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將軍?」大牛回頭,冷不丁發現孫逐流站在他身後,驚出一身冷汗。
「幹什麼呢?」孫逐流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一片寂然,不覺低聲訓斥:「值哨的時候心不在焉,剛才若是敵人摸到身後,你還有命在嗎?」
「對,對不起!」大牛低著頭,神情侷促。
「有沒有異常情況?」孫逐流緩了緩臉色,照例詢問一句。
「沒,沒有~」大牛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沉沉的荒野,低低地答。
「真的沒有?」孫逐流見他神色慌亂,驀地提高了音量。
大牛嚇得腿一軟,手向身後一指:「喬,喬醫官剛剛過去了……」
「喬彥?」孫逐流吃了一驚,頓感蹊蹺:「這麼晚了,他出營做什麼?」
「他,他說最近營中被蛇咬傷的兄弟增多,去尋一種草藥。」大牛抹了把額上的冷汗,只能一五一十地說了。
「胡鬧!」孫逐流低咒一聲:「去多久了,往哪個方向?」
「剛過去一刻鐘左右,往西去的。」大牛囁嚅:「不過他說,不會走遠,所以……」
「我知道了,你提高警惕,千萬不可再放任何人出營了,知道嗎?」孫逐流打斷他,頭也不回筆直地沒入了融融月色之中。
如玉走走停停,慢慢地走出大牛的視線,轉了個方向,急急地奔了起來,一口氣跑到小樹後面,扶著樹幹喘了好一會氣,才平復過來。
她照例四處察看了好一會,確定四下無人,這才把衣裳脫在樹下,又解開層層裹在胸部的布條,這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順著岸邊的青石緩緩下到水裡,閉著眼睛,靜靜地享受著河水的清涼。
整個世界都沉睡了,天地間彷彿只有她一個人醒著,四下裡一片死寂,只聽到風吹過草叢,拂過樹梢的沙沙聲,草叢裡蟲兒的鳴叫聲,嘩嘩的流水聲……夾雜著怦怦的心跳聲,一下一下,那麼清晰,那麼平穩。
孫逐流其實並沒有看到如玉,他只是找得有些煩躁,走得急了,出了一身汗,本能地遁著水聲朝河邊而來。
他彎下腰,正打算掬水洗頭,忽然聽到了不尋常的聲音。
那聲音很輕,很細,如果不是常年練武訓練了他敏銳的聽覺,如果不是身處非常時期,警覺超常,甚至如果不是因為夜晚太安靜……他其實是不可能聽出不妥。
但是,他卻真的聽到了,夾在流水裡的那種非自然的水聲。
有人!除了他,河邊還有其他人。
他立刻伏低身子,藏在半人多高的草叢裡,銳利如鷹的眼睛警惕地四處搜索。
於是,他很快地發現了,離他約十幾丈遠的河的上游,有一棵大樹,樹底下隱隱約約藏了一個人。
黑暗籠罩四野,月色華美,靜靜地鋪展開來,把如玉的影子拉得長長地投在地上,向暗夜裡延伸。
想著大牛或許還在等待自己,如玉低歎一聲,不敢再耽擱下去,取了乾淨的布帛纏好胸,再撿了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回,頭髮濕漉漉地垂在背上,很快地濡濕了衣服,她走上岸,極自然地側著身子甩動頭髮,試圖甩干水珠。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那個人在做什麼?
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到河邊裝神弄鬼,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莫非是個瘋子?
順著河岸,藉著及膝的野草掩護,他悄然潛行,慢慢地靠了上去。
喬彥,竟然是喬彥!
剛剛沐浴完的她,長髮烏黑亮澤,櫻唇嫣然欲滴。單薄的衣衫,益發顯得腰身盈盈一握,一片岫雲般,彷彿隨時都會飄逝而去。
女人,喬彥竟然是女人!
他目瞪口呆地盯著她,忽然無法消化眼前的訊息,幾乎化為石像。
月光映著她的臉寵,那總是淡漠,總是冷靜,彷彿永遠籠著一層輕紗,看不見喜怒,沒有起伏的臉上,帶著全然不設防的純淨的微笑,雖然轉瞬即逝,卻是如此震憾心靈。
那是第一次,孫逐流在如玉的臉上,看到了笑容。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如玉,那雙美麗清澈的雙眸,彷彿有無數的星光倒映在她的眼底,光芒璀璨,動人心弦。
忽然覺得,這樣的偷窺對她是一種褻瀆,孫逐流慌忙垂下頭,卻不禁意地瞥見她踏在沙地上的雙足,玉白如雪,光潔可愛。
他呼吸一窒,剎那間俊顏通紅,向來能言善道的他,像被人撥掉了舌頭,只能看著她彎腳著襪,穿上靴子,一步步地越過他,咚咚咚,每一步都好似踩在他的心上,隱隱泛著疼,又帶著點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