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舞青春年少,膽大妄為,居然徑直來到黑虎幫在江南的月牙分舵,朱門上的銅環亮如黃金,高牆內有寬闊的庭院,雕花的廊柱,窗子上糊著雪白的粉紋紙,不過卻被覆院的濃蔭映成淡淡的碧綠色,她微笑著敲打著門上銅環。
高大的朱門緩緩打開,風清舞抬頭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鋒利長刀,她似乎並沒有被嚇到,笑容清純如鮮花綻放,聲音悅耳甜美,「我十分仰慕劍帥葉飛,聽說這幾天葉大俠呆在月牙分舵,故千里迢迢趕到這裡,希望可以請他喝酒。」
沉重的長刀紛紛垂下,佇立在院落中的近百名長刀鐵騎露出了爽朗笑容,面對如此可愛的少女,誰也不好意思殺氣騰騰地手持鋒利長刀,一馬當先站在前面的分舵主劉長風歎息道:「真是不巧,葉副幫主今日剛好不在月牙分舵,姑娘改日再來吧。」
風清舞的髮髻精巧有特色,鬢角有用絲線穿成的珠花,垂在兩旁,薄遮雙鬢,使她份外嬌俏可人,她雖然稚氣未脫,可是忽然乾脆爽朗道:「你們就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長刀鐵騎吧,早就聽說葉飛率領長刀鐵騎在江湖中戰無不勝,今日既然未能見到葉飛,我就請你們晚上喝酒吧。」
站在她旁邊的一名長刀鐵騎忍不住笑道:「我們這附近可是足有五六百名長刀鐵騎,全部都是酒中豪傑,沒有百罈美酒恐怕是不夠喝的,姑娘是在說笑吧。」
風清舞隨手從鬢角取下那朵精緻珠花,微笑道:「這些珠花應該值數百兩銀子,足夠大家晚上痛快喝酒了。」剛才說話的那名長刀鐵騎頓時傻眼了,怎麼也沒想到眼前嬌滴滴的少女出手竟然如此豪爽。
明月刀劉長風忍不住笑了,葉飛這些年為了黑虎幫日夜操勞,戰功卓著,任勞任怨,平時沉默寡言,從來不近女色,向來深得幫中兄弟尊敬,可是今日難得有這麼可愛的少女找來,劉長風沉吟片刻,忽然對風清舞輕聲道:「葉副幫主遠在百里之外的挽月樓,每次激戰之後,他都喜歡獨自到那裡喝茶。」
風清舞眼睛頓時發亮,甚至亮過了天上星星,她含笑把手中的珠花遞給了明月刀劉長風,嬌笑道:「謝謝大叔,麻煩大叔晚上請葉飛的眾多好兄弟喝酒,我現在就趕往挽月樓。」俏麗身子幽雅地飄到馬背上,快樂地奔馳而去。
月牙分舵的沉重朱門緩緩關閉了,門口忽然蹄聲陣陣,張旺財率領大隊人馬奔馳而來,他和葉飛不一樣,葉飛不喜歡熱鬧,只要沒有作戰任務,平時喜歡獨處,默默練功,出門也是獨自一人,絕不會帶任何隨身護衛,張旺財則喜歡熱鬧,出門總是前呼後擁,大隊護衛高手伴隨左右。
張旺財的臉看來毫無特點,瞇著又細又長眼睛,眼睛似睜非睜,可是卻有種說不出的懾人光芒,平平凡凡的人,看起來有點不平凡的派頭,他微笑著對劉長風道:「劉兄最近可好?葉副幫主呢?趙幫主讓我順道叫上他共同趕回黑虎山。」
劉長風恭敬道:「稟報張副幫主,葉副幫主此時並不在這裡,而是在百里之外的挽月樓。」
張旺財環視周圍密密麻麻的數百名長刀鐵騎,微微皺眉道:「葉飛是獨自去的挽月樓嗎?江湖險惡,此時風雲激盪,黑虎幫的強敵虎視眈眈,他身為副幫主,獨自外出太過危險了。」
