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老爺子這麼多個兒子裡頭,若是光論風度而言,八阿哥胤那份子風流倜儻是別的阿哥所比不了的,按胤祚的話說就是那貨不用化妝上台就能演個小生,若是放之後世一準是偶像派的幹活,那演技也出眾,沒準真能抱回尊奧斯卡小金人啥的。老八跳出來原本就在胤祚的意料之中,雖說心裡頭歪膩,可也沒轍——人家好歹也是郡王,雖說沒有差使,可要上奏本那也是本份不是?
廉郡王胤瀟灑地出了列,跪在胤祚身邊,兩眼有神地看著康熙老爺子道:「皇阿瑪,兒臣以為六哥所言極是,以施大人之才定能為皇阿瑪牧得一方安寧,此乃朝廷之幸,百姓之幸,不過如此一來海關總署署長之缺就出來了,兒臣以為海關乃是朝廷稅入之根本,實乃朝廷重器,非得有位幹才能吏主持大局不可,兒臣保奏直隸藩台戴擇出任此職,戴擇為官清正廉潔,正是出任此職的不二人選。」
媽的,該死的老八,你小子狠啊,竟然玩起了這一手,咱們走著瞧。胤祚一聽老八之言就知道這小子不懷好意——戴擇,字項鈴,孝廉出身,原本是江南名士,只是科場困頓,屢舉不第,然胸中卻還是有些文采的,早年被胤收入門下,放了縣令、而後又出任天津衛知府,累官至直隸藩台,雖說是因胤大力提拔之故,不過其人為官也是不錯。政績良好,也算得上是個清官。按資歷出任海關總署署長雖還有些勉強,但也不算越級提拔。老八此時提出讓老四地門下接任海關總署署長之職卻不是向老四示好之舉,而是故意要在朝堂上挑起胤祚跟老四之間的爭執,也就是想著攪亂棋局地意思。
明知道老八用心險惡,可胤祚還是沒法子,只能硬著頭皮往裡跳,心中的火氣雖是一躥一躥地冒著,可仗著演技好,面上還是笑得很燦爛:「稟皇阿瑪。兒臣以為八弟之言雖是有理,然海關之職位斷不是靠清廉自守就可以的,還須有經緯之才,否則定會出亂子的,兒臣舉薦直隸巡撫於成龍出任此職。」胤祚原本打算推出跟自己較為親近的范時捷出任此職位,可被老八這麼一下攪合可就不成了——范時捷雖非胤祚門人,可卻是胤祚的老部下。推出范時捷跟老四的門下爭位置,說沒私心誰能信,此時胤祚心裡頭就跟吃了只蒼蠅般直乏噁心。
胤也是個靈醒之人,自然也看出了老八的用心,可事情牽涉到自個兒的門人,他不出面是不行地了,眼瞅著康熙老爺子的目光看了過來,胤面色沉穩地出了列,跪在胤祚的左側,平靜地說道:「稟皇阿瑪。兒臣以為兩位弟弟之言均有理,於成龍老成持重,政績卓著,出任海關總署署長一職,原也無不妥,只是現如今海關釐金已是朝廷稅入的最大來源,不可不慎,若是依舊掛靠在工部名下似乎有所不妥,望皇阿瑪明察。」
嘿,老四的狐狸尾巴總算是露出來了。娘的,這貨近來進步不小啊,比之當初演技可是高明了許多,輕描淡寫地就將老八的惡毒挑唆化解了,若是老子不知道他地底細。沒準啥時被這貨給坑了還幫著數錢呢。胤祚心中暗自警惕了起來。第一次將老四擺到了與自己同等的地位來看待。
康熙老爺子並沒有馬上表態,只是笑了一下。大體上是看出了這兄弟三人鬥心眼的蹊蹺罷了,沒再理會這三兄弟,側了下頭,看著文官中排在前兩位的馬齊與張廷玉,笑著問道:「馬齊,你是老戶部了,依你看,海關總署該如何歸口?」
