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不做皇后 正文 11 前因後果
    11前因後果

    沉默了片刻後,林垣馳淡淡道:「荼蘼。別做與你無關的傻事!還有,若有機會,不妨勸王叔早些離開罷!他的天下,不在京城!南淵島,才是他的地盤!」

    荼蘼不答,半日反問道:「那我的天下呢?難道就該在這宮城之中?」她不甘心,到了今日,她已能感覺到林垣馳的心,他確有改過之意。或者,重新來過,並不會太糟糕。但是如今的她,已不再是從前的她。她早厭惡了宮廷,厭惡了不知幾許的深深庭院……

    她想過悠然的生活,不想過那種高高在上,其實爾虞我詐,高處不勝寒的日子……

    林垣馳眉峰微聚,正欲說話,卻忽然聽見外頭傳來清脆的環珮叮咚之聲。聲音很是細微,夾在在風聲裡,若非二人聽覺均極敏銳,可能壓根就聽不見。

    荼蘼不覺朝聲音來處看去。卻自青青修竹的縫隙之間,隱隱看到幾抹艷色衣裙,隨之而來的還有女子銀鈴般的輕笑與言語的聲音:「已是秋天了,不想這片竹林還這般青翠!」

    便有人應和道:「豈不聞歲寒三友松竹梅!若非這林子此刻景致仍好,妹妹又怎敢打擾姐姐!」

    說話的當兒,人已漸行漸近。荼蘼下意識的瞧了林垣馳一眼,見他擰眉不語,顯然有些不快。

    荼蘼心知這幾人必非林垣馳安排,因此也不好多說,只得默默起身。林垣馳也跟著起了身。來人顯然也已注意到竹林內有人,便輕咦了一聲,問道:「呀!裡面是哪位姐妹在此?」

    荼蘼初時聽外頭二人互稱姐妹,已知必是宮中妃嬪無疑,因默然對這邊微微一福,緩聲道:「昭德殿六品女史季氏見過二位娘娘!」

    只這片刻的時間,那邊兩名妃嬪及身後從人已穿過竹林,與荼蘼等二人打了個照面。

    左首女子穿一襲寶藍織錦撒花宮裙,斜帶五鳳掛珠步搖,容顏秀麗,看著甚是文靜高雅。

    右側女子卻是一襲紫色緙絲金線牡丹宮裙,頭梳雙鬟望仙髻,鬢邊一枝藍掬,愈襯得容貌婉約靈秀。纖腰一束,曳地裙裾顯出她亭亭裊裊的身姿,一似風擺楊柳,又如芙蕖出水。

    荼蘼心中微微驚了一下,這兩名女子她都認識。左首女子周德妃倒也罷了,右首那個,可不正是當今宮廷之中炙手可熱的玉貴妃袁婷玉。

    周德妃近前,瞧見林垣馳,不覺一怔,旋即微微笑道:「原來是肅親王殿下在此!」

    林垣馳容色平靜,朝二人各行一禮,態度倒也恭謹。二妃也分別還了禮,眾人見禮之後,玉貴妃便含笑的過來,執了荼蘼的手,笑道:「原來這位便是清平侯府的大小姐,果然生得花容月貌,非同凡響,莫怪親王殿下心內口上,一時不忘!」態度竟是親密之至。

    荼蘼見她如此親熱,心中卻反一驚,面上卻是不敢露出絲毫,只微酡了雙頰,垂首作出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輕聲道:「臣女粗陋。哪裡當得娘娘讚譽,娘娘可折煞臣女了!」

    季家與袁家並無深交,袁婷玉與她尚是第一回見,卻對她如是親密,怎由得她不心生戒備。

    一邊的周德妃看出她的窘迫,便在一旁溫和笑道:「袁姐姐,我們今兒已是做了一回不速之客,如今卻還該速速離開才是,你怎的卻還來了興致?」內宮之中,對於荼蘼入宮一事,大都只是以為與林垣馳有關。因此周德妃見他二人獨處竹林,才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

    周德妃乃四妃之一,後宮之內,她並不算如何得寵,但勝在肚皮爭氣。五年前承恩之後,不久便順利產下了承平帝最小的一名皇子,因而晉位為德妃娘娘。這位娘娘甚是性情寬厚,亦不爭強好勝,加之她所生皇子年紀尚小,嗣位無望,因此在這後宮之內,人緣反出奇的好。

