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州城。
遼軍在北城上鑿出的兩個大洞,總算已經擴大到能容耐數人的寬度,遼軍的隨
軍工匠們算了又算,也終於認可這兩個大洞已足以炸塌深州的城牆。在又一次擊敗
試圖奪取兩個大洞的宋軍之後,蕭嵐下令開始往洞裡面搬填火藥。彷彿意識到已經
到了最後的時刻,守城的宋軍也變得瘋狂起來,他們不計傷亡,冒著箭雨,自爆自
棄的往城下傾倒易燃的油、硝、木炭,甚至是火藥,意圖十分明顯,如果遼軍繼續
往裡面堆積火藥,他們就提前引燃外面火藥,這樣所有運送火藥的遼軍,都必死無
疑。
這種瘋狂的舉動,的確嚇阻了一會遼軍,但遼軍的工匠很快想到了方法,他仁漏
獻策向城牆下同時潑散沙土和水。蕭嵐立刻採納了這個建議,派人到處尋找沙土
一擔一擔的運到城邊,四處潑散,然後另一些遼軍則挑著一桶桶的水潑在沙土上
面。
這個舉錯立即取得了效果,宋軍停止了無意義的行動,遼軍又繼續往洞裡面有
條不紊的填裝火藥。
這會是歷史性的一刻。
蕭嵐騎在馬上,有些洋洋得意的想著:就算只因為這一件事,他也會被載入國
史。他是第一個使用火藥炸塌敵人城牆的大遼將領,他攻克了由宋軍精銳把守的一
座堅城,全殲了一隻上四軍禁軍一雖然略有遺憾的是,他要與韓寶分享這些榮
耀,但這個時候的蕭嵐,可以大度的不去在乎這小小的不足
他開始幻想城破之後的情景,蟒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他能招降姚咒麼?倘
能如此,那這就是一場完美的攻城戰,日後將不斷的被遼國的將軍們提起。人們會
談論他與韓寶的善戰,談論他們如何圍困宋軍,如何擊退宋人的援軍,如何不斷的
創造試驗新的攻城戰法…這亦會成為他今後數十年中極重要的一個政治資本。
「還要多久才能裝滿引爆?」蕭嵐有點心急的詢問著部下。
「大約還要半個時辰左右·一」蕭嵐覺得有點等不急了,但是欲則不達,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宋軍比以往
更加猛烈的投擲石塊、滾水、震天雷等物,運送火藥的軍隊很難更快。
「城破之後,諸軍全都重重有賞。深州大掠三日,讓眾將士都好好高興一」
蕭嵐高聲說道,給攻城的將士提氣鼓勁,但他話未說完,忽然聽到自西邊傳來一陣
喧囂。他轉頭望去,卻見西城的軍隊,出現一陣混亂。
「出何事了?!」蕭嵐方皺眉問道,卻見一個校尉神色院張的騎著馬疾馳而
來,見著蕭嵐,院忙翻身下馬,跪倒在地,察道:「簽書,大事不好了!」
「院什麼?!」蕭嵐厲聲訓斥道,「慢慢說,出何事了?」
「是。察簽書,方才自束鹿逃回一夥敗兵一」
「你說什麼?!」蕭嵐幾乎疑心自己聽錯了,「哪裡?敗兵?」
「是,是束鹿。是一些蠻兵,還有幾個宮分軍·一」那橋尉陽戰心驚的說道
生怕蕭嵐一個不高興,會遷怒於己,「他們說,從真定府來了大股的宋軍,慕容提
婆將軍迎戰失利,戰死殉國。如今束鹿己纖手了,宋軍正朝深州追來一」
「放你娘的狗屁!」蕭嵐一鞭子抽到那校尉臉上,怒道:「你敢亂我軍心?!
