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郡。
魏兵追,樹機能部逃,偶爾樹機能部轉身咬魏兵一口,最初的幾回合魏兵沖得太快、被樹機能部伏擊損失幾百人。後來魏兵加意堤防減緩行速日行不過幾十里,樹機能部再也無機可乘。不過,魏兵減緩行速也讓樹機能部得以裹脅絕大多數兵力順利撤入武威腹地。
就這樣你追我逃,七月二十日,快到蒼鬆了。
宗容呵欠連天。鄧忠那個混蛋,真是該死。那個姓徐的混蛋也該死,那混蛋知道在軍中辛苦危險,宗容前來的第二天就找碴回姑臧城。
結果害得宗容這些日子可真累苦了。
天氣不好時晚上勉強能睡一覺,但只要月色展露,那些魏人就仗著兵力優勢出兵騷擾。
「宗老弟,」樹機能臉色不佳,一本正經的望著宗容問道:「劉武答應派來的兵馬怎麼到現在還沒消息?」
樹機能已經不耐煩了。
「這個……」
宗容實在不知道怎麼回答好,他總不好明擺著說「我們本來就是打算拿你樹機能部當肉盾」吧?
他想了想才堆起笑臉道:「禿髮大人,您少安毋躁,武威遭到攻擊,估計西平也是,我家主公只要將西平之危解除,便會立即揮師北上。」
樹機能對這個含糊其詞的答案很不滿意,耷拉著眼皮,冷冷道:「宗老弟,我將整個武威那些城池全送給劉武,我這算大方的吧。劉武為什麼不從武威直接調人過來助戰?」
宗容呆了呆,暗怒:「鮮卑蠻子。你送的武威?對。是你送地,可你留在手上有屁用!哼,你老小子手上半個懂治理城池地沒有。漢部的士大夫百姓們恨不得剮了你,你不給我們這些城池你留著長草啊?這些漢部百姓說不准那天就要反你!還不是我們幫你接手這麼個爛攤子。該死的,你這個白癡笨蛋,你以為漢民跟你們蠻子一個德行嗎?這些漢部百姓才跟我們不久,我們連西平那邊地用起來都戰戰兢兢的,哪裡敢動這邊的百姓?」
宗容越想越火。但臉上卻再度堆起燦爛笑容:「禿髮大人,您真是會開玩笑,我軍在武威那點部隊您還不清楚?多虧您恩賜,我軍才能在武威站住腳跟,就是西平也多虧您派遣且部助陣我軍才得以舉事,您的恩情我家主公銘記在心,西北大局唯大人軍命是從,哪敢怠慢您?」
樹機能臉上微微和緩。宗容窺見,連忙補充道:「禿髮大人,馬上就到蒼松城了,我軍大可依仗城池地利與敵軍周旋。」
「好。聽你的!」
宗容總算鬆了口氣,忽悠樹機能也難啊。外人只以為樹機能對他言聽計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樹機能不好對付:好的才聽,若是所行效果不佳,照樣會跟宗容瞪鼻子豎眼。
虧得宗容拿出徐鴻般厚臉皮,見面笑嘻嘻,才熬到現在。
兩人剛到達蒼松城外,迎接他們地是一身葛布新衣氣定神閒的徐鴻。
「你到這兒幹什麼?」宗容奇怪問道。
徐鴻頜首微笑:「我為什麼不能來?」說完向樹機能作揖,恭敬道:「禿髮大人,在下在此恭候您已有半日了。」
「徐老弟,你是帶劉武援兵來的麼?」樹機能疑惑道。
「正是!」徐鴻坦然自若模樣。
「你……」宗容一臉的不信任,劉武讓徐鴻帶兵?開什麼玩笑,這傢伙毫無節操、忠誠可言,只能出謀劃策,不能委以兵權。
不過,樹機能才不知道這些呢,他望著徐鴻大聲道:「徐兄弟,做的好!我們讓那個姓鄧的小子追了好多天了,再敗下去老子這個大人,也不用做了。該我們報仇雪恨了。」說完哈哈大笑。
可是等樹機能進城後,臉色立馬變了,焦躁道:「怎麼才這點人?劉武呢?」
徐鴻帶來的是剛從西平調來的蜀中、西平、羌三部分聯軍,只有一千多人,原來從西平帶隊地是周大,姑臧都尉梁羽也跟隨鮮卑且萬能部趕來助戰,但且部是樹機能自己的隊伍。
兩方面加起來也不過兩千出頭,別說樹機能懵了,連宗容也懵了。
「禿髮大人息怒,」徐鴻笑道,「我家主公親率主力正埋伏在半路上,大人且先帶領部隊駐於蒼松城東北角與蒼松城成犄角勢,只要敵軍開始進攻,撐過半日我軍便可插入敵後方斷其糧草全殲敵部。」