    袁婷玉抿嘴笑著,眸底深處卻閃過一絲尖錐一般的冷意,唇角笑意愈深,眸子卻愈發冰寒,攬住荼蘼的肩,她扭頭向林垣馳嫣然笑道:「殿下怎麼也不幫季女史說上一句?」

    林垣馳神色淡淡,卻是連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漠然道:「娘娘說笑了!」言畢便對荼蘼點了點頭。道:「荼蘼,你陪二位娘娘說會話罷!我還有事,這便要出宮去了!」

    荼蘼聞言,只得暗暗苦笑,忙行禮應了。林垣馳又向二妃辭行,竟是轉身便自離去。他是男子之身,又是皇子,本就不宜與宮內嬪妃多言,因此此舉,倒也並不不妥之處。

    竹林之內,徒留三人,不免有些尷尬。停頓了片刻,周德妃才微笑問道:「季女史的閨名是喚作荼蘼麼?」

    荼蘼忙欠身垂首低低應道:「回德妃娘娘的話,臣女名喚水柔,荼蘼卻是乳名!」

    周德妃點頭笑道:「這般說來,季女史該是五月生辰了!」

    荼蘼聽問,便訝然抬首,稚氣問道:「德妃娘娘卻是如何知道的?」

    周德妃失笑道:「季女史怕是不知,本宮乃是八月生辰,乳名正是喚作金桂!」

    原來京中閨秀,除閨名外,多有習慣取個乳名的,但這乳名卻只是應景而取。通常是女兒出生之時。因著週遭情境而隨口取之。荼蘼這個名字也正是因她出生時,有一瓣荼蘼花剛巧落在季煊身上,因此她才喚作荼蘼。周德妃喚作金桂,生辰八月,卻是最合適不過。

    荼蘼正欲回話,那邊袁婷玉已格格笑道:「你兩個取的倒都是花名,論起來卻不及我,我出生時,我爹爹正在書房作畫,因此我的乳名卻是叫做畫兒!」

    周德妃聞言,不覺笑嗔了她一眼。薄責道:「只你乳名雅致,我們卻都是花名,成日裡只是爭強好勝的脾氣!」花名這個詞,實論起來,頗有幾分貶低之意,因此周德妃才會這般責怪。但這種口氣,卻也表現出二妃的關係實在頗為親密,否則斷不能這般言語無忌。

    荼蘼心中微動,她從前曾對承平帝宮中諸妃的喜好性情做過一番調查,但似乎周德妃與玉貴妃之間的關係並不這般融洽,看來這又是一個變數。

    變數實在太多,使她的行事愈發無底,她在心中長長的歎息了一聲。

    陪二妃說了一刻話,荼蘼便出言告辭,言說連尚宮猶在儲秀宮中等著教導自己的宮廷儀禮,二妃聽了,倒也並不強留,只含笑點頭由她去了。

    周德妃笑道:「日後季女史若得了空兒,不妨來我福延殿坐坐!」

    荼蘼忙應了,袁婷玉懶懶的挑了下眉,也依樣畫葫蘆的說了一回,語氣裡頭,卻無多少真誠。

    荼蘼一路緩緩往儲秀宮行去,一路之上,都在想著袁婷玉對自己的態度。周德妃對她的態度算是恰如其分,既不太親近,亦不會冷淡,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

    但袁婷玉則不然,她能感覺到這位貴妃娘娘對自己的敵意,只是這絲敵意究竟從何而來呢?

    畢竟,今生,她們還只是第一回見面。她微微蹙起了眉,有些不解的輕搖臻首,腦子裡卻忽的憶起前些日子,林培之在談及宮中之事時,也曾提到袁婷玉進言一事。自己當時只以為她是與嚴婕妤爭風,倒並沒多想。如今想來。這事似乎另有玄機。

    林垣馳?難道……她的心輕輕揪了一下……

    儲秀宮已近在眼前,她丟開滿腹心思,走入其內。可能是因初入宮的第二日便被承平帝傳召相見,且林垣馳又入宮求見,且與她說了好一刻的話,荼蘼再見到連尚宮與幾位教習嬤嬤時,卻覺得這幾人的態度愈發的恭謹,下午草草教習了片刻,便放她回屋休息。

