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萊太史慈 正文 第十卷第十二章張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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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和趙雲在聽聞夥計說話後,又看看齊景林的表情,就可知道這個張郃在高陽酒樓耍酒瘋已經不是第一回了,其實張郃這一年的變化郭嘉早有耳聞,這個在冀州本來意氣風發頗有名氣的少年將軍現在可以說十分的落魄,早已經無復當年諸侯會盟時、決鬥張遼的沖天豪氣。

    郭嘉心知肚明張郃變成這個樣子和自己不無關係,當初令趙雲假扮成強盜劫持袁紹的糧食時,郭嘉就命趙雲假扮張郃的武功,而且還故意留下了活口,死裡逃生的辛明當然會把自己遭遇強盜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自己的家族,再加上趙雲搶奪軍糧更不止辛明這一份,所以很快冀州的世家大族便不約而同地懷疑上了張郃,再加上張郃與甄氏張夫人原本就有的親戚關係,更加令世家大族疏遠開了張郃,即便現在冀州的世家大族已經對袁紹不再,但是在他們的眼裡畢竟是張郃讓他們蒙受了巨大的損失,故此,在冀州的官場上,張郃越發的不如意。

    原本靠向袁紹一方的世家大族因為懷疑他而排擠他,耿武和閔純又知道張郃不是自己這方面的人,而張郃又因為別人懷疑自己和甄氏家族有暗中來往的閒言碎語而主動疏遠跟自己本來就關係一般的甄氏家族,張郃現在在冀州根本就沒有立足之地,最關鍵的事情是張郃想要投奔的袁紹此刻也不會收留他,因為袁紹同樣在懷疑當日扮成強盜搶劫自己軍隊軍糧的人就是張郃。失意的張郃借酒澆愁是再正常不過了。

    其實這正是郭嘉想要的結果,人的本性就是這樣,要知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每個人都知道趨利避害,落井下石只不過是為了要保護自己,所以現在在冀州的官場上,所有人的矛盾都指向張郃那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若是在別人落難的時候能夠伸出援助之手,那麼這個人會對你感激一輩子的,當然,這種援助並非是嗟來之食的那種強者對弱者的同情,因為這種憐憫只會引來被幫助者的屈辱感,在如此情況下,被幫助的人不但不會領情,反而會對幫助他的人產生反感,人類歷史上恩將仇報之人每多屬於此類。所以雖然郭嘉準備在張郃落魄的時候收服而非收降張郃,郭嘉想要給張郃一種感覺:即是張郃你才能卓越,只是在冀州無人欣賞,你只是英雄落難罷了,所謂「士為知己者死」,為何你不去找一個欣賞你的上位者為其效命呢?天下之大,並非只有袁紹才適合你張郃,青州刺史太史慈就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想到這裡,郭嘉和趙雲先向齊景林打了個眼色,齊景林會過意來,連忙先安排郭嘉和趙雲以及張戈到和張郃隔壁的一間屋子裡,看看無人注意,郭嘉和趙雲便閃出這屋子,只留下了張戈和齊景林這對多時不見的老朋友敘舊,自己和趙雲兩人卻推開了張郃所在的屋子的屋門。

    才一推開門,一股酒味撲面而來,一向微有潔癖的郭嘉微微的皺起眉頭,顯然是受不了酒臭的味道,不由伸出手來掩住了自己的鼻子。

    這間屋子裡面此時一片狼藉,只見兩個夥計正在滿頭大汗、手忙腳亂地想要把那個此刻因為鼻青臉腫而顯得更加肥胖、有氣無力的梅掌櫃從地面上扶起來,大概也就是梅掌櫃吧,否則換了別人的話,一定會因為張郃的這頓老拳喪命的,並非是個人就可以長這麼一身肥肉的。

    陪酒的歌舞伎此時正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顯然被張郃剛才的某種行為給嚇得不能動彈了,否則此刻她們應該悄悄地跑出去躲避才對。

    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張郃此時正把自己的頭埋在一堆碎盤子碎碗中間,還在那邊打酒嗝邊喃喃自語道「我沒有醉,你們給我上酒來!」

