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大吃一驚的兩人,郭嘉緩緩道:「主上的意思是要把平原郡攪亂,藉機把青州所有隱藏的敵人全都引出來,永絕後患。哼!外部的敵人很好對付,以我青州軍隊的實力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可是在我青州內部的隱藏敵人卻很難肅清,我青州面臨改制,不可讓這些人在暗中破壞,弄得步履維艱,說到底,我青州之所以會有人裡通外敵,還不是因為主上的一系列政策觸動了他們的利益?所以才這麼急著迎接袁紹進入青州。」
「可是……」齊景林皺著眉頭說道:「不是說敵人都在平原郡嗎?直接蕩平平原不久得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郭嘉輕輕一笑,神情中露出一種說不出的強大自信道:「平原郡的那一干人等都是袁譚的死黨,不用說主公都不會放過他們,可是我青州其他郡縣中難道就沒有暗中投向袁譚的人嗎?世家大族這些年是在主上那裡撈了不少好處,可是同樣主上也限制了不少他們的特權,難免會有懷恨在心的人,主上此次秘密潛回青州就是為了給敵人一種青州失控,無人掌握大局的錯覺,否則怎可能令潛在的敵人一一付出水面?」
齊景林還是很擔心道:「即便是這樣,主上單槍匹馬去平原也太多危險了。」
郭嘉哈哈笑道:「除了呂布等三數人,這天下到底有幾人可獨擋住我們的主公?而且,」郭嘉頓了一頓道:「主上已經秘密調動高順大軍,作出佯攻黑山軍,實則向平原郡集解的策略,呵呵,到時不知道主上會否心慈手軟留下幾個小卒為袁譚收屍呢!」
和袁紹下的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
齊景林想起一事道:「對了,先生,待會兒你要在哪裡招待耿武他們?」
郭嘉笑道:「呵呵,我們只是來得早,其實今天當冤大頭的還是耿武和閔純,我看不如還是在麒麟閣吧。」
齊景林點頭,郭嘉想起一件事情道:「景林,我想要問問你,昨天我們走後,你這裡可曾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
齊景林想了想,突道:「對了,先生走了不久之後,袁熙就派人到店裡找一個名叫曹植的小孩兒。說了一大頓,好像那小孩和他的哥哥就隨那人去了。」
趙雲和郭嘉對望一眼,相視一笑,昨晚的事情真相大白了。
齊景林卻不明所以地看著眼前的兩人。
平原,風和日麗。
太史慈現在正愜意地坐在平原郡一個路邊的小酒館裡,看著眼前一群酒鬼歡笑叫嚷、推杯換盞、大快朵頤。
龍星剛剛被那群平原郡的官僚前呼後擁地「招待」回了陳逸的太守府,太史慈即便有話問龍星也沒有機會,因為照例當然是接風洗塵一番,就算以龍星的威嚴,這種事情仍然不好拒絕,而且看樣子不折騰一個下午,這幫官僚都不會善罷甘休,太史慈當然不可能去坐陪,看來有什麼話兩人只好晚上再說了,再加上一干御者現在也是閒來無事,正好趁此機會請這些魯莽爽快的漢子喝酒,一個下午的時間有什麼話都可以慢慢地套。
太史慈當然不擔心龍星會被人灌倒,這小子辦事情極有原則和分寸,只要一瞪眼,恐怕那些官僚就都會被嚇醒。
