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之力挽狂瀾 展翅之章 節一百零八:西北亂
    黃沙席捲,馬鈴聲聲,孤寂的沙丘海洋,偶爾可見的綠洲,歡呼雀躍。

    這就是西域,乾渴與死亡之地,只不過那些星羅棋布的綠洲草甸季節出現的河流又宣誓著這片土地上昂揚的生命意志。

    即便在這亂世,兵荒馬亂連性命都難保,還是有人願意出大價錢到西域的,西域的瑪瑙玉石、自大秦流傳入華夏的泰西金銀錢幣在西域被重鑄為華麗奢侈的金銀器皿,轉入貿易,只要能轉入中原就是數倍利錢。

    因此,就算忍受正午酷熱晚上冰寒這種極端惡劣的氣候,喝著出發前連馬都不肯喝的裝在滿是豬牛尿泡氣味發餿的水,啃著乾巴巴直掉渣的西域特色食品囊和硬淂跟皮革沒什麼不同的肉乾,還是絡繹不絕的在西域關中兩地奔走,一趟便是幾個月。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一隻三百十多匹馬的大規模隊伍,終於踏上涼州的土地。到敦煌了,所有人歡笑著,踏上這片滿佈著佛國寺廟的淨土,大口吞嚥著自商肆買來的美酒,大啖那些鬆軟香甜的佳餚。

    他們的首領,一個黑焦乾瘦男子向這個酒肆的老闆打聽東邊的消息,都是熟人常客,每次來敦煌都大致就在這幾家吃喝,也難得這家老闆來自中原不是那些蠻子。

    「哎呀,你們運氣真不好,東邊現在正在打仗呢,官軍連吃敗仗現在據說大半個武威都沒了,張掖那邊的氐人也蠢蠢欲動,看來整個大西北要鬧翻天了!你們現在帶著那些貨物去那邊簡直是便宜那些匪類叛軍,連骨頭都剩不下一根。我勸你這次就在敦煌找個商家便宜賣掉這些貨物乾脆回西域吧。」

    那個收了些份子錢的敦煌酒肆老闆如是說道。

    怪不得整個敦煌怎麼地這麼蕭條,原來那邊的道路被截斷了。

    「怎麼又在打仗?」黑焦男子臉色一沉,焦躁道:「還是那個叛國姜維幹的好事麼?還有完沒完了,老是來打、打又打不贏,煩死了!」

    酒肆老闆搖頭道:「這回可不是他、是鮮卑人。鮮卑人鬧著要從大漠裡搬到武威郡放牧,武威那邊自然逼著鮮卑人交牛羊皮革出壯丁做大魏臣民,可鮮卑人不幹哪。」

    「鎮西將軍不會收拾他們麼?鎮西將軍南征北討所向無敵,這麼個小小的鮮卑部,還收拾不了麼。」黑焦男子一臉困惑。

    酒肆老闆冷笑道:「鎮西將軍,哼,鎮哪門子西,他跑去蜀中找死去了。」

    「這是怎麼說話?」黑焦男子大驚。

    酒肆老闆就將幾個穿過張掖酒泉兩郡從武威那邊逃亡來的百姓口中所說的話語再複述一遍。大體上就是說鄧艾大膽穿越陰平道,結果正撞上蜀國血屠夫,真是晦氣,一番苦戰鎮西將軍戰敗身陷敵國,不知死活。(注1)

    涼州隴西等諸郡派遣前去參加伐蜀戰役的部隊損失也頗大,更要命的是由於缺少總大將整個大西北現在是一團散沙,中京洛陽那邊的新的委任官員還未到達、就在這當兒上鮮卑部發難,一團散沙的大西北只能各自為戰,加上城中皆有鮮卑部百姓策應,帝國連吃敗仗。武威城就是這樣丟了的,據說鮮卑部在那些百姓逃往西邊時正猛攻宣威城,也不知道現在宣威丟了沒有,也不懂現在究竟哪兒在挨揍。