原來如此,樹機能宗容兩人恍然大悟。
「廣崇,」徐鴻笑微微道,「現在全看你和梁仲飛兩人了。」
「你……還要回姑臧麼?」宗容問。
「哈,主公讓我回西平輔佐伯高、明義,在下不敢怠慢,即可便要去那邊。」
這個滑頭,哪邊安全去哪邊。不過,也許他去那邊對戰局比較好,諸葛明義人雖聰明,但心腸不夠狠;馬伯高主管軍事即可,一人乏術。
多個狠毒之輩,正好鎮壓那些乘劉武不在西平意圖不軌的。
徐鴻在咋呼完樹機能後乘著樹機能回去安頓蠻夷各部營寨將宗容拉到一邊,塞給宗容一塊信符和一粒蠟丸。
「廣崇,主公讓我給你帶封信,你仔細聽著,」徐鴻低沉聲音繼續說道,「西平出了些問題,主公暫時還要再多耽擱一點時間才能理清,所以,蒼松城絕對不是守半天,有可能是一天或者兩天也許更久些。」
宗容目瞪口呆:「這,這不是不講信用嗎?」
「哼,信用?廣崇,虧你也是聰明人,怎麼這般愚蠢,他用詐降騙進關哪裡講什麼信用?他是蠻子,你要記住!再說了,死的是鮮卑人又不是我們地。總有一天這些鮮卑蠻子會成為主公地心腹大患。現在多死點正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賓莫非王臣,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徐鴻獰笑。冷酷決絕。
這個道理……宗容也懂,可是現在就犧牲鮮卑部為時過早了吧。
「要是把樹機能打怕了,我們只好獨自面對魏兵了,這可不好。」宗容提出異議。
「傻瓜!你該知道河西鮮卑部有多強大吧?他們到河西來地才多少人你知道嗎,你可知道這些蠻子只要超過十三歲的無論男女全能上馬打仗。打光……笑話!就是要讓樹機能再輸些,跟魏國仇再結大些。」徐鴻瞇起眼。那一絲精光讓人膽寒。
宗容思來想去,無可奈何。的確姓徐地說得有道理。
河西鮮卑部沒那麼脆弱,就算目前這幾千人加上那些附庸部隊全賠光了肯定還有一戰之力。
最後,徐鴻又道:「主公吩咐你記住,樹機能的兵死了不要緊,但樹機能絕對不能死,他一死河西鮮卑各
大人就要更迭,整個西北戰局就完了。主公吩咐你機能。周巨偉會暫時聽你指揮調度,你讓他帶領蜀中兵保護好他,知道麼?」
「那蒼松就留給那個降將守?」
宗容覺得不可思議。
「主公對梁仲飛有信心,此人兵法韜略即便是伯高、叔賢兄弟也不及。再說了。這也算是試煉,依靠兩千兵固守蒼松城綽綽有餘。但若是此人陣前再度叛變也無不可。此城內所留食物只夠兩千人使用兩月,不足資助敵軍攻打姑臧,早早發現也是幸事。」
宗容皺眉,狠咬嘴唇。
從姓徐的嘴中總覺得主公變得好陌生,怎麼滿心都是權謀算計讓人心寒,真希望這些只是錯覺,或者是這姓徐的故意添油加醋挑撥離間。他猶豫了許久,再度問道:「子迅,你告訴我到底西平發生什麼事情讓主公無法及時趕到。」
徐鴻嘿嘿一笑,赤裸裸道:「你問我幹什麼,周巨偉是主公的心腹愛將,又是剛從西平來的,你問他就是了。再說了,主公對我又不及對你地信任,你問我不如看看主公給你的蠟丸信件。好了,我也不多說了,主公令我盡快趕回西都,告辭。」
這個姓徐的,動輒毒計,心狠手辣,劉武信任他才怪呢。宗容聽到徐鴻說「主公對我又不及對你的信任」時心中剛剛升起的芥蒂突然消逝。
他突然明白了:姓徐的就是這樣的人,有什麼好話到他嘴裡都是黑暗無恥齷齪險惡。
他展開蠟丸輕輕閱看,大意跟徐鴻所說類似,其中交待了西平目前遇到的困難:羌部被暫時忽視地內部矛盾爆發了。
—
而且不單單只是破羌城下那場戰鬥導致,這些天在西都城內到處出現謠言,說什麼劉武是要將西北拱手讓給蠻子,換取蠻子認可雙方一同攻打中原。
宗容想想都覺得荒謬好笑,利用蠻子是實,或許以後會稍稍善待蠻子以為回贈,那也可能。但劉武拚死拚活在西北掙扎打下基業,憑什麼白白送地給蠻子換取還在魏國控制下的土地?
