暈乎乎,雲裡霧裡不知身在何方,這就是胤祚一大早接到聖旨之後的唯一感覺。這道聖旨不長,內容也就兩條,第一,康熙老爺子打算九月十日第六次下江南了,還要帶著弘揚一道去;第二,任命胤祚為監國親王。別的?沒有了,可就這麼兩條卻讓胤祚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也看不懂康熙老爺子究竟是何用意。
胤祚這段時間是奉旨在家養病,沒上朝也沒到上書房當值,不過憑藉著「鴻鵠」和「暗箭」的強大情報系統,朝野的動態都瞞不過胤祚的耳目,不過瞭解了今兒個一早所發生的重大詳情之後,卻讓胤祚更加糊塗了——康熙老爺子今兒個可是詔書大爆發,接連下了十數道旨意,這其中的重磅炸彈可是不少:頭一條就是理親王胤行為乖張,有失聖望,削去王爵,圈上駟院;刑部尚書朱天保、左都御史陳天遒黨附胤,行不軌之事,著革職,交大理寺查問;工部尚書劉思遠調兩江總督;原兩江總督范時捷調海關總署署長;原海關總署署長於成龍調工部尚書;豐台大營提督畢節行為不檢,著革職查辦,成文運任豐台大營提督;九門提督鄂富調四川提督,西山健銳營提督狼璋接任九門提督之職;鄂爾明接掌西山健銳營提督;九阿哥胤檢舉有功,晉多羅貝勒,任命豐達為刑部尚書,阿靈阿為刑部侍郎
老二倒了台,他一系的人馬全軍覆沒,這原本就在胤祚的意料之中,原也算不得什麼意外。可繼任刑部尚書的豐達是老三地門下奴才。而刑部侍郎阿靈阿卻是老八地心腹,這裡頭可就有些子疑問了,難不成老爺子打算讓老三跟老八去爭一下刑部的控制權。又或是打算讓老三跟老八來個強強聯合?再者,工部尚書換成了於成龍也是個不小的麻煩,雖說老於同志跟胤祚私交不錯,可卻不是胤祚地嫡系,這位老哥向來持中,不怎麼參與到阿哥們的爭鬥中去,由他來執掌工部。雖說不怎麼會影響到胤祚對工部的控制力,可要想像從前那般如臂使指地順暢就不太可能了。至於那幾個提督的調動就更是有些子詭異:豐台大營是京畿之屏障,總兵力多達八萬,派去執掌帥印的成文運雖也是大內一等侍衛,可能力平平不說,還跟老八暗中有不少的往來,基本上算是老八一邊的人馬,至於接掌西山健銳營地鄂爾明卻是九格格溫憲夫婿鄂爾成的三哥,跟胤祚倒算是舊識。不過卻往來不多,算不上胤祚一系的人馬,此人倒是跟老三交往甚多。
胤祚看不明白,鄔、林二人也覺得有些子費解,康熙老爺子此番大動作下來,一下子就將胤祚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那一系列的調動又隱隱然將老三抬了起來,有點讓老三跟胤祚打擂台的意思,而老八這一回雖沒能完全拿回刑部,可卻撈到了豐台大營的控制權,也算是有了點底氣,至於老四則徹底被淡忘了,啥東西都沒撈到。只得了個閉門讀書的下場。算是一敗塗地了罷。
「監國親王?嘿,好大的帽子啊。本王怕是有些子戴不起了,皇阿瑪這是想幹什麼?莫非打算將本王架在火上烤?」胤祚百思不得其解,苦笑著搖了搖頭道。
按清制,皇帝出巡的時候,都會任命一位阿哥為監國,這原本也算不得什麼,畢竟阿哥監國一般而言只是名義上地,所有的朝政實際上都是由留守的上書房大臣在辦理,監國阿哥只是個橡皮圖章而已,可輪到胤祚頭上卻不那麼簡單了,無他,胤祚本身就是上書房大臣之首,又讓他監國,如此一來,大半的帝權豈不是都交到了胤祚手中,若是胤祚打算來個「玄武門」,可就是個大好的機會,不過康熙老爺子一生謹慎,又怎麼可能會出此等昏招?若是康熙老爺子另有埋伏,那麼埋伏又該在什麼地方?
