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較量(三)
俗話說得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句話是俗了點,可卻極為正確,鄂爾明算不上一個很貪的人,只是偶爾喝喝兵血,吃點兒空餉,不過那都是領軍之人的通病,算不得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可有一點鄂爾明跟誠親王胤祉是一個德性——投機心理,打起悶棍來不比胤祉差多少,在朝堂百官中名聲算不得太好。此次新皇繼位正是個投機的好機會,鄂爾明自然是不想放過的,原本就盤算著要趁此機會狠撈上一把,可令他沒想到的是,九格格溫憲竟然會在大雪夜裡殺上門來了,這令鄂爾明不能不多想一些——溫憲格格跟胤祚、胤都來往密切,跟胤縝也關係不錯,加之又是康熙老爺子最寵愛的女兒,這時節跑軍營裡究竟代表的是哪方勢力?
鄂爾明在大帳門口發了好一陣子的呆,好半會才回過神來道:「傳他們進來,啊,不,本督親自去迎接,中軍護衛營集合,跟本督一道出迎。」隨著鄂爾明的命令,千餘名西山健銳營的士兵手舉著火把跑到了營房門口,排開了陣勢。
「參見九格格,下官甲冑在身不能全禮,還請格格見諒,不知格格大駕深夜來此,有何公幹?」一見到被巡哨們引到營門口的溫憲格格一行人,鄂爾明立刻躬身問道,持禮雖恭,可並沒有要請溫憲格格等人入營的意思。
溫憲格格端坐馬上,面無表情地一聲不吭,鄂爾成翻身下馬,走到近前,對自家三哥拱了下手道:「三哥,小弟與格格是奉皇命而來,進營詳談可成?」
鄂爾明眼珠子轉了轉,嘿嘿一笑道:「也好,也好,格格。裡面請!」溫憲格格冷哼了一下,也不下馬,昂著首便徑直進了軍營,負責保護溫憲格格的「暗箭」高手立刻緊隨其後也縱馬進了營房,鄂爾明攔住了準備跟進的鄂爾成,小聲地嘀咕道:「五弟,你們這是……」
「三哥,格格是傳聖上的密旨來了,小弟也不是太清楚,不過該是好事。三哥無需多慮。」鄂爾成附在鄂爾明的耳朵邊低聲地說道。
爾明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手一擺示意鄂爾成先行一步,自個兒背著身,悄悄地對心腹手下打了個暗號,急步跟上鄂爾成,兄弟倆快步向中軍大帳走去。
中軍帳內,溫憲格格毫不客氣地高坐在帥位上,冷著臉看著站在下頭的鄂爾明,從鼻孔裡冷哼了一下道:「鄂大人很忙啊?這麼晚了還操練軍士?」
「啊,格格誤會了。」鄂爾明滿臉堆笑地說道:「我軍正在演習。呵,演練夜戰,所以……」
「哦?」溫憲格格突地換上了張笑臉,笑著說道:「鄂大人勤於練兵,這很好。怪不得皇阿瑪常誇你帶兵有方,本宮見鄂大人如此勤於皇事,心中甚慰,本宮剛從皇阿瑪那兒來,有旨意給你。」溫憲格格掃了眼站在帳內的那幫衛兵,冷冷地接著道:「除鄂大人外,其餘人等全部退下!」那幫子衛兵都是鄂爾明的貼身心腹。聽了溫憲格格的話,卻連動都沒有動,只是看著一軍主帥鄂爾明。
鄂爾明呆了一下,臉色陰晴不定,兩隻眼閃爍了好一陣子之後,笑著說道:「格格,既是有旨意,就讓他們先準備好香案如何?」
「不必了,此是密旨,閒雜人等不得參預。爾等還不退下,想謀逆嗎?」溫憲格格嬌叱一聲道。