劉長風沉聲道:「葉副幫主向來喜歡獨來獨往,以後屬下會吩咐長刀鐵騎隨時護衛。對了,剛才還有一名少女千里迢迢趕到挽月樓找葉副幫主。」
張旺財臉上露出曖昧笑容,詫異道:「真的有少女來找葉飛嗎?嘿嘿,我今日可要趕到挽月樓瞧瞧!也罷,我和他這些年東奔西走,平時難得有機會聚在一起。」他回頭對身後近百名黑虎鐵衛道:「既然葉副幫主有了佳人約會,你們也不便隨我同往,全部在這裡等我,我獨自趕往挽月樓。」
柳樹的枝條在微風中擺動,萌發出鵝黃的葉子,遠遠看去好像一團淡淡的霧,似有似無,「若總是呆在華山,看雲來雲去,花開花落,縱然有最好的享受,但和一隻被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又有什麼分別呢?還是外面的世界更精彩!」風清舞此時的心已經被春風融化了,駿馬悠悠奔馳在繁花似錦的小道上,她閉上雙眸,享受著這明媚的陽光,傾聽著春的呢喃。
挽月樓構建在一彎綠水之畔,四周山林青翠,樓閣層台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遠眺雲霧朦朧之中,可見群山之迭翠,藍天之雲飛,近俯碧水蕩漾,白鷺點點,湖心草灘盡收眼底,令人心曠神怡。
「挽月水在手,弄香花滿衣!」風清舞抬頭就望到了掛在閣樓大門的對聯,她興奮地走進了挽月樓,耳邊聆聽到的是拱圍在四周的參天古樹、低矮籐蔓枝葉在風的揉拂中發出「沙沙」的聲響,低簷無語,院落中青苔點點,蒲草叢叢,她徑直走上了最高一層,上面沒有太多的人,她一眼就看到了臨窗而坐的葉飛。
葉飛身著清清爽爽的白衣,文文雅雅的臉,膚白如雪,再加上秋星明月般的雙眼,眼中還彷彿不時有白雲飄過,悠悠遠遠的一朵白雲,他靜靜凝視起伏掩隱在濃淡相錯的綠蔭中青灰色磚牆,無論風雨侵襲歲月滄桑,磚牆承載著多少苛求、責難、曲解,承載著幾多惡厄與劫難,靜默無語,獨自舔恤著歷經風雨後的斑駁傷痕。
葉飛不時低頭飲茶,喜歡茶,也許就是源自於茶中平淡卻有著穿透骨髓裡的香,驀然回首,她卻不在燈火闌珊處,他英俊面容佈滿了蕭瑟之意,根本沒有注意到青春亮麗的風清舞,默默凝視茶葉上下翻飛著舞蹈,看著細長茶葉在水的浸潤下變的溫軟了,釋放著幽雅的芳香,所謂品茶也許不光是品著口中味吧?欣賞葉片靜靜綻放的過程又何嘗不是一種享受呢?
江南暮春如畫,風清舞身入畫中,如夢似煙,一團彩雲挾著香風捲進來,她有些微微惱怒,葉飛竟然沒有絲毫留意她的進入,他依然悵然品茶遠眺,她顯然心有不甘,「怎樣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呢?」烏溜溜的黑眼珠靈活轉動,秀臉上忽然蕩漾著燦爛笑容,她隨手取下了掛在牆上的馬頭琴,纖巧的手指輕鬆自如地在琴弦上優美地跳動,微笑著開始輕唱一曲《笑紅塵》:
紅塵多可笑,癡情最無聊,
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
心卻已無所擾,只想換得半世逍遙!
醒時對人笑,夢中全忘掉,
歎天黑得太早!
來生難料,愛恨一筆勾銷,對酒當歌我只願開心到老!
風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逍遙!
