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戰爭到底取得怎樣的結果才算是勝利呢?」太史慈的聲音在臨淄五德院的「金德」大廳中迴盪,作為五德院「金德」也就是「軍旅」學科榮譽教授的太史慈實在是不大夠格,因為自臨淄五德院建立以來,太史慈還是第一次在這裡講課,不過沒有人怪他,畢竟這兩年來青州一直對外連連用兵,去年更是有青州改制的這等重大事件需要太史慈全盤操控和主持,所以太史慈不能來上課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反倒因為這樣,這位青州戰神太史慈被外人蒙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越發地吊起了五德院學生的胃口,尤其是在說書先生嘴裡無比精彩的平原大戰更是令這些學生無限渴望能夠聆聽太史慈這戰無不勝的青州刺史的一堂課,故此,今日一聽說太史慈來講課,五德院中所有有志於未來從軍的學生密密麻麻地坐滿了這可容納千人、以後世階梯教室為藍本而建成的大廳,在他們心中無不認為,太史慈可以百戰百勝,一定是有出奇制勝的法寶,若是能學得個一招半式,那可就是受用終生了,當然,來聽太史慈講課的人還有不少別的學科的學生,他們來主要是想要一睹太史慈的過人風采,就連一些學科的老師也是慕名而來,他們大多是太史慈出征在外時由馬鈞和孔融等人請來的著名學術人物。
不過這些學者對於太史慈的情感就複雜多了,一方面,他們對於太史慈提出的新五德終始說十分的佩服,更對青州這些年的「大治」讚賞有加,另一方面,卻又有點受不了太史慈把其他的「賤業」和文章這種千古大事並列起來,所以個個想看一看太史慈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太史慈哪裡知道這麼多?他只是在這裡把自己知道關於可以在這時代實用的先進軍事理念告訴這些現在雖然年幼,日後卻一定是青州,乃至整個華夏民族中流砥柱的學生,希望他們能夠早日成熟起來,畢竟自己即便是在強悍,可是卻不可能永遠活在這個世界上,大量的後備人才乃是一個國家強大的基礎,看看歷史上的蜀國,敗就敗在後繼無人上,再比如大唐盛世,為何唐朝會如此的強盛?說穿了就是因為恰當的科舉制度為國家選拔了大量的人才,雖然有許多的人才最後沒有被唐王朝採用,更有像李白、杜甫這等才能卓著,卻報國無門,只能飲酒長歎、拔劍賦詩,蹉跎了一生的絕頂人物,但卻不得不承認全民族整體素質空前地優秀。故太史慈不想做諸葛亮,只會用人,不會培養人。
當然,在太史慈的培養下,年幼的諸葛亮不會再成長成那種人物,畢竟他是被太史慈和管寧等人看中青州未來政壇和軍事領袖的人選。
今天這種場合,諸葛亮理所當然在場,不過這好動小子現在卻安分守己得很,正忽閃著一雙大眼睛,認真地聽著太史慈說的每一個字。
「判斷一場戰爭是否勝利其實是要看我們可以從其中獲得多大的利益,那並不在於我們殺傷多少敵人,使敵人完全的屈服在我們的意願下才是真正的勝利,因為他將會滿足我們所有的條件,這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情仇,也沒有一場戰爭會完全沒有目的,因此,我們研究一場戰爭的時候,不應該僅僅只看到一員猛將斬殺了多少多方的將軍或者一個軍師制定了多少妙計,更應該去觀察這場戰爭的目的何在,還有經過了這場戰爭後,這個最初的目的到底有沒有達到,故此,真正的勝利並不在戰場上,而應該是在朝廷的決策和國家的利益上。」
太史慈這番話在後世人看來當然是一般的很,但是在這時代的人聽來,則新穎得很,即軍事和政治兩者之間到底誰為誰服務的問題。
這時,孫邵的兒子孫芳忍不住高高舉起自己的右手,顯然是有問題提問,太史慈笑著命他提問,結果這小子站起來才發現這裡並非是他日常上課的地方,一張小臉不由的漲得通紅,站在那裡不說話,在太史慈溫和的示意下,這小子才期期艾艾地問聖人認為兵者不祥怎麼解。
太史慈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聖人說話當然有聖人的道理,不過任何話都不可脫離當時的背景孤立而言,聖人為何會認為兵者不詳呢?究其原因,只因為戰爭的耗費太大,一個國家的經濟會被曠日持久的戰爭拖垮,你要想一想,到底要多少個人才會養得起一個士兵?」
「縱觀我大漢軍制,現在地方上的軍隊無一例外不是世家大族從田地裡的農民中選出來的,這些農民一旦當兵,不僅不能出產糧食,反而要吃掉許多的糧食,這又是一筆多大的損失?一旦糧食出產減少,國家的稅收就會減少,為了維持國家機構的日常工作,國家就會加大稅收,一旦稅收加重,民間就會民不聊生,就會使得社會動盪,甚至會發生大規模的農民起義,這一切都是戰爭引起的,所以才說兵者不詳。