邵二見太史慈好像想什麼事情有點出神,大大咧咧道:「史嚴兄弟,你怎麼了,莫不是被我等如此喝酒嚇著了?沒有帶夠酒錢?你放心,你錢不夠還有我們,怎可能讓你一個人拿所有的錢?」
旁邊一個身材彪悍但肚子大到破壞了他那完美體型、長了滿臉絡腮鬍子、叫胡平的漢子酒氣熏天道:「就是就是,平時我們那才出來喝酒不是大家平攤?畢竟大家掙的錢又不多,回家還要先受婆娘的盤剝,留給我們的所剩無幾。」
太史慈心道這是否應該算是古代的AA制?哈,看來人被逼到份上,這頭腦就會聰明起來,微笑道:「幾位大哥肯讓小弟作東那就是看得起小弟,怎可以讓大哥們破費?更何況小弟的月錢要比幾位多上不少,些許酒錢還是付得起的。」
坐在邵二對面的一個和太史慈年紀相若、下巴上長著一顆錢孔大黑痣的年輕人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道:「史兄弟這話說得對,史兄弟乃是給龍星大人駕車的人,豈會和我等一樣的待遇?東萊西北六縣本就是我青州最富庶的郡縣,想必開出的月錢比我等要多得多。」
胡平也放下酒杯道:「是啊,那裡像我們平原,姥姥不親,舅舅不愛,說青州不青州,說冀州不冀州的。」
太史慈聞言心叫有戲,表面上連忙裝作大吃一驚道:「胡大哥這話可不能亂說,是要掉腦袋的。」
胡平藉著三分酒勁兒,乜斜著眼睛看著太史慈嗤笑道:「史兄弟放心了,這裡是平原,有誰可管得了我們?要我說,咱們這日子也快沒法過了,戰亂一起,這平原郡就是屍橫遍野,還不如及早帶著家人逃難呢!」
太史慈連忙壓低聲音道:「幾位大哥喝多了,莫要再胡說了,現在我青州太平得很,哪裡會打什麼仗呢?」
邵二搖頭道:「胡平這小子沒有亂說,這些天平原郡來的人很多,都是些生面孔,時常出入管統大人的府邸,緊接著那位管統大人就病了,然後陳逸大人上任後就宣佈了好些個人事調動,尤其是平原郡的軍隊,簡直混亂一片,又是買戰馬,又是買兵器的,要是不打仗,弄這些東西幹什麼?」
太史慈心中冷笑,果然與自己料想得一點不差。
胡平哈著酒氣,一把摟住太史慈的脖子,傻笑道:「史兄弟,咱們是不是兄弟?」
太史慈點頭。胡平連連點頭,弄得自己的大肚子顫抖不已道:「史兄弟就沒有聽到什麼風聲?沒有見過什麼軍隊上的調動?哥哥雖然是粗人,但是也知道一些事情,平原郡乃是青州的邊界,要不是我們青州要對外用兵,平原郡弄得這麼緊張幹什麼?還那麼神秘?現在連掌管軍法的龍星大人都親自來到平原了,這還有假?莫要對我說平原城現在這種樣子真的像龍星大人在進城前說的那套什麼『為了抵禦有可能攻入青州的黑山軍』的說話,老哥我可不信,那些老爺們慣會裝腔作勢,當著大廳廣眾下說的話怎麼可以相信?」
太史慈一愣,看著胡平那得意洋洋,自以為得計的樣子,心中好笑,這胡平有點意思,還真會自作聰明,想像力豐富到認為平原郡的異常乃是青州有要向外擴張的軍事行動,看來這群御者雖然可提供給自己有價值的情報,但還需要自己分析一番才行。
不過這胡平問的話正中太史慈的下懷,太史慈正愁沒辦法在問一些具體的事情呢,連忙作出對天發誓的樣子道:「胡大哥說的那裡話來兒?我要是知道什麼事情還能不對各位大哥說嗎?更何況小弟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御者,就算有什麼事情,難道大人們還會跑來跟我商量嗎?咱們這些御者又不是達官貴人,不過求了一日三餐,老婆孩子溫飽而已,我知道眾位大哥有心想要離開這是非之地,但是又覺得找一分差事做實在是不容易,不捨得丟棄,我要是真的知道什麼事情關乎到眾位大哥身家性命的事情瞞著不說的話,叫我史嚴不得好死!」
