欄外何囧望著那個將死之人,柵欄內那人也緊緊盯著
兩人對視良久,無言以對。
一旁的七個看守都不敢開口,就是陪同何囧到來的徐鴻,也沉寂無聲靜觀其變。
柵欄外的何囧面容冷漠,柵欄內的則是茫然和微微閃現的表情——厭惡。
吳義低頭抓住他腿邊一隻倒霉的沒來的及跑開的蟑螂,狠狠一捏肚破腸流,這才冷冷的望著面前的何囧道:「你來做什麼,看我笑話麼?」
何囧若無其事笑了笑道:「想念故人,來看看,不可以麼?」語氣輕鬆自在。
「哼!罪人現在身陷,還有什麼不可以的?何大人要來看罪人,罪人自是受寵若驚。」吳義嘿嘿冷笑,語帶尖酸自嘲道。
何囧搖搖手,淡淡道:「我沒空跟你廢話,直說吧。」他向徐鴻看了看,徐鴻點點頭,喝令眾看守跟他一起出去,不久再度返回獄中,向何囧點頭示意。
何囧道:「你該知道我為何而來。」
獄中人低頭沉默片刻,再度抬頭時,眼中神色急切,聲音暗啞:「可是王爺允准留我一命,讓我將功贖罪?」
「你說呢?當然,」何囧凝起微笑,戲謔、譏諷,好半天才道,「不行。」跟著又補充了一句,「你非死不可。」
獄中人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悲傷絕望。
「為什麼,為什麼不行?」獄中人像野獸般低吼。「他連姓葛的那種殺人越貨地匪類都能容的下為何容不下我?為什麼!只要給我機會,以我的才智我能比他們做得更好,對他更有幫助。為什麼偏偏容不下我?」
好厲害的眼力,柵欄外兩人面面相覷,均心生寒意。
「沒錯,他是匪類出身」徐鴻沉下心冷冷道,「這些天看守你的也都是匪類,包括我。」
柵欄內無動於衷。
徐鴻繼續道:「說實話。你獻上的那些情報雖然部分已經過期沒用了。不過單靠那剩下的也的確是一份厚禮。我們也是到現在才知道蜀中有那麼多人跟你一樣可能是魏國奸細收買滲透過地。以你地才智絕對在我和仲捷之上,可惜,你做過不該做地事,主公無法留你。」
「哈,哈哈,陽平關是我的錯,可是。他呢?」獄中人指著獄外的何囧,怨毒道,「他是我的同謀,為什麼能容的下他,我卻不行?」
漢中陽平關之戰時何囧負責給鍾會和柵欄內的吳義聯繫,所以何囧也是陽平關淪陷的主要同謀之一。
當陽平關破險、鄧艾兵敗,柵欄內那人對鍾會而言失去利用價值反而成為威脅以後,何囧就兼職作為吳義地看守頭目。
吳義的幾次脫困努力都是被何囧破壞掉的。
兩個人雖勢同水火。卻同樣是漢中數萬戰死將士的大仇人。
「你有證據嗎?」何囧哈哈笑道。「再說,那個時候我是魏人,你是漢人。那時我可沒有背叛祖國。更重要的是我沒被抓住。」
叛國者殺無赦,這是毫無疑問的。
就像現在鍾會一但落到魏人手中必死無疑,何囧也一樣。
可現在鍾會手握二十萬大軍拿出一份去年秋逝的郭太后所謂遺照,兵進關中。而何囧也身處涼州劉武勢力庇護下。只有吳義落到他背叛的母國手中。
吳義默然良久,面色淒楚,過了好一會兒,再度抬頭,面色突然出奇地平靜,望著何囧輕輕問,「告訴我,我到底會怎樣死,砍頭還是毒酒?」
何囧搖頭:「都不是。」神色漸漸變得凝重,「是寸。」
「寸嗎?」吳義眼眸渙散,茫然道:「什麼時候?」
「等傅老將軍長公子回來就開始,由他親自動手。」何囧道,「不過,看在你交出那幾份情報地份上,主公特別給你恩賞:你將先被以驪靬人的方式釘死,此後才會被寸,不用擔心很痛。」