馬齊自打康熙二十七年出任戶部尚書一職以來,在朝中已然是多年的高官,對胤祚三兄弟之間的關係那可是清楚得不得了,原本不打算開口的,可老爺子點了名,他不說還真不行了,只是說啥都是得罪人,壓根兒就沒有中間路線可走。馬齊雖從不參與到阿哥們的鬥爭中去,可就感情而言,還是比較偏向胤祚的,倒也不是「便宜岳丈」的緣故,只是眾阿哥裡頭,就屬胤祚跟他打地交道多,從康熙二十七年搞花露水至今已有十三年了,而胤祚的才幹也是馬齊所看重的,只是從常理來說,胤的話卻很是公道——工部管的是營造,這理財的事兒原本就應該屬戶部管理。可真要說把海關歸並到戶部,那可就把胤祚給得罪慘了,胤祚那個報復的手段之狠辣馬齊可是看過不少回的了,壓根兒就不想親自去領教一下箇中滋味,此時被康熙老爺子逼到了牆角上,老馬同志急中生智,一躬身道:「聖上,臣以為雍郡王的話是有理,可依臣看來海關總署實在是太重要了,若是歸到戶部似乎有些不夠重視,若是能獨立運作似乎會好些,臣之愚見,還請聖上明斷。林雷」
對於馬齊的話,胤祚、胤都是一副無所謂地樣子,這哥倆心中的想法大體上都是一樣的——老子得不到,也絕不能讓別人得去。老八胤可就有些失望了,原本盤算讓老四、老六當庭對決的希望落空了,不過這貨演技好,心中雖痛罵馬齊老滑頭,可臉上笑容依舊燦爛得很。
康熙老爺子輕輕地「嗯」了一聲,接著看向了張廷玉。張廷玉早已在心中盤算了許久,此時已有了答案,一見康熙老爺子的眼光看了過來,立刻答道:「臣以為馬大人之言有理,按定制,海關總署之職是工部侍郎之銜,現如今若是獨立出來,以侍郎之銜主理海關似乎有些不妥,臣提議海關總署署長不再掛任何部之職銜,就以從一品設職。與六部並列,形成定制。此臣之愚見。還請聖上獨斷。」
張廷玉地話實屬老成謀國之言,誰都沒得話說,康熙老爺子嘉許地點了下頭道:「傳詔,准張廷玉所奏,調直隸巡撫於成龍署理海關總署,其直隸巡撫一職由吏部票擬補缺,施世倫調任雲南巡撫。」
雖說這個結果早在意料之中,可胤祚心中不免還是有些不痛快——別看老爺子問完這個問那個,一副從善如流地樣子。其實將海關從工部劃分出去,壓根兒就是老爺子自個兒地意思,好在老爺子還不致於偏心到將海關劃歸給胤,也算是讓胤祚鬆了口氣,不過眼瞅著自己歷盡了千辛萬苦才打理出來地海關總署就這麼輕易地沒了,不開心就是難免的事兒了。
今兒個自打一上朝就只議了海關總署的一件事兒,可就這麼件事兒卻折騰了許久。眼瞅著時辰已近午,大傢伙都有些乏了,康熙老爺子正打算起身退朝呢,雍郡王胤祚突然開口道:「稟皇阿瑪,兒臣有本上奏。」話一說完,從衣袖中取出一本折子,高高地舉過頭頂。康熙老爺子愣了一下,才示意侍立在身旁的司禮太監秦無庸下去將奏本接上來。
康熙老爺子接過秦無庸遞上來的奏本,仔細地看了一番,眉頭一皺。有些疑慮地看了胤一眼,沉思了一陣之後,對秦無庸道:「宣!」秦無庸趕緊應了聲「是」,拾起龍桌上的折子,高聲宣讀起來:「臣胤有本啟奏陛下:自太宗以降,土地兼併日趨嚴重,流民日增,以致丁額無定,丁銀難征,更有刁民將田畝掛入官員名下。逃稅之風日盛,聖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不加以抑制,則此風日甚,遷延時日。恐生民變。此誠大患也,兒臣不才。願獻二法以根治其患,其一曰:攤丁入畝,其二為官紳一體納糧,……」
眾臣沒想到臨近散朝時分,還有這麼個重磅炸彈砸下來,待一聽胤這折子的詳細實施方案,頓時都傻了眼,一時間交頭接耳的聲音大作,這事兒可是關係到大傢伙地切身利益,那些身家厚的可沒哪個會同意此折的,只是要想在短時間內找出反對的理由還真是件難事,大傢伙議論歸議論,反對的辦法卻找不出一個來。
胤到了這會兒才算明白過來老四那麼爽快同意跟自個兒聯手的真實用意了,一時間原本笑得很是燦爛的臉都僵住了,恨不得一腳踹死胤,可老爺子還在上頭看著呢,就算他再氣也不敢做出君前失禮地事兒,皺了下眉頭,搜腸刮肚地想起了對策,可這會兒他心亂如麻,又怎能想出啥名堂來,不得已只能乾著急,拿眼偷偷地看了一下站在自個兒身邊的胤祚,卻發現胤祚臉上壓根兒就沒有任何的表情,有心想激胤祚出頭,又不知從何說起,大冬天的,胤的額頭上卻沁出了一層的細汗。
