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喜事?
季家忙亂了個許月。終於將各項事務都處理得差不多了,季煊便擇了個吉日,一家子打點了行裝往廬山行去,卻留了季竣鄴與韓璀兩個在京中。
季煊臨去之時,又特意喚了季竣鄴來,細細的囑咐了一回。又令他若遇了難以委決之事可去尋族叔季煬商量,季竣鄴一一點頭應了。段夫人卻又叫了韓璀來,將自己身邊的幾個管事婆子留了給她,慧清與慧芝卻都一道帶了去廬山。
至於慧紋,段夫人除發還了她的賣身契外,額外又賞了不少銀兩、衣飾、簪環。因時間匆促,卻不及為她擇選夫婿,只囑她自己必要拿定主意,切莫胡亂聽人言語。
荼蘼私下又湊了銀子,一道給了慧紋。慧紋哭著接了,與二人磕了頭,離了季家。
這些日子,若說季家最忙碌之人,莫過於季竣灝。他人本爽朗瀟灑,武功好,又從不欺人。平素對人也多有恩惠。他這一走,卻使得虎賁軍多少人為之不捨。於是紛紛為他擺酒送行,忙得他一時竟成了陀螺,只轉個不住,每日裡不醉無歸。直看的季煊大皺其眉,心中更是著意打算要好好的拘住他,萬不可一時放鬆,竟使他弄出事兒來。
一行人一路迤旎而行,待到了廬山時,卻已是七月了。七月的廬山正是最美的時候,盧修文聽說季氏一家回來,特意上門拜訪,荼蘼見了他,自有一番欣喜。
慧紋走了後,荼蘼身邊便沒了貼身之人,段夫人又將慧芝給了她,身邊只留了慧清一個。因廬山別院不比京城,她也不願太過繁瑣了,只挑了幾個與荼蘼年紀相近的小丫頭子貼身服侍著,打算為荼蘼好好調教幾個丫頭出來。
七月的廬山,天氣甚是涼爽,盧修文隔日便來指點荼蘼的學業。荼蘼心中畢竟掛記著學了一半的醫術,一日便趁著盧修文心情甚好之時,提了出來。
盧修文聽說她習了秦家的針灸之術,卻是大大的吃了一驚。
荼蘼見狀,便回頭喚慧芝回房取了針灸銅人過來。這針灸銅人卻是她離去之時,秦槐使人送了給她的。卻是拿了秦家的家傳銅人按比例縮小了數倍。身上的穴位卻是一個不少。考慮到實心銅人太過沉重,眼前這銅人卻是空心的,輕巧了許多。
盧修文細細端詳著銅人,許久才歎息了一聲:「秦甫生對你還真是疼愛,這秦家的針灸之術,向來非至親不得傳授,他竟肯傳了給你,可算是難得了!」言畢,便轉眼看著荼蘼,笑道:「說罷!你又有甚麼事兒想要為難師傅了?」
荼蘼皺皺鼻子,不滿的翹了嘴兒道:「瞧盧師傅這話說的,怎麼叫為難呢?您自己說,徒弟有事,不找師傅幫忙,卻去找誰才好?」
盧修文哈哈一笑,畢竟擺手道:「罷,我也不跟你這鬼精靈的丫頭鬥嘴,你有事,只管說便是了。實話我也不妨告訴你,我雖學過幾日針灸,卻算不得如何精通。反之。秦家的金針之術卻是天下聞名,堪為天下之最,你既學了他的,只好好習練便是了!」
荼蘼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是要跟您學針灸術呢,只是從前秦師傅就說過,他說醫之道,閉門造車不可取,須得親去醫館,見各式病人,聽各種病狀,醫術方能有所進益!」
盧修文略略挑了下眉,深思的看了荼蘼一眼,然後笑了笑:「你的意思,我已明白了,你是想我向你父親求情,讓你繼續進醫館學醫?」之前荼蘼問他索要人皮面具之時,已在信中說明了原因,因此此刻盧修文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荼蘼欣然點頭,眼巴巴的看著盧修文,指望他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
盧修文笑了一回,答的不疼不癢:「荼蘼,你一個女孩兒家,又是季家的千金小姐,於你而言,學醫不過是個消遣,其實不必如此上心。」
荼蘼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盧修文:「這就是盧師傅給我的答覆麼?」不知怎麼的,她對盧修文有種奇異的信任感,覺得他定會幫自己,而且也一定有辦法能夠幫到自己。
盧修文頓然失笑起來。搖了搖頭,終於鬆了口風:「你若執意要學,我幫你便是。」
荼蘼乍聞此言,不覺又驚又喜,急急起身行禮道:「那我就先謝過師傅了!」
盧修文一笑,卻岔開話題問道:「荼蘼,你可知我這白鹿書院上上下下有多少人?」
荼蘼疑惑看他,有些弄不明白他的意思,頓了一下,她才答道:「怕有千餘人罷!」先前,季竣廷曾與她大致的說過白鹿書院的規模,因此這個數字她倒也不是隨口亂說的。