慕容提婆昨晚送到的軍報,分明只有八百宋騎,他親率八千之眾,去剿滅這小股宋
軍。哪來的什麼大敗?!」
那校尉無辜挨了這一鞭,卻也不敢躲閃,只能忍痛回道:「小的不敢胡說。簽
書若不信,請往西邊大營去,那些敗兵在大營中胡說八道,城西各軍都已是人心惶
惶。」
蕭嵐聽得心裡面也是驚疑不定,慕容提婆先後送來兩份軍報,道有不明身份之
宋軍自西邊大舉東來,他懷疑所現八百騎宋軍乃是宋軍先鋒,故大舉興兵出戰
以防萬一,並請求援軍。蕭嵐與韓寶商議之後,決定先攻破深州,再調集宮!軍往
援,難不成那鮮卑雜種竟然中了宋軍的計策?但是依慕容提婆所言,他率八千人馬
出戰,其中還有兩千宮!騎軍,他得遇到多少宋軍,才能敗得如此之快、如此之
慘?蕭嵐抬頭看了看天色,掐指算了算時間,慕容提婆的八千人馬,非得在上午就
被擊潰,才能有敗兵此時便逃竄至深州!倘若這消息是真的,那蕭嵐真是要不寒而
僳—除非南朝西軍主力大舉來援,否則,八千人馬,就算要吃敗仗,也沒有敗得
這麼快法。
難道他們都中了石越的奸計?南朝來援的西軍,竟然不是走大名府,而是走河
東,下井隆?可他們如何來得這麼快?而且長途行軍,不經休整,便敢投入大戰?
但即便如此,這麼多兵馬,他們不是往真定府派了攔子馬麼?
蕭嵐腦子裡,冒出一個又一個的疑問。他在心裡咒罵著慕容提婆那個該死的鮮
卑胖子,回頭看看眼見就要攻破的深州城牆,沒好氣的喊著他的親兵隊長,如今統
率著他的一千餘騎私兵的蕭排亞:「蕭排亞何在?!」
蕭排亞忙驅馬近前,聽蕭嵐盼咐道:「你去將那些滿口渾話的王八怠子給我綁
來,到晉國公那。」
「遵令!」蕭排亞欠身答應,朝身後揮揮手,領著數十騎私兵,直奔西大營而
去。蕭嵐惡狠狠瞪了那報信的校尉一眼,一拉組繩,「駕」地大叫一聲,朝城東韓
寶的中軍馳去。
到了韓寶那兒,蕭嵐才知道韓寶也已經得到消息,正在帳中厲聲訊問兩個敗
兵,見到蕭嵐進來,二人對視一眼,見對方眼中都有驚懼之色。蕭嵐默默找了張椅
子坐下,聽韓寶訊問那兩個敗兵,那些敗兵所言,卻與他之前聽到那校尉察報之
事,相差無幾。這讓蕭嵐更是又吃驚又擔憂。
過了好一會,韓寶終於問完話,揮手斥退那兩個敗兵,望著蕭嵐,良久,長歎
一聲:「簽書,早知今日,悔不當初!」
「誰能知道那慕容提婆如此草包?!」蕭嵐忿然罵道:「直娘賊的鮮卑豬,在
西京之時,聽說處理軍務,十分能幹。亦打過幾仗,都稱他勇武過人,許多蕃部十
分畏服他二,,
「如今說這些亦已無用。」韓寶擺擺手,歎道:「束鹿一丟,束鹿一丟
哎!」
蕭嵐亦是又悔又急,二人皆知,這束鹿一丟,西邊面臨巨大的威脅倒也罷了
最要緊的,是那裡存著許多的糧草與掠來的財貨,財貨丟了,還只是心疼,糧草丟
了,卻是個大麻煩。雖然束鹿的那三萬餘石糧食也只夠如今深州的大軍緊巴巴的吃
二十天左右,但多少總能緩解些轉運的壓力,但如今糧草丟了,卻又多了蕭阿魯帶
大軍數萬人馬要吃糧,軍中餘糧算算,不過只有二+餘日之用了,耶律信若不盡快
運糧接應,大軍斷糧,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但好在他們還遠遠談不上窮途末路。
「晉公,如今木已成舟,悔之無用。當務之急,依在下之意,仍是要急攻深
州,只要攻破深州,吾等以深州為據,可攻可守,可退可走,縱然真定有百萬南軍
前來,亦不足為懼!」