「可是這事情不是絕對的,我青州就是一個絕好的例子,我青州幾年來連年對外用兵,可是卻越打越強,原因無他,就是因為我青州的軍事行動對我青州的經濟影響不大,一方面我青州的稅收不是簡單的依靠農業,其他行業佔據的比重很大,近年更是超過了農業,所以以我青州的實力,完全可以不在意些許錢財,另外一方面,我青州的軍隊和其他地方不同,我青州軍乃是職業軍人,何所謂職業軍人?就是他們以作戰為生,故此,他們根本就未被算在日常的勞動力中,所以說,只要平時可以養得起他們,戰爭的時候一樣可以養得起他們,因為他們此時和平日裡不作戰時的耗費沒有多大的區別,只不過是多了一筆運送糧食的車馬費而已。所以在我青州,兵者不詳的說法是不適用的。」
太史慈的一番話把在「金德」大廳中的眾人的思維去安全帶入到了一個嶄新的境地中,不少人出聲讚歎,表示同意,更有甚者,直接把太史慈的這番話與「君子配五德」的理論結合在一起看。認為太史慈說的就是五德興旺乃是一個相互、生生不息、共同發展的過程。
王豹的兒子王基卻提出了另外一個問題,他不大明白青州軍到底為何如此的強大,難道僅僅因為在平日裡練習的殺敵技巧多的原因嗎?
太史慈聞言暗中點頭,這個王基問道了點子上,現在青州已經穩定,太史慈的目標已經漸漸地轉移到了爭霸天下上,可是現在威懾天下的青州正規軍只有七萬左右,再把一些未訓練成型的新招募的軍隊算上,只有十萬多人,這些人守青州有餘,奪天下不足,另外還有臧霸大軍的戰鬥力還算是不錯,但是一直到現在都是一種流寇作風,做起戰來迅猛剽悍,可是一旦遇見旗鼓相當的對手的時候總是會先行敗下陣來落荒而逃,以這種狀態,也不是爭奪天下的軍力,至於說到地方上的軍隊,平原和北海算是好的了,其他地方根本就是散兵游勇不值一提。
故此,太史慈正打算改變軍制,提高青州軍的戰鬥水平,想要在短時間內就有一支不少於三十萬、可以征戰天下的強悍部隊,即便是自己現在這支戰無不勝的軍隊日後有所消耗減少,也會從這些後備的隊伍中迅速的補充上,使得青州正規軍那傲視群雄的強大戰力保持下去。
現在王基提出這個問題正中太史慈的下懷,太史慈呵呵一笑道:「你是王豹的兒子吧?」見無論是相貌還是神清氣質都深得乃父遺風的王基沉著冷靜的點了點頭,太史慈心中歡喜道:「今日我青州軍的強大並非僅僅因為平日裡訓練有素的結果,而是因為我青州軍知道為誰而戰,他們深知自己家人今天的生活來之不易,自己唯有在外面拚死殺敵,才可以保證青州家人的安全和幸福生活,這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不過,我青州軍隊中認識到這一點的人還是少之又少,看看我青州軍的其他軍隊到底是一個什麼狀態?我並不想責備他們,因為他們的生存環境和我青州正規軍的生存環境是不一樣的,所以對待戰爭的態度和想法也是不一樣的,這並不奇怪,為了保證我青州所有的軍隊都變成像我青州正規軍這樣的鋼鐵之師,我才要改變我青州的軍制。」太史慈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了,沒想到太史慈會提出軍制的改革。
太史慈看看眾人,哈哈一笑道:「其實我的主意很簡單,那就是今後我青州軍的將士戰死沙場後,他得到的軍功可以世襲後人。」
頓了一頓,又道:「大家想一想,為何在戰場上會有潰逃的事情發生呢?那不是士兵天生怕死一句話所能概括得了的,士兵貪生怕死的原因說來很簡單,那就是生怕家人沒有人照顧,若是家人可以在他們死後得到優厚的照顧,那麼士兵們還會顧忌什麼?豈會不勇猛效死?」
太史慈的話在眾人心中好像一塊巨石激起千層浪,在這裡的人可以說大多數都是行家裡手,最低也是一個軍事發燒友,所以太史慈說出的辦法立時讓他們明白了其中的好處,登時對太史慈更加的崇拜起來,太史慈卻心中好笑,這方法當然也不是他的發明,而是春秋戰國時秦人的軍功制度,當年秦始皇就是憑借這套軍功制度把秦人訓練得如狼似虎的,每一個秦人在擊殺敵人時都知道自己立功越多,對自己的家人幫助越大,因為戰爭這東西變幻無常,誰也不敢說自己在戰場上就可以永遠不出意外,對於士兵來講,給他們一些犒勞當然重要,可是他們卻就絕對不會珍惜,你就是在立了再多的功,賞你了再多的錢,你一旦戰死沙場,這些東西就全無意義,你的家人卻會因此無人照顧,飢寒交迫,甚至流落街頭,但是太史慈的方法解決了這個問題,只要一想到即便自己戰死後,家人還會衣食無憂,這些士兵就會想立功想瘋了?