天越高心越小,不問因果有多少?獨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瞭,一身驕傲!
歌在唱舞在跳,長夜漫漫不覺曉!
……
風清舞輕盈的身子似乎隨著歌聲輕輕搖晃,居然讓馬頭琴尖銳的音色從容地綻放和呼吸,隨著情緒的堆積,萬千言語和青春美麗通過這曲《笑紅塵》淋漓地宣洩出來,恰如一場夾雜著複雜矛盾情緒的暴雨瓢潑下來,令人猝不及防。
葉飛雖然還是沒有回頭,心中卻頗有感觸,靜靜聆聽天籟般的音樂和歌聲,恍惚間進入一個充滿色彩與青春的繽紛世界,抱負與灑脫,青春與光芒,絢爛與癡迷,種種交織的情感被風清舞完美地演繹出來,令他心情澎湃,臉上露出了灑脫笑容,琴弦間似乎瀰漫著激情硝煙,鏗鏹的節奏似寶劍玉珠擲地有聲,慢速樂段則滿是青春的惆悵和嚮往。
青春飛揚的琴音歌聲讓樓下的客人也紛紛上樓觀望聆聽,不少年輕的江湖客被悠揚激情的歌聲感染,忍不住敲打著碗盞杯筷一起大聲唱了起來,江湖總是在不經意間釋放出絢麗激情,讓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不能自已!葉飛終於忍不住回頭凝視風清舞,這是比宛兒更年輕的少女,他忽然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灼熱的目光和逼人的青春。
曲終人未散,挽月樓中一片叫好聲,風清舞放下了馬頭琴,當著眾多江湖好漢的面,忽然起身盈盈朝葉飛走去,一彎淺笑,那樣賞心悅目,那麼溫柔嬌美,背掛一枚精緻短劍,風中衣抉飄飛,輕盈灑脫,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雙明眸**裸地凝視侷促不安的葉飛。
風清舞秀髮鬢角插著朵芬芳的白色小花,越發顯得嬌俏柔美,青春煥發的俏臉卻是笑容可掬,美眸在長而翹起的睫毛下晶晶閃閃,她嫣然笑道:「葉公子還記得我嗎?我們曾經在洞庭湖畔見過一面,今日我特地到江南請你喝酒。」
葉飛臉色似乎微紅了,抬頭沉聲道:「我從來不飲酒,謝謝你。」他並未忘記風清舞,她也很難讓人忘記,不過他還是很快轉身凝視窗外,不再說話,遠處杏花已怒放,猶如淡粉的雲在低空漂浮,那是怎樣的空靈呀?
風清舞似乎看到葉飛微微泛紅的臉,秀目閃過靈動目光,乾脆痛快坐到葉飛桌子對面的椅子上,還沒有忘記拿過旁邊桌子上的酒壺放在葉飛面前,手肘枕在扶手處,托起香腮,笑意盈盈,抬頭凝視葉飛道:「我名風清舞,乃是華山弟子,素聞公子劍帥大名,甚為仰慕,公子既然不喝酒,那也可以茶代酒,我不遠千里趕到江南,怎麼也要和公子喝幾杯酒。」
所謂伊人,在水之湄,煙籠流水月籠紗,淡霧浸入衫,如夢似煙,風清舞的眼是煙波橫,眉是寒山翠,酒已滿入酒杯,抬在了她的柔荑中,葉飛沒想到眼前少女如此豪邁,他也不說話,把眼閉上,品了口清茶,隨意把手中茶水飲盡。