「帝心莫測啊。」林軒毅苦思了好一陣子之後,長歎了一聲道:「眼下這個局面,王爺必然成為靶子,不過卻也算是個機會吧,若聖上真兒個身體欠佳,如此舉措就算是讓王爺提前適應下帝權罷了,若不然,聖上只怕是另有打算了,不過不管怎麼說,王爺只需穩住便可,不可操之過急,即便有什麼事,也得等到王爺上了位再辦。」
另有打算?嘿,那不就是打算留個機會給那幫子阿哥們聯起手來對付咱嗎?只要咱一露出破綻,得,老爺子一板子打下來,就能將咱一擼到底,跟老二一道做伴去,娘的,莫非老爺子真打算逼反了老子,嘿,老爺子手下那幫子軍隊壓根兒就不夠看地,咱若不是怕著天下大亂,早***上演玄武門了,還用得著受這份鳥氣。胤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有些子氣悶地在書房內踱來踱去,心中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自打康熙四十三年六月各部尚書大變臉起,老爺子所佈的局一環緊扣著一環,其中又迷陣重重,讓人如墜雲霧中,怎麼也看不清康熙老爺子的最終目的何在,不過,不管是這麼個局究竟是如何布下的,其實就只有兩種可能的目地:要麼是將阿哥們一鍋子全膾了,收了阿哥們地權柄以穩固皇權,要麼就是老爺子真的快不行了,是在為胤祚上位鋪路,除此兩種可能外再也不會有第三種可能。一直到昨日老二被陷害,隱約可以得出是第二種可能居多,還有著弘揚地證詞可以相對照,可今兒個一早的這一系列詔書,卻隱隱然又成了第一種可能性居多,還真印證了那句老話——帝心難測。
「唔,厲河兄言之有理,王爺成靶子卻是必然的事情,聖上離京之後。三爺、八爺必然會對王爺發難。不過王爺也無須多慮,依玉露看來,聖上該是故意為此。目的理應是讓三爺、八爺再次跳出來,好一網打盡,至於王爺,還是那句老話,穩住,不必去跟三爺、八爺鬥氣,一切等聖上回京之日必然會見分曉。」
「嗯。眼下這個局面,也只能如此了。」胤祚有些子無可奈何地說道:「老爺子抬出老三,左右不過是個平衡之策,就老三那個德性,本王還瞧不在眼中,就算加上老八,本王也不怎麼在意,倒是老四那貨有些子可疑,皇阿瑪接連十幾道詔書中竟然沒提到老四。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蹊蹺?」
「王爺過慮了,聖上之所以不提四爺,其實不過是保護之意罷了,四爺心大,不過卻是個干實事的人,聖上大約是不想四爺陷得過深。以免將來沒個下場。」林軒毅笑了一下道。
保護?嘿,老爺子理應瞧不上老四才對,無論是能力還是實績,老四跟咱都沒得比,不過那貨陰忍,原本也是帝王地料,老爺子會不會留一手。還是很難說地事情。唔。假使老爺子真兒個是身體出了大問題,打算為咱鋪路的話。將老四先踢出局倒也是正理,可若是老爺子起心對付咱了,老四應該就是老爺子的後手,嗯,這個可能性還是很高地,只不過老四現如今蟄伏了起來,咱就算想對付他都沒個下嘴的地方,***,這事兒還真是***煩人得很。事到如今,胤祚也有些子無可奈何,只能自嘲地笑了一下道:「也罷,本王就當一回靶子好了,且看看老三、老八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胤祚很煩悶,胤也不好過,老爺子一系列詔書下來,將老三抬了起來,隱隱地壓住了他一頭不說,還讓老三將手伸入了刑部,如此一來,老三手中有了禮部又加上個刑部尚書的奴才,勢力一下子大漲起來,隱隱然成了除胤祚之外的第二大勢力,這令胤感到無比的心酸。