這顯然是魏人的謠言,可是漢部百姓會如何看待劉武呢?
出賣漢部的賊子,雜種……
逼著劉武放棄與蠻子合作?
但現在劉武只能依賴這些蠻子才能立足,不然早讓這些漢部士大夫聯手趕出西北了。
果然,主公也難做啊!宗容不再抱怨,他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
七月二十日未正時分,西都城,終於逮住一個魏國細作,還是多虧北宮心手下那些說著一口漢話穿漢部衣飾又沒有剃髮,可以改成漢部髮式地先零羌人。
將這小子押入監牢刑室,劉武也例外抽空到刑室夾牆透過小窗監督審訊。
那小子沒抽幾鞭子便哭成淚人兒,一邊打哆嗦一邊哀號請求饒命。
「小的只是百姓,聽人家這樣說我說著玩地,小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鞭子抽得再凶也只是這一句。劉武遠遠看見這人身上滿是血漬卻毫無結果,心中一陣煩躁。好不容易,那人眼看著奄奄一息了才喘著氣改口道:「大人,別,別打了,小的,小的全,全說,小的,小的全,全說……」
結果讓劉武一驚:這人的確是奸細,但卻是個小蝦米,但劉武吃驚的不是這個,而他的上級。
他說,他的上級是尹璩。
「主公,這是誣陷!」一旁隨侍的老傢伙尹璩叫苦不迭,連忙跪倒,「臣對主公忠心耿耿,萬萬沒有背叛的意思。」
「長者不消如此,您對我軍起事功勳甚大,我是不會相信他的。」安撫了尹璩一陣,又讓親兵通知外邊,今日暫且不用施刑了,先將此人拘押,讓人給他稍稍上點棒瘡藥,以後再審。
尹璩繼續去處理公務,劉武返回府上,但剛剛抵達便被北宮心截住。
「你房間裡出事了!」女人一臉嚴肅道。
是個死女人,劈柴燒火的,是原西平郡太守府的下人。西平初創人手奇缺,且更換也麻煩,劉武攻取西平後並沒有全部替換這些下人,有些照舊留用。
看著低榻上那老女人嘴角帶著詭異的痛苦笑容,不肯閉眼模樣。一旁檢查的華典小心對劉武道:「漢威,她是服毒死的。」
華典又繼續說道:「漢威,好險哪,虧得這些日子你到處走留在府中時間不多加上廚房內又全部是我們的人,否則……」
劉武早聽說蜀中老人講過魏人行事有時比蠻子還下作,這次算是親眼目睹了,心中一陣厭惡。
知道實情急忙趕來的尹璩等人在問完事情緣由後,尹璩道:「主公,這個人莫非就是牢中那人的上司?」
有可能……見下級被捕,自知遲早被抓,害怕被施刑,自盡了斷麼?
很有道理,不過……她為什麼不試著逃跑呢,還是不敢,不能?或者……
她也是被滅口的?
若是這樣,那西平的局面可就有些討厭了,該死的無孔不入的魏國密探,劉武惱恨異常。
「漢威,你以後吃飯喝酒當心些,」華典勸諫道,「我可不想我妹妹傷心。」
「知道了。」
將屍體清除出去更換低榻,然後,劉武繼續跟隨北宮心面會那些惱人的羌部,重新收攏那些因內部矛盾數量大幅縮水的羌部騎兵。
(魏人對無論西北還是北方蠻族的手段有時候非常齷齪,這一點無可狡賴。「靈帝末,以劉虞為州牧,募胡斬純首,」漢末劉虞是募~胡自討,利用胡人內部矛盾,說起來這已經算最文明的。「又構間離散,使虜更相猜疑。」牽招的方略也不還算當時世族能接受。「至三年中,雄遣勇士韓龍刺殺比能,更立其弟。」到魏國時,當時的幽州刺史王雄對付柯比能是直接刺殺,那就為人不齒了。
當然,我書中的主角也用這種下作的手法激起羌部民憤,在這一點上我的主角也很無恥。可若非如此,他根本沒有起家的可能。
而他若不能起家……
那就只好眼睜睜看著魏國消滅漢,他也只好到時候跟劉一起愧對先帝抹脖子,而成都再度上演屠城慘案,他的親人也只能淪為魏國人的玩物,為奴為婢。
總是要有人倒霉的,天底下沒有十全十美,他在西北採用稍稍惡毒的手法,可他至少保住了漢,保住了他所愛的人。日後,這些西北人的犧牲至少摧毀了一個短命無能的晉。別的我也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