風清舞撅著小嘴望著閉目養神的葉飛,慵懶纖細的十指在素淨的光影中徘徊著,像一葉浮萍劃過水面留下些微漣漪,淡淡的情感流露指間,卻不知道訴說著什麼,冥想之際只能把玩著酒的味道,辛辣的味道,流到胸口卻有些傷感。
葉飛眼中似乎只有清茶,完全忽視了風清舞的存在,她眉目間神采流動,忽然纖手一探,明潤似雪雕般的手掌攔在他的手與茶杯之間,微嗔道:「難道身為黑虎幫副幫主就這樣冰冷傲慢嗎?也不和我說話,甚至都不笑一笑,我真的好想看到你的笑容。」
葉飛早就習慣了沉默寡言,冷峻的面容依然沒有絲毫笑容,風清舞讓他想起了嬌媚宛兒,他的心中充滿了淡淡而永久的悲傷,忍不住冷冷道:「我喜歡獨自喝茶。」說完後轉身靜靜凝視窗外。
風清舞雙眸中隱約有淚花滾動,從來沒有人對她如此冷淡,從小就在華山被人寵著長大,她不由想起了江湖中流傳葉飛,宛兒和趙烈之間的情感糾纏,咬牙抬頭凝視葉飛的側面,忽然看到了深藏在他眼中的悲傷,她心中一軟,輕柔地為他加滿了茶水,默默與他凝視窗外蒼莽虛茫的落日暮色和聳入雲端、秀麗迷濛的群山夕景,他們誰也沒有說話,甚至沒有眼神交流,一切盡在不言之中,窗外落日映紅了晚霞,群山迭翠,雲飛碧水之上,草灘上白鷺飄飛,她沉醉在美景之中,芳心「砰,砰」如小鹿亂撞。
葉飛心裡瀰漫著淡淡的憂傷,當漂泊的步履厭倦了浮世喧囂,當沉迷的心境趨於了繁華落盡之後的寧靜,回憶起那些且聽風吟,淡聞琴幽靜水流的恬淡,勾勒出那些無關風月的心情,竟然也會在心尖滑過或深或淺的痕跡,如花開過後那種靜靜的美!
樓面忽然微微震動,血魔王冷血的紅色身影驀然落在眾人面前,面容豐腴飽滿,豐頤秀目,嘴角微翹,偏偏眼睛血紅欲滴,讓人望之心驚膽戰,他悠然坐到了風清舞身邊,把她手中的酒杯取下一口飲盡,忽然對葉飛冷冷道:「葉飛,酒是好酒,不過你可以走了,我看上了這小妞。」
風清舞瞪大雙眼凝視坐在旁邊恐怖的血魔王,看到了邪惡冰冷的目光,秀眉輕蹙,她咬牙反手拔出短劍,裝出凶狠的樣子道:「我不喜歡你坐在旁邊,趕快離開。」她從小煉劍,向來在華山「戰無不勝」。
血魔王臉上露出妖艷笑容道:「小姑娘,我喜歡你這種性格,今晚我非要你不可!」他緩緩在酒杯中加滿酒,痛快一飲而盡,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葉飛已經握緊了雙拳。
風清舞手中的鋒利短劍閃電般刺出,血魔王臉上笑容更濃,隨手握住了鋒利劍身,手指輕彈,她手腕頓時發麻,手中短劍驀然就變為碎片從空中「叮叮噹噹」落在地面,剛才上來聽歌的江湖客紛紛低頭走下了樓,血魔王殺人如麻,誰也不敢招惹,只能灰溜溜迅速逃走。
葉飛雖然知道眼前之人乃是威震天下的血魔王,依然冷冷道:「她是我的朋友。」一種無法形容的劍氣,就像一重看不見的山峰,向血魔王壓了下來,大海之心仍在鞘,劍氣並不是從這柄劍上發出來的,他的人比劍更鋒銳凌厲。