「奶奶地,兄弟們忙活了半天,竟然白白便宜了老三那個混球,這***算是什麼事兒,不成!怎麼著都得想個法子將豐達給踹出去再說。」性急的老十跳著腳罵道。
「十弟,你瞎嚷個啥,老三算個,沒看見老六成監國了嗎?這時節跟老三鬧,沒地被老六一腳趁機踩死。要我說,老三那貨貪得很,壓根兒就不是個成事的主兒,倒是可以好生利用一下的。」老九胤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唔,九弟這話有理,這時節我等絕對不能亂了陣腳,左右不過就是個刑部尚書嘛,沒什麼大不了的,讓阿靈阿盯著點就是了,本王倒不信老三能在刑部掀起什麼大浪來的,第一條就是先設法將咱們那些被調走的人暗中再調回來,不行的話,就另外想法子往刑部塞人,絕不能讓刑部再出亂子了。至於豐台大營,現如今雖說老成到了任,可一時半會兒只怕未必能控制得住,那一頭倒是不必去緊著忙乎,先通通路子,能收買地就收買,不行的就換上咱們的人,過個一年半載的,豐台大營就是咱們的地盤了。」胤搖了下頭,不以為然地說道。
「善哉斯言,王爺看得很透徹。」溫瑞和鼓掌而笑道:「三爺雖自命不凡,其實就是個唱配角的料,現如今四爺已經倒下了,這個局面下,只剩下王爺跟六爺在爭了,聖上出此招,是打算將六爺架在火上烤了,其用心不過是要收回阿哥們手中地權柄罷了,王爺何不將計就計?」
「嗯?溫先生此言何意?」胤詫異地追問了一句。
「聖上想收權,這一點已然是很明白的事兒,卻也用不著普橫多說,但有一條,只怕聖上未必就能看得透:其他阿哥手中的權柄都靠的是差使,沒了差使就等於沒了權柄,正如四爺沒了戶部差使,現如今就只是個閒散王爺罷了,而王爺則不同,王爺早就沒了差使,可依舊不怕沒了權柄,這是為何?就因為王爺是賢王,得了官心民心,呼吸間自然有威嚴在,原本就不必靠差使來支撐,眼下這個局面,正合王爺的心意,只要阿哥們都沒了權柄,這將來之事,誰能笑到最後呢?」溫瑞和哈哈大笑地解說道。
「不錯,溫先生這話說得好,既然如此,我等兄弟就好生琢磨一、二,給老六來點顏色瞧瞧,嘿,讓老三出面跟老六斗去。」老十第一個跳起來大聲叫好。
「可行,八哥,溫先生這個主意好,老三這回得了勢,那小心眼一准活絡了起來,咱們兄弟也用不著多做些什麼,在背後推推手就足夠了,嘿,等老三鬧將起來,咱們打打太平拳也不錯。」老九也哈哈大笑著附和道。
「唔,也罷,這場戲就讓老三去唱主角好了,過幾日,等皇阿瑪走後,本王就到咱們的好三哥府上走走,親熱一下也成。」胤瀟灑地一甩折扇,得意地笑了起來。
康熙四十四年九月十日,康熙老爺子第六次下江南一反前幾次的輕車簡行,辦得隆重至極,也虧得誠親王胤祉領導禮部多年,始終沒出什麼大地岔子。康熙老爺子在百官地郊送下,領著上書房大臣張廷玉、李光地,毅親王世子弘揚一行在數千善撲營軍士的護衛下分乘數艘大船浩浩蕩蕩地駛離了京師地水運碼頭,開始了第六次下江南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