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謖大驚失色,連步後退,身後的親衛連忙衝上來攔在他的身前。樸敢為求擊殺馬謖,突擊得太快,身後的親衛都沒能跟上來。他一刀斬殺一個親衛之後,自己也陷入了重圍,馬謖的親衛亂刀齊下,他全力擋殺,雖然劈殺兩個,自己也連中三刀,鮮血淋漓。
「大人——」他的親衛連聲驚呼,捨生忘死,向前突擊。驚魂未定的馬謖一見樸敢受傷,頓時來了精神,他興奮的振臂高呼:「斬殺此獠,賞牛十頭——
十頭牛啊,那是多麼豐厚的一筆財物!武陵蠻兵一聽,剛才的猶豫全沒了,一個個的像是嗑了藥似,嗷嗷的叫著,揮舞著手中的長刀,瞪著血紅的眼睛殺了上來,將樸敢圍住,一心想斬下樸敢這顆值十頭牛的首級。樸敢厲嘯一聲,左衝右突,手中長刀如雷似電,接連斬殺三人,大步退回親衛陣中,又在身上添了數道傷口。這時他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撲通一聲單腿跪倒在地,手拄著長刀,無力的喘息著,身上數道傷口,最重的一道在左肩,那一刀斬開了他的皮甲,砍出長長的一道口子,深可見骨,血如泉湧,染紅了他整條手臂。
「大人——」親衛們夾著他急退。
「不能撤。」樸敢眼前開始模糊的,大量失血讓他的意識開始渙散。他一把揪住身邊親衛的衣服,斷斷續續的說道:「殺出去……帶著范家的人……殺出去……去找……彭大人……」
「大人……」那個親衛猶豫了一下,淚流滿面。
「快去……」樸敢用力推了他一下,將手中的長刀塞到他的手裡:「快去……」
「諾!」親衛無奈,應了一聲,接過樸敢的長刀,掉頭就跑。樸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扶著親衛勉力站了起來。接過一柄長刀,用盡全身力氣大吼一聲:
「殺——」
吼聲淒厲,帶著無窮地殺意。他奮力向前跨了一步,手中長刀猛地捅進一個殺過來的武陵蠻兵腹中。同時對方的長刀也從他的前胸刺入,從後背突出,他張口噴出一口鮮血,仰面栽倒。
「殺——」他地親衛們瘋狂了,嘶吼著殺上前去,一心要搶回他的屍體。那些武陵蠻兵見樸敢倒地,都瘋了一樣要來搶他的首級去換那十頭牛,方寸之間殺成一片,片刻功夫。幾十個人前後倒下。
范家頭領聽說樸敢陣亡,如遭雷擊,他不敢多呆,帶著幾個親衛跟著樸敢的親衛翻山而逃。他們一走,那些殘兵失去了指揮,很快就亂作一團,白虎軍雖然悍勇。但還是架不住殺過來的沙摩柯和馬謖兩面夾擊,全部陣亡。
袁虎在谷中久攻不進,又聽見喊殺聲漸漸遠去,心知大事不妙,正在徨之際,樸敢的親衛帶著范家頭領幾個人從山林裡衝了出來。看著那個親衛手中提著的樸敢所佩的長刀,袁虎眼前一黑。心臟猛的跳動起來,強烈地恐懼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謝家通敵,樸校尉戰歿。」范家領軍惶惶不安的看著袁虎。「大人,我們立刻撤回涪陵,要不然就要全軍覆滅了。」
袁虎怔了片刻,看著那個痛哭失聲的親衛,他血氣上湧,眼睛立刻紅了。范家頭領一見,心急如焚,連忙拉著他叫道:「大人,大人。現在不是拚命的時候。現在他們還有近兩千人,我們只剩下大人的這五百人。再打下去也沒有機會,大人還是趁他們在裡面圍殺殘兵,趕快撤軍吧。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
袁虎被他這一聲叫醒了,他咬咬牙,狠狠的看了一眼山谷中的武陵蠻兵,帶著人飛快地撤了。
彭得知樸敢陣亡的消息後大吃一驚,他一面向成都發出急報,一面讓袁虎和范家立刻抓捕謝家的全部人員。他在謝家頭人的臥室裡搜出了馬謖的信件,得知和馬謖相通的不僅僅是謝家一個,知道事情不妙,緊接著又讓人送出第二份急件,然後緊守涪陵城,閉城不出。和馬謖相通的幾家知道大事不妙,人心惶惶,都在暗中準備,防止彭對他們進行報復。