    「鎮西將軍一生的英名,怎麼跑去蜀中那邊的?」黑焦男子搖頭歎息,「糊塗啊,那是什麼地方。」

    「誰知道他怎麼想的,我看他是年老昏聵,」酒肆老闆嘿笑道,「這種從狼嘴裡搶肉吃的活計他也敢做,真是昏了頭。那個血屠夫真不愧是災星再世,聽說鎮西將軍都快成功了,也不知怎麼回事血屠夫鑽到鎮西將軍前頭又是燒糧又是放火,還死守住涪城害得鎮西將軍落在下風,最後還帶著蜀國精銳把鎮西將軍活捉了。我看那,以後有得麻煩了。」頓了頓又道:「這些國家大事我們小民也管不著,我看你還是早早回西域吧,恐怕再過些日子連這邊也會大亂嘍。不過話說回來,我們城內的那幾個傢伙你要當心啊,千萬別賣給西城那邊新來的那家,那家太黑了。其餘幾家差不多,隨便你選吧。」

    「謝了,不過以那價錢我肯定賠本,還不夠支付弟兄們遣散費呢,」黑焦男子擠出笑容,「我還是想試試。」

    「隨便你吧,希望明年還能看到你。」老闆不置可否也不阻攔。

    ……

    姑臧城北方,一夥衣甲不整、頭盔全無的魏軍官兵們狠狠抽打座騎,所有馬匹身上都滿佈著縱橫交錯帶血的鞭痕,一個個喘著粗氣。這百十多人也不時回身小心探望,最後一人突然大叫起來:「他們追上來了!」

    身後是黑壓壓一大片,數以百計一坨一坨的蠻夷裝束的騎兵,目標正是這支百十多人的魏軍隊伍。

    「弟兄們,現在我們已經到亂世灘,離姑臧城已經不遠了!再堅持一下啊!」

    衝進城內就能活著見女人孩子,但哪有那麼簡單,不時的那些背著主人奔跑幾個時辰的戰馬一個又一個雙腿一軟倒下,隨著戰馬倒下,頃刻之間那些如狂風暴雨襲來的蠻族騎兵們便將那些倒地的壓過,連人帶馬,連弓箭都不用浪費一發,直接踩死,骨折肉碎,連腸子和腸子內的晦物也被踩塌出來,塗滿一片草地。

    又一聲戰馬哀鳴,又一匹馬摔倒在地,又一人倒下了。

    隊伍中又一次響起悲痛欲絕的吶喊:「老三!」

    可頃刻之間,又一次,又一個人被浩大的軍勢——那數以百計的戰馬踐踏,整個人被踩爛。第一匹馬踐踏過後,又是幾隊陸陸續續踩過,屍體徹底四分五裂。

    那些逃命的隊伍也總算在損失十多人後,遠遠望見姑臧城的城牆。

    「弟兄們,快,快衝進城去!」那為首的滿身是血的男子大叫道。

    然而,當他們靠近城牆時,還沒來得及向城上那些持弓的魏軍弟兄們開口請求把門拉開,城上給他們的回應卻是一頓亂射,那些僅存的八十多名騎兵又有十來個中箭的,他們只得丟下那些傷者迅速遠離,只剩下七十來人。

    「頭兒,」身邊一個年歲稍小些的哀切道:「我們被拋棄了。」

    「為什麼!混蛋!我們給他們斷後,為什麼要拋棄我們!」為首男子怒喝。

    這是宣威之戰的末尾,師篡妄想依憑宣威城收縮武威宣威兩地百姓軍民狙擊鮮卑禿髮部。

    自今年春天開始,稱雄北方大漠的禿髮鮮卑部便要求到武威郡各處草甸放牧,師篡自然依照國家法令要求鮮卑部稱臣同時定期繳納牛羊壯丁,禿髮部明里許諾答應,但到達關塞後立即反悔,血洗北方,兵臨武威城。