    雖然郭嘉希望張郃此時落魄,但是眼中仍然閃過不忍,在一旁的趙雲卻看得心頭火起,他當然知道郭嘉想要收復張郃的決心,但是就張郃現在這個樣子,顯然是什麼話也聽不明白了,也不請示郭嘉,趙雲便大踏步地走過去,一把抓住了還未從地面上爬起來的梅掌櫃的腰帶,輕輕一提,這好似有千斤重的梅掌櫃卻像三兩棉花一樣被趙雲拽了起來。連大氣都未喘一下,看得那兩名還算是孔武有力的夥計滿臉得目瞪口呆,不能置信地看著這個雖然身材很高,但是卻不見得有自己強壯的年輕人。趙雲哪有閒心看他們的表情,只是右手提著梅掌櫃,轉過頭去看向那幾名歌舞姬,伸出左手向門口的方向一擺,示意她們全都出去,那些歌舞伎呆看半晌,顯然是被趙雲那驚世駭俗的力量所驚嚇,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才勉力支撐起依然酸軟的雙腿,彼此相互扶持著繞開張郃,與從趙雲手中接過扶著梅掌櫃的兩名夥計一道走出了房門。

    趙雲反手關上房門,環視左右,卻看見窗台旁邊有個插滿了鮮花、青州產的價格不菲的玻璃制的花瓶,那裡面裝滿了水,趙雲走過去,雙手捧住花瓶,走到張郃身邊,招呼也不打一聲,一股腦地把那滿花瓶水全部倒在了原本就神志不清、此刻正要沉沉睡去的張郃的頭上。

    冰冷而激越的清水一下子弄醒了張郃,張郃畢竟身懷絕技,自然而然地束指成刀,越過自己的頭頂向上劈去,趙雲想都未想,左手一搓花瓶的邊緣,那花瓶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居然一蹦一跳地躍到了趙雲的左肩肩頭上,在趙雲那渾圓結實的肩頭上穩如泰山般的站著。

    同時右手向下一推,借力用力地把張郃攻來的右手輕易的推開,這時,左肩上的花瓶毫無徵兆地掉了下來,卻見趙雲並沒有手忙腳亂地去接,而是雙手連環扣住了張郃的手腕,叫張郃動彈不得,而自己的左腳卻在那花瓶即將要落地時神乎其技地一托,更借由腳面的顛起和腳尖的勾劃,一下子把那花瓶立在了自己的腳邊,那花瓶就好像被一個小心謹慎的人牢牢的放在地面上般紋絲不動。若是後世的所謂球星看見了趙雲居然可以把一個形狀完全不規則的花瓶如臂使指的顛來倒去,比他們在綠茵場上控制足球還輕鬆自如,那一定會驚訝得自愧弗如的。

    經過這一番折騰,張郃終於清醒過來,這時趙雲已經放開了他,郭嘉也一臉淡然地坐在了張郃的對面,對於郭嘉而言,趙雲種種驚世駭俗的本領已經見怪不怪了,現在他最關心的是如何收服對面這個有大將之才、現在卻頗有敵意地看著自己的張郃,想著自己到底如何開口。

    良久,郭嘉才對張郃歎息道:「張將軍,你這麼做值得嗎?」此言一出說得張郃一呆,郭嘉又說道:「冀州會有人理解你的苦心嗎?」

    若是郭嘉說出的是不鹹不淡的話來,張郃心中可能好好過一點,但是郭嘉的這一番話包含的內容太多,一下子就挑動了張郃心中已經積壓了一年之久的所有淒苦,不由得趴在桌子上像個孩子般放聲大哭起來,那其中滿是一種鬱鬱不得志的悲傷,郭嘉和趙雲看著張郃,一言不發,知道張郃此刻只是心情激動,只要哭過這一陣便好,不過趙雲卻敬佩的看了郭嘉一眼,經過一年相處,趙雲知道郭嘉最擅長揣摩人的心理,每一次制定計策前,郭嘉總是先對對手的性格作出判斷,針對對手的思維方式尋找對手可供利用的弱點,現在郭嘉正用此法對付張郃。