龐統和法正接到消息,也是吃了一驚,他們商量之後,由法正帶著留在成都地一千白虎軍和兩千荊山軍急奔涪陵,同時命人與曹沖聯繫,請示下一步行動方案。「馬謖?」曹沖皺起了眉頭,眼睛瞇成了一條縫,沒想到這個跟趙括齊名的傢伙居然折了自己一員大將,這個蝴蝶效應可不太好。
「公子,我們是否要支援涪陵?」張松急急的問道。
「不用。」曹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將手中的急件拍在案上:「有法孝直和正禮在,再加上彭永年,涪陵亂不起來。」
「諾。」張松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了。看來是跟著曹沖打仗太順利了,一下子遇到一點挫折有點無法接受。
「派人去跟沙摩柯聯繫,不管出多少錢,把樸敢的屍體給我贖回來,送回巴郡安葬。」
「諾!」張松點頭應道。
「跟樸胡說,樸敢的死,我很遺憾,不過你讓他放心,我一定會報這個仇,讓他稍安勿躁。」曹衝回頭看了一眼王肅:「給我寫一篇祭文。」
王肅躬身應諾。
「馬謖。」曹沖自言自語的念著馬謖的名字,走到地圖架之前,凝神看了好久,突然開口對鄧艾說道:「士載,平狄將軍張到了何處?」
鄧艾輕聲應道:「公子,平狄將軍已經到了廬江郡,上個月和夏侯太守一起,擊破了誘降的呂蒙,陳兵江岸。」
「傳令,命令張趕到江夏,和江夏太守文聘合兵一處。聚集船隻,作出攻出東南的勢態。傳令,折衝將軍樂進向南進逼夷陵,益州水師都督嚴顏。立刻帶領水師趕到夷陵。文長……」曹衝回頭看著魏延:「你立刻回夷陵,水師一到,你就將夷陵交給雷銅,直殺江南。」
「諾!」魏延興奮異常,大聲應道。
「文長,」曹沖瞇起了眼睛看著魏延:「你到江南,可是自陷死地,不可掉以輕心。」
「請公子放心,魏延一定不辱使命。」魏延挺直了胸膛。
曹沖沒有說話。他靜靜的看著魏延,足足有二十息地時間,才攥起拳頭,邁步上前輕輕地捶了一下魏延的胸甲,輕聲說道:「小心一點。」
「諾。」魏延鼻子一酸,連忙低了頭。
曹沖收回手,背轉身看著地圖。繼續說道:「傳令,奮威將軍滿寵,向西移防到枝江,接應江陵和夷陵,確保糧路安全……」傳令,南郡太守劉巴,由招募地荊山軍新兵護送糧草運往枝江。交給奮威將軍滿寵。」
「傳令……」
「傳令……」
一道道的命令急速的發了下去,孫尚香和鄧艾手不停揮,曹沖停口的同時。他們也正好寫完,送到曹沖面前給他過目。曹沖看了看,點了點頭,揮手讓他們去派送。
「漢升,文長到了江南,你這裡也不能閒著。等益州水師一到,你就隨船順江而下,和張會合,如果有機會地話。你們就殺奔長沙。給我拿下長沙郡。」曹沖長長的吐了口氣,看著肅立的黃忠說道:「關雲長雖然不在長沙了。廖立也不是個等閒之輩,而且長沙和豫章接近,到時候魯肅和呂蒙只怕也不會坐視不管,你的任務很重。我雖然把襄陽水師、益州水師全部調過來了,但也不佔優勢,你們如果沒有好機會,寧可不過江,過了江如果一擊不中,也不要耽擱,立刻退回江北。記住,奪城為下,全軍為上。」
「諾。」黃忠聲調平緩的應道,沒有一絲激動,也沒有一絲擔心。
諸葛亮聽說馬謖再一次大勝白虎軍,並且臨陣斬殺了白虎軍校尉樸敢,喜出望外。他立刻派人將消息送給劉備,同時自己親臨武陵,一來就近給馬謖和武陵蠻調撥糧草支援,二來查看武陵的屯田。他本來對武陵屯田有些擔心,防止種下去了卻不一定有機會收。如今馬謖在涪陵大勝,一下子將陣線推到了益州界內,武陵就成了安全的地界。
「翼德,我本來還擔心秋收的問題,沒敢種太多,現在看卻是種少了。」諸葛亮微笑著對身邊的張飛說道。張飛有些尷尬地應了一聲:「軍師看中的人,果然非同凡響,一鳴驚人。」
