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兩邊一片死寂,他們看著騎在那匹極為高大的青色戰馬上的持棒武士慢慢撥轉馬頭,向虞軍陣營奔去。
突然間,虞軍中爆發出一陣歡呼,那是虎山國的隊伍,蔣家的武士一個個興奮得滿面紅光,瘋狂般地邊揮舞著手上的兵器,邊聲嘶力竭地歡呼。而接著,整個虞軍陣營中的歡呼聲像巨浪般席捲而來:「虎山侯棒殺三蠻將!……」鮮卑陣中則是更加沉寂了。
不多時,蔣衛回到了虞軍陣前。他面前的武士看著那護臉上兩個洞內射出的森冷目光,紛紛低頭閃開。酸菜打了個響鼻,他們閃得更遠了。
蔣衛讓馬慢慢地走近王子武與諸侯們所在之處,他把狼牙棒猛地擲在地上,一個大坑讓所有人駭然失色。
「殿下,臣交令。」
王子武看著蔣衛身上那本就暗紅的名甲鮮卑血:那上面新添了不少艷紅,讓人不禁聯想原先那暗紅到底是怎麼來的。
王子武嚥了口唾沫:「嗯……虎山侯……果然是勇武蓋世,這……立此大功,蔣國侯先歇息一下吧……」他覺得身上有點顫抖,一時間只希望蔣衛從他面前離開。
衛卻是連護面也沒撥開就去自己陣中了。
……
「那還是人麼……?」拓跋鶯語調顫抖著,問身旁的弟弟。
拓跋烈的面上已經鎮定下來:「先不去管他,快些撤吧!既然沒能激怒虞軍,那便只能示弱了。」
拓跋鶯聽了這話卻突然激怒,滿面通紅大聲道:「先為爾朱彥他們報了仇再說!」
「快撤!不然等會兒就弄假成真了!!」拓跋烈大聲怒吼……
……
「鮮卑蠻子撤了!」諸侯們紛紛驚訝起來。
王子武剛才面對蔣衛的恐懼感彷彿一下子沒了,他興奮地大聲道:「這幫胡蠻不是愛學貴人之戰麼!怎麼不繼續下去了?哈哈……」
他對兩個旅司馬下令道:「快些追擊!那幫蠻子已經被我大軍嚇得喪膽而逃,定要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邊上各諸侯暗自撇嘴:且不說鮮卑蠻子到底是不是怕了,就算是,那又和你的大軍有什麼關係?
但是他們卻也高興:「這王子武急於找回面子,連讓咱們當炮灰都顧不得了。最好虞軍再吃個大虧,那咱們的約束就更加小了!」
韓正急道:「那鮮卑騎兵雖撤但軍陣未亂,貿然追擊怕是會遭埋伏!而且鮮卑馬好,我軍也未必追得上!」
王子武不耐道:「那些蠻子明明是怕了,快追!」
「殿下……」
「給我快追!!」
……
外面的紛紛擾擾已經不關蔣衛什麼事了,剛才在戰場上繃緊的神經鬆懈下來,他立刻覺得非常噁心。
「終究是親手殺人了……」
雖然早就有了這個心理準備,可當事情發生時,還是讓他有措手不及之感。那飛濺的血液腦漿,四灑的碎肉內臟,回想起來直如惡夢一般。不過他雖然心中沉重,卻也沒有後悔,很少有人會覺得自己的小命沒三個陌生人的命重要。他現在只是暗恨今天為什麼要答應帶連憐來觀戰,讓她看到了那麼殘酷血腥的一幕……
回到了虎山軍陣中,應付了家臣們激動熱烈的歡呼後,蔣衛匆匆來到連憐的車前。
連憐遠遠就看見了蔣衛,心情激動之下差點蹦出車子。她勉力忍住,直到蔣衛摘去頭盔把腦袋伸進車窗,才顫抖著聲音抱住蔣衛的頭不斷地問:「你沒事麼?沒事麼……」
聞著連憐懷內的清香,蔣衛立刻覺得心情舒緩下來了,那澎湃的血液不再波湧,所謂的罪惡感也完全沒去。
他滿面笑容:「嗯!」
終於聽到蔣衛的回話,連憐放下心的同時,立刻和蔣衛吻得天昏地暗……
……
幾乎把腦袋伸在車裡有一個時辰,蔣衛才依依不捨地和連憐暫別,回到自家陣前。
盧裕湊過來感歎:「主上武藝之高,怕是天下無人可及啊。」
「狗屁的武藝!」蔣衛暗自冷哼,自己這具身體有著超強的力量以及無人可比的反應速度,便是不憑任何武技,在馬上也無人能抵擋狼牙棒迅速的揮舞。
「子豐,咱家怕是要和王子武撕破臉了。」蔣衛一邊冷笑,一邊道:「快想個辦法來,咱們也好逃得掉。」他心裡已是打算用雷箭把王子武轟個稀八爛,之後趁亂逃走。