宗預臨行前特地交待了過的,為了西北商道要稍稍善待這些金髮碧眼妖怪,泰西大秦人據卜某人所說,遠遠比大宛人更懂得何為貿易,國家比大宛大幾十倍,國力更為富庶。
大秦人對絲綢喜愛至極,不惜一兩黃金兌換一兩綢緞。
涼州日後地發展少不得要跟大宛以西的金髮碧眼怪物打交道。
再者此役驪靬人對西北戰事貢獻不小,五千人的軍團戰死者超過一千,現在還有一部分正在關彝、傅息等人控制下攻打西涼州。
將大漢的叛臣以大秦國的方式處決,也意味著感謝驪靬人,同時接受他們成為涼州的一份子。
「先釘死後寸,」吳義閉上眼,喃喃低語,「多謝王爺手下留情,可是有什麼不同呢?反正都是死,還不如讓我幾個孩子活下去。」
「哼哼,三個都保不可能,不過可以活一個,這是主公給你的特別恩典,」徐鴻再度插嘴道,「你自己看著辦吧,到底想哪個活下去。」
「為什麼只能活一個?」一直沉默著的女人叫嚷起來,哭哭啼啼道,「他們還是孩子,不過幾歲,什麼都不懂。殺他就好了,」
「女人,你給我閉嘴!」徐鴻狠狠道,「你以為你能活嗎?告訴你,前幾天睡你的那個小子不過是個不成器的混蛋,他向你保證有個屁用。你當年在陽平關有那麼多機會向我家主公向傅老將軍告密,但你沒有。所以你也必須死!現在主公肯讓你的三個孩子活一個已經是天大的恩典,你還不知足?想全部都跟你們夫妻去死嗎?」
女人嚎啕大哭。
「不要理她,」吳義睜開眼。望著何囧道,「既然能活一個,還請您將我的女兒帶出去。」
「哦,為什麼?」何囧差異非常,「你可想清楚了,難道你打算讓你吳氏一族祖先血食無依,在黃泉落魄?那你如何去面對你地先人?」
他只是好奇而已,並非他就這麼好心。
吳義叛國。滅門是理所當然。現在劉武給他一個機會讓他活一個孩子。也是看在
報的份上。這個孩子將會交給某個百姓家寄養。百道這個孩子底細的,當然,這個孩子也肯定不可能再姓吳,亦不會知道自己親生父母到底是誰。
不過,就算改名換姓,不知祖先是誰,吳家的血脈仍能繼續留存。
可如果是女孩兒……
「斷就斷了吧。」吳義長長吁了口氣,故作平靜道,「反正我背叛帝國已經對不起先人,無顏再見他們。既然給他們兄妹三人一個機會,就不該浪費。」
何囧笑了笑道:「果然高明。好的,就按你說的,你放心吧,這個女孩兒一定能活下去。」說完看著身邊的徐鴻。彼此心領神會。點頭示意。
徐鴻道:「你還有別的什麼要說地麼?沒有地話那我們就要走了,明天早上他們就會將她送走。」
吳義搖頭不答。
何囧、吳義兩人離開監牢時,身後那女人突然潑婦一般大聲斥罵吳義、罵葛彬、罵許許多多人、甚至罵劉武。一邊罵一邊哭。
兩人離開監牢大門時,徐鴻對獨臂匪麻子道:「麻子,裡面那個女人舌頭很讓人討厭,知道什麼意思麼。」
「頭兒,小地明白!小的立即去割。」
徐鴻很滿意:「那女人模樣還不錯,要是你們不嫌那地方齷齪,隨便玩玩吧?不過千萬記住,不許要她命,等過幾天在蜀中兵面前勒死就好。」
「謝頭兒恩典,小的們早就想試試那騷娘們,嘿嘿。」
眾匪類一陣歡呼。
「子迅,不要再耽擱時間,」何囧提醒某人注意,「現在已經快到黃昏,再耽擱酒宴就要結束了。」
徐鴻泰然自若,淡淡道:「呵呵,仲捷你無須擔憂,葛彬這不成器的小子別的本事沒有,搶功勞的事兒他可不會弄錯,你我二人只消冷眼旁觀就是了。」
「既如此,你我二人邊走邊說說***,談談趣事,賞賞風景如何?」
何囧笑嘻嘻的,徐鴻也點頭表示認可。
兩人邊走邊說閒話,向著鐘鼓鼎樂喧囂之源——涼州刺史衙門大堂後門慢慢走去。