原來如此!每個人心中都有了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一時間,一股夾雜著佩服和頓悟的不知名的情緒在所有聽眾心中潛滋暗長起來。
太史慈笑吟吟地看著眼前醍醐灌頂的眾人,心中歡喜,因為他已經把軍功制度制定的標準和一些先進的軍事理念灌輸給了這些日後的青州將軍們,當然,太史慈根本不怕別人有樣學樣,剽竊了自己的這一套去,因為青州軍的軍功制度的改革是建立在青州無比強大的經濟基礎上的,試問別人哪有這樣的經濟實力去養一支正規軍和承認戰死的將士的家人的世襲權力?更何況,這軍功制度中還有許多的細節問題,諸如一家多子,誰繼承世襲軍功,就必須有優先被徵兵入伍的權利和義務等等,太史慈當然不會開誠佈公到把所有改革計劃都說出來的程度。
在一片如雷的掌聲中,太史慈上完了自己在五德院的第一課,才一下來,就被眾多的古代「粉絲」所包圍,弄得他是一身大汗,好不容易才脫身,才要離開時,卻看見兩個文人在眾人的後面張望,顯然是因為剛才眾人擁擠,沒有得到和自己親近的機會,太史慈本欲過去,結果見到兩人,卻不由得放慢了腳步,站在前面面色紅潤,一身黑色衣服的在中年文士長得眉清目秀,雖然一看便知已有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但是那年少時的翩翩風度卻完整無遺的保留了下來,後面的少年文士只有十七八歲,不過卻是文武兼備的模樣,面色白皙,目若朗星,一臉的英姿勃勃,此二人的神情氣度大異常人,一看便知不是一般的人物。太史慈轉過頭來問問在自己身後的大發明家馬鈞認不認識這兩人,結果馬鈞大搖其頭,表示從未見過兩人。難道是三國歷史上不得了的人物?此時,太史慈不由得好奇心大起,略一思索,向兩人走去。
客氣道:「兩位先生也是我青州學院的老師又或者學生嗎?」兩人沒有想到太史慈會注意到他們兩人,不由得一陣發愣,忘記答話。
那年輕人先反應過來道:「回刺史大人的話,我兩人從徐州來,這位兄台乃是徐州彭城人,姓張名昭,字子布;小子乃是臨淮東城人。叫魯肅,字子敬。」
什麼!一時間太史慈的眼睛瞪得大無可大,沒想到眼前的兩人竟然是歷史上江東的兩位重臣,這兩個人是什麼樣的人才,太史慈實在是太清楚了,說起內政的話,張昭的本領絕對不會比管寧差多少,說到行軍打仗魯肅也全不弱於周瑜周公瑾,說到大局觀更是在周瑜之上。若是自己可以把這兩人收服的話,那對自己的幫助實在是太大了,現在自己身邊可以出謀劃策的人很少,郭嘉一直在外漂泊,東奔西跑、獨當一面,已經很累了,更何況郭嘉的身體又不是很好,令太史慈更加的擔心,若是這魯肅歸順自己幫忙的話,郭嘉的負擔就不會那麼重了。
同樣的問題也出現在管寧的身上,現在整個青州的政治運作完全靠管寧獨立,自己又會有很長的時間出兵在外,沒有幫手的管寧肯定會越來越累的,張昭的到來可以說是解了管寧的燃眉之急。
想到這裡,太史慈充滿希望的問道:「我看兩位先生不是池中之物,何不到我青州這片汪洋大海中遨遊一番?」
張昭和魯肅兩人其實只是到青州來散散心而已,張昭很長時間就被徐州刺史陶謙所糾纏,那陶謙見張昭是個人物,總是想要請張昭出山幫助自己打理徐州的內政,張昭早就看出陶謙這個貌似忠厚的老者是個政治投機商,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自己屈身於陶謙?於是就和自己剛剛認識、到徐州來一碰運氣的好友魯肅到青州來散心,一路上見到了青州的富裕,自然是一番感慨,很想要見見太史慈,後來又在這裡聽見了說書先生講的平原故事,越發的想要知道太史慈到底是何方神聖,今天又聽到了太史慈對於軍事的精彩講解,令兩人對太史慈生出了歸屬之感,正愁無人引薦的時候,太史慈卻鬼使神差地出現在了他們兩人面前,還主動邀請他們加入到青州,令兩人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看著兩人發呆,太史慈笑道:「兩位意下如何?還請給我太史慈一個答覆。」
張昭和魯肅對望一眼,看出了對方的心意,深吸一口氣,然後雙雙下拜道:「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