在郭嘉和趙雲的輕鬆談笑聲中,馬車緩緩地停在了高陽酒樓的門口。郭嘉和趙雲走下馬車,就要往裡走,畢竟張戈已經在這裡呆了一個下午,現在青州事務繁忙,不可以讓張戈在這裡停留太長時間,若不是郭嘉還沒有把面見韓馥的事情告訴給張戈,令他帶回青州去,郭嘉早就要張戈啟程了。當然,韓馥今天的表現早在太史慈的意料之中,倒是張郃的歸順對太史慈來說倒是意外之喜,這消息定要讓張戈帶回去。
兩人下車後,與往常一樣,郭嘉在前,趙雲在後,向高陽酒樓走去,驀地,一絲不舒服的感覺湧上了趙雲的心頭,那是一種只有經歷過無數次出生入死仍能安然回來的高手的本能反應,趙雲的寬大手掌本能的握在了長劍劍柄上,停下腳步,一雙虎目精光四射,向周圍逡巡。
郭嘉走出幾步,發現趙雲沒有動彈,這才發覺趙雲的不對勁處,忙停下腳步,回到趙雲身邊,不明所以地看向趙雲,一臉的詢問之色。
就在這時,從旁側激射出了五支弩箭,泛著五道烏光向郭嘉襲來,速度快的叫人不能置信。別說是郭嘉了,就是一般武將都難以躲避。
趙雲冷哼一聲,右手匪夷所思地一動,龍吟聲起,那把流光溢彩的長劍好似龍女脖項上變幻不定的水質項鏈般幻化出一朵朵令人難以置信的劍花,轉瞬間便不分先後的削在了五支弩箭上,清脆的聲音猶如雨打風鈴,聞之令人忘憂,這聲音在凶險中反倒增添了一種殘酷美感。
豈料異變突起,在趙雲削中的第二支弩箭上另有機關,趙雲才一劈中那支弩箭的箭桿,那弩箭的箭頭便如同毒針般射出,儘管以趙雲的本領在始料不及仍然無可奈何,眼睜睜地看著那箭頭惡狠狠的射入了近在咫尺的郭嘉的左胸處,在趙雲嚇得魂飛魄散聲中,郭嘉慘叫到底。
趙雲怒號一聲,不顧一切地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正在下掉掉落的郭嘉的身體,聲音都變了道:「先生!」卻見郭嘉左胸處出現了一片血跡,在郭嘉雪白的衣服上迅速地擴大,好像生命之花在做著最後的綻放,臉色蒼白的郭嘉嘴角抽動,似乎在說著什麼,趙雲忍著心中無比的悲痛,那一雙從不把任何敵人放在眼裡的虎目此時眼淚卻簌簌而下,俯下身去,把耳朵放在了郭嘉的嘴邊,希望可聽見郭嘉的最後願望。
趙雲連連點頭,不半晌,趙雲仰天悲嘯一聲,懷中的郭嘉已經不動了,在路旁的人到這時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早有人飛報官府去了。
張戈此時已經聞聲從高陽酒樓中出來,一眼便看見了趙雲懷中的郭嘉,看著郭嘉面色蒼白的躺在趙雲的懷裡,渾身是血,不能置信眼前的一切,頭腦中一片昏沉的響聲,就要撲上前去,就在這時,無意中卻發現抱著郭嘉的趙雲用右手罪自己發出了一個暗號:不要輕舉妄動。
雖然張戈不知道趙雲什麼意思,但多年的特種精英生涯使張戈早就懂得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所以才動一下便馬上停住了腳步,那動作在旁人的眼中就好像是一個湊熱鬧的人因為看不清所以向前走兩步一樣自然,只有他那兩隻因為用力緊握而指節發白的拳頭才可顯示。
在看到趙雲打出令他馬上潛身於郭嘉乘坐的馬車上時,張戈便悄悄而去,當然就看不見在趙雲的臉上綻放出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冷笑。
青州刺史郭嘉被行刺身亡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一下子便傳遍鄴城,登時,接到這消息的冀州大小官員如遭雷擊被被驚得動彈不得,隨即,以韓馥為首的冀州官員,還有個世家大族的代表一輪輪地趕往現場,卻被即將散去的圍觀者告知趙雲已抱著郭嘉的屍體回甄氏府邸了。
於是乎,韓馥一幫人又慌慌張張地向甄氏府邸趕去。張夫人此時早已經把府門大開,可令拜訪者可以隨意進出,算是極為體貼人意了。