盧裕早知王子武索要連憐的事,微笑道:「辦法倒是有,就不知主上會不會願意。」
「你要是說把三夫人送給那個白癡,我一定會答應。」
「哦?」
「嗯,連青玉一起送去,我想王子武不會介意的。」
「那便算了……」盧裕呵呵直笑,眼中卻透出一絲欣賞。
「不和你瞎扯了。到底是什麼主意,快說吧。」
盧裕點點頭,正色道:「主上覺得,在王子武眼中,是主上的命重要,還是三夫人的命重要?」
蔣衛沒好氣:「如果他不好男風的話,看來該是三夫人重要些。」
盧裕卻笑了起來:「我說的是性命。」
「嗯?」蔣衛腦中靈光一閃,有了些模糊的想法:性命?難道……
「你的意思是,讓我以三夫人的性命,要挾王子武不得對我家動手?」
「若是能順便給邢侯添些麻煩,那當然更好。」
「這小子鬼主意還真多啊!」蔣衛仔細想了想王子武的心理,暗自欣喜:這個條件王子武怕是很難拒絕吧……
……
王子武正在春風得意,他強令派出去的追兵並沒有遇到埋伏,反而大有收穫。雖然沒能斬獲多少鮮卑蠻子,但弄到許多他們丟下的草料輜重。想起虞軍兩個宿將無奈的眼神,還有許多諸侯們羨慕的表情,王子武怎能不得意?
「那兩人自恃軍功,多不把我看在眼裡,這回該是知道自己也未必那麼高明了吧!哈哈……」
高言在帳中看著王子武的狂笑:「蠢貨就是蠢貨,為了那點名聲,連要削弱各諸侯實力的要事都能先不管……不過正因為他是蠢貨,才更利於行事不是麼?」他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得意完,王子武又想起了今天的恨事:「可惜沒能除掉那蔣衛!此人實在是可惡,佔了那小美人不說,竟還敢那般瞪我!簡直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子誠,你一定要想辦法幫我除掉他!」
「你又想要別人老婆,又想要別人的命。哼哼,瞪你……」高言暗自冷笑,正待說話,卻聽侍衛來報:虎山侯有信送到。
兩人相視大訝。王子武把信看完,卻是拍案大怒:「這蔣衛竟然如此!」
高言接過信來,看了看也是皺眉:以自己妻妾的性命要挾王子武遵守以前的約定,這種無賴事哪是一個諸侯能幹的出來的!若是傳了出去,不成為天下的笑柄才怪!不過……這事情也就兩人知道,可能傳出去麼?
「沒料到這虎山侯蔣衛也不是一個尋常人物啊!」
高言暗歎。他知道王子武現在雖然暴怒,可蔣衛這一下子還真是探到了他的軟肋。幾天來高言早就看明白了,王子武對那女子是垂涎三尺念念不忘,除非真的沒希望得到手,否則絕對不會讓她喪命的!從沒見過王子武這般模樣的高言,也不由好奇那女子到底有多美……
王子武咬牙怒聲道:「子誠,該怎麼辦才好?!那小美人我一定要得,絕對不能讓那個混賬殺掉!」
高言心中轉了幾轉:反正王子武與那三個諸侯盟主已經生了嫌隙,現在蔣衛死不死已經無關緊要;若是再把那邢侯也拖進來……
「殿下既是一定捨不下那個女子,就只能按蔣衛說的做了。對付邢侯雖然麻煩些,但也不是不可以。」
王子武鼻中噴著怒氣:「不能讓人衝進那廝營中,把小美人弄出來?」
「……蔣衛的武藝殿下也看到了,皇家的幾個刺客怕是拿他沒什麼辦法。殿下若是願意出動大軍……但這樣一來,殿下的名聲便完了。各家諸侯今後也更不會聽令。真想如此麼?」
王子武一諤,不甘心道:「便只能如那廝所言麼?!」
「不錯。」
王子武咬牙切齒:「哼……那便這樣吧!若是除了邢侯之後,蔣衛還敢推托,我就扒了他的皮!」
高言暗自冷笑,卻又道:「殿下,此時還有更重要的事,且先別多想那些!還是多派斥侯尋找拓跋部的大營才是!只要攻破那裡,定能討得陛下歡心,那時……」
王子武愣了愣,不好意思地訕笑起來:「子誠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