    荼蘼自是樂得不必經受這種瑣碎乏味的教習,見幾位嬤嬤放她離去,她便也回了屋子。儲秀宮的院子,收拾的頗為齊整,但畢竟不如家中物事一應俱全,荼蘼在書房之內查點了一回,也未能尋見一本可堪解頤的書籍,只得隨意抽出一本《山海經》,暫且打發時間。

    引她過來的紫月見狀便笑道:「女史大人若愛看書,倒是不妨過去『小琅寰』借上幾本!」

    琅寰原是天帝藏書所在,乾宮之內的小琅寰自然便是內宮藏書的所在了。事實上,小琅寰藏書豐富,荼蘼從前也曾去過幾回,但她此次入宮,一心只想韜光隱晦,又怎肯過去那種地方。含笑搖頭道:「那也不必了,此次入宮前,爹娘一再教誨,令我務必深居簡出,不可隨意亂走,惹出禍端,所以我才來尋本書,打發打發時間!」

    她不知紫月此言究竟有何目的,這般回答也不過想使紫月覺得她只是個為父母之命是從的閨閣千金,雖免不了有些許心機,卻畢竟年幼,並不如何曉事。

    紫月聞言,不覺點了點頭道:「女史大人這話說的倒有道理,還是深居簡出的好!」

    荼蘼笑笑,取了書後,便起身回房,斜躺在軟榻上,漫不經心的翻開《山海經》看了幾頁,卻又無甚心思,便索性閉目假寐,只是細細的想著現下的局勢,卻是愈想愈覺頭痛。

    小院甚是安靜,她閉目不久之後,便也當真有些迷迷糊糊起來,半夢半醒之間,隱約聽得耳邊有人輕喚:「大人,大人……」

    她一驚,再睜眼時,才發現日已西斜,外頭竟已是一片昏暗了。她動了一下身子,這才發覺身上不知何時已蓋了一層薄被,抬手揉了揉雙眼,朝著紫月一笑:「迷迷糊糊的竟睡過去了!」

    紫月笑道:「人若閒了,難免如此,況大人昨兒初入宮,想來晚間也未睡好!不過如今天時已晚,還請女史大人先行起身用飯,待用了飯後,再好好休息罷!」

    荼蘼點頭應著,便起了身。紫月取了清茶服侍她簡單漱口後,才引她到一邊用飯。

    荼蘼見了桌上依著她的品階而上的幾道簡單菜餚,這才覺出餓來。中午陪承平帝用膳,雖說御膳較之此刻的幾道菜餚要來的豐盛許多,但她忙於揣摩帝心,也實在無心於此,若非最後好歹吃了一碗飯半碗湯,此刻還不知要餓成甚麼樣兒。

    紅英為她盛了飯來,她便不客氣的舉箸大快朵頤起來。及至見到兩名宮女都在一旁抿嘴而笑,才微赧的停箸,刻意解釋道:「陪皇上用膳,雖是榮幸,但終究拘束……」

    二女聽得各自笑了起來,紫月笑道:「皇上可是天之子,在他老人家跟前,誰能不拘束。大人算不錯了,若換了奴婢,只怕連這牙箸都拿不起來呢!」

    一邊素日沉默寡言的紅英聽了也只是點頭跟著笑。

    荼蘼見二人反應,心中也頗滿意,因可愛的蹙了蹙挺直的瓊鼻,作了個鬼臉,低頭繼續吃飯。

    經此一事,三人的關係似也親近了許多,用了飯後,紫月與紅英畢竟在荼蘼的一再要求下,在桌邊坐下,談笑了一回,眼看天色全黑,紫月方才侍奉荼蘼盥洗休息。

    荼蘼適才看書時,不知不覺的睡了一回,此刻竟是再無睡意,只是靜靜躺在床上,看著床帳上的葡萄籐紋靜靜發怔。一忽兒想起林培之,一忽兒又想起林垣馳,心下只是恍惚難解。發了一回呆後,她索性將這二人都丟在腦後,開始掛念起遠在江南的季竣廷來。

    也不知他如今可好?那筆寶藏可曾安全啟出?還有,他有沒有去蘇州?飛霜如今又怎樣了?她默默想著,不覺長長的歎息了一聲。屋內,不知何時傳來一股清清幽幽的香氣,淡淡縈繞在鼻際,似麝似蘭,卻又非蘭非麝,她有些倦怠打了個哈欠,雙目緩緩闔上。

