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鄴城,刺史府議事廳中。此時冀州的大小官員齊聚大廳,不過大廳裡卻鴉雀無聲,靜得出奇,而且人人臉上均是一付心事重重的樣子。
原因當然在剛剛從青州被押回冀州的內鬼麴義身上,此時麴義臉色蒼白有若死人,雙手反綁身後,腳系鐵鏈,被兩名如狼似虎的冀州押到大廳眾人之前,硬迫他跪在地上,還扯著他的頭髮,令他仰起了臉孔。想一想麴義以前的風光日子,由座上客變為階下囚的確叫人感慨。
不過大廳中的眾人卻沒有時間為麴義的命運擔心,因為在冀州的官場上,許多人和袁紹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聯繫,在以前也許是值得誇耀的資本,但是現在卻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麴義和袁紹關係密切,更是冀州的內鬼,誰知道這麴義到底知道多少事情,又會說出什麼來?
只有郭嘉趙雲和張郃三人此時神情悠閒,好像眼前此事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郭嘉和趙雲當然心知肚明帶回到底要怎麼利用麴義來挑起冀州的內亂,而張郃則是因為加入到青州軍的原因,所以對眼前一切與冀州有關係的事情全然不放在心上,自然可以泰然處之,態度輕鬆。
端坐在高位上的韓馥還未來得及說話時,站在一旁、因為與郭嘉聯手破壞袁紹在冀州的圖謀而勢力聲望大增的耿武和閔純卻雙目亮了起來,燃燒著仇恨的火焰,自然是因為麴義這賊子當日騙取了自己的信任,差一點幫助袁紹謀奪了冀州,最令兩人接受不了的是當時兩人居然對麴義奸計毫無察覺,還委以重任,給糧給人,現在想一想,當然要惱羞成怒,因為這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接受別人的愚弄後還可泰然處之。
耿武咬牙切齒道:「麴義將軍,好久不見了,你可還認得我耿武嗎?」麴義原本以為自己可以在青州的監牢中苟且偷生自己下半輩子,誰知道太史慈偏偏把自己押回了冀州,如此一來,那就是必死的局面,因為無論是韓馥、耿武、閔純這三個恨自己的人,還是那些害怕自己說出什麼事情來的袁紹昔日的盟友,都不會讓自己活下去的,反正左右是死,索性在聞聽耿武此言後破口大罵起來,那惡毒言語令人掩耳。
韓馥的侄子韓猛不耐煩起來,大踏步上前,一抬手卸掉了麴義的下巴,後者口中發出痛苦的悲鳴,眼中更是痛出了眼淚,不過卻因為下巴的原因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語句。韓猛厭惡地看了麴義一眼,其中滿是不屑,顯然是對麴義這所謂的冀州第一名將死前的歇斯底里很不屑。
辛評和荀諶對望了一眼,前者上前對韓馥恭聲道:「主上,麴義賊子被主投敵,十惡不赦,萬死難辭其咎,當斬首示眾,以儆傚尤。」其目的當然是想要令此時已經說不出話來的麴義永遠閉嘴,這樣對辛氏家族才有利,麴義一呆下掙扎轉頭看向辛評,眼中充滿了怨毒之色。
韓馥心中當然對麴義心中恨到了極點,所以想都未想,便要張口答應,大廳中那些曾與袁紹合作,對韓馥無比熟悉的眾人一見韓馥的表情無不暗暗長出了口氣,不過耿武和閔純卻並非是韓馥這樣的糊塗蛋,他們先是對辛評要求斬殺麴義的提議一愣,旋即明白了辛評的想法。
本來他們就是忠於韓馥的臣子,更何況一直以來和辛氏家族便是政治上的敵人,此時有機會打壓甚至摧垮對手,兩人豈能放過此良機?
閔純上前一步沉聲道:「主上,麴義這賊子的確是死不足惜,不過屬下卻以為不可以如此簡單地處置麴義,那樣只會便宜了麴義背後的許多人,主上何不把這麴義交給屬下審理,讓屬下問明白在我冀州內部到底還有多少袁紹的同黨潛藏其中後,到那時再斬殺麴義也不遲。」
閔純此言一出,大廳上的眾人無不馬上色變,若是韓馥同意了閔純的意見,只怕在冀州又將要惹起一場腥風血雨,就說這大廳之上,不知有多少人會再看不見明天的太陽,不少人對閔純大罵起來,更有許多人心中在暗暗後悔自己會與袁紹有瓜葛,誰知道袁紹會敗的那麼快?