盧修文聽得一笑,因解釋道:「我這白鹿書院裡頭,共有學生一千零五十二名,先生二百四十一人,另有一應雜役人等六百七十三人……」
荼蘼聽了這個數字,不由的輕輕啊了一聲。盧修文又道:「這個數字,其實也還不夠詳盡。你也看到了,我這書院裡頭,多數人都是出身書香門第,家底頗為殷實,因此他們來此求學,身邊大多還帶著丫鬟、書僮……」他並沒再說下去。荼蘼卻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師傅是說,讓我不必下山學醫,只留在書院中便可?」
盧修文呵呵一笑:「其實我白鹿書院內,原就有幾位大夫在,他們的醫術比之秦甫生雖略有不及,但教你一些簡單東西,卻還是可以的!」
荼蘼心中大喜,忙又謝了盧修文。盧修文伸手扶住她,面色古怪的笑了一笑,若有所指道:「我只希望將來你爹莫要帶了人殺到白鹿書院才好!」
荼蘼聞言,噗的一聲笑了起來。不用盧修文提點。她自己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同。
她初初重生之時,只是希望能讓一家人都過得很好,不再重蹈覆轍。而對自己,她想的卻很少,只是決意要與前生劃清界限,遠離林垣馳。而現在,她卻有了其他的想法,她想要很多很多,想經歷從前從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想看從前從未看過的東西。
天下原來這麼的大,而她,想要過與前世截然不同的生活。
有了盧修文從中調停,季煊最終還是允了讓荼蘼過去白鹿書院。非但如此,他甚至沒再為荼蘼尋找先生,而是准許荼蘼換了男裝,每日往白鹿書院學習琴棋書畫。
盧修文還特意為荼蘼安排了課程,劃了一個小小的院子,每日安排先生過來單獨教導荼蘼。好在荼蘼對琴棋書畫本就有了極深的造詣,只隨意糊弄,便將一應先生哄的眉開眼笑。多數時間,卻還是與盧修文一道下棋飲茶,談天說地。
盧修文興致上來之時,甚至傳了她一套奇異的吐納方式,只說能夠輕身健體,益壽延年。荼蘼聽見有這許多的好處,自然便學了。依法練了數月之後,果覺效果頗好,至少她偶爾同季竣廷與季竣灝一道出門遊玩之時,不會走不上幾步便氣喘吁吁了。
荼蘼欣然之下,便求了盧修文的允准,竟將這法子教了給段夫人與季煊,甚至連季竣廷也一併學了。季竣灝其時也在,聽荼蘼說了口訣之後,便帶了幾分好奇的試了一回,也不覺讚不絕口。只說依這法子練來,將來必有好處。
炎炎夏日,便在不知不覺中悄然過去了。十月的廬山。已有些微微的寒意,這日,一家五口在後面小廳中用畢晚飯,正在說笑,季竣鄴的家書卻到了。
季煊放下手中青花纏枝蓮茶盞,接了書信打開一看,卻是不由的喜上眉梢。段夫人在旁見他面色,不覺笑道:「卻是甚麼喜事,看把你樂得!」
季煊哈哈一笑,一面將書信遞了給段夫人,一面欣然道:「璀兒有了身孕,鄴兒特意來信報喜,說是已將二個月了!呵!不對,這信送來也須不少日子,如今該有二個多月了!」
荼蘼啊了一聲,脫口道:「嫂子有了身孕,那我豈不是要做姑姑了!」
季竣灝在旁亦是欣喜莫名,一時手足舞蹈:「可不是呢,我也要當叔叔了,嘿嘿!也不知大哥與大嫂是會得個男孩還是女孩?若是男孩子,等我回去,就教他武功……」
季竣廷則笑道:「我倒是更喜歡女孩子呢,若是女孩,又生得像荼蘼,那可就太好了!」
荼蘼急急道:「最好是一男一女,這樣可多麼有趣呢!」
段夫人聽得啞然失笑,放下手中書信,嗔罵道:「一群傻子!」她口中雖罵著傻子,面上終有掩不去的喜氣。一群人欣喜了一回,待興奮之情略消,這才說到要緊之事。
段夫人先自道:「鄴兒在信裡說,璀兒近來吐得厲害,人都瘦了一圈,吃藥也不頂事。這幾日,他全沒了法子,只得使人送璀兒回娘家,請韓夫人照顧著。只是璀兒常在娘家待著,畢竟也不是個事!」
荼蘼這時候才拿了信看,待到看完了,不覺皺了眉。此刻聽了段夫人的話,卻是不由得暗暗叫苦。她對韓璀自是極關心的,對那個腹中的胎兒也很是喜愛。畢竟,上一世,她雖活了三十載,季家卻從未有過一個孩子,她對這個孩子,期望自然也不同。
只是,如今段夫人這話裡的意思,卻似乎有趕回京中,親自照料韓璀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