風清舞頓時心花怒放,癡癡地凝視葉飛堅毅沉穩的面容,看到了他眼中冷傲堅毅的目光,雖然他依舊未有半分笑容,她秀氣的雙眸中卻射出喜悅的亮光,如絲細眉下一對明眸透出愛慕的神色,全然不知身邊之人乃是黑榜排名第四的絕頂高手。
血魔王瞳孔收縮,肌肉忽然繃緊,眼中閃過憤怒的血紅色目光,渾身爆發出凶悍殺氣,冷冷凝視眼前瘦弱的白衣男子,忽然仰頭大笑,透明氣流凝聚直如密密麻麻的無形鋼針刺向葉飛,他的雙拳則重重錘在桌面上,可是卻連桌面上杯中滿滿的茶水也未震潑。
一陣風吹過,也不知是從哪個地方吹進來的,酒樓內忽然變得很冷,桌面上傳來的強大力量幾乎讓葉飛雙臂欲折,腦際如遭雷擊,竟被對血魔王震得橫飛開去,他戰鬥經驗已非常豐富,尚在橫跌的當兒,體內真氣迅速運轉了數個周天,總算把對方摧心裂肺的勁氣化去。
葉飛飄落地面,神色未有絲毫改變,依然沉穩堅毅,氣度如同壁立千丈的斷崖,右手握緊了腰畔的絕世好劍「大海之心」,心無旁鶩,眾念皆空,長劍閃電出鞘,一柄窄窄長長的劍,劍刃上閃著銀藍色的光芒,只見一團光華綻放而出宛如遼闊無邊的藍色大海,散發出柔和光芒,劍柄上的古老雕飾如星宿運行閃出深邃光芒,劍身、芒光,和他渾然一體。
血魔王雙目射出利比刀刃的光芒,明白眼前年輕人絕對不容易對付,他似是不含任何人類的感情,雙手晶瑩通透,像蘊含著無窮的魔力,冷哼道:「憑你也配和血魔王動手嗎?」
葉飛不置可否的輕聳消瘦肩膊,沒有答話,無論動作神情,都滿瀟灑好看,手中的長劍卻爆發出耀眼光芒。
血魔王伸手往後一抹,兩把黯淡的黑暗小斧已然在手,此雙斧名叫血殺斧,斧頭上紋路亂如蠶絲,斧刃尖上的光紋四射如火,而且在剛出爐時,天地神鬼皆怒,蒼穹雷聲怒吼,春雨提早了半個月!他身上登時生出一股凜厲的殺氣,直衝過來,兩把斧頭平胸往葉飛斜斜劈出,兩利斧先後有致,迅若閃電,氣勁從陰柔變成陽剛,由冰寒轉為灼熱,如此詭異的變化,一出手就知道乃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葉飛不為所動,冷冷握住劍柄,劍尖朝前直指,身子已挺直,就在這一瞬間,他整個人也變了,這種變化,就像是一柄被裝在破舊皮鞘中的利劍,忽然被拔了出來,閃出了光芒。他的人也一樣,就在這一瞬間,他的人好像也發出了光,大海遼闊無邊,包容萬象,他的劍法如同大海般浩瀚,正如他的開闊的心胸,心正則劍剛,無所畏懼。
數聲爆響連串生起,就在劍斧相觸時,血魔王以快得肉眼難以看清楚的速度,兩把短小強悍的利斧先後以按、撞、掃、刺、劈等精奧絕倫的手法,化成萬千鋒利斧影,勁氣狂竄中,籠罩著以葉飛為中心的三丈方圓地面,迫令葉飛只有硬拚而沒法閃躲這威猛無儔的凌厲招數。
血魔王恐怖的凌厲真氣透體而入,葉飛觸電似的硬被震退兩步,心下駭然,差點因氣息翻滾而吐血,葉飛雖在敵人驚濤駭浪的攻勢下,心志仍絲毫不為敵所動,體內真氣再攀至巔峰狀態,十多招過後,葉飛像斷線風箏的斜飛落地,一個蹌踉,又穩立如山。