「這……」鄂爾明猶豫了好一陣子,偷眼看了看自家兄弟,又看了看侍立在溫憲格格身後地那三名「暗箭」,咬了咬牙,揮手示意那幫親衛退了出去,恭敬地對溫憲格格道:「請格格宣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西山健銳營拱衛京畿。實為社稷之屏障。營都統制鄂爾明克盡職守,忠孝雙全。朕深許之,著晉一等子爵,蔭二子;望爾能善始善終,勿失朕望……持此詔者有權節制西山健銳營。欽此。」溫憲格格清脆的聲音在大帳裡迴響著,聲音雖不算太大,可卻令鄂爾明如雷擊頂,整個人都有些傻了,心思恍惚起來——聽持詔者調度就能有子爵的賞賜,還能蔭二子,算得上重賞了,不過此等賞賜比起擁立之功來說卻又差了不少,該如何處置著實令鄂爾明猶豫不決,呆呆地跪倒在地上,卻忘了磕頭謝恩。
「鄂大人,你還不謝恩更待何時?」溫憲格格冷哼了一下道。
「下官,下官……」鄂爾明臉色變幻了好一陣子之後,咬著牙道:「臣領旨謝恩。」鄂爾明磕了個頭起了身,媚笑著道:「格格既是奉旨節制本軍,且讓下官去安排一下,順便通知各營統領前來聽命,如此可好?」話雖是如此說,可鄂爾明眼中的狡詰之色卻瞞不過溫憲格格的雙眼,眼瞅著鄂爾明打算抗旨不遵了,溫憲格格心中一陣發沉,斷喝了一聲道:「不必了,鄂大人儘管留在此地好了,本宮自會讓人去通知各營統制。」
「呵呵,那是,那是。」鄂爾明眼珠子一轉,笑呵呵地問道:「格格來此是從暢春園直接來的,還是……」
「有區別嗎?聖旨總不會是假的罷?本宮令你不得擅自調兵出營,你有何看法?」溫憲格格冷著聲問道。
「沒有,沒有。既是格格之命,下官一體遵從便是。」鄂爾明一聽不是要調他去打仗的,心裡頭先暗自鬆了口氣,轉念一想,啥事都不用做就能撈個子爵也算是不錯的結果,可一想到若是領軍擁立或許能撈到更多的好處,心裡頭又不免有些發癢,頗有些躊躇起來。正在此時,大帳外突地傳來一陣噪雜地喧嘩聲,還沒等鄂爾明明白是怎麼回事,十數名將領便闖了進來,各自跪倒在地,高聲道:「下官等參見格格。」
「你們,你們……」鄂爾明眼瞅著這幫子手下沒理會自己這個主官,反倒是先向溫憲格格敬禮。頓時有些慌了手腳,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溫憲格格回頭看見「暗箭」三號點了下頭,這才放下了心來,客氣地一抬手道:「諸位將軍請起,本宮奉命節制西山健銳營,聖上有令,西山健銳營保持戒備,任何人不得擅自出營,違令者斬!」
「臣等領旨謝恩!」一幫子將領各自磕頭謝恩,起了身。分立左右,等候溫憲格格的調遣。
「鄂大人,你還有何疑問?」溫憲格格好整以暇地調侃了鄂爾明一句。
「他們,他們……」鄂爾明憤怒地指了一下那幫子統領,怒氣沖沖地道:「本官是聖上特簡的都統,沒有聖命,誰也不能奪了本官之權!」
「鄂大人累了,請他下去休息好了!」溫憲格格冷冷地說了一聲,侍立在她身後的「暗箭」五號胖大的身形一閃,人已到了鄂爾明的身前。蒲扇大的巴掌一立,一個刀掌刊在鄂爾明的後腦勺上,頓時將兀自喋喋不休地鄂爾明擊暈過去,隨手從懷中取出條繩子,將鄂爾明捆成了個粽子。往帳篷的角落裡一扔,對著溫憲格格拱了拱手,笑呵呵地走回了原地。
「暗箭」三號從溫憲格格地身後走了出來,掃視了一下那幫子將領,追問了一句:「各營都處理乾淨了嗎?」