這時代人們把誓言看得極重,太史慈這麼一說,這些大漢各個面帶感動,紛紛拿起酒碗向太史慈勸酒,太史慈作出感動得模樣一飲而盡,看得大漢們大呼太史慈豪爽。太史慈卻心中暗笑:我才不會把什麼勞什子誓言放在心上,更何況不得好死的史嚴,又不是太史慈,再者說我早一點解決這裡的事情也算是救了眼前一干人等的性命,讓他們免遭戰火的荼毒,這麼一想,太史慈就越發地心安理得起來。
「不過,」太史慈放下酒碗,對大漢們說道:「我給龍星大人駕車這麼長的時間,別的不說話,這人倒是認識不少,要是你們能給小弟我說一說進出管統大人和陳逸大人府邸的人都長什麼樣子,或許我還能知道那會是誰,大家一起議議,能夠想出了大概也說不定。到時候,大家要走要留不就可以見分曉了嗎?」
太史慈這番話說的不少人精神一振,紛紛低頭苦思起來。
太史慈滿懷信心地看著眼前的這些大漢。
冀州,鄴城,高陽酒樓,麒麟閣。
郭嘉和趙雲正和耿武魏攸兩人談笑風生,說一些不關痛癢的達官貴人間的客套。
郭嘉見閔純沒有來,不由得奇怪道:「為何不見閔純大人?」
耿武得意洋洋地看了眼前滿臉疑問的三人,神秘一笑道:「幾位稍安勿躁,閔純兄去接幾位好朋友來此。」
郭嘉和趙雲對望了一眼,當然心知肚明是誰,魏攸卻大感奇怪,今天明明是幾個人間的小聚會,弄得這麼隆重幹什麼,當下心中有點不悅,但又不好發作,雖未說什麼,但臉已經沉了下來。
郭嘉看了魏攸一眼,開口笑道:「原來還有其他的朋友,只是未知是何方神聖?」
耿武這才注意到魏攸那不大好看的臉色,連忙道:「大家不用感到不自在,今天來的這幾人都可說是韓馥大人和我兄弟兩人一向看重的人,自不用感到拘束。就像是對待我兄弟二人便好了。」
有了耿武的這番解釋,魏攸這才把臉色緩和下來。
郭嘉卻心中好笑,自己剛才把魏攸的心裡話說了出來,那是在兩方面都做好人,魏攸會當然會和自己產生親近之感,耿武則會感謝自己的這番提醒。
這時,房門外有人說話聲起,耿武側耳一聽,臉上露出了真誠的笑容道:「他們到了。」話音未落,房門就被打開,在齊景林的引領下,閔純帶著三個武將模樣的人走進了麒麟閣。
走在前面的人三十歲開外,未老先衰般的兩個鬢角上微帶些白髮,身材不高,偏胖但一看便知身手頗為靈活,在他身後的那人年紀更大一些,但笑得很好看,幾可令人忽略她在眼角上淡淡的皺紋,隨時隨地都保持著一付親切的模樣,令人大生好感。
不過真正令人注目的卻是最後進來的那個人。
此人身材高瘦,帶著一股撲面而來的軍旅氣息,那種軍人特有的嚴明軍紀在他的舉手投足間畢露無遺,但是此人的眼睛看人卻令人不寒而慄,彷彿沒有一樣東西放在他的身上,明明是黑白分明的眼睛卻給人以一種灰濛濛一片的感覺。當他看向一個人時,都會把那人當成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對然他是和前面三人一同進來的,但給人的感覺卻好像和那三人全無關係。
這個人真的難以親近,大概他就是麴義了吧?