葉飛沉穩凝視血魔王,眼中毫無畏懼神色,忽然輕飄飄一劍刺了出去,表面上似乎顯得黯淡而笨拙,其實已將他生命的力量注入了「大海之心」,沒有人能看得見他出劍的動作,劍忽然間就已閃電般擊出,在出劍的瞬間,**的重量竟似已完全消失,變得像是風一樣可以在空中自由流動,已完全進入了忘我的境界,他的精神已超越一切,忘記了一切,如同漂浮在無邊無際的藍色大海中,無憂無慮。
血魔王臉上掠過訝色,身子盤旋而起,手中雙斧並不是直線擊來,而是似直實彎,循著一道在虛空中蘊合大地天理的弧形軌跡,腳下就勢搶前三步,凌空幻作千百道斧影,如長江大河般劈向葉飛,兩人激戰數十招後,葉飛的肩頭,後背被利斧劃破,鮮血淋漓,此時太陽剛好落入西山之後,天地暗蒙,寒風刮起,倍添此戰慘烈之意。
「錚」四一聲刺耳顫響,劍斧相撞激發出耀眼火花,葉飛被朝後震飛出去,猛然撞碎了閣樓牆板,眼看就要墜落地面,白色身影忽然奇異地凌空扭身而起,悠然飄落在樓外青翠的樹梢,身子左右晃動,顯然受傷不輕,嘴邊已經流出了鮮血。
血魔王目光寒如冰雪,一對巨目內厲芒閃動,殺氣騰騰,狠狠打量葉飛,雙手中短小雙斧忽然旋轉如風,如同兩個發光的月亮,根本看不到鋒利斧刃,捲起了陣陣逼人殺氣,強烈真氣讓外面數丈遠的樹葉紛紛飄落,竟然被無形殺氣剁為碎片,他全身功力調節到巔峰,欲踏風斬殺葉飛。
風清舞頓時感到渾身發冷,青絲漫天飛舞,她咬著嘴唇,忽然擋在了血魔王面前,不但沒有絲毫駭色,而且冷冷凝視身材高大強悍的血魔王,身上透露出不可侵犯的凜然氣勢,寬大的羅袖從袖口卷齊到肘部,露出溫柔而富彈性的小臂,長衫短裙,上衣無頜,對襟不系扣,露出紋理豐富的內衣,衣邊裙腳套有彩色布料的捆邊,腰圍花布造的長帶子,纖腰看來更是不盈一握,益顯綽約多姿,她回頭對葉飛焦急道:「葉公子趕快離開,我來對付他!」
葉飛嘴角首次露出動人之極的笑容,其動人處是那種自然流露,令人絕不敢懷疑的真誠,看得連血魔王都泛出種奇異的感覺,彷彿伸手可接觸到這年青高手優雅雋逸的情感,葉飛借助樹梢的彈力瀟灑蕩回挽月樓,落在風清舞前面微笑道:「你馬上趕快回月牙分舵,率領長刀鐵騎來救我,這裡我先擋著。」
風清舞咬牙不肯離去,香唇輕顫,欲語無言,可是葉飛沉穩的話語似乎讓人無法抗拒,而且她知道此時的確只有那數百名長刀鐵騎可以救下葉飛,她的性格果斷堅決,於是驀然從挽月樓飄落到馬背上,迅速揚鞭奔馳而去,轉身飄下的瞬間,她在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如果葉飛遭遇不測,她會義無返顧地陪著他,哪怕他到了陰曹地府!
葉飛手中的「大海之心」泛出柔和的藍色光芒,一劍輕飄飄地刺出,輕得就像是流水那麼輕,這一劍輕描淡寫,彷彿隨手揮出,一種極緩慢,極優美為動作,就像是海風那麼自然,可是當狂暴海風吹來的時候,有誰能抵擋?又有誰知道海風是從哪裡吹來的?