    人真是很奇怪的動物,只要在某個人面前敞開心扉的話,他就很難會對這個人說謊話,更會對這個人有一種推心置腹的盲從感,現在張郃在兩人面前失聲痛哭,那就證明已經對兩人沒有了敵意,更可以和郭嘉好好談上一次話,這對郭嘉收服張郃實在是再有利不過的事情了。

    看著漸漸收住哭聲後的張郃,郭嘉才微笑道:「張將軍真是性情中人,郭嘉十分的欣賞,可惜此時無酒,否則定要和將軍痛飲三杯!」

    張郃聞言愕然,抬起頭來看向郭嘉和趙雲,發現兩人的臉上鄭重其事,並沒有嘲笑自己的意思,又因為郭嘉說的這番話,連忙在酒桌上尋找美酒,顯然是想和郭嘉喝上一杯,結果發現自己的酒桌上已經沒有一杯酒是盛在酒杯中的,全部都被自己打翻在地時,不由得不好意思起來,連忙叫人上酒,然後紅著臉對郭嘉說道:「張郃失態,叫郭先生見笑了。」不多時候,美酒再一次擺了上來,張郃親自為兩人斟滿。

    三人連乾三杯,趙雲面不改色,郭嘉的俊臉上卻抹過一絲紅暈,張郃這才知道郭嘉不能喝酒,現在和自己這麼乾杯那簡直就是捨命陪君子,不由的對郭嘉好感大生,連說郭嘉慷慨,郭嘉卻笑著說和張郃喝酒有一種說不出的痛快,而趙雲則在旁邊見縫插針說這叫做英雄相惜。

    張郃聞言後卻神色一黯,緩緩放下了本來要一飲而盡的美酒,郭嘉和趙雲對望一眼,心知終於說到了張郃的心事上,不由得一陣激動。

    良久,張郃才吐出一口氣道:「一年前,我以為和自己喝酒痛快的人天下皆是,沒想到直到今天,我這才知道原來只有兩位我張郃視之為敵人的人,才是真正的知己,真是諷刺啊!可笑我張郃往日在冀州自命不凡,不可一世,自認為乃是一代英豪,結果卻是個睜眼瞎子。」

    郭嘉聞言搖頭道:「張將軍此言差矣,並非張將軍認錯他們,而是他們認錯了張將軍,怨不得將軍,其實張將軍的事情我早有耳聞。」

    張郃苦笑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郭先生知道原也沒有什麼奇怪的。哼!若是被我抓到那搶劫軍糧的人,定將他碎屍萬段。」

    郭嘉搖頭道:「張將軍此言差矣,其實張將軍現在念念不忘的不應該是去找搶劫軍糧的人,因為那是大海裡撈針,人生中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在等待著張將軍去做,張將軍絕不可以萎靡不振。也許,在張將軍不經意間,那搶劫軍糧的人就會出現在張將軍的身邊也說不定?」

    張郃歎息道:「這道理我未嘗不懂,可是那又能如何呢?現在在冀州我張郃已經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了,哪裡會有人重用信任我呢?」

    郭嘉哈哈一笑道:「張將軍此言差矣,井底之蛙蹲在井中,只能看見巴掌大的一塊天,卻說天很小,這不是很可笑的事情嗎?天有沒,看看張將軍身邊的人,有哪一個不是井底之蛙?又有哪一個可以真正欣賞張將軍的才華?這又不是將軍的錯誤,將軍鬱悶什麼呢?」

    張郃被郭嘉說得一愣,郭嘉繼續侃侃而談道:「張將軍應該感到幸運才對。」看著有些不明所以的張郃,郭嘉又道:「張將軍現在認清楚身邊這些人的真實面目應該是好事情,那總比在危急時刻被人懷疑又或者出賣的強。」張郃被郭嘉說的神色一動,凝神細聽郭嘉的說詞。

    郭嘉直視張郃道:「我知道張將軍非常想要投靠袁本初,可是將軍有沒有想過,現在只不過是一點撲風捉影的事情,袁本初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只是根據生還者的描述就想當然地判斷扮做強盜劫持軍糧的人是張郃將軍你,袁本初這樣的人,難道張將軍值得為他效忠嗎?」