「簽書說得極是。」蕭嵐的大話大合韓寶心意,韓寶也點頭說道:「攻破深
州,不過是一頓飯的事。豈能因慕容提婆這等無能鼠輩,而自亂陣腳?!吾二人仍
按先前部署,下官攻東,簽書攻西,打破深州,再謀其他!」
二人謀劃之後,定下心來,正要起身出帳,卻聽帳外察報,蕭排亞前來繳命。
韓寶問過蕭嵐,因這時亦不必再多問那些敗兵,便吩咐道:「去告訴蕭將軍,且將
這些敗兵鎖起來,改日再行處置。」
那察報的小校答應了,卻不立即退出傳令。
韓寶望望他,皺眉道:「還有何事麼?」
小校低了頭,不敢看韓寶,低聲回道:「帳外還有耶律薛禪以下一干諸部族、
屬國節度使、詳穩求見一」
韓寶看了一眼蕭嵐,轉頭問小校道:「他們來幹甚麼?」
「眾人聽說束鹿丟了一」
「我知道了!」韓寶立時明白,揮手打斷小校,道:「讓他們進來罷。
蕭嵐雖然令蕭排亞將那些敗兵全都抓了起來,但是為時已晚,束城兵敗之事
早已在西大營傳開,而且是一傳十,十傳百,轉眼之間,深州城外的遼軍,全都聽
說了此事。自那些敗兵口中,宋軍已被傳說得不知道有幾萬人,如此軍中以訛傳
訛,更是人心惶惶。一般將士,對束鹿的糧草倒不甚關心,但倘若有一隻龐大的敵
軍突然出現在自己的側翼,這份危險,便足以讓他們無心戀戰,何況還有許多部族
將掠奪來的財貨中不便隨軍攜帶的放在束鹿,這時聽說束鹿丟了,當真是氣急敗
壞,哪裡還有心思去打面前的深州城。一時之間,除了契丹軍隊仍在打*炮放箭,各
部族、屬國軍,一大半倒收了弓箭,沒人肯繼續射箭,有人甚至開始回營收拾行
裝,只等一聲令下,便耍開拔。便是眾漢軍,也是心存觀望,不肯用力。沒了密集
的箭雨掩護,單靠著那幾門火炮,往城洞裡運送火藥也受到阻撓,幾乎便是停了下
來。眾契丹將士不知所錯的望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韓敵獵、蕭吼騎著戰馬,不斷
往來諸軍督戰,大聲喊叫,拍是除了漢軍開始稀稀拉拉的射著箭,諸部族、屬國軍
卻是無人理會他們。
這些節度使、詳穩們,都自動的聚集到韓寶的中軍大帳前,等著韓寶下令撒
退。
尤其是城西,以部族、屬國軍為主,沒有人願意在那裡將後背露給那只頃刻之
問便將慕容提婆打得全軍潰敗的宋軍。
但這些節度使、詳穩們還有是幾分畏懼韓寶的,被韓寶召見帳中之後,卻也無
人敢吭聲,只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誰也不敢做仗馬之鳴。
當真觸了韓寶的晦氣,被韓寶一刀砍了,難道他們還真能造反不成?這個膽
子,他們卻是無論如何也沒有的。韓寶冷冷地望著這一群節度使、詳穩們,強壓心中怒火,倘若這些傢伙是契丹
人,韓寶早將他們一個個的砍了,但是,對付這些家奴,手段不能如此簡單。他盡
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心平氣和一些,將目光投向耶律薛禪。
「老將軍,連你也動搖了麼?」
耶律薛禪差愧的避開韓寶的目光,抱拳回道:「晉國公,非是吾等膽怯,實是
西面局勢不明,倘若果真有大隊宋兵自西而來,吾等卻全然無備,與深州宋軍拚個
你死我活,豈不是峻螂捕蟬,黃雀在後?能這般快的擊潰慕容提婆大軍,宋軍只怕
有三四萬之眾二,,
「諸公也是這般想麼?」韓寶不動聲色的環顧眾人。