血魔王神色凝重,不敢大意,定定凝視刺過來的「大海之心」,冷冷用餘光望了眼騎馬奔馳而去的風清舞,雙目射出凶厲神色想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等我迅速殺了葉飛,再將你半路劫走,一定要好好折磨你!」他狂喝一聲,容色卻是靜若止水,猛往前衝,運斧頭用力劈出,直取葉飛要害,真氣透斧刃而去,發出破開空氣的尖嘯,聲勢驚人至極。
風清舞衝出挽月樓的時候,驀然聽到了凌厲風聲,忍不住回頭朝挽月樓望了一眼,什麼也沒看到,但見璀璨夜空明月高懸,可是淚水已經悄然滾落,她咬牙繼續朝黑虎幫月牙分舵騎馬狂奔而去,就在她收回悲傷目光的時候,幾滴刺眼鮮血從挽月樓濺落在她身後,她卻沒有看到。
葉飛咬牙苦苦支撐,血花飛濺,他知道今日難逃一死,所以剛才故意讓風清舞離開,可是神態間依然擁有堅決的傲氣,目光堅毅,臉上反而露出燦爛光輝的笑容,他不由想起了海上那段自由自在的日子:在蔚藍的大海上,在滾滾碧波之上,在月白風清的晚上,他總是喜歡獨自迎風施展輕功,持劍悠然飛行在月下,潮濕溫暖的海風拂面而過,每當這種時候,他總是覺得心情分外寧靜,那時侯宛兒總是在海船上等他。
傲氣是劍客絕對不可缺少的,就憑著這股傲氣,劍客甚至可以把自己的生命視如草芥,因為劍客早已把生命奉獻給劍道,既不求仙也不求佛,人世間的成敗名利,不值一顧,更不值一笑,要的只是那一劍揮出時的尊榮與榮耀,在葉飛來說這一瞬間就已是永恆,為了達到瞬間的巔峰,他甚至可以不惜犧牲生命。
血魔王的眼中射出了欽佩目光,歎服於葉飛那一劍的風情,他面對的是真正劍客,年紀輕輕的葉飛從容淡定,劍法如神,已經顯示出絕代劍客的風範,可惜卻遇到了排名第四的黑榜高手!
「哧」的一聲,大海之心無堅不摧,寧折不彎,鋒利的劍芒硬生生把血魔王左手持的堅硬斧頭砍為兩截,血魔王心頭劇震,剛才差點被葉飛斬斷左手腕,他右手握著的斧頭沒有絲毫遲疑,閃電般劈向了葉飛的大腿,斧頭閃出詭異弧線,凌厲霸道,眼看即將把葉飛的右腿生生割斷!
一道淡淡的刀光驀然貼著地面掠了過來,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和破空暴響,可是刀光卻迅如閃電,血魔王若不躲避,雙腿必然被這快若驚虹的刀芒砍斷,他冷哼一聲,迫不得已收回了手中的黑色利斧,紅色身影旋轉著沖天而起。
張旺財這從樓梯口輕輕躍出,穩穩站立,平凡的衣服,平凡的面容,讓人根本無法留下任何印象,他懶洋洋的提刀站著,一雙又細又長的眼睛似閉非閉,嘴角還帶著懶洋洋的一抹微笑。
血魔王凶狠地從空中重重落下,震得整座挽月樓都搖晃起來,他瞳孔收縮,凝視張旺財驚異道:「你究竟是誰?你手上之刀是什麼刀?」
張旺財凝視手中那柄其薄如紙的刀,一柄平凡簡單的刀,一柄有著淡藍色光芒的薄刀,淡淡刀光,淡得就彷彿高掛夜空的那一輪彎月,他忽然微笑道:「此刀有影無蹤、有形無質、其快如電、柔如髮絲,殺人時,就像情人的擁抱,非常溫柔,甚至會感到甜蜜,幾乎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非常不錯的滋味,真的不騙你!不過我更喜歡把此刀叫做「無形無影無痕刀」,在下乃是黑虎幫副幫主張旺財,江湖暫時稱呼「無形刀」,名字似乎很土,可是我真的很喜歡這個名字,雖然並沒有血魔王那麼天下聞名。」他開口就碟碟不休,囉嗦無比,簡直和葉飛的惜字如金形成了鮮明對比。