一幫子統領中走出一條大漢,上前打了一個千道:「回大人的話,營中都已清除。全軍已被我等控制在手。」
「好,爾等辛苦了,某會向王爺為爾等請功的。」三號點了下頭,回身看著有些疑惑的溫憲格格道:「格格,這些都是王爺的人,事情都已辦妥,可以給王爺發信號了,請格格示下。」
溫憲格格這才明白胤祚早就預先安排好了一切,讓她出面不過是個幌子,或者說是個信號。心中雖有些不快,可也明白胤祚地苦心,那就是給她一個立大功的機會,溫憲格格的心中不禁又有些感動,點了點頭道:「好,發信號!」三號點了下頭,拿起案桌上地紙筆。飛快地書寫了一番。大步出了門,接過一名士兵手中的籠子。將信裝入一個小布囔,繫在籠子裡那只鴿子的腿上,打開籠子,讓信鴿飛了起來。
「太好了。溫憲小丫頭已經得了手,嘿,不錯,這丫頭算是立了個大功了。」獅子口胡同大院的密室中,胤祚看著剛接到地飛鴿傳書,心情愉悅地說了一句。
胤祚想讓溫憲格格立功的意思如何能瞞得過鄔、林兩大謀士,只是他倆都不想點破此事,也不想就此事發表些看法,只是相視笑了一下,並沒有接口。
「王爺,九門提督衙門、西山健銳營的事情理應不會再出什麼大的意外,十三爺那頭也來了消息,說是已經起了兵,明日一早理應能夠趕到,不過四爺既然也跟十三爺有聯繫,這裡頭只怕還有文章,王爺不得不防。」林軒毅笑著說道。
胤祚聳了下肩頭,笑了一下道:「老四能有什麼好詔,左右不過是假傳聖旨那一套把戲罷了,這一點早就議過了,卻也不怕老四能唱出什麼大戲來,嘿,倒是老十三的心思還不確定,不過卻也不怕,紫荊關那路人馬也該動一下了。只希望老十三別讓本王失望,否則,本王即便是答應了皇阿瑪,只怕也保不得他的小命。罷了,不談這個了,承福,豐台大營那頭情況如何?」
「回稟王爺,今日午時三刻,十爺親自去了豐台大營,還帶去了百多名親隨,另有一輛滿載地馬車,雖不能確定是何東西,但據車輪碾壓的雪痕可以斷定,車上的東西很重,懷疑馬車裡裝載的是金銀;十爺進營之後,與成文運密談了許久,申時正牌才匆匆離開豐台大營,隨身地親衛只剩下十人,那些留在營中地都是八爺收羅來的高手,釘子也在其中,另,據營中內線傳來消息,十爺走後,成文運就召集心腹秘密議事,酉時傳下軍令,說是明日將操演,嚴令各軍整裝,等候命令。」孫承福從屋角閃了出來,躬著身子答道。
嘿,老八那小子可是把全部的家當都押上去了罷,一車金銀?太少了些吧,不過那小子這些年也沒搞到多少錢,能拿出這車金銀估計也是下了狠心的嘍,也罷,咱就笑納了,替他花花好了。胤祚冷笑了一聲道:「豐台大營都安排好了嗎?」
一號忙站了出來道:「回王爺的話,都安排好了,卓凡、卓統領已經發回了消息,王牌已經進了營,隨時可以動手。」
「那就好。」胤祚看了眼始終低頭站在屋角的劉雙成,頓了一下道:「雙成,你跟了本王多年了,別地話本王就不多說了,明日一早豐台大營不容有失,若是打了起來,嗯,你且多加小心。」
劉雙成上前一步,一頭跪下道:「王爺請放心,奴才就算拼著一死也要報主子大恩,定不會叫賊子得了意去。「嗯,你地忠心本王是信得過的,天色不早了,都下去歇息罷了。」胤祚揮了下手示意孫承福、一號等人各自去安歇,自個兒卻有些心神不寧地在房中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