韓馥等人來不及向張夫人表示感激,因為郭嘉的生死才是他們真正關心的,畢竟郭嘉遇刺身亡的消息只是謠傳,還沒有經過證實,所以這些人心中還有一線希望,不過若是郭嘉真的死了,那可真的糟了。郭嘉是青州刺史太史慈眼前的紅人,郭嘉死在冀州一定會引起太史慈的震怒,雖然太史慈是個講理的人,但是在這種情況下,誰也不知道太史慈將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而太史慈的反應將會直接決定各個世家大族的的決定和未來的命運,所以這些人無不想要證明這消息的真假,當然這些人全都希望郭嘉可以活下來,畢竟太史慈發起怒來太過可怕。
才一到張夫人指點的郭嘉的房間前面,就見趙雲坐在在黃昏中落紅成陣的院中小亭中飲酒,那把趙雲初到冀州時便令冀州武將聞風喪膽的長劍正橫在小亭青石板搭成的古樸方桌上的酒罈旁,亭外一片片的落花鮮艷得宛如鮮血,和無聲的趙雲渾然一體,那情景說不出的肅殺。
韓馥等人一見眼前的場景,不由得心中一沉,知道不妙,韓馥見無人敢去搭訕,便自己上前,畢竟自己乃是冀州刺史,趙雲就是再怒火中燒也得給自己面子。勉強提一提精神,韓馥勉強對趙雲笑道:「子龍將軍,老夫現在十分擔心,不知郭嘉先生到底怎樣了,還請見告。」
趙雲轉過頭來看向韓馥,只見虎目中一片冰冷,好像無底的湖水般清澈得沒有半點感情,看得本就怕事的韓馥心生寒意,從頭冷到腳。
「刺史大人。」趙雲出人意料的冷靜,韓馥卻被趙雲這冷若霜雪的態度嚇了一跳,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只聽趙雲對自己道:「刺史大人,請大人馬上派人趕往青州,把郭嘉先生遇刺身亡的事情稟告我家主公,請我家主公定奪!當然,行刺我家軍師的兇手絕對不能放過。」
雖然韓馥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這個消息嚇著了,好半晌才放映過來,連忙點頭道:「這事情老朽一定照辦,還請將軍節哀順變。」
事情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還有什麼好說的?韓馥唯有帶著一干冀州大小官員怏怏不快地離開了甄府,至於如何措詞那就是韓馥的事情了,畢竟韓馥不能讓太史慈遷怒到整個冀州身上,畢竟現在看來,太史慈比袁紹要厲害得多,韓馥心中的淒惶和愁苦不用想就可以想像到。
韓馥前腳走,趙雲後腳就進了屋子,來到床邊,看著此刻因為失血很多而臉色蒼白、正在接受張戈包紮的郭嘉道:「先生,剛才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打發了他們,哈,那個韓馥果然被嚇得面無人色,馬上回去向辦法去了。我看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落入到先生的算計中。」
此時為郭嘉包紮完畢的張戈擦了擦頭上的汗,對郭嘉笑道:「先生剛才嚇死我了,還以為先生真的被那弩箭射中了心臟,原來卻射入了胸膛和胳膊之間緊夾的縫隙中,那些血全是被箭頭的偏鋒劃破的皮外傷,不過真是好險,否則稍偏一點就是心臟。更萬幸箭頭上沒有毒。」
臉色蒼白的郭嘉笑道:「叫你二人擔心了,當時我被射中時就已經冒出了一個主意,又要掩人耳目,令行刺我的人以為我已經身亡,所以來不及和你們兩人商量,更何況誰知道他們有沒有第二輪進攻?我倒下後不是還可以少一些危險和麻煩嗎?不過現在告訴你們也不晚。」
趙雲讚歎道:「先生真是鬼才,居然可在那種情況下想清所有的問題,然後定計,簡直匪夷所思,別人哪會想到。當時我都快瘋了。」
郭嘉點頭,向張戈道:「待會兒我修書一封,張戈你帶著信馬上回青州,主上一看便會明白我的意思。」張戈點頭稱是,一臉的興奮。