韓馥聞聽此言,這才反應過來,一直以來,冀州內部就對自己諸多不滿,尤其是諸侯會盟之後,自己心知肚明冀州大部分人已經或明或暗的靠向袁紹,無奈自己沒有辦法撼動這些世家大族,不過現在自然不同了,自從和太史慈合作擊敗了袁紹後,冀州的世家大族開始老實起來,顯然是在懼怕和太史慈聯起手來的自己,不過韓馥當然知道這主要是太史慈的原因,而非是真正懼怕自己,若是以後和太史慈關係產生變化,這些世家大族還不一定怎麼對待自己呢!所以現在一聽說閔純的主意,韓馥顯然是心動非常,因為那等若是把在冀州的異己勢力連根拔起,若是借此可以消滅掉自己的敵人,在冀州真正樹立起自己的權力威信,那就非常理想了。韓馥想到這裡,緩緩點頭,就要改變主意。
荀諶豈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連忙上前道:「主上,此事萬萬不可!」頓了一頓道:「閔純大人的提議是極好的,不過卻忘記了一件重要事情,現在麴義分明知道自己必死無疑,若是在臨死前蓄意搗亂地胡亂報上些人名,而這些人與袁紹毫無關係,那豈非是錯殺好人嗎?」
這一番話說得入情入理,登時,大廳中人人自危的官員們馬上七嘴八舌地表達著自己贊同荀諶的意見,一時間,嚶嚶嗡嗡,亂成一團。
耿武高喝一聲,眾人登時閉嘴,耿武冷冷掃了眾人一眼,沉聲道:「大堂之上,我冀州官員失儀,成何體統?莫忘記還有客人在此!」
這時眾人才想起郭嘉和趙雲還在一旁,紛紛看向兩人,荀諶反應極快,馬上就明白耿武為何要把眾人的注意力轉移到郭嘉和趙雲身上,因為耿武下面完全可以說「郭嘉先生乃是青州第一智者,麴義賊子又是從青州被押回來的,不若還是問問郭嘉先生的高見吧」等語,而只要郭嘉一開口表示對耿武的意見贊同的話,那麼大勢將無可挽回,因為現在郭嘉在冀州實在有著無比巨大的影響力,一方面,郭嘉是青州刺史太史慈的使者,另外一方面,郭嘉更是甄氏家族奉若神明的上賓,郭嘉的意見完全可以左右韓馥的決定。才一想到這裡,不由得心中大急。
頭腦飛轉下,連忙搶話道:「此乃議事大廳,自然是我等表達自己意見的地方,何來有失體統之說?」一下子把發言權搶到自己手裡。
耿武還未來得及說話,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沮授緩緩開言道:「荀諶大人此言大有道理,這種事情要從長計議,不可以矯枉過正。」
閔純冷冷道:「沮授先生此言差矣,什麼叫矯枉過正?審問麴義關乎我冀州的安全,現在又不是治經讀博士大談什麼』中庸之道』的時候,豈可等閒視之?若是等沮授先生三思過後,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要我說矯枉必須過正。」言罷,便雙眼直視一臉淡然之色的沮授。
誰知沮授說出此話後,便不再發言,把嘴巴閉得緊緊的,看得在一旁仔細留意沮授的郭嘉暗中佩服:不愧是被甄宓交口稱讚的冀州最有智慧的人,也許在別人的眼裡,面對咄咄逼人的閔純,沮授是理屈詞窮無言以對,但在郭嘉看來卻知道沮授的目的並非是要和閔純辯論,而是進一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從自己和趙雲的身上移開,這樣一來,自己就完全沒有發表意見的機會,端的是好計策!郭嘉心中暗讚一聲:如此人才若是便宜了韓馥又或者袁紹,郭嘉覺得實在是非常的可惜,若是可以為主上收服沮授,那真是謀奪冀州成功外,自己最大的成功了。
果然,荀諶馬上領會到了沮授的意思,先是佩服地看了沮授一眼,然後哈哈一笑道:「什麼叫『矯枉必須過正』?難道閔純大人沒有聽說過『過猶不及』嗎?現在麴義擺明不會和我們合作,為何還要相信他口中說出的話來呢?難道閔純大人那麼有把握可令麴義實話實說?」
眾人這一陣激烈的辯論,弄得韓馥頭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實在是不想聽下去了,不過這個韓馥到關鍵時刻還是有一些頭腦的,便連忙說道:「你們不要再爭吵了,既然青州刺史會把麴義送回我冀州,那就一定有他的意圖,麴義乃是太史將軍抓住的,太史將軍沒有把他就地正法,而是送回我冀州來,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目的,我們不可以熟視無睹,最好還是聽聽郭嘉先生的意見,畢竟郭嘉先生對太史將軍非常地瞭解,一定可以告訴我們最好的解決辦法。」韓馥乃是冀州刺史,他既然說出這話來,眾人還能說什麼?耿武和閔純則得意洋洋對望了一眼。
郭嘉見眾人把視線集中到自己的身上後,這才開言道:「其實我家將軍既然會把麴義這賊子送回到冀州來,就已經說明了我家主公的心意。」看著有些愕然的眾人,郭嘉侃侃而談道:「就像各位大人說的那樣,麴義乃是袁紹方面的人,袁紹可是我家主公的敵人,既然如此,我家主公為何不審問在冀州到底有哪些人投靠了袁紹呢?原因很簡單,因為這並非是我青州的事務,而是刺史大人的事務,要知不管怎麼說麴義乃是刺史大人座下的將軍,他出賣的又是冀州的利益,青州刺史怎可以越俎代庖來插手冀州的事情呢?當日被我家主公抓住的袁紹謀士許攸當然不會被我家主公放過,因為許攸才是想要霍亂我青州的人物,而非是眼前這個麴義,所以,這件事情還請大人自己做決定得好。」
郭嘉的此番言語大大出乎大廳中眾人預料,在他們印象中,郭嘉此時應該落井下石才對,畢竟在這大廳中的許多人都曾經投向過袁紹,乃是青州的敵人,所以郭嘉絕對不應該表現出現在對這件事情不聞不問的態度。眾人皆是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好多年的人物,此刻一聽郭嘉此番話語,馬上察覺到這一次郭嘉完全沒有站到耿武和閔純一邊。倒有一種你是你,我是我的味道,兩者毫不相干,這郭嘉到底什麼意思?
