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太史慈現在裝扮的身份當然不可能和龍星一起進入管統的府邸,只能留在外面和其他官員的御者呆在一起。雖然太史慈並不擔心龍星的安全,但關心則亂,仍忍不住不時地向裡張望,畢竟龍星已經進去了大半天了。
在太史慈旁邊的一名御者看到太史慈這樣子,忍不住道:「我說這位老弟,你在那兒看什麼呢?那地方不是咱們這種人可以進去的,看也沒用。」
太史慈轉過頭來,看向和自己說話的御者一眼,只見那漢子面目黝黑,皮膚卻閃亮,長得油光滿面,顯然是平常生活不錯,看他一付好說話的樣子,就知道平時人緣不錯,太史慈於是沙啞著嗓子笑道:「這位老哥,你誤會了,兄弟只是好奇而已,沒有別的意思。」
那漢子一擺手道:「你別跟我客氣,我聽你說話就知道你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和老哥我不同。」
太史慈心中好笑,故作驚訝道:「老哥真是好眼光,一下子就可看出小弟是膽小怕事的人,小弟姓史,叫史嚴,未請教?」
那漢子大大咧咧道:「什麼請教不請教,咱們沒那麼多的客套,我姓邵,排行第二。」
太史慈連忙恭敬道:「原來是邵二哥。」
這時候,其他御者也湊了過來聽兩人閒聊,聽到這句時,有人怪笑一聲道:「什麼邵二哥,直接叫邵老二就行了。」一語才出,大家無不轟然大笑,太史慈卻有點不明所以。
邵二面紅耳赤,揚起黑瘦的拳頭張牙舞爪似的示威了幾下,卻又不知道打誰,最後只好悻悻地放下不了了之。轉過頭來看向太史慈道:「史兄弟莫要聽他們胡說,還是邵二哥好一點……」
還未說完,又有人接嘴道:「對啊對啊,總是『邵老二、邵老二』這麼叫著,只怕嫂子都會不願意,晚上要脫了他的褲子檢查一番呢!看看是不是真的『少老二』。」原本就未停止大笑的眾人更加哄笑起來。
太史慈這才明白了他們開玩笑的意思,不由得也跟著笑了起來,這些年和管寧這些文人在一起的時間長了,即便是開玩笑也都是那種這時代上流社會的方式,哪裡會說出這些在管寧等人聽來不堪入耳的東西來?有的時候為文人在一起還真是很累呢。
突然間太史慈有種彷彿回到現代的感覺,看著這些粗魯的漢子,太史慈強烈的響起了和自己的朋友在寢室裡說黃色笑話的事情,那段艱苦但無憂無慮的軍旅生涯的確是另有一番動人的味道。不過太史慈卻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再回到那種生活中了,現在的太史慈已經全情投入到爭霸天下的新的人生目標當中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金戈鐵馬等等已經成了太史慈離不開的生命主題,他已經完全的樂在其中。
所以太史慈迅速地從那短暫的心情迷失中清醒了過來,同時頭腦中迅速產生了一個自認為不錯的主意:這些御者身份低下,一般無人注意,不過恰恰因為他們的特殊身份使得他們一定會在有意和無意中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若是這一點不加以利用,那豈非太過可惜?
龍星在明裡攪風攪雨,可是自己在暗中要摸索清楚平原郡的虛實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過和這些御者多多往來倒是不錯的主意,最主要的事情是這些御者都是些天性粗豪之人,根本不會提防別人,自己若是能從他們口中得到一些有力的情報豈非更好?
