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和小侯爺莫少離第一次正面交鋒,子朗他們大獲全勝。南城門外賣酒的事也被傳為佳話,說先生們堂木一拍,段子花樣翻新:朱家這次一定是有神明庇佑,連被劫的貨最後都能奪回來;朱家多虧平時有了好口碑,不僅是城中百姓,連青樓的姑娘都願意幫他們。當然,對子墨和小杜鵑的事兒絕不會少了渲染,什麼公子多情,紅顏薄命;什麼驚鴻一瞥,情根深種,聽得茶客酒客們津津樂道。
儘管子墨沒少出力,回到家還是受了朱夫人的一番責罵,說他不該在外面招蜂引蝶,辱了朱家的門風。子墨心裡很是不服氣,人家小杜鵑如此幫忙,怎麼就沒落下一句好,朱家怎麼能淡漠到如此程度?
又是一個多月過去,春兒的小院裡開滿了桃花。蝶起舞,風含情,幽香滿徑,芳菲無限。這一天,春兒正在院中和子朗賞著桃花,子朗隨手摘下一朵戴在春兒鬢間,春兒咯咯笑著,摘了無數朵插了子朗滿頭。
「春兒都是要當娘的人了,還是這麼胡鬧。」子朗拉著她的手,也不管丫環小廝們的竊笑,頂著一腦袋桃花若無其事地進了房。春兒哎呦一聲,捂著肚子嬌聲喊著:「子朗,小小豬又踢我了。」
子朗一聽蹲了下來,臉頰貼著春兒的肚子,一本正經地說:「兒子,這樣怪累的,咱們一起睡覺去。」
春兒一根手指直直戳向子朗額角,不由得笑出了聲,這小小豬生出來,一定比子朗還要懶!她望著窗外美景,突然問道:「子朗,春歸何處?」
子朗站起身,一雙美目凝視著春兒的眼睛。然後擁她入懷:「春兒,春歸我處,春兒和我同住。」
春兒笑著用小手捶他:「你臉皮可真厚!」
「爺!」窖香從外面進了來,手裡拿著一個信封:「有人送來一封信。^^去看最新小說^」
子朗接過隨手拆開。信封裡是一張帶著幽香的十樣箋,上面工工整整寫著:「今晚戌時,柳園相見,有要事相告。纖
春兒湊過去從子朗手中接過了信,皺起了眉頭:「是冷纖雲啊,子朗,什麼事兒要弄得這麼神神秘秘的?」
子朗凝眸沉思。半晌才說道:「恐怕要去了才知道。」
「難道是莫少離又要有什麼行動了?冷纖雲是要偷偷給我們傳信嗎?」春兒咬著嘴唇。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子朗。冷纖雲她們姐妹就那麼可信?上一次冷韶玉還不是騙了子墨和水柔去一醉樓偶遇假客商。想叫咱們朱家雪上加霜來著?我看今晚還是不要去了。我怎麼總覺著凶多吉少啊。」
子朗想了想。沉聲說道:「春兒莫要擔心。若是纖雲真有什麼消息告訴我。不去豈不辜負了她地好意?若真是莫少離地詭計。那也要去了才知道怎樣應對。就算這次躲著。日後還是有千次萬次。還不如正面較量地好。」
春兒伸出小手。把子朗頭上地桃花一朵一朵摘下來。然後倚在他身前:「子朗。要是你執意要去會這冷纖雲。能不能帶上我?」
「不能。」子朗握著春兒地手:「春兒只管在家裡等著。我談完事情就回來。」
春兒摸了摸肚子。這個時候確實不能有半點閃失。可是心裡地預感還是叫她不能平靜。她小聲說:「流光和荊楚去幫著三哥押船去了。要等到今天夜裡才能回來。這次連個陪你地人都沒有。我不放心啊。」
子朗輕輕將她抱起,然後和她一起躺在床上:「小春兒,我們先睡覺,晚上的事情,到了晚上再說。」
躺在床上,春兒睜著眼睛毫無睡意,子朗倒是睡得香甜。她歎了口氣,只覺得心慌得厲害,這還是第一次如此地不安!
晚上。囑咐了再囑咐。春兒才送子朗出門。戌時,一輛馬車疾駛到柳園外。子朗從車上下來,讓窖香在門口守著,他四下裡看了看,確定無人後才走進了柳園之中。只見月光下,柳枝輕垂嫩芽初綻,桃花瓣翩然飄落,一抹纖麗的身影正在桃花叢中撫琴幽思,像是有著無窮無盡的心事。
婉轉清韻直上九霄,人似在畫中,然而畫上的女子怎能有此神采?子朗默默佇立門旁,不去打擾那琴音,也不願驚動這院中美景。
一曲終了,夜空中彷彿還有裊娜的餘韻,冷纖雲抬起頭來,輕喚了一聲:「子朗,你來了。」
子朗笑著走過去,問道:「纖雲找我有事?」
冷纖雲點點頭,平素裡倨傲的神情不復存在,眉目中有著淒涼之意。「子朗,」她說,「來這邊坐吧。」
桌上已經擺上菜餚,冷纖雲給子朗斟了杯酒,輕聲說道:「子朗,上一次韶玉去找子墨,是莫少離用毀掉教坊司做了威脅,她也是迫不得已。回來後她哭了兩個晚上,一直說對不住你。今晚我要她來,她說什麼也不肯,說是再也沒臉見你。」冷纖雲幽幽歎了口氣:「子朗,身在塵埃之中,想要出淤泥而不染,哪有那樣容易?你就不要怪她了吧。」
子朗點點頭:「我從沒怪過韶玉,我只怕莫少離惱羞成怒,對你們姐妹不利。」
冷纖雲輕然一笑,輕聲說道:「到底是子朗,心胸就是不比常人。韶玉若是知道你這麼想,一定開心的緊。」她想了想,又問:「聽說少奶奶也有六七個月地身孕了,她現在可好?」
子朗笑笑:「春兒好得很,就是覺得在家裡悶得慌,整天嚷著要我帶她出去玩兒。」
冷纖雲笑笑:「子朗和夫人如此恩愛,真為子朗高興。我和韶玉流落風塵,也不指望能遇見子朗這樣的男子,所以也只有羨慕的份兒了。」
這話中的意思,子朗怎會不懂?他沉吟片刻說道:「纖雲,你和韶玉要小心些,莫少離手段毒辣,若是讓他知道你們上次給我傳信,我擔心……」
冷纖雲笑了:「子朗說的對,莫少離確是睚眥必報之人,子朗,若是這次就是他叫我來害你的呢?若這杯中是毒酒,他要我騙你飲下呢?你又該怎樣?」
子朗不動聲色,望著那杯盞之中翠色如醉的竹葉青,朗聲笑道:「如此好酒,不飲豈不是可惜?纖雲姑娘豪氣干雲,絕不輸於七尺男兒,來,你我今日定要痛飲!」說罷舉起杯,眼看著那杯竹葉青就要一飲而進。
「等等。」冷纖雲聲音發顫,一把從子朗手裡奪過酒杯。她穩定了一下情緒說道:「這酒要慢慢喝才好,哪有像你這樣牛飲的?豈不糟蹋了東西?」
子朗望著圍牆之外,又抬眼看著無盡夜空,突然壓低聲音對冷纖雲說:「纖雲,我該怎樣才能救你?」
冷纖雲面色沉重,望著手中的杯子怔怔落下淚來:「子朗,你明知此行兇險,為什麼還要來?你明知我要害你,又管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