    張郃想要張嘴,但還是忍住了,畢竟事實勝於雄辯,郭嘉說的話沒有一句的錯誤,郭嘉偷看張郃的臉色,知道張郃此刻對袁紹還是有一些好感,不過郭嘉卻知道這事情急不得,於是緩緩開口道:「若換了我是袁紹,我決定不會蠢到懷疑這事情和張將軍有關,因為張將軍完全沒有動手的動機。原因只有一點,那就是每次搶劫軍糧的人都會留下活口,好像要向袁紹證明什麼似的,如果真的是和張將軍有關係的話,張將軍一定是會趕盡殺絕的,因為張將軍的武功乃是出自名門,其中有著很明顯的標誌,若是有活口的話,那豈非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

    張郃聽得連連點頭,郭嘉又道:「所以說,事情的本身分析,定是有人想要對張將軍有所圖謀才會這麼做的。不知張將軍以為然否?」

    郭嘉不給張郃喘息的機會,臉上帶著微笑道:「從現在的效果上來看,假扮強盜的人一定是想要所有人對張將軍有誤會,而且就目前的效果看,這個計策無疑是成功的,不過不知道張將軍有沒有想過,為何扮作強盜搶劫軍糧的人會費那麼大的勁兒想要讓袁紹誤會你呢?」

    張郃此時已經完全被郭嘉的思路所左右,沒有了自己的思考空間,只是像呆頭鵝般定定地看著郭嘉,希望郭嘉馬上告訴他答案,郭嘉見吊足了胃口,才緩緩道:「因為我們不忍心見到將軍這可以大放光彩的無暇美玉就暴殄天物般的毀在袁紹那蠢貨的手裡。所以我郭嘉才會派趙雲將軍假扮強盜去搶劫軍糧。」

    一支凝神靜聽的張郃聞言恍然道:「原來如此。」說完後才反應過來,喝道:「什麼!原來冒充我張郃,搶奪軍糧的人竟然是你們!」

    一支在全神戒備防止張郃有過激反應的趙雲見張郃臉上變色,不由得想要站起身來,郭嘉卻示意趙雲坐下,轉過頭來對著此刻眼中噴火的張郃,一付淡然的模樣道:「張將軍可以好好想一想,一個是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對張將軍懷疑不已的袁紹,一個是為了得到張將軍無所不用其極,甘願命令自己的部下去假扮強盜的太史慈,張將軍覺得哪一個才是真正知你懂你、可以投靠的人?何去何從,郭嘉在不多言。」

    言罷,郭嘉站起身來,便帶著趙雲離開,其實假扮強盜的事情太史慈當然不知道,只不過把太史慈放在前面顯得比較有誠意罷了。

    張郃呆坐了半晌,突地從地面上敏捷如豹的跳了起來,對郭嘉道:「郭先生就不怕張郃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嗎?」

    郭嘉哈哈一笑,轉過頭來對張郃說道:「現在張將軍會說出這句話來,就是知道張將軍絕對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給別人,其實即便是張將軍現在把這事情公之於眾對我青州上下何損呢?」

    張郃被說得一愣,是啊,現在的青州還顧忌什麼呢?而且假扮強盜本來就是打擊袁紹的手段,原本無可厚非。

    郭嘉淡然道:「我青州上下真的是愛惜將軍之才,我郭嘉又並非是心狠手辣之人,否則只怕不願意投奔我家主公的將軍才一出門就會被我們派出的人手無所不用其極的殺掉的。而且,現在將軍的死活只怕在冀州無人會放在心上,只怕將軍被殺死,也沒有人會去調查是誰幹的吧?不過我郭嘉不會這麼做的,因為張郃將軍實在是我家主公夢寐以求的人才。」

    張郃呆立半晌,猛地下拜,沉聲道:「張郃不才,願為郭嘉先生效犬馬之勞。」

    郭嘉一把拽起張郃,笑道:「張將軍不必多禮,你要記住:我們的主公乃是青州刺史太史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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