眾節度使、詳穩紛紛點頭稱是,七嘴八舌的應道。
「實是不可不防一」
「依我看,咱們已中宋人之計,這深州是宋軍之餌無疑一」
「南人也說,小自使得萬年船。行軍打仗,不是兒戲,還是小心為上一」
「諸公差矣!」韓寶高聲說道,他目光掃過帳中,帳內立時便安靜下來,「諸
公可想清楚了,束鹿離深州城有四十五里,宋人要是步軍,要走差不多一整日。倘
若是馬軍,至少也要走半日!諸公看看天色,束鹿的宋軍即便大戰之後,全不休
整,立即行軍,到深州,亦已是半夜—敢問諸公,若是公等指揮大軍,明知道前
方有一支人馬眾多的敵軍,公等敢連續行軍,半夜至敵人面前麼?!」
「本帥敢說,沒有人敢!倘若誰敢如此,他們前來,亦是送死!」韓寶厲聲說
道,「然諸公再看看深州城,只要一個時辰,不!只耍半個時辰,便可攻破!」
「諸公,咬進嘴裡的肉也要吐出來麼?!這時候放深州一條生路,然後讓束鹿
的宋軍與之合師,得到深州的嚮導、糧草、軍資,然後從容來與我們作戰?打蛇不
死,必為蛇咬!拱聖軍如今只剩最後一口氣,但我們此時若不掐斷這最後一口氣
得到兵員補充,便又是一支強敵!」
「反之,咱們倘若能齊心協力,盡快攻下深州。一則可無後顧之憂,再則可以
深州之據點,大軍有安身之處,況目深州城內,糧草財帛不少,更可補束鹿之失。
宋軍縱然有再多人馬,咱們得了a州,又何懼之有?」
「況諸公皆是北國勇士,又豈能做出聞風而逃之事?此事傳回國內,是全族皆
為人恥笑!以本帥看來,束鹿敵情未明,不必自亂陣腳。當務之急,是要急攻深
州!只要攻下深州,咱們便已立於不敗之地,怕他宋軍個鳥?!」
韓寶自信滿滿,對眾人曉以利害,眼見著眾心稍安,他深知此時定要趁熱打
鐵,正要下令眾將各回本部,協力攻城,不料便有此時,有探馬疾馳而來,至營外
翻身下馬,高聲喊道:「報—」
韓寶雖然不知何事,但他見眾人臉上又露出懷疑之色,只得故示大方,喝令道
「傳進來!」
那探馬疾趨入帳,抬頭飛藉,看見帳內這許多人,不由一愣,叩著頭後,遲疑
著不敢說話。韓寶心知有異,但他要向這眾將顯示他開誠佈公,並無隱瞞欺騙之
意,這時也只得硬著頭皮說道:「爾有何事?報來!」
「是!」那探馬帶來的原是緊急軍情,這時也無暇多想,察道:「桌晉公,沿
河攔子馬現苦河南岸,有宋軍大隊人馬,正欲強行渡河!」
他這話一說,中軍帳內,頓時炸開了鍋,眾人皆是驚疑不定,連蕭嵐都有點坐
不住了,站起來問道:「可看清旗號?」
「回簽書,看得清楚,是南朝曉勝軍旗號,有唐、李兩面將旗!」
「尚不死心麼?!」韓寶冷笑道,此時他早已偵知對岸宋軍的統帥是誰,罵道
「唐康、李浩二賊,又來送死。」
但是那些節度使、詳穩們卻不是這麼想,連耶律薛禪都忍不住說道:「晉公
西邊宋軍方攻下束鹿,如今南邊又有駐勝渡河,此必是宋人事先相約,便要在今
日,兩面夾擊,救援深州。既然如此,只怕束鹿宋軍,也不會在束鹿久留一」
「是啊,老將軍說得不錯一」眾人紛紛附和。「定是如此無疑。」「口自們還
須早做打算!」「不可硬打深州了一」
這卻也由不得他們不如此想,便是蕭嵐,心裡也開始動搖,他也疑心這是宋軍
事先約好,開始大舉反攻了。倘若真的是如此,那麼,繼續攻打深州,便是冒險。
時間是極寶貴的,若是敵眾我寡,大軍被拖在州,卻被宋軍合圍成功,後果不堪
設想。
但他知道此時此刻,若是他表露出半點動搖,韓寶便再難壓制住這些節度使、