    便在此時,鼻中卻又忽而傳來一股清氣,直透頂關,她不覺激靈靈的打了個冷戰,腦中一陣明澈,猛然睜開眼來,卻見有人正立在床前,正自對她露出熟悉的微笑。她瞠目結舌的瞪著他,連自己此刻身上僅著了單薄的中衣也給忘在腦後,猛然坐起,她震駭道:「你不要命了!」

    立在床頭的那人正是穿著夜行衣的林培之,聽了她這句話,林培之反而輕笑出聲,悠然問道:「怎見得我不要命了?」他口中說著,一雙賊溜溜的眼兒卻在上下的瞄著。

    荼蘼這才意識到不對,急急扯了錦被遮了身子,她惡狠狠的瞪了林培之一眼,一語未了,玉面早紅到了耳根:「還不快些轉過頭去!不,是滾出去!」大羞之下,她竟有些語無倫次。

    從前林培之雖也悄悄溜入她房內數次,但她在外遊玩通常都是和衣而眠,在家中的幾次,他也並沒揭開帳簾,似今日這般情狀,倒還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林培之嘿嘿一笑,倒也不為己甚,轉身退出帳外,且悠然的背對著她坐下。

    荼蘼匆匆扯過衣裳批好,這才氣惱不已的起身:「你……」

    林培之笑了一回,將手中的一隻小小的青花瓷瓶丟了給她:「收好了,這東西可解**!」

    荼蘼恨恨接住,拔出瓶塞一聞,是那股清涼得近乎寒冷的氣息,涼氣直透胸臆,她不自覺的又是一個冷戰。目光微微一掃,她不意外的發現紫月與紅英兩個都睡的極沉。

    「怎麼改用迷香了?」她語帶譏嘲的問道。

    林培之笑道:「畢竟是在宮內,總得做得更乾淨些才是!」

    荼蘼聽他說起宮內二字,不禁又是一陣氣惱:「你還知道這是在宮內,若教別人發現,那……」即便他是親王,但這般穿著夜行衣,悄然溜進宮來的行徑,若真被人發現,只怕立時便要引起宮內侍衛的圍攻,這也是為何她在初見面時不由自主的便脫口而出:你不要命了!

    林培之笑,寒星似的眸子閃閃發亮:「難得見你這般關心我!」

    荼蘼聽了這話,才真叫無言以對,苦笑之後,她悶悶坐下:「你怎麼這時候來,就憑你的面子,在皇上跟前說一句,何愁見不到我!」

    林培之聳聳肩,無奈道:「我原先也是這般打算的,誰料我午後入宮,卻聽說皇兄龍體不適,正在休憩,實在不便見我!」荼蘼心內又是一驚,立時便想起午膳之後林垣馳的那段言辭。

    午時前後承平帝還好好的,那麼他忽然發病的緣由豈非就是……

    林培之注意到她奇異的面色,不覺一笑,輕描淡寫的問道:「我聽宮中人說,午時剛過,垣馳曾入宮覲見,並陪皇兄說了幾句話?」

    荼蘼歎了口氣,瞧了他一眼,畢竟將午膳後林垣馳的言語了。猶豫了一刻後,她畢竟將林垣馳後來所講的那段故事也約略的說了,且靜靜的看著林培之,看他如何反應。

    林培之沉默了一刻後,才搖了搖頭,淡淡道:「荼蘼,你信不信因果?」

    荼蘼微怔一下,沒有答話。林培之慢慢道:「我是信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或者,今世不報,還有來世罷!」

    荼蘼下意識的咬緊了下唇,今世不報,還有來世?重生,算是來世麼?

    林培之沉默許久,才又慢慢道:「先杜皇后,據說是飲鴆而亡的。又聽說,皇兄之所以會賜下鴆酒,是因為嚴淑妃從中讒言,言杜皇后善妒,曾投毒幾欲將堰王置之死地,又恐婕妤產子奪寵,故而在婕妤飯食之內投下不育之藥……」

    荼蘼聞言不由的輕輕歎息了一聲,這些可笑伎倆,後宮的女人弄來弄去,無非也還是這些老掉牙的花樣,而可笑的是,無論是昏庸之帝還是英名之皇,卻總還是吃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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