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龍奪嫡 第三部角力 第三百六十章較量(四)
    第三百六十章較量(四)

    夜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唐代詩人這首《塞下曲》聽起來很美,很有種豪邁的氣勢,充滿了浪漫主義的情調,不過你若是真兒個在大雪天裡身著一身盔甲行軍一夜的話,一準不會有啥浪漫的心思兒,最多只會罵一句:「該死的老天。」唔,假如你還有力氣罵人的話。別人還有沒有力氣罵人,胤祥不清楚,他只清楚自個兒別說罵人了,就連喘氣都有些快喘不動了。雪好歹是停了,可出發時的一萬五千精銳騎兵,一夜急趕之後,黎明時分能趕到京師地界的只剩下八千出頭,這會兒胤祥早就不想罵人了,他已經著急得想砍人了。

    「報!」一名前鋒騎兵手舉著火把從隊伍的前頭縱馬衝了過來,在胤祥所站立的小坡前勒住了馬韁,氣喘吁吁地道:「稟,稟大帥,前面,前面有欽差來迎,要大帥前去接旨。」

    「欽差?」胤祥一聽游騎得話,頓時愣住了——此次他回軍京師並不是奉旨回京,雖說也有旨意,不過那道旨意現如今應該在胤祚手中,而此時胤祥還沒來得及派人跟胤祚取得聯絡,就算是聯繫上了來的人也不可能是欽差,只能是胤祚的王府校尉。胤祥一臉子詫異地看了看身邊的一位戈什哈,眼中露出了探詢的色彩。

    「大帥莫慌,我家王爺有過交待,到京之時會有人接應,不過來的人絕對不會是欽差,這不過是四爺的手段罷了。」那位面色沉穩,氣息平緩的戈什哈平靜地說道。

    祥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一拉馬韁高聲下令道:「傳令下去,大軍止步,本帥看看去。」話音一落,縱馬衝下了小土坡。向隊伍的前方趕去。

    大軍前方十數仗外,立著一群騎士,人數算不得多,也就是三十餘騎,除了為首的是幾名太監裝束的人物外。其餘的皆著善撲營地服飾,數支火把在人叢中閃爍著,就著微明的天色。一眼看上去倒也跟尋常傳旨的架勢沒什麼太多的不同。胤祥在隊伍前看了一下。領著戈什哈們縱馬慢慢地走上前去,很是客氣地詢問了一聲道:「本帥在此,敢問是哪位公公前來傳旨?」

    那群騎士中一位中年太監模樣的人沒理會胤祥地問話。反倒是用尖細的嗓音高聲道:「十三阿哥胤祥接旨。」

    胤祥略一遲疑,還是翻身下了馬,靜靜地跪在路中的雪地上。那名太監很是滿意地點了下頭,展開手中地那份聖旨,拿腔拿調地高聲宣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十三阿哥胤祥躬謙純孝,朕深許之,著晉封怡郡王,即刻前往暢春園覲見。所率之軍交由廣州將軍年羹堯統領,欽此。」

    「臣領旨謝恩。」胤祥一絲不苟地磕了幾個頭,起了身,等著那名太監將聖旨交給自己,一臉子地恭敬,目不斜視的樣子倒也煞有其事。不過也正是因為胤祥裝得實在太像那麼回事了,反倒顯得詭異了些——若是常人遇到此等事情。要嘛是心存疑慮地問個不停。要嘛是因憑空掉下個王位而欣喜若狂,至少也應當是表示一下謝意。絕無如此平靜的道理。若是別人或許看不穿胤祥地偽裝,可年羹堯卻不是尋常人可比,那可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眼瞅著形勢不對,「唰」地抽出了腰間的大刀,縱馬上前,試圖拿下胤祥作為人質。

