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一刻,繁華的京師正是夜生活開始的時刻。大小官員們今兒個沒上成朝,卻都知道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被聖上責罰的事兒,一時間也猜不透康熙老爺子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不過到了這會兒還不得重新考慮一下站隊問題?自個兒琢磨怕不保險,怎麼著也得跟大傢伙商議一下不是?於是乎,大傢伙這都緊趕著集會、赴宴去了,滿大街都是官轎子,熱鬧得很,可向來是車水馬龍、訪客如雲的八爺府今兒個卻顯得有些冷清,訪客少了許多,即便是來訪也不過是禮節性拜訪,來去都匆忙得很,或許這就是人情冷暖罷了。
戌時二刻,十數名王府校尉裝束的大漢從八爺府中魚貫而出,在大門口分成數路消失在黑暗之中,片刻之後,又是十餘名便衣大漢行出了八爺府,同樣分成數路消失在黑暗之中,過不多時,一位身著道袍、頭戴鐵冠的大漢領著三名勁裝大漢慢慢地行出了八爺府,警覺地查看了一下四周的動態,接著快步向城東而去。
鐵冠道人向來很自信,身為八爺府中第一高手,他的確有自信的資本,憑著手中的長劍,頭上的鐵冠,縱橫江湖還沒怎麼遇到過敵手,對於八爺派出如此多的疑兵,心中其實很不以為然,不過他也沒反對,能少些麻煩總是好的不是?倘若對方有伏兵也應該被前面的疑兵引走了,鐵冠道人這一路走得很放心,當然也不失謹慎。畢竟對方的實力也是強大得很,多一份小心總沒有壞處不是?
越往城郊走,街上地行人就越少,街道也越來越窄,鐵冠道人一行人加快了腳步,在密如蛛網般的小巷子裡穿行著。眼瞅著再轉過兩條小巷就能到目的地,鐵冠道人臉上雖嚴肅依舊。可心裡頭卻暗自鬆了口氣,就在這時,異變發生了——只聽一陣輕輕的機簧聲響,數十支鋼箭如同下雨般從小巷的頂上射了下來。密集得如同下雨一般。
不好。有埋伏!鐵冠道人一閃身順勢抽出腰間的長劍狂舞起來,邊抽身閃躲邊舞劍格擋,一陣叮叮噹噹地撞擊聲之後,鐵冠道人總算是將襲向自己的鋼箭全部擊落,饒是他功力深厚也被這陣箭雨逼迫得狼狽不堪,手臂更是被震得發麻,只是他那三個手下卻沒那麼好地運氣,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已經被射成了刺蝟。林雷
危險!對方明顯是有備而來。鐵冠道人還沒來得及站穩身子就想發出嘯聲提醒遠處的自己人,不過想歸想。他卻無法做到,因為此時一股強大的氣勢已然出現在他的身後,殺機已然將他籠罩在其中,一旦他提氣開聲,那股殺機就能趁虛而入將他置於死地。鐵冠道人不想死。所以他不敢開聲。整個身形猛然一頓,霍然轉了個身。雙腳已然陷入了腳下地泥土地之中,鎮靜地站著,手中地長劍斜指著地面,冷著聲道:「來者何人?」
來者黑衣蒙面,一聲不吭,手中那柄黝黑的長劍在淡薄的月光下閃著烏光,顯然劍上塗著劇毒,黑衣人緩緩地抬起手中的長劍,突地一閃,一招「白鶴亮翅」攻向了鐵冠道人的肩井穴,這一劍似緩實快,劍意渾圓,了無破綻。鐵冠道人早年縱橫江湖,自然不是庸手,一眼就認出了這一劍的來歷——武當太極劍,也看出了來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此時更是不敢大意,手中的長劍一擺,一招「清風明月任我行」劍化長虹急速地迎了上去。
眼瞅著雙劍即將在空中相遇,黑衣蒙面人突然變招了,手腕一抖,三朵劍花閃了出來,一招「梅花三弄」分襲鐵冠道人的頭、咽喉、胸口,這一招凌厲已極。鐵冠道人身為劍法名家自然識得其中地厲害,此時他想再變招已經來不及了,若是抽身躲避一來不見得能躲過對方的後招,即便是躲過了,氣勢一弱,這仗就沒法打了,所以他不躲,低喝一聲,劍招不變,一往無前地猛刺向前,劍尖直指黑衣蒙面人的胸口。
鐵冠道人想賭命,可惜的是他輸的只能是自己地命,就在鐵冠道人地心神被黑衣蒙面人那一劍所吸引的同時,原本看上去結實地小巷牆面突然裂開,兩把烏黑的長劍從側面急速殺出,劍很快,帶著撕裂空氣的髹髹聲,劍法狠辣至極。若是平時,這兩劍雖狠卻還不放在鐵冠道人的眼中,可惜此時他剛接下一陣箭雨,手上的酸痛還未消失,而面對著的又是一個武功不在他之下的高手,這兩劍就成了絕殺。眼瞅著自己已然躲不過襲擊,鐵冠道人只能玩命了,猛地一搖頭,頭上的鐵冠突地炸開,數百道細如牛毛的鋼針四散射出,針雨密集,在月色下閃閃發光,將在場的所有人都罩入其中。