想到這裡,太史慈笑道:「姓名這事情那是父母給的,誰也沒有辦法,就比如我家鄉有人姓秦,自幼多病,家人給他起名叫『壽生』,那又怪得誰來?」
太史慈這話才一出口,眾人先是一愣,繼而狂笑起來,邵二笑的眼淚都出來了,喘息道:「『秦壽生』?真虧他們家人怎麼想出來的!我這名字和他相比真是不算什麼呢!」
太史慈也笑道:「這有什麼?這秦壽生的鄰居家姓梅,因為代代單傳,家裡怕到他這代斷了香火,就起名字叫『得生』……」
話還未說完,眾人又是一陣大笑,邵二已經發不出聲音來了,一個勁地揉著自己的肚子喘息道:「『沒得生』,哈哈,甄氏笑斷了我的腸子,史兄弟莫要再逗我!一個『秦壽生』,一個『沒得生』,哪有這麼巧合的?氏兄弟一定是在編笑話給我們聽。」
太史慈卻裝出很無辜的樣子,聳著肩膀道:「這是真的,前年這兩家人還因為家中各自母豬不下仔兒和母雞不下蛋大吵特吵了一番。」
眾人已經笑得臉皮僵硬,這時候見太史慈鄭重其事的樣子,不由得問道:「這又是為什麼?」
太史慈先忍不住微笑道:「原因很簡單,因為有人把兩家的孩子的名字連在一起念。」
邵二先自念了出來:「『禽獸沒得生』……」
太史慈強忍著笑道:「是啊是啊,這不就母豬母雞都生不下來了嗎?」
眾人好不容易收住的笑,終於被太史慈的蓄意挑逗衝垮快樂的堤防,開是肆無忌憚地狂笑起來,沒人可以忍得住。
太史慈微笑著看著眼前笑得東倒西歪的人,大歎原來原來人的快樂可以這麼簡單,同時也知道自己成功的打入了這個***,於是道:「和幾位大哥說話真是痛快,不如今天找個時間大家聚一下,我請大家喝酒如何?」
「十個司機九個酒鬼」,此乃是通用古今的至理名言,更何況這群漢子發現和太史慈說話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對於他們而言,人生中快樂很少,故此分外珍惜和太史慈說話的時光。所以太史慈才說要請這些人喝酒,這幫傢伙一個個眼睛瞪得溜圓,齊齊說道:「此話當真!」太史慈被他們的聲音嚇了一跳,看著他們嘴角流涎的饞嘴模樣,太史慈心中苦笑:這幫傢伙不會和孔融那小子一樣喝起來沒完而且一喝多就拽住人不放手吧?
哎,還是先看一看自己身上的買酒錢夠不夠吧!
鄴城,郭嘉和趙雲在吃過早飯後施施然來到了高陽酒樓,也許時間尚早,人還真的不多。
才進酒樓,就見齊景林精神百倍地站在那裡指揮手下幹活,看見郭嘉和趙雲,齊景林眼前一亮,大踏步的上前,躬身施禮道:「原來是郭先生和趙將軍,沒想到今天來這麼早。」
郭嘉先是看了周圍那些忙忙碌碌的夥計一眼,然後才笑著說道:「齊老闆才是早呢,聽說高陽酒樓每一天的生意都會做到後半夜,齊老闆熬夜後第二天還可這麼精神地站在這裡,實在是難得。」
這話在旁人聽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但齊景林聽來卻知道是一種鼓勵,眼睛不由得有些濕潤,旋即大笑掩飾道:「郭先生過獎了,我們做生意的人是『無利不起早』,若不辛苦些,哪裡有今天這些微的成就?」
郭嘉心知齊景林在謙虛,也不多言,笑道:「齊老闆,今天我要在你這裡請人喝酒,又怕來晚了好的房間給人家定了出去,所以來得早一點,這樣就沒有問題了吧?」
齊景林一愣,旋即明白郭嘉這番話是說給周圍那些可能存在的有心人聽的,要知以郭嘉現在的這種身份受人監視根本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郭嘉中午請人吃飯,現在就來,難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現在說的這番話當然是不希望別人對他這高陽酒樓的老闆有所懷疑,當下點頭道:「小人明白了,那麼郭先生和趙將軍就請隨我來。」