別人不清楚胤的居心,胤祚心中可是清楚得很,早就知道胤會趁這個時機提出此二折,說起來這兩個折子還是胤祚給的呢,那裡頭的內容胤祚可是清楚的很,壓根兒就用不著去細聽。此二折就這個時代而言,說起來都是良方,也是減輕農民負擔地不二法門——這時代****的經濟雖然工商業已經有所發展,但還是小農經濟為主,在這個年代奢談什麼共產主義、資本主義民主純屬脫離實際的空想,壓根兒就是小說家言罷了,別的不說,數千年來的儒家思想在沒有外來思想的衝擊下能被打破?壓根兒就不可能!想要國家穩定,首要的目標就是保證皇權的穩定,對此胤祚可是很清醒的,他也從來沒想過要在這時代搞什麼共產主義革命之類的東東。
嘿,小樣,叫你再搗亂,這回你小子可是被老四狠狠地出賣了一把了吧,有意思,你就自個兒慢慢地品嚐痛苦去吧,咱一邊看熱鬧就成。胤地窘樣,胤祚早就看見了,對於胤投過來的求助目光,胤祚則當作沒看見,自顧自地在心裡頭樂呵著,打算看老八如何跟老四翻臉來著。
奏折不算太長,秦無庸雖念得不快,可短短數分鐘也就念完了,大傢伙交頭接耳地議著。卻沒人站出來反對,心中都沒譜。也拿不出啥反對地意見來。打鐵要趁熱,這道理誰都懂。秦無庸的話音剛落,胤立刻開口道:「兒臣啟稟皇阿瑪,此二法實為治世之良方,縱有千難萬險,兒臣也再所不辭,請皇阿瑪恩准。」
老八是真地急了,一旦康熙老爺子准了老四地奏,那老八所要受地打擊可就大了——不說他門下眾多的奴才、投靠他地官員。個個都是地主,即便他自己名下的地產也是多得很,這法子一旦全面推廣下去,老八一夥子就算徹底玩完了,老四這一手可是要他老命的事兒,他能不急紅了眼嗎?老四話音剛落,老八就迫不及待地站出來了。高聲道:「皇阿瑪,兒臣以為四哥所奏之事重大,還須慎重才是,現如今時日已遲,即便要議也須有個時間不是?兒臣提議此二折下次早朝再行商議不遲。」
哈哈,老八是真的憋不住了,嘿嘿,好戲要上演了,爽很!美很!胤祚心中暗爽,臉上卻是平靜得很。連一絲表情都沒有,他壓根兒就不打算插手此事。
一待胤的話說完,胤立刻接口道:「皇阿瑪,兒臣以為八弟此言大謬矣,事關重大不假,但拖延時日卻又不值,兒臣已然將此二法講得清楚明白,是非曲直還請皇阿瑪聖斷。」
康熙老爺子原就是個精明之人,此二法是不是良法,他心中自然有數。也明白胤提出此二法地動機,當然,以老爺子的眼光自然也能看出推行此二法所要面臨的困難,對於胤敢於面對困難的精神頭兒心中還是極為讚賞的,老爺子也有心讓老四表演一番。看看老四究竟能不能跟胤祚競爭個高低出來。只是此事重大,老爺子不免有些猶豫。想了想之後,看向馬齊等上書房大臣道:「爾等有何見解,不妨都說說。」
馬齊、張廷玉、李光地等都是老謀深算之輩,對於胤提出此折的用心和老爺子有心成全之意都瞭然於心,可這事兒關係到全體官員的利益,他們可都不想當這個惡人,自然是三緘其口,當個悶口葫蘆了。他們不說話,王這個資歷最淺地上書房大臣卻站出來了,一頭跪倒在地,高聲道:「啟稟聖上,臣以為此二法可行,而且必行。」
老王同志人雖死板,可眼光卻是不差,自然是能看得出此二法的效力,況且他自個兒兩袖清風、家無餘財,此二法的實施壓根兒就與他無傷。老王同志的固執是出了名的,只要是他認準的事兒,即便是聖上反對,他也照樣敢對著幹,連康熙老爺子都對他有些頭疼,更別說其他的大臣了,這會兒眾朝臣見老王同志跳出來胤的折子,頓時個個面面相覷,有心反對卻又找不到借口,各自的心裡頭可都恨得要命,卻也沒轍。