    年羹堯雖是進士出身,可手底下卻很有兩手,一身武藝也算得上了得,這一縱馬而出,來勢極快,從抽刀到縱馬而出一氣呵成,動作如行雲流水一般。此時,胤祥剛起了身,人還沒來得及站穩,而手下那幫子戈什哈離著胤祥還有數丈的距離,事起突然,就算要救援也有些來不及了,眼瞅著胤祥即將落入年羹堯的手心之際,突地「乓」地一聲巨響,胤祥的戈什哈群中火光一閃,年羹堯的馬頭上頓時炸開了一團血花,原本奔馳的戰馬突地一聲哀鳴跌跌撞撞地歪倒在地,措不及防地年羹堯也被甩下了馬背,一頭栽倒在雪地上,一時半會也動彈不得了。

    「上,拿下這伙假冒欽差的賊子!」一個生冷的聲音從戈什哈群中響了起來,原本正有些莫明奇妙的大軍頓時放開韁繩,衝上前去,將那伙子所謂的欽差大臣團團圍住,試圖將這群人生擒了下來,只不過這伙子人馬人數雖少,卻個個勇悍,一見被圍,也不試圖抵抗,人人抽刀在手,先是將那幾個太監砍死而後人人揮刀自刎,屍體跌了一地,卻連一個活口都沒留下。那些死士倒是死得壯烈,可惜還是漏算了一個人——年羹堯一頭栽下了戰馬之後,才剛掙扎著站了起來,就被幾把長刀架在了脖子上,成了唯一一個俘虜。

    胤祥往日時常在雍郡王府裡出入,跟年羹堯也算是老熟人了,但此刻卻懶得跟年羹堯嗦,看了一眼垂頭喪氣的老年糕,輕蔑地笑了一下,喝道:「捆起來,押下去看好了,若是他要逃,就斬了!」待得年羹堯被押解下去之後,胤祥打量了一下身邊那位氣度不凡的戈什哈,有些詫異地問道:「剛才那把火銃是何東西?」

    「稟大帥,那是我家王爺所賜地神兵,叫左輪手槍。」那名戈什哈不亢不卑地回答道。

    「哦?好厲害地傢伙,能借本帥看看嗎?」胤祥很是好奇地追問了一句。

    「還請大帥見諒,此物是我家王爺所賜,小人不敢做主,若是大帥喜歡,盡可向我家王爺索要。」那名戈什哈頓了一下又道:「大帥,前面就是京師地界了,再過一會兒會有人前來接應的,大帥請動身好了。」話音一落,從懷中掏出一支煙花,一拉火繩,用力往天上擲出,瞬間在灰濛濛地天空中炸出一朵絢麗的火花。

    胤祥雖是眼饞那把神奇的左輪手槍,可也知道這會兒並不是刨根問底的時候。手一揮,高聲下令道:「出發!」自個兒一馬當先地沿著堆滿了積雪的大道向前衝去,馬蹄過處,雪花飛濺,八千多騎兵同時衝起來的聲勢著實驚人地很。這一路速馳。剛轉過一個山彎,藉著漸亮的天色已經能瞅見遠處雄偉的北京城頭了,胤祥剛想鬆一口氣。突地前面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聽聲音就是大隊騎兵正全速向此地趕來。胤祥的臉色頓時就變了,高聲下令道:「備戰!備戰!敵襲!」

    「王爺不必擔心,那是接應地援軍到了。」那名怪異的戈什哈冷靜地說道。片刻之後。三千多騎兵衝到了近前,一名身材魁梧的巨漢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突地一揮手,三千餘騎幾乎同時勒住了馬韁,穩穩地停了下來,那名巨漢縱馬來到胤祥地軍前,翻身下馬,打了個千道:「下官紫荊關總兵蕭望洪參見大帥!下官奉毅親王之命在此等候多時了。請大帥示下!」

    胤祥也是個知兵之人,自是看得出這路兵馬是早就養精蓄銳了很久了,其用心不外乎二者——若是自個兒沒有異心,這支隊伍就是來接應地援軍,可若是自個兒有了異心,這路兵馬一出,千里狂奔而來的疲憊之軍根本就擋不住此軍的攻擊。儘管胤祥早就知道自己那個六哥是個兵法戰略地高手。可依舊還是被胤祚的算計所震驚。心中暗叫僥倖不已,一時間想得有些入了神。竟然忘記了命令,直到那名戈什哈輕輕咳嗽了一聲,才將他從恍然間喚醒過來,手一抬,示意蕭望洪起了身,很是客氣地道:「蕭大人辛苦了,出發,向暢春園進軍!」