郭嘉和趙雲跟在齊景林的身後,向樓上走去。
一路上遇見不少絕色女子,看到趙雲和郭嘉紛紛投之以驚異的目光,顯然是被兩人所吸引,這也難怪,兩人一剛一柔,一穩重,一放浪,走在一起相得益彰,男性魅力當然是千百倍的增強,自會引得異性的注視。
才進齊景林準備好的屋子,齊景林合上房門便翻身下拜。郭嘉早就料到齊景林會這麼做,一把扯住齊景林,笑道:「不必多禮,正事要緊。」
齊景林點頭,其實這才是青州軍內部的作風,不在無用的可套上費心思,大家有事說事,直奔主題。
三人坐下後,郭嘉劈頭便問:「最近主上可有什麼命令送來?」
齊景林不假思索道:「倒沒有什麼特別的,只是說要我準備迎接先生和趙將軍。今後冀州方面的事情由郭先生全面負責。」
郭嘉點頭,笑道:「即使如此,景林你是否可說一下甄氏家族在冀州的勢力到底有多強大?」
齊景林顯然對甄氏家族已經研究好久,從容不迫地說道:「甄氏家族乃是冀州實力最強勁的世家大族,在官場和生意場上都有著屹立不倒的地位,而且家族中本身就養有私兵,在我青州,劉氏宗族的勢力夠強大了吧?可是和甄氏家族一比起來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了。我敢說甄氏家族本身的私兵就超過五萬,只多不少。」
趙雲面色開始凝重起來,沒想到這個甄氏家族的實力如此強橫,要知道在這時代養一隻軍隊那是很費銀錢的事情,劉氏家族最強盛的時候,私兵也不過三萬人,這個甄氏家族居然可達到五萬人,真是不簡單。
齊景林又道:「不過這甄氏家族深明明哲保身的道理,在冀州得面上一向是不偏不倚,從不靠向任何一方,所以在很多的時候,韓馥對甄氏家族還是很放心的,有許多的事情都會借助甄氏家族的力量。」
郭嘉笑道:「這一點我已經感覺到了,對於甄氏家族來說,自身的利益最重要,既然韓馥可以向他們大開方便之門,那他們何樂而不為呢?有時為韓馥出一些力也是值得的。」
齊景林點頭道:「的確如此,比如說最近冀州地面多事,韓馥準備調兵遣將,那幾乎將會抽空了鄴城的防衛,不過看樣子韓馥毫不在乎,想想就知道這是甄氏為他撐腰的結果」
郭嘉聞言一驚:「韓馥要調兵嗎?你倒仔細說說看。」
齊景林夜知此事事關重大,開口道:「這事情我知道得不多,昨天下午先生和趙將軍走後不久,耿武和閔純這兩個好色之徒就去而復返,來找龍姬和秀秀出火,出兵的事情就是那時候知道的。」
郭嘉疑惑的看著齊景林道:「你不會是聽秀秀和龍姬兩人說的吧?」
齊景林大搖其頭道:「當然不是,何況耿武和閔純怎可能在她們面前談論這種事情?先生不知道嗎?王豹將軍在我等到冀州前,曾經教過我們製作『聽筒』,這東西好事的很,只要在建造房子的時候加進去就可以達到竊聽的目的,不過先生請放心,這間房間就沒有那種竊聽設備。」
有著同樣疑問的趙雲這才恍然。
郭嘉笑道:「景林你心細如髮,很不錯呢,這麼說來,你這大老闆是常常偷聽別人的說話了?」
齊景林不好意思道:「先生明鑒。」
郭嘉卻眼中精光閃動,對齊景林道:「景林,耿武和閔純有沒有說出是誰出兵和具體的行軍路線?」
齊景林搖頭道:「行軍路線我哪裡知道,不過出兵的人選倒是選了出來。」
郭嘉合趙雲精神為之一震,齊景林道:「好像是兵曹從事趙浮、程奐,對了,還有大將麴義。」
趙雲失聲道:「麴義!竟會是他!」