張廷玉心中盤算了好一陣子,也覺得此二法固然不錯,可真兒個實行下去必然是困難重重,失敗的可能性極大,一個不小心朝局就會大亂,實是馬虎不得,可眼見康熙老爺子似乎主意已定,也不好出言阻攔,這會兒又見老王同志公開此二法,他便有些呆不住了,忙出列道:「聖上,臣同意王大人地看法,此二法也確實可行,不過萬事總得有個開端,臣以為此事重大,理應先找些地方試驗一、二,以便總結經驗教訓,待時機成熟再推而廣之,請聖上明斷。」
「嗯,衡臣之言甚合朕意,准了,此事交由戶部打理,待選定府縣之後再行決議。」康熙老爺子話音一落,不再給朝臣們爭議的機會,起身轉出後殿。司禮太監秦無庸見狀,高聲道:「散朝!」
朝是散了,可朝臣們出了大殿卻都沒散,各自議論紛紛,其中不凡指桑罵槐之輩,就差沒指著胤的鼻子開罵了。胤鐵青著臉,自顧自地出了宮回城外的王府去了;老八看著老四的背影臉上的表情豐富極了,不過礙於面子也沒有發作,冷冷地哼了一下,領著老九、老十也緊趕著回府商議去了;胤祚、胤祉兩個事不關己都是抱著看熱鬧的態度,倒是好生聊了一陣閒話,這才各自打道回府。
「嘿,今兒個著實痛快。」胤祚笑呵呵地將今日早朝的事兒對兩位謀士述說了一番,雖說丟了海關有些心疼,可老八即將跟老四來場龍虎鬥,卻是胤祚所樂見之事。
「王爺別光顧著痛快,是該加上一把火的時候了。」鄔思道冷靜地說道。
「不錯,時機已差不多成熟了,本王這就讓劉雙成開始行動,嘿,這一回要玩就玩個大的。本王有些迫不及待了,哈哈哈……」胤祚笑哈哈地說道。
胤祚是打定了主意要火中取栗,可老八一夥子也沒閒著,都集聚在廉郡王府中議著事兒。
老十胤鋨跳著腳破口大罵:「他奶奶地老四這個王八蛋,將咱們都給坑了,娘的,這禍害跟老六就一個德行,也就烏雅氏那個惡婆娘才能生出這麼對怪胎來,娘的,晦氣!」
「罵有什麼用,我早說過老四不是東西,叫大傢伙小心一點,都不聽,這回好了,被人利用完了,還一腳把大傢伙都給踹溝裡去了,娘的!」老九胤咬著牙罵道。
「夠了,光埋怨能有啥用,一個個都是事後諸葛亮,沒地讓人笑話。」老八胤沒好氣地打斷了兩個弟弟的廢話,冷著聲道:「這事兒沒完,哼,老四想得倒美,官紳一體納糧,他就不怕滿朝地文武都指著他地脊樑骨罵娘,本王瞧這事兒一準不成,就先讓他得意幾天又有何不可?」
「八哥,不是兄弟們想罵娘,實在是老四那個混球欺人太甚了,這都打到咱們頭上了,若是老六那貨再摻一手,你我兄弟這日子還過得下去嗎?」老九歎了口氣道。
「怨不得四爺手狠,此事是普橫失算了,對不起王爺的厚意,慚愧!慚愧!」溫瑞和有些懊惱地說道。
「溫先生不必如此,本王絕無相怪之意,只是此事來得太突然了,本王實在是有些措手不及,現如今心中惶惶,實不知該如何是好。請先生不吝賜教。」老八溫和地說道。溫瑞和是老八座下地第一智者,一向少有算錯的時候,偶爾有些閃失,老八也不會太過計較,這點容人之量他還是有的。
「多謝王爺見諒。」溫瑞和點了下頭表示感謝,接著冷靜地分析道:「現如今四爺的折子已然通過,再想反對已經來不及,此折一出,傷害最深的就是王爺,然此二法並非無懈可擊。」
「哦?先生請講,本王聽著就是了。」老八一聽有破解之方,心中頓時一喜,緊趕著追問道。
「按朝議所決,此二法需得尋個地方試行,依普橫算來,最有可能試行的地方就是河南。四川、胡廣、兩江都屬賦稅重地,聖上斷不會任四爺隨意折騰,而邊遠省份實施起來又沒有代表性,唯有河南最為適宜,王爺要想破除此二法卻也不難,只需如此……即可。」
胤低著頭想了一陣,猛地抬起頭來道:「好,就依先生所言,本王定不能叫鼠輩欺負了去。」稿,昨夜熬了個通宵,碼出了個長章,累得發慌!拜求各位的了,小六的就砸月票吧,小六跪求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