兩側殺來的黑衣人根本不躲避,任由鋼針射入自己的身上,手中的長劍原勢不變,雙劍交叉而過,鐵冠道人的頭被斬了下來,骨碌碌地在地上滾出了老遠,高大的身子晃動了一下,一股黑血噴起了老高,蹣跚了數步才轟然倒下。三個黑衣蒙面人抖了下身子,那些插在衣服上的鋼針紛紛落下,三人相互看了一眼,並沒有開口說話。最先與鐵冠道人交手的黑衣蒙面人脫去了身上的緊身黑衣,露出了一身的道袍,接過一名從黑暗中走出來的黑衣人手中的鐵冠,脫去頭上的頭罩,露出了臉來,不緊不慢地戴上了鐵冠,就著月色可以看出這人正是清松。
清松整了整衣冠,又取出些化妝的用品,在臉上收拾了一陣,才慢慢地踱到鐵冠道人的身邊,在其懷中搜索了一番,找出了一個鐵牌子,打了個手勢,黑暗中走出三個與鐵冠道人的手下打扮相同之人,也不作聲,默默地跟著清松急步向遠處行去。清松等人剛走,十餘個大漢從暗處衝出,飛快地將地上的狼藉打掃了一番,匆匆地融入了黑暗之中,月光下空空的小巷子裡靜悄悄地再也看不出這裡曾有過一場伏擊戰的痕跡。
鷹園,一座不算太大的園子,也就是三進院子外帶一個不大的後花園,地處京師的東郊,周圍空曠得很,只有不遠處一片平民的矮房子,不過平日裡在這園子裡出入的人卻是不少,周圍的平民僅知道這個園子是位刑部主事的家,卻沒人知道這裡就是「峻嶺」的總部。「鷹園」的守衛算得上森嚴,高牆大院不說,人手也足得很,百餘名大漢日夜護衛著此地,其中不凡高手,想要混入其中著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戌時三刻,「鐵冠道人」領著三個手下大搖大擺地來到了鷹園的大門口,還沒等他拉動門環扣門,門裡頭傳出了一個聲音:「口令」
「成功。」「鐵冠道人」沒吭聲,身後一個手下低著聲回了一句,接著取出個牌子從門上的小孔伸了進去,門裡頭一陣騷動,兩扇大門慢慢地打開了,三個打著燈籠的壯漢走了出來,陪著笑道:「爺您來了……」猛然間發現有些不對,剛想發出警報,清鬆手中的長劍突地攻出,劍花揮灑間,三個壯漢手捂著咽喉,一聲不吭地軟倒下去,清松身後的三個手下飛身上前將那三個壯漢扶住,將屍體拖到門邊,拿起地上的燈籠,在空中舞動了起來,近百名黑衣人從小巷子裡湧了出來,快速而又無聲地向園子衝去。
夜已經有些深了,殘月也累了,早已躲入雲層中偷懶去了,劉明奇卻始終無法入睡,睜著眼看著窗外的夜空,不知為何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在這個小破園子裡他已經躲了半個多月了,始終沒法安生,一想到胤祚那張總是笑容滿面的臉,劉明奇就直打顫,他有些後悔,可到了這個時候,後悔還有用嗎?
劉明奇坐了起來,點亮了床頭的一根蠟燭,看著躺在身邊早已入睡的女人,心中一陣懊惱,恨不得一把將這個騷女人掐死,就是因為她,劉明奇才落到今天這個下場,可看著女人如花的臉龐,他又捨不得下手,再說到了現在這等地步,即便殺了這個女人也沒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了,他所能做的只有祈禱,祈禱八爺能得勝,祈禱胤祚永遠找不到他。
劉明奇不是傻瓜,在「鴻鵠」待了多年,自然是明白自己的價值所在,若是過早地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供了出來,他的價值就不存在了,八爺也絕對不會放過他,所以他只交出了部分的機密,其餘的,他要等,等著跟八爺作交易,儘管他也明白這是與虎謀皮,可事到如今,他也沒了法子,只能硬著頭皮頂住了。正當劉明奇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騷亂聲,劉明奇心中一驚,也不管榻上的女人,一腳踹開後窗,人已向著後窗跳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