葉飛以前總覺得旺財說話俗不可耐,不過此時卻感到了溫暖,他慘白面容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抬頭對張旺財道:「你怎麼會忽然趕到這裡?還好你及趕到,不然我已被斬斷右腿。」
張旺財望向血魔王的目光顯得非常凝重,握刀的手滿是汗水,他忽然對葉飛輕鬆隨意道:「聽說你在挽月樓和美女有約會,我就孤身匆匆趕來,本想與你痛快賞月飲酒,可惜卻未看到美女!嘿嘿,剛才我看到一個少女匆匆離開,淚眼婆娑,你還是趕快去找她吧,省得她傷心,這裡就交給我了。」
葉飛從張旺財話語中看到真摯的兄弟情懷,明白了張旺財的苦心,心中充滿感動,沉聲道:「你我雖然相識許久,但向來話不投機,可是真沒想到你能如此夠義氣,平時你身邊總是高手如雲,可是今日為我卻孤身而來,難道真是天意嗎?不過趙大哥身邊迫切需要人手,就算為了趙大哥,你也應該趕快回月牙分舵召集長刀鐵騎,血魔王未必殺得了我!」
張旺財握緊手中的無形無影無痕刀,低聲道:「我曾經對你有過很深的誤會,可是這麼多年,我們兩人始終跟隨在趙大哥身邊,經歷了太多太多的坎坷風雨!你全心全意為大哥征戰江湖,終日在外激戰,幾乎沒有休息,我怎麼會不知道?我一直欽佩你的至情至性和磊落胸襟,況且你此時已經受傷,不宜再戰,趙大哥和黑虎幫絕對不能失去你!」
葉飛平時並不是很喜歡張旺財的性格,旺財相貌略顯肥頭大耳,再加上經常守在趙烈身邊,似乎很像那些阿諛奉承之輩,可是此時他卻從旺財的眼中看到了肝膽相照的真摯情感和堅定從容的決心!
真正的好兄弟並非要整日在一起飲酒作樂,他們平時雖然並非無話不說的兄弟,可是此時兩人相視一笑,看到了真正的兄弟義氣,那是多年相識後慢慢累積的情感,平時雖然感覺淡薄無言,可是藏在心中的兄弟義氣卻在面臨生死攸關的時候驀然爆發,兩人心意相通,不由想起了以往的悠悠歲月:他們在神刀門中的忍辱負重,他們在黑虎幫任勞任怨,一起攜手為趙烈打下了半壁江山……太多的往事浮現心頭,他們忽然伸手緊緊握在一起。
張旺財頓時心神激盪,熱血沸騰,忍不住高聲道:「我只知道酒會喝盡,肉會吃完,金子會花光,美女也會老去,海會枯石會爛,但是兄弟義氣卻永遠存在,你我都是好兄弟,今日就攜手轟轟烈烈痛快激戰,絕不退縮,同生共死!」
葉飛更是連眼眶也濕潤了,深深吸氣後傲然道:「憑劍問江湖,勝敗不過是過眼雲煙,豪情萬丈,笑傲江湖,一襟晚照手中劍,誰能知曉明天事?你我兄弟同心,區區血魔王何足掛齒!」言語中視天下英雄為無物,他忽然拎起一壺烈酒,砰地拍去壇泥,同時舉壇,仰頭,酒如萬劍入喉去,呼嘯而狂吞烈酒,伸手抹去嘴邊酒水,抬頭朗聲道:「平時我從不喝酒,今日就陪你痛快喝酒,縱情狂歌,讓山河與我共醉!」
張旺財仗刀而立,豪氣沖天,忍不住大笑道:「說得好,真是痛快!不愧是威震天下的劍帥葉飛!哈哈,今日我就拔刀怒嘯,欲把肝膽化做冰雪,縱馬狂歌,且看我男兒本色!」
長刀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