詳穩們,而在他心裡,對於就此放棄深州,仍是十分的不甘。攻取深州的誘惑與對
被來軍兩面夾擊的害怕在他心裡激烈的交戰著,一時實是難以取捨。他慢慢的坐回
座位,掩飾著自己內心的鬥爭。
「諸公!」韓寶喝止住眾人的議論,儘管他心裡也是十分震驚,但他表露在眾
人面前的,仍是鎮定自若的堅定,「此不過巧合爾!」
「這如何能說是巧合?束鹿方敗,唐康、李浩又來,定有預謀啊,晉公!」
「若是預謀,宋軍必待束鹿之兵兵臨深州,牽制我軍,唐康、李浩再從容渡
河。」韓寶斷然說道,「今日吾軍控弦之士數萬,諸公奈何畏敵如虎?!」
他說著,刷地一聲,拔出佩劍,驚得滿營震懾,立時無人再敢多說一句,韓寶
揮劍砍向書案,便聽一塊案角掉落地上,他環視眾人,厲聲說道:「諸公聽清了
吾意已決,若要韓寶聞風而逃,除非日自西升!今日之事,若吾輩不能同心協力
心懷鼠,自亂陣腳,則必為宋人所乘。吾當重申軍法,諸部敢未聞令而擅退者
興連坐之法,闔族老幼,盡皆處死!若謂言之不預!」
蕭嵐雖然心中忐忑,但韓寶既已定策,他也決然起身,高聲道:「諸公,吾契
丹諸軍,當為表率!我當申令軍中,一人後退,全隊斬!我亦素知各部各族之
間,或有嫌隙,然如今大敵當前,當棄小怨。諸部之間,敢有聞敗而不救者,以通
敵論,全族皆處死!若能同心協力,打下深州,我蕭嵐在此保證,深州城中珍寶財
貨子女,盡歸諸部所有!我契丹、渤海、漢軍,由朝廷另行賞賜!」
蕭嵐許以重賞ˍ韓寶威之重責,兼之諸部節度使、詳穩,素畏韓寶,這時縱有
不情不願,亦只得硬著頭皮應道:「願聽簽書、晉公調遣!」
韓禽默默看了眾人一眼,他知道僅是這樣壓制住這些人仍是不夠的,他仍要做
一些部署,哪怕暫時安住他們的心,令他們心中感覺到戰勝的希望仍然很大,他們
才會真正拚死效力。
他默然一會,又說道:「諸公看到那幾個大洞了?火藥裝滿,深州城牆便會炸
塌。宋軍縱然自西、南兩面而來,其各軍往來,總有個先後。以時間來算,唐康、
李浩來得快,束鹿之敵來得慢。若我軍能在束鹿之敵到來之前,攻破深州、擊退唐
康、李浩,則束鹿之敵聞之,必然懼而退師。其若敢孤軍遠來,正可一鼓而破
之!」
他這番話,說得眾人連連點頭。
「既然如此,耶律薛禪老將軍是老成穩重之人,本帥令老將軍率本部兵馬,在
西北佈陣,廣佈偵以備非常。請蕭簽書統率諸軍,協力攻城,打破深州。本帥
親率五千宮!騎軍,前往苦河,唐康、李浩若敢渡河,本帥便將他們趕進苦河喂王
八!」
韓寶的這番部署,的確令眾人都安心不少。
有耶律薛禪放哨,韓寶親自去備御唐康、李浩,只要盡快攻下9州,擊退唐
康、李浩,那麼,有了深州做據點,束鹿的宋軍看起來也沒那麼可怕了。而且,經
過韓寶與蕭嵐的一番分析,當初猛然聽到束鹿丟失、慕容提婆大敗的那種心理上的
震憾,也慢慢緩解了不少。眾人心裡面也是相信深州很快就能攻破的,這時候他們
開始想起蕭嵐許下的賞賜,又開始垂涎起城中的財物來。尤其是在束鹿損失不菲的
那些部族,更加無法不對深州的財寶動心。
韓寶知道他已經完全控制住了局勢,又說道:「望諸公同心協心,天黑之前
打破深州,今晚咱們便在深州城內開慶功宴!」說罷,揮揮手,眾人連忙躬身退
出,各回本陣。
韓寶目送這些節度使、詳穩們魚貫退出帳中,方轉身望著蕭嵐,抱拳道:「簽
書,深州便拜託了!」說罷,壓低聲音道:「慕容提婆那廝如何兵敗,仍不得不
防,今日必要攻下深州!