郭嘉當然知道麴義,這人乃是韓馥手下第一會領兵打仗的人物,也許武功不如張郃又或者韓猛,但其帶兵的能力在冀州無出其右,不過因為麴義這人恃才傲物、眼高過頂,而且為人有過於陰沉,所以韓馥對他很不喜歡。
點頭道:「現在誰出兵不是問題?關鍵是耿武和閔純建議韓馥出兵的目的是什麼?到底是武力對抗袁紹?還是要對付在兗州邊境,盤踞東郡、隨時有可能進入冀州的黑山軍?又或者兩者都有?」
趙雲和齊景林當然不可能給出答案,一時陷入了沉默。
郭嘉右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瞇著明亮的眼睛用寬大雪白的衣袖慢慢撫過自己的嘴角,意態疏狂到極點,偏偏臉上出現了一抹驚心動魄的紅暈,那一番少年輕狂盡露無遺。
齊景林看得一呆,心道難怪墨姬那丫頭會對你念念不忘了。
郭嘉閉上雙目,沉思了一會兒,緩緩睜開眼睛,失笑道:「這事情很有意思,不過沒有關係,待會兒我與他們喝酒的時候定會探聽出這消息,哈,若是出兵這事情成為現實的話,以耿武和閔純的為人一定會把這三人帶來。」
趙雲笑道:「先生說得有理,耿武他們現在正在向辛評等輩示威,看看對待我們的態度就可知道,生怕別人不知道正在和我們合作似的。現在又為麴義三人爭得了領兵的權力,哪還不大肆拉攏三人,使之變成自己的心腹?」
齊景林笑道:「趙浮、程奐嘛,我看到好說,畢竟本來就是耿武閔純一系的人,至於那個麴義就不好說了,這人一向獨來獨往,而且落落寡歡,雖然也常到這高陽酒樓中玩樂,但通常是一個人挑一間靠著窗子的房間獨自飲酒,而且很少在我這裡叫女人作陪。」
郭嘉聽得眉頭大皺,這個麴義的心思還真是不好琢磨。
趙雲看著面色凝重的郭嘉,皺眉道:「先生,有什麼不對嗎?」
郭嘉點了點頭,才要說話,就聽見門外有人敲門,齊景林的臉上閃過不悅之色,卻聽門外有人道:「老闆,老家有人送信來。」
齊景林先是一呆,旋即對郭嘉兩人喜道:「原來是主上有信到。」言罷飛快地站起身來,打開房門,順手接過信來,才待關門,又想起一件事情來,對門外那人說道:「去告訴梅宏,若是長史大人他們到了的話,就上來通知我。」門外人應了一聲,便走了。
齊景林回身後直接把信交給了郭嘉,後者也不客氣,打開書信細細看了起來。齊景林和趙雲定定看向郭嘉,不知道太史慈的心中說了些什麼。
好一會兒,郭嘉才把心放下,對兩人笑道:「看來事情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複雜,主上現在已經確定青州內部的敵人應該集中在平原郡,那裡原來的太守乃是管統,據主公說,當年在臨淄時,這管統和袁譚就關係非同一般,現任太守乃是已故的陳蕃大人的兒子、青州名儒陳逸,這人和袁紹手下的謀士許攸關係非同一般。哈,這不知道主上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原來當年王芬密謀廢除先帝的事情還有這個陳蕃一份呢!」
趙雲和齊景林聽得目瞪口呆,沒有想到其中還有如此曲折。
趙雲思索著道:「是啊,而且平原郡本就挨著樂安郡和渤海郡,袁譚要想以平原為跳板,真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
郭嘉點頭道:「所以主上現在已經暗中前往平原郡,準備掃平那裡的亂黨。同去的還有以視察為名的龍星。」
齊景林關切地問道:「主上調動了多少大軍?要知我青州現在可調動的軍隊並不多。」
郭嘉神秘笑道:「主公此去平原,一兵一卒都未帶。」
趙雲兩人大吃一驚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