    冬天的夜總是特別的長,都已經是卯時三刻了,天還是沒大亮,一幫子王公權貴、朝廷百官為了給康熙老爺子祈福可是寅時就起了身的,緊趕著出了城,在卯時便到了暢春園,在園子門口的雪地裡都等了好一陣子了,也沒等到園子裡傳來的消息,儘管冷得很,可也沒人敢抱怨,只能是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敘著閒話,直至辰時將至,李德全領著一幫子小太監匆匆趕出了園子,宣大傢伙進園給康熙老爺子祈福,群臣們這才鬆了口氣,按照爵位的高低排成隊依次走進了園子中。

    往日裡阿哥們見了面總要相互調侃一番,絮叨一下,不過今兒個大傢伙好像都失去了熱情,一幫子阿哥都沉默不語,個個臉上雖還算得上鎮定,可走起路來都有些精神恍惚,一副心不在焉地樣子,胤祚自也不例外,人雖走在暢春園的小路上,可心卻早已跑到了園子外,一肚子的擔憂。

    暢春園的空地上白雪早已清掃乾淨,一個法堂模樣的小檯子正搭在場地的中央,一干子小太監引領著群臣們走到了空地上,擺出一副要祭天的樣子,可始終卻沒見到「龍體初癒」地康熙老爺子露面。正當眾臣疑惑之際,熙朝目前唯一地上書房大臣張廷玉手捧著聖旨匆匆地趕來了,也沒跟群臣們打招呼,逕自走上了法堂,掃視了一下群臣,攤開手中的聖旨,高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傳誠親王胤祉、毅親王胤祚,雍郡王胤縝、廉郡王胤、五貝勒胤祺……及在京三品以上官員到清溪書屋覲見,欽此!」

    到了這會兒不明內情地大小官員們這才明白事情看起來並不那麼簡單,霎時間群臣們亂哄哄地議了起來,原本僅存的肅穆氣氛瞬間就被破壞得一乾二淨,一幫子阿哥倒是心中有數,不過還是不免有些慌亂。老八原本盤算著進園子打個忽哨就開溜到豐台大營去主持大局的,可眼下進園容易出園難,偷眼瞧見場地四周不知何時悄然圍上來的善撲營軍士個個刀槍出鞘、如臨大敵的樣子,心中更是一沉,慌忙跟身邊的老九、老十低聲交談了一下。

    正走在去清溪書屋的路上,老十胤鋨在人群中突地哎喲一聲道:「糟了,昨天吃壞了肚子,張大人,等本貝子去解個手一會兒再去面見皇阿瑪好了。」眼瞅著老十那副裝神弄鬼的怪樣子,一幫子阿哥頓時起了哄,說啥的都有。

    嘿,老十這小子玩起了尿遁,有意思,哈哈,看老張同志如何解決。胤祚一眼就看穿了老十的用心,也不說破,就看張廷玉會如何處理了——胤祚若是上了台,這位張大人可是要重用的人之一,雖說往日裡共事過不少日子,可還真沒怎麼交往過,說真的,胤祚也真沒從張廷玉身上看出除了謹慎之外的優點來,這回看看張廷玉如何處理此事,也算是給張廷玉一個考驗罷了。

    「十爺,若是壞了肚子也不好,不過卻也無妨,走幾步,到了清溪書屋自有太醫們侍候著,就是便盆也不缺,十爺若是急了,就請走前頭好了。」張廷玉輕輕的一句話就將老十的尿遁之計給破了,聽得胤祚心裡頭笑得直打跌。老十無奈之下,橫了張廷玉一眼,也只好加快腳步走前頭去了。

    一幫子權貴們沉默地走了一段,便來到了清溪書屋,胤祚臨進門前,回頭望了望京師的方向,自嘲地笑了一下——多年的苦熬就是為了今天,可能不能遂了自己的意卻還不好說,說不緊張自是騙人的話,只是緊張又能如何呢?胤祚頗有些心事重重地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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