蕭嵐點點頭,抱拳回道:「晉公儘管放心。
蕭嵐目著韓寶點兵離去,方回到城北本陣之中。
在攻城的這等緊急關頭,居然要分兵他出,而且連主將也親自離開,這已經不
能用犯兵家忌諱來形容了,甚至是有點荒誕不經。然而當事情生之時,竟又是如
此的順理成章。
蕭嵐努力的不讓這番變故影響自己,他回到本陣之時,遼軍的攻城已經重新開
始—好在深州城外的遼軍兵力的確雄厚,儘管分出不少的兵力,但是攻城的火
力,卻並沒有受到影響。在他們進帳會議之時,攻城出現了一小會的鬆懈,宋軍利
用這個機會,試圖奪回那兩個大洞,但在蕭吼與韓敵獵的指揮下,拱聖軍的最後一
次努力,也被挫敗了。
蕭嵐騎在自己心愛的坐騎上,遠遠望著他的士兵們繼續有條不紊的將火藥送進
兩個大洞中,時間一點點的流逝,他細心的觀察到,宋軍在做了最後徒勞無功的抵
抗之後,開始悄悄的掙離廿而的城牆。蕭嵐心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倘若他此時
下令雲梯攻城的話,奪取北城牆將易如反掌。但他又有什麼必要冒這個險呢?也許
姚咒就是想他如此,令兩軍在狹窄的城牆上纏鬥,讓他投鼠忌器,不敢輕易點燃火
藥,從而苟延殘喘,或者另生他計。
蕭嵐打定主意,在這個最後的關頭,他絕不自作聰明,致人可乘之機。
終於,身邊的工匠頭目向他察報,火藥已經足夠了。
蕭嵐心裡懸著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耶律薛禪沒有回音,這便是好消息—
他們終於搶佔了先機。他朝傳令官點點頭,然後下了馬來,將戰馬交給親兵。傳令
官開始吹響手中的號角,按著事先的約定,所有深州城外騎在馬上的遼軍將士,聽
到這號角聲後,都一齊下馬,看緊自己的坐騎。
城洞裡的士兵、工匠,點燃了引線,然後迅的鑽進木驢內,朝北邊的本陣飛
奔而來。
在這短短的時問裡,雖然號角長鳴,炮聲不斷,但可能是因為四城諸軍都停止
了那漫天蔽地的箭雨射擊,蕭嵐儘管產生了一絲錯覺,彷彿斡座深州城,都陷入一
種短暫的沉寂之中。
然後,突然之間,他感覺到大地一陣巨大的晃動,「轟」地一聲,一種他從未
聽過的巨大的聲響傳來,讓他短暫的失去了聽力,他的眼前,出現一副無比觀壯的
景象—伴隨著刺目的火光,直衝雲霄的煙塵,他面前那道曾經久攻不下的城牆
在一瞬間,轟然倒塌,如麗粉一般,化為一堆廢墟。
在蕭嵐的身後,許多親眼看到這一幕的契丹人、室韋人、阻卜人,甚至渤海
人、漢人,都甸甸倒地,雙手合什,口裡不斷的祈禱著。儘管許多遼人已經見識過
火炮的威力,但是,如此巨大的破壞之力,在他們的心目中,仍是鬼神才有的力
量。對於篤信鬼神的他們來說,那是一種自內心的敬畏。
蕭嵐默默的望著這一切,聽到韓敵獵在身旁興奮的說道:「深州,總算到手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