耿武見幾人到來,站起身來,呵呵笑道:「我給大家介紹。」指著郭嘉和趙雲還有魏攸道:「這三位乃是青州使者郭嘉先生、趙雲將軍和幽州使者魏攸先生。其實郭先生和趙將軍這兩位貴客,三位將軍應該已經認識了。」
三人齊齊點頭,顯然昨天在大廳之中的眾武將裡也有是三人,也許是武將的原因吧,三人連忙說「幸會」的時候,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集中到了趙雲的身上,尤其是那把掛在趙雲腰間,已經在鄴城被傳得神乎其技的銀劍。
趙雲只是淡淡一笑,也在用眼睛仔細打量眼前的三人。
耿武又指著先進屋的那人笑道:「這位是我冀州的兵曹從事趙浮將軍。」話才說完,第二個進來的人便上前一步,躬身施禮道:「小將程渙,乃是趙浮將軍的助手。」
閔純一把來過被郭嘉和趙雲人定是麴義的人笑道:「這位乃是我冀州名將麴義將軍。」
出乎郭嘉和趙雲意料的事情是,這個麴義的為人和外表看上去恰恰相反,見到郭嘉三人的時候十分熱情地打著招呼。只是即便在他笑得最高興的時候,在他的雙眼中仍然保有著那份冰冷。若不是郭嘉和趙雲事先知道他是什麼樣子的人,根本就察覺不到這一點。
齊景林安排完一切,陪笑道:「幾位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耿武笑罵道:「這還用說?把那幾個美人給我招呼來。」齊景林一拍自己的腦門,失笑道:「小人該死,居然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轉身便走。
閔純舉杯道:「來,趁那些美人未來前,我們先痛飲此杯!」
眾人響應,紛紛舉杯。
放下酒杯後,耿武主動先向魏攸和郭嘉解釋起為何要找三人一同喝酒的原因,道:「三位將軍不日就將領兵出征,從明天開始就會變得十分忙碌,今天的酒宴也算是為三位送行了。」
趙浮放下酒杯,感激道:「身為軍人,存在的意義就在於征戰沙場,現在我冀州外敵窺伺,趙浮恨不能一死以報韓馥大人的知遇之恩,今次出征敢不誓死效命。」剩下的兩人也紛紛允諾。
魏攸這才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
郭嘉卻故作驚訝道:「耿武大人,你怎可在我等外人面前透漏此等軍事機密?」
耿武笑道:「在這裡的哪有外人?自己兄弟自當坦誠相對。」
魏攸聽了這話卻有點坐立不安,因為自到鄴城來,任何人都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雖然那是因為一直沒有時間想韓馥陳說,但剛剛聽完耿武的一番話,不免有一點不好意思,耿武之所以這麼對魏攸推心置腹到連三人出征的事情都告訴給他,就是希望他可先行透露自己此來的目的,也好彼此有個照應。
連忙道:「奉孝多慮了,還是耿武大人言之有理,在今日這種場合,還有何話不可以說?如今我們共同的大敵就是袁紹這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我家刺史大人派我到冀州來就是要商討匡扶漢室,不讓袁紹得逞的大事的。天助我漢室,沒想到奉孝也在此,若是我幽州可聯合冀州青州對抗袁紹,則大事可定矣!」
郭嘉等人聽得一怔,沒想到原來劉虞派人來鄴城竟然是主動來找幫手的。
魏攸看向幾人,壓低聲音道:「我家刺史大人想要正式確立當今皇帝的合法地位,以便斷了袁紹的狼子野心!」
原來是這麼回事。
眾人心知肚明,現在的皇帝劉協是名不正言不順,關東諸侯從袁紹開始就沒有人把這小皇帝放在心上,像郭嘉和耿武閔純這些人更記得袁紹曾經想要立劉虞為帝的主張,只不過被劉虞一口回絕,但袁紹這念頭就從未斷過,而且現在袁紹的所作所為根本就不是一個漢臣所應有的行為。
現在袁紹正在逐漸地向天下擺出一種姿態:皇帝是偽皇帝,當然不能聽;劉虞當不了皇帝,自然也不能聽;袁紹四世三公、門多故吏,乃是救世之臣,凡袁紹長劍所向,就是天下的公敵。
哈,幽州、冀州、青州,袁紹倒是想要處處開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