諸葛亮呵呵的笑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張飛:「馬幼常初經戰陣,也就是對付樸敢這樣的蠻子行,真要遇到許儀的荊山軍那樣的,還得翼德這樣的才行。」
張飛有些無趣地一笑,他和關羽不一樣,他對讀書人不反感,所以和諸葛亮這些在荊州新投入劉備手下的讀書人關係還可以,不像關羽那樣處得很僵。但他從本心裡講,還是跟關羽一樣,下意識的把自己看成和諸葛亮不一樣的人。如今馬謖一個書生立下了大功,沒有動用劉備的一兵一卒,只憑著他一個人,帶著武陵蠻將劉備的地盤推進了益州,吸引了大量的益州兵力,相反他坐擁重兵,卻在這裡看熱鬧,鳥事也沒有,不免有些失落。
諸葛亮將張飛地神情看在眼裡,他笑了笑說道:「翼德,馬幼常是打了個小勝仗,可是他現在也捅了個馬蜂窩。涪陵局勢緊張,曹倉舒不會輕易放棄,他很快就會調集大兵到涪陵來,到時候馬幼常可能要吃大虧,還要翼德大力襄助。」他見張飛有些不以為然,又接著說道:「不過在涪陵打得越熱鬧,主公在犍為的壓力就越小,這也是個好事。」
張飛臉一紅,連忙應道:「軍師說得是,我一定不會掉以輕心的。」
「我知道翼德不是那種小雞肚腸地人。」諸葛亮哈哈一笑:「要不然主公也不會將翼德放在武陵這等重地了。翼德,最近廬江那邊的事,你可聽說了?」
張飛說道:「我已經得到消息了。那個呂子明自以為能幹,看不上對面的豎子,派人過去誘降,結果被那個豎子玩了個將計就計。差點連自己都栽進去。」張飛提到夏侯稱就腦門子冒青筋,兒子張苞就是死在這小子矛下,可他的夫人偏偏是夏侯家地人,還是這個夏侯稱的從姐,一聽說夏侯稱殺死了張苞,在家一想起來就愁得落淚。張飛心疼這個搶來的老婆,心裡就是想殺夏侯稱,也不好在家裡說,搞得他極端鬱悶。只能把仇恨埋在心裡,只等著將來一看到夏侯稱就搞死他,反正夫人又不在戰場上,等你知道了,我已經報了仇了,你拿我也沒辦法。「翼德,不光是夏侯叔權。平狄將軍張俊也到了廬江。」諸葛亮微皺著眉頭說道。
張飛有些不解的說道:「曹操將戰線全線南移,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連張俊這樣地悍將都調到了曹倉舒手下,難道他想再攻江南?他們地水師是魯子敬和呂子明地對手嗎?」
諸葛亮搖搖頭:「翼德,你別忘了還有益州水師,益州水師雖然好久不打仗了,但是船隻卻不少。士卒也堪用,那個嚴君容(嚴顏)也是益州的名將,再有文仲業這樣地名將和他配合。戰鬥力不可小覷。所謂攻其不備,正因為我們都覺得荊州沒有能力過江,也許這才是機會。主公雖然有五萬大軍,可是現在雲長到了鬱林,子龍又和主公一起去了犍為,這裡可就剩下你和廖公淵了。廖公淵是文士,一旦打起仗來,只有靠你了。」
張飛傲然一笑:「軍師不必擔心,他們水師雖然不少。卻不是我軍的對手。更何況魯子敬還駐紮在柴桑,他們如果敢過江。管教他們有來無回。只要水師切斷了長江,他們過江再多人,也是送死。我如果是曹倉舒,一定不會攻擊長沙的。」
諸葛亮笑了笑:「翼德,不可不防。如今快到秋收季節了,如果他們這裡打過江來,就算最後無功而返,也會影響我們的屯田收成,這可是我們明年征戰的根本,不能有閃失。」
張飛搖搖頭說道:「軍師,你想得太遠了。要搶屯田,他們就要帶民夫,光憑士兵可怎麼搶收?我可聽說了,曹倉舒手下地兵是不種田的,他們吃飽了喝足了,就是演兵練陣,這些人打仗行,收田可就差一點了。再說了,長沙今年沒有屯田,只有武陵和零陵有屯田,他要搶,也是來武陵,有我老張在,諒他也不敢來,真要來了,也是送我了一份功勞而已。」
「翼德還是小心為上。」諸葛亮見張飛對他說的不太當回事,心裡有些不痛快,特別是想到現在在成都指揮的可是龐統,他心裡就覺得有些不太安穩,他本想再勸,可一看張飛這樣子,知道再說也是適得其反,不如找個恰當的時機再說。好在現在有馬謖在涪陵,龐統就是有行動,也得先過了馬謖那一關再說。馬謖,還能給自己驚喜嗎?
