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裡風聲漸緊,雲層快速聚集,這是要下雨了。朗四下裡看看,低聲說道:「纖雲,我們馬上走。」
冷纖雲搖搖頭:「朗,我又能走到哪兒去?我走了,韶玉又怎麼辦?」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是做了一番掙扎,她對朗說道:「我有莫少離別院地窖的清單,那裡藏著好多兵器和財物。是在莫少離酒醉之後偷偷抄來的,我去拿給你,你等著我。」
她轉身跑進柳園的飄絮閣,纖弱的身影隱沒在夜色之中,整個柳園立刻陷入一片靜謐。風四起,柳絲紛亂,花瓣似雪飄落,在黑夜中掀起湧動暗潮。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緊接著是轟隆隆的雷聲,冰冷的雨絲在春天的夜裡肆意滴下,如同冷纖雲漂泊的心,如同她心底的淚。
雨絲滴在階前,激起的水花濺濕了朗的衣角。幾盞寒燈在風裡忽明忽暗,遠遠傳來幾陣不安的烏啼。朗坐在亭中,心裡面不詳預感越來越強烈,莫少離逼迫冷氏姐妹,莫非此次是試探她們的忠心?和上一次一樣,這附近監視的人一定不少。只是那一次珠聯璧合都在,又還沒到劍拔弩張的程度,所以還不至於動手。
而這一次,朱家與蘇家結仇,莫少離更是因為屢次受挫憤怒不已,欲對朱家除之而後快,尤其是朱朗!
那麼剛才冷纖雲端過來又不忍心讓自己喝的,定是毒酒無疑。這酒沒喝下去,莫少離的人豈能不心生懷疑?
望著那壺酒,朗心裡突然一片清明。不對,若是剛才的毒酒喝下,莫少離必定嫁禍冷纖雲,除去朱朗,順便再給朱家宣揚一下醜聞。朱朗與冷纖雲約在柳園,冷纖雲貪圖其財物將其毒死在溫柔鄉;或是冷纖雲勾引朱朗未果,含恨下毒!
朗心裡一個激靈,好毒地計!原來至始至終,莫少離都沒打算讓冷纖雲全身而退!他騰地從椅上站起。風雨飄搖中,這園靜得有些怪異,冷纖雲去了那麼久,會不會有危險?
若這裡只是自己一個人。朗倒還不怕,只需拖上個一時半晌,流光他們就會回來,想必莫少離也奈何不得。可是冷纖雲又該怎麼辦?朗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救出冷纖雲,她們姐妹是莫少離手中的棋,若是覺得沒用了。定會毀了她們!
想到這裡,朗再不敢遲疑,向著飄絮閣快步走去。「啊——!」黑夜中傳來冷纖雲的一聲凌厲的慘叫,朗一驚,不由加快了腳步。只見飄絮閣的門前,在昏暗的光影下,冷纖雲倒在地上,胸口插著一把匕首,大片的鮮血妖花般綻放。濺在如雪的白衣上,和著濃密的雨絲,浸潤著,融合著,交錯著,流淌在飄絮閣門口地石板路上。
「纖雲!」朗幾步衝過去。輕輕將她她的頭托起,冷纖雲望著朗,雙目含淚:「朗……快走,他們的人來了。」
「要走。我也要帶你一起走!」朗抱起她。在肆意而下地冷雨中。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柳園地大門。
這時。夜風裡突然傳來一聲忽哨。冷纖雲神色大變。猛地咳出一大口血:「朗。來不及了。他們就是想……嫁禍於你。你快走……」
朗淡淡一笑:「莫少離地人已經來了。我反正也走不掉。又何必逃?」
柳園周圍狂風四起。門口呼啦啦湧進一大群人。看服飾都是侯爺府地侍衛。莫少離站在人群中央。身邊是一臉得意地蘇念蕊。
莫少離陰笑道:「朱朗殺害江南第一名妓冷纖雲。證據確鑿。拿了!」
朗全然無懼:「莫少離。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目地已經達到。又何必傷害纖雲姑娘地性命?我這就跟你走。還請尊貴地小侯爺莫要害了纖雲姑娘地性命!」
「朗,你倒是多情。」蘇念蕊撐著一把傘,一邊嗔怪著,一邊扭著腰走到朗面前:「可惜啊,你多情得不是地方。若是你當初對我也這般憐香惜玉,恐怕你也沒有今天吧?」
「朗……」冷纖雲微微睜開眼睛,忍著胸口劇痛艱難地說:「他們不會放過我……你多保重……能死在你懷裡……我已經滿足……」
蘇念蕊臉色大變,恨恨說道:「你們現在倒是郎情妾意啊,好,我答應救這狐媚。來人!」一個貼身護衛應聲走過來,蘇念蕊冷笑著吩咐:「把冷姑娘接過來吧。」
那護衛伸手,從朗懷中抱過冷纖雲,走到莫少離身後的隊伍裡。朗道:「蘇姑娘若是言而有信,我朱朗任憑你們處置!」
蘇念蕊冷哼一聲,走到冷纖雲面前,慢慢地搖著頭:「可惜啊,這麼美的一個人,眼看著就要香消玉殞了。冷姑娘,你若不死,我又該如何處置朱朗呢?」話音剛落,她突然間出手,把冷纖雲胸口的匕首狠狠向裡一拍,那匕首頓時齊根沒入胸口,冷纖雲大叫一聲,口裡狂噴出一口鮮血,張大雙目瞪著蘇念蕊,然後再無聲息……
哈哈哈哈!蘇念蕊狂笑著:「你想死在朱朗懷裡?想得美!我偏叫你死在一個不認識的臭男人懷裡!朱朗,你莫忘了,只要是你求我的,我必定不叫你如願!」
朗心裡一陣絞痛,「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這句再也不會念了,紅顏知己,竟是因為自己香消玉殞。我本無心,然而卿何薄命!
莫少離冷眼看著這一切,右手一揮,立刻有兩個侍衛拿著繩上前,朗淡然一笑:「不就是去見官嗎?又何必這麼麻煩。」
「綁了!」蘇念蕊一聲厲喝,然後,她冷笑著對朗說:「我要叫全城的人都看看,風流倜儻的朱朗如今有多狼狽!」
雨幕傾瀉而下,朗回頭望了望,飄絮閣的簷上,再沒有仙踏月而舞;落紅滿地地桃花間,再不聞伊人裊娜琴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