趙雲卻非常心急道:「先生,左右這裡沒有外人,不若告訴我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一付焦急請教之情溢於言表,張戈也一樣。
郭嘉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麼,那我告訴你們,今次來行刺我們的人一定是袁紹的手下,在冀州也只有他們理由最充分。」
趙雲搖頭道:「我也想過他們,不過卻覺得不大可能,畢竟袁紹已在冀州吃了大虧,他們就不怕事情敗露後,主公震怒出兵兗州嗎?」
張戈在一旁附和趙雲的意見道:「我也覺得不大可能是袁紹動的手,反倒是耿武和閔純兩人動手的可能性更大,畢竟先生今天好不客氣地駁了兩個人的面子,更何況我們現在已經不再是合作夥伴的關係,耿武和閔純為了保住冀州這麼做也是理由充分的很。」趙雲點頭贊同。
郭嘉讚賞地看了兩人一眼道:「子龍你二人想得很有道理,不過有一個問題你二人要弄清楚,耿武和閔純現在還未察覺到情勢變化,因此絕對談不上要對我行刺,其他人更不可能。只有袁紹才最有可能,不要忘記現在袁紹屯兵兗州,兗州的東西南都不是他所能圖謀的,四面只有冀州才是他的發展空間,既然明爭暗奪都不行,那麼用點兒陰謀詭計那就在所難免了,若是我一旦身死,主上一定會和冀州關係緊張起來,到那時,說不定會刀兵相見,袁紹當然有機可乘了,至少在幽州的袁譚就不會那麼凶險,而且對幽州刺史劉虞也是一種打壓,更何況在確立皇上地位這一點,袁紹本來就和主上以及韓馥持有不同意見,青州如果和冀州決裂的話,那麼這擁立皇帝的同盟豈非是不攻自破了嗎?刺殺青州第一軍師、擾亂青州和冀州的關係、破壞立帝同盟,此乃一石三鳥之計。只有袁本初手下的幾個軍師才可想到這麼毒辣的計策。」
經過郭嘉一說,兩人豁然開朗。
郭嘉冷哼道:「袁紹是退走了,可是一年前在鄴城的袁熙呢?只怕到此刻袁熙仍然在冀州的某給角落吧?你們還記得我曾經說過袁熙背後另有人物吧?」
趙雲和張戈的思路馬上被郭嘉的話拓展開來。趙雲恍然道:「先生是說袁紹的人在冀州搞暗中破壞!」
郭嘉點頭,瞇起了明亮的雙眼道:「所以我才要裝死,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引出這些潛在的敵人來。到時候說不準可捉到像許攸那樣在袁紹軍中舉足輕重的人物呢!」言罷,郭嘉的眼前浮現出了田豐那深沉而有倔強的面孔。
張戈點頭道:「此計大妙,先生真是智計百出,將敵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郭嘉看了張戈一眼道:「是不是結了婚的男人都會變得油嘴滑舌?你以為敵人就會輕易上當嗎?若是我沒有猜錯,袁紹派來的人在鄴城的落腳點肯定在沮授那裡。我裝死的事情騙得過別人卻騙不過他。」
張戈還未想明白,趙雲卻恍然道:「先生說得有理。」
張戈皺著眉頭百思不得其解道:「沮授的厲害我知道,可是現在和袁氏家族合作的為什麼不可能是其他的世家大族呢?他們不是也和袁少的關係不錯嗎?」
郭嘉冷笑道:「世家大族看中的是利益,誰能讓他們權力更大他們就聽誰的,袁紹現在已經實力大減,他們即便是不想歸順主上,也不會袁紹的,充其量就是個觀望態度。但沮授不同,這人死心眼之極,而且極重友情,他的老朋友田豐在袁紹那裡出力,沮授豈有不管之理?」
張戈恍然。
郭嘉對趙雲道:「你還是出城去問問我們的人手,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令我處於一種假死狀態,可以騙過那些懷疑的人,說不準他們會無所不用其極的試探。這事情越快越好。」
趙雲才要說話,敲門聲起,只聽見門外張夫人的動人聲音響起:「趙將軍,請開門。」
郭嘉對著一臉愕然的趙雲苦笑道:「誰說我算無遺策?我這就說漏了一個人,我裝死的事情瞞不過張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