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堂王妃 第一卷 金戈鐵馬 第178章 妄言者死
    如玉哭了一回,胸中的悶氣散去不少,顧忌著柳青娘,不敢久留,起身告辭。

    父女二人僵持了一會,顏懷珉終究拗不過她,只得送出門來。此時已值深夜,北風呼嘯,雪花飛舞,街上早已冥無人跡,再沒有馬車,軟轎可雇。

    顏懷珉不放心,待兩人一路走回葦子巷,天色已然微明。

    他握著她的手:「玉兒,青娘那邊我沒有交待,一夜未歸恐會讓她擔心,這就回去了,你進屋去躺一下吧。」

    她無緣無故跑來哭這一場,他明知必然與青娘和如蘭的反常有關。可,如玉堅持不肯吐露實情,他又如之奈何?

    唯有自責,唯有悔恨,唯有心傷

    一顆心更是像在油鍋中煎炸一樣,痛不可抑。

    「爹,」如玉垂淚:「玉兒不孝,不能在身邊服侍,你千萬要保重身體。」

    顏懷珉本想問問她跟花滿城的關係,見她神色淒惶,終究只歎了口氣,改口道:「爹有二娘照顧,還有丫頭侍候,如今也算是享了福了。你不用擔心爹,只要你平平安安,無病無災,就是對爹娘最大的孝順。」

    「嗯∼」如玉心中刺痛,怕他憂心,不敢現在臉上,柔順地應了。

    「我回去了,你趕緊回去睡覺,別出來了∼」顏懷珉趕她進屋,順手把大門闔上,裹緊了外裳,頂著風雪往回走。

    他回到楓樹街,天已大亮,青兒和喜兒正在大堂打掃,見到他進門,俱是又驚又喜,嘰嘰喳喳說了一堆:「老爺,原來你一大早就出門了呀?我們兩個以為大門一夜未栓,懷疑家中遭了賊手,偏老爺和夫人都沒起身」

    顏懷珉一愣:「夫人還未起身麼?」

    柳青娘性雖刻薄,人卻並不懶惰,濟世堂開張之後,更是每日天不亮就起床,親手做了早餐,催著他去坐堂。

    像今日這般,天光大亮還賴在床上不起,卻是頭一回。

    「可不是?」青兒話多,膽子也較大,又知顏懷珉好說話,噘著嘴抱怨:「咱們也不敢去問,正發愁呢……」

    「我去看看。」顏懷珉打斷她,匆匆穿過庭院回到內堂,房中一片寂靜,仍無半點動靜。

    他心中疑惑,推開起居室的門走了進去:「青娘,你是不是病了……」

    聲音在看到一地的鮮血時,嘎然而止。

    他呆若木雞,目光機械地轉往雕花大床。

    柳青娘靜靜地躺在床上,床帳上灑滿鮮血,更為驚怖的是,她滿頭青絲竟不知何故被剃個精光

    一顆面目猙獰的狗頭,從房樑上吊下來,頸下繫著一條白帛上以血龍飛鳳舞地寫著幾個大字,望而生畏,一時之間他也不敢攏過去細瞧。

    「青娘」他駭得魂飛魄散,咕咚一跤跌坐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他一心以為飛來橫禍,柳青娘必死無疑,哪知這一聲撕心裂肺的狂吼,床上的柳青娘竟幽幽醒轉。

    她茫茫然地爬起來,望著地上的顏懷珉,訝然:「老爺,你幹嘛坐在地上?」

    顏懷珉心膽俱裂,指著她問:「你,你是人是鬼?」

    柳青娘十分不悅,蹙起兩道柳眉:「什麼人啊鬼的,不知道你說什麼?」

    「你,你沒死?」顏懷珉顫巍巍地爬起來,緊走幾步,上下打量著她。

    「你這老東西」柳青娘氣不打一處來,隨手抓了個枕頭扔過去就罵:「越老越糊塗,大清早就觸人霉頭怎麼,日子過得富足了就盼著我死……」

    罵到這裡才發覺不對勁:房中一片狼籍,地上,床上,甚至連手上都滿是鮮血,再一細看,樑上竟然吊著一顆頭顱,鮮血淋漓。

    她駭得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從床上滾下地,躲到顏懷珉的身後,一迭聲地嚷:「鬼,鬼,有鬼啊」

    顏懷珉扶著她的肩:「沒事了,沒事了,別怕,別怕∼」

    然,他自己早已抖得如風中的殘燭。

    活了六十年,這種怪事還是第一次親身經歷。

    「老爺,這,這是怎麼回事啊?」柳青娘拽著他的衣角,顫著嗓子問。

    顏懷珉壯起膽子,把狗頭上吊著的布帛扯到手中一看,上面書著的竟是「妄言者死」四個大字。

    柳青娘不識字,催促:「老爺,上面寫的什麼,快念啊」

    顏懷珉慢慢地轉過身來,問:「青娘,你是不是在外面闖禍了?」

    她性子素來潑辣,最喜在背後說人長短,言語又刻薄尖酸,不留半點餘地。如今仗著有個王爺女婿,更是不可一世。也不知在哪裡得罪了人,惹出禍端

    「沒有啊∼」柳青娘沒好氣地回:「我又不是三歲孩子,能闖什麼禍?」

    「總之,」顏懷珉長歎一聲,把字條放到桌上:「你以後千萬謹言慎行,不可妄論人非。我看這次只是警告,下次小命可就難保了」

    「呸」柳青娘豈是個怕事之人?她把腰一叉,一口啖吐到地上,直著喉嚨罵:「是哪個不要命的龜孫子,竟敢來惹老娘?老娘今天要讓他嘗嘗厲害青兒,立刻給我雇頂軟轎來,我這就要去靖邊王府見王爺女婿去我要問問他……」

    她一邊嚷嚷,一邊整理儀容,手習慣性往頭上一摸,卻摸了個空。

    她一怔,瞪大了眼睛望顏懷珉:「這可奇怪了,我的蓖子呢?」

    顏懷珉望著她,不語,眼中流露出憐憫之色。

    柳青娘快步走到妝台前,攬了銅鏡一照。

    鏡中一顆光溜溜的頭顱,亮得比庵堂裡的尼姑還刺目。

    顏懷珉阻之不及,只好跟上去,搶過銅鏡抱在懷中:「不要看,別看」

    「啊∼啊∼啊∼」柳青娘愣了好一會,雙手捧著頭,蹲在地上,發出歇斯底里的慘叫。

    「夫人,出什麼事了?」喜兒聽到叫聲,跑進來一瞧,嚇得掉頭就跑,一路飛奔到了大街上:「鬼,顏府鬧鬼了」

    到底是相濡以沫度過了近二十年的夫妻,她雖言語可憎,但落到這般田地卻是十足可憐。

    「青娘∼」顏懷珉老淚縱橫,膝行上去,將她抱在懷裡,柔聲安慰道:「頭髮過段時間還能長出來,你可千萬急壞了身子,啊?」

    「我的天哪,這讓我怎麼見人哪?」柳青娘以手捶胸,號陶大哭,一口氣沒接得上來,仰面倒了下去,暈死在他懷裡。

    「青娘,青娘,青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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