兩人饒過幾道迴廊,就隱約看見穿著一身華麗衣飾恍若天人無一處不動人心魄地北宮心冷著臉在妹子北宮情陪伴下向劉武家後堂走去。
他們又往前走了幾十步過了一道門,就看見葛彬在院中最靠近大廳後門的一簇矮樹後旁探頭探腦。
葛彬猛然間瞧見何囧、徐鴻倆,愣了一下,連忙跑上前打算給徐鴻行禮請安。
徐鴻連忙道:「免了,」他看了看左右,只有遠遠的才站了幾個安定王府侍衛,安下心神壓低聲音問道:「我問你,都按照吩咐準備妥當了麼?」
「頭兒,您放心吧,」葛彬笑嘻嘻道,「這種簡單事情我還不做不了?您放心,這可是秘方。而且弟兄們說,樹機能喝了許多酒,只要到今天晚上肯定就讓那些蠻子好看。」
眉毛挑起,神色得意非凡,顯得頗為猙獰可怖。
「那主公喝了嗎?」
「也喝了,喝了也不少。不過那個姓陸的老傢伙說這種毒一開始並不厲害,多吃些豆子,喝些豆子湯水就能緩解。」
「那,你們給樹機能上豆子了麼?」何囧問道。
「哈,舍人您開玩笑吧,蠻子哪個喜歡吃菜蔬的?一個都沒上,嘿嘿,只有我們的人,每人至少一碟。」
「那麼,只要吃豆子就可以沒事啦,是嗎?」徐鴻問道。
「那倒不是,」葛彬道,「我跟陸老頭兒說過了,萬一出事沒能做成,那就要他老命,他想了又想,在裡面多添了些丹屑等藥,要是不及時將毒排出就非死不可,雖然藥效慢點兒。」
何囧皺了皺眉頭:「那主公那邊你可曾做好萬全準備?你可拿捏好了,主公這次拚死飲毒酒是信得過你,如果出了任何差錯,非但你功勞全無,你的富貴也很難保全,更甚者,普天之下再無你容身之地。你可知道?」
「這個我明白。不過大人,您也別老說那些喪氣話,」葛彬埋怨道,「我們馬上就要成功一統涼州了,這多好的消息,多舒服?」
「哼,那好,我就問你點別地好了。我問你,剛剛先零羌地那個女人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氣呼呼離席走啦?」徐鴻問。
「哦,那個尤物啊。」葛彬撓撓頭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樹機能嘴巴上討她便宜,她生氣了。」
「那她喝酒了沒?」何囧問。
「似乎也喝了一點,藥力肯定不夠,肯定不要緊。不過她到底是個娘們兒,酒力根本就不行。嘴巴上說自己是男人,呸,再過幾天就要讓男人搞?」葛彬笑罵道。
「你小子當心點,別忘了搞她的那男人是主公。你以後見到她若是嘴上還這樣不乾淨不淨,小心她告枕頭狀。」何囧道。
葛彬哈哈大笑,何囧也高興得很,連徐鴻也一臉微笑。
大事定矣!
就算鮮卑部暫時出現動盪也無關大局了,西涼州目前主要兵力是劉武本身的力量,不可能影響戰事,而且正好藉機將那幾壇該死地酒推給西域疏勒王國和魏國細作,只說疏勒王國見戰事不妙意圖聯合魏國奸細毒殺整個涼州高層。
疏勒位於西域之西,緊臨大宛,鮮卑禿髮部要攻入疏勒復仇,那就需要攻下幾乎整個西域。
這就是驅狼吞虎。
樹機能在吃飽喝足後帶著部分隊伍離開姑臧城在城外駐紮。
是日夜,整個姑臧城包括留宿在禿髮孺孺身邊的劉武,各處府衙僚屬長官都腹痛不已。
禿髮孺孺喝令立即請人入府給劉武救治。
姑臧城內人仰馬翻,到處都是病怏怏的大人物。
第二天清晨,鮮卑樹機能部噩耗傳入劉武官邸。樹機能在大約五更時分……口吐鮮血猝然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