其實郭嘉這麼做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擾亂冀州。隨著袁紹在冀州攻略上的退卻,冀州的外敵已經不再存在,即便袁紹現在在兗州正在漸漸地恢復實力,但是袁紹因為太史慈的原因絕對不會輕舉妄動,可以說冀州現在穩定下來了,局面並非像原來那般凶險,可是冀州穩定並非是太史慈想要的結果,要想謀奪冀州,冀州就必須亂下去,太史慈才有機會混水摸魚,自去年耿武和閔純與自己合作以來,尤其是太史慈打敗袁紹後,韓馥的勢力現在在冀州急劇擴張,這並非是太史慈所願意看到的,所以,郭嘉和耿武與閔純的關係從郭嘉說出方纔那番話的時候起就產生了非常微妙的變化:盟友的關係已經破裂,為了冀州的利益爭奪,雙方的關係終於走向了破裂。不過郭嘉的話說得很含糊,耿武和閔純此時還無法得知郭嘉心中的真實想法,畢竟郭嘉說如何處置麴義乃是冀州的事務,太史慈和自己不便插手,這種說法甚至會大大激起韓馥對太史慈的信任感,在韓馥的心中誤認為太史慈和那個處處欺凌自己的袁紹完全不同,而且郭嘉也通過太史慈如何對待許攸的事情給韓馥等人造成了一絲錯覺:那即是說郭嘉有些話不便明說,而是讓韓馥參考太史慈威逼利誘許攸與之合作的事情對付麴義。撬開麴義的嘴巴。
不過這同樣的一番話在辛評等人聽來就完全是另外一個味道,郭嘉似乎在暗示他們太史慈完全不想難為他們,要知道太史慈想要從麴義的嘴中得到消息還是很容易的,畢竟那時候的在青州被太史慈軟禁起來的麴義並不知道會有今天必死的一天,太史慈完全可以以放過麴義作為條件從怕死的麴義的嘴中得到在冀州誰曾經是袁紹方面的人。現在郭嘉這番話明明想眾人透露出了太史慈既往不咎,要收服眾人的感覺。
這種感覺一產生,馬上有許多人心動起來,事實證明,太史慈是比袁紹更有實力的實權人物,而且有越變越強的趨勢,如此看來,太史慈向外擴張已成定局,在這種情況下,首當其衝肯定是冀州,這些人豈會不為自己留條後路?在他們心中,最好的投奔對象就是太史慈,但是因為大多數人曾經投向袁紹,所以頗為躊躇,不知道太史慈什麼態度,只是沒有想到,機會來得這麼快,而且是太史慈主動向他們示好。
耿武和閔純雖然對郭嘉略有不滿,不過還以為郭嘉是在避嫌,所以也不放在心上。不過兩人一旦失去郭嘉的,審問麴義的主意在眾人議論紛紛的口水中不了了之。倒霉蛋麴義當然是被推出去斬首示眾,那顆人頭也被懸掛在鄴城城門之上,一時間引來了不少人駐足觀看。
而在麴義鮮血的背後,冀州新一輪的爭奪全面展開。
此刻,坐在趕往高陽酒樓的馬車上的趙雲在聽完郭嘉的解釋後,長長出了一口氣,隨即笑道:「看來冀州的事情不會再耗費多長的時間,相信我們不久以後就可以回到青州了。」
郭嘉失笑道:「子龍的意思我明白,雖然子龍也是智計過人之輩,但是衝鋒陷陣更符合子龍的胃口吧?」
趙雲理所當然道:「還是郭嘉先生懂我,現在青州已經陳兵四境,連番大戰迫在眉睫,若是不讓我上陣殺敵,那還不要了我的命?」
斜靠在由真皮製作的沙發的郭嘉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對趙雲道:「子龍放心吧,這才僅僅是開始,日後子龍還要為主公獨擋一面呢。」
趙雲點了點頭,對郭嘉道:「不過郭先生這回可有得忙了,那些世家大族現在一定急著巴結先生,希望日後在主上面前有一席之地,誰讓先生乃是青州第一軍師呢?」
郭嘉冷笑道:「巴結我有何用?哼!主上最不喜歡的就是這些眼中只有自己家族利益的世家大族,現在主上是為謀奪冀州所以才隱忍不發,和他們合作,一旦冀州到手,主上第一件事就是把青州改制的那一套用在冀州身上,到時候有得他們難過!」
趙雲聞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