「軍師放心。」張飛見諸葛亮臉上的笑容有些假,也收斂了些說道:「軍師遠來辛苦,還是隨我入城吧,我給軍師接風洗塵,上次馬季常給我帶回來的猴兒酒,我還留著一些,今日與軍師一醉。」
諸葛亮苦笑了一聲,這個張飛,這個時候還惦記著喝酒,心裡壓根兒沒把江北地動向放在心裡,這可怎麼好。他不敢多耽擱,晚上就給劉備寫了急信,隱約透出了對形勢的擔憂,希望劉備能夠讀懂他的意思,最好能從犍為回軍,實在不行的話,也要寫封信給張飛,讓他小心一點,不要這麼大意。張飛這個人雖然不像關羽那麼狂傲,可也不是誰的話都聽,敢就只有劉備、關羽的話,他是言聽計從,從不違抗。
可惜,當初要是趙子龍在武陵就好了,自己也不至於這麼難辦。一想到這個事情,諸葛亮就直歎惜。趙子龍作戰勇猛,又識大體,用兵謹慎,可是主公卻一直讓他帶親軍,特別是陳到投降了曹沖之後,他更是不讓趙子龍留開他的身邊,就是讓趙雲去范陽做太守,也是掛了個名而已,沒幾天又把他調了回來。
八月,法正帶著何平地白虎軍和許儀的荊山軍到達涪陵。彭這時也接到了曹沖的命令,他們倆一商量,將涪陵地大族招集到一起,扔出馬謖的信件,然後一聲令下,將與馬謖相通的幾個家族全部推出去斬首,驚得那些豪強們膽戰心驚,面色煞白。然後彭又玩了一招安撫之計,他將這幾個大族的人財物都分給了那些沒有和馬謖相通的,特別是范家,得到了一筆豐厚的獎賞,不僅補回了折損的五百私軍,還賺了一大筆。這下子那些大族安穩多了,本來有意見的,意見也少了,一個個歌功頌德,把彭捧得上了天,渾然忘了他們來之前還詛咒他們彭家死光光的。
不久,杜和袁約又送來了五六百人,補齊了白虎軍,白虎軍改由何平帶領,袁虎為副,再次上陣與馬謖帶領地武陵蠻作戰。馬謖大勝之後,心態放鬆,靈思妙想泉湧而出,用兵越發純熟。不過這次地何平和悍勇的樸敢不一樣,他打仗以穩為主,絕不冒進,斥侯都要放出十幾里。馬謖布了好幾次陷阱,都沒抓到機會。他再和涪陵地大族聯繫,這次涪陵的大族不再信他了,立刻把他的信使綁起來送到彭跟前。彭也不多說,直接割了使者的鼻子,讓他回去給馬謖報信。馬謖氣得直翻眼,卻又無計可施,接著又聽說許儀的荊山軍趕到了涪陵,而秭歸方向的折衝將軍樂進樂文謙,也帶著四千大軍越過長江,向自己的背後趕來,局勢一下子變得嚴峻起來。
馬謖不敢大意,他雖然自信聰明,但同時面對著這麼多久經戰陣的名將,而不僅僅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樸敢,他還是很擔心。他一方面給張飛送信,讓他接應自己,一方面給諸葛亮寫信,告訴他涪陵的情況和自己的處境,如今涪陵已經有近萬大軍,自己只有四千武陵蠻,根本不是對手,請諸葛亮給予下一步行動的指示。他特別提到了曹軍的動向有些出人意料,只怕除了要平定涪陵之外,可能有襲擾武陵的可能,請諸葛亮提前做好準備。
諸葛亮接到馬謖的信之後,沉思了好久。他很擔心馬謖的安全,可是如果讓馬謖現在就撤出來,那僅憑沙摩柯根本不是法孝直的對手,法孝直很快就能打到武陵來,那他的屯田就算是替曹沖屯的了。他看著田里快要收割的稻子,實在割捨不下。思前想後,他給張飛和馬謖同時寫了信,請張飛向前接應馬謖的側後方,防止樂進抄了他的後路,讓他們再堅持半個月,只要半個月,他就可以收割了糧食,然後穩穩當當的和曹軍周旋。
他給馬謖的信中說,曹軍的水軍不足以控制長江,就算要過江作戰,也是以突襲為主,不可能長期作戰,只要已方做好充分的準備,不給曹軍一點機會,他們自然會退去。他還告訴馬謖,主公執意進攻犍為,現在僅憑去年的庫存糧草根本應付不過來,他已經向零陵的大族借了糧,就等著武陵的收成來償還呢。一旦丟失武陵的糧食,後果不堪設想,因此他要求馬謖在可能的情況下盡量拖住曹軍,讓他有時間收割。他還建議馬謖,沒有必要硬碰硬,可以發軍武陵蠻善於山地作戰的長處,將曹軍引入武陵蠻的腹地作戰,只要他活著就行,至於武陵蠻會受多少損失,那都沒關係,這些蠻子反正不是什麼好人,將來遲早要收拾的,現在死光了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