    在一個多月前的那場武威之戰的最終,那些有鮮卑血脈的武威百姓自發將武威城門扯開,武威拱手讓給禿髮部。

    因此宣威城中那些有鮮卑血脈的百姓被師篡派遣前來督戰的侄兒師猛陸續投入監牢或者直接殺害。

    結果雖然暫時阻止城中局勢惡化,但大肆屠殺導致宣威城內羌氐兩族軍民的恐懼和牴觸。宣威城堅守了近十日,雖然鮮卑部缺少攻城器械也無意攻城,但城中軍力不足加之,城中人困馬乏,那些自武威郡蒼松、驪靬、番和,金城郡令居、枝陽等縣陸續趕來的援兵在陸續排除鮮卑部騷擾後最終彙集到姑臧,兵力超過一萬五千,對於僅有八千左右兵力的禿髮鮮卑部佔有優勢。

    可是之後的大會戰,那些勉強糾合的隊伍的主將們以官階品序等同於師篡,且師篡人望威信皆不足領導諸豪,眾人對指揮無視,師篡控制不力,還是各自為戰。最終被窺破機會的鮮卑部抄去糧草營地,一場大火讓這些大軍立即陷入恐慌。

    要是大軍徐徐撤退,損失未必會很大,可是問題還是這些西北豪族們個個爭先恐後逃離戰場,生怕自己落到最後會被逼與禿髮部死鬥賠光老本。結果短短一天內四分五裂,師篡只好轄制自己的那五千多點姑臧部隊對宣威城勉強進行援救,將自己侄兒師猛救出後將宣威交於宣威城守將棄城逃亡,那個宣威守將才能缺乏,而城中百姓也知道他們已經被拋棄,加上之前師猛之前做得太過火人心盡喪,宣威百姓們在師猛等離開不過一兩個時辰,面對著鮮卑部的繼續圍困選擇了降伏。

    鮮卑部從那些百姓口中得知師篡等人逃亡路線,迅速追擊,最終一場本來的撤退變成一場大潰逃。

    這個七十多人為首的男子,臨危志願帶領千餘人的隊伍掩護,連續數次交鋒打退三次進攻後眼見著鮮卑部主力大至,士兵們也再無先前的銳氣,個個思歸心切,大局再也無法挽回,只好選擇逃亡。

    可現在,自己帶著那些浴血奮戰的弟兄們想逃回姑臧城卻被城上一頓亂射,那些僅存的弟兄們也被自己人射倒了十多人。

    「姓師的,去你媽的,」這個為首的男子破口大罵,一邊回頭。姑臧城也遠得再不可見。

    然而,身後還是有不少鮮卑兵,他們就這麼幾十個人,也值得追殺,虧得好像現在沒那麼多人了,只剩下兩三百模樣。

    「頭兒,您帶著弟兄們跑吧,我留下來斷後。」那個剛剛哭喊老三的男子大聲說道。

    「混蛋,你一個人斷什麼後?那麼多人一剎那就能將你連人帶馬挑飛。」

    「我就帶著弟兄們一起去抗!」那人大吼道,「我們的馬已經跑不動了,再跑下去也是一個個累死,一個個被摔下馬,一個個被殺。」

    「也罷,好,我們跟他們拚了!」那個首領舉起短矛,眾魏兵怒吼著,七十多人陡然撥馬回轉,面對三四倍於己的鮮卑騎兵,大喊著「大魏無敵」反衝上來。

    這是最慘烈的決戰,七十多人中的大部一瞬間交鋒中被鮮卑騎兵挑死,屍體遍野,那些從屍體碎裂處汩汩流出的血液將這處草地染的鮮紅,失去主人的戰馬,也在碎肉堆中尋找主人的氣息,那些得不到回應的戰馬低聲哀鳴著,用頭輕抵主人的遺骸。鮮卑部也失去了不少人,只剩下不足兩百之數。然後,鮮卑部眾人看到了從遠遠的,臨近天際的東方小山包後出現的一支隊伍,一探出頭就是上百人模樣。鮮卑人驚恐萬端,連敵人的首級耳朵也不割了,帶著那些重傷兵迅速逃離戰場。

    ……

    「侯爺表哥,你快看!快看!」馬念指著山坡下衝著劉武大聲驚叫:「快看哪,武威這兒果然在打仗!好多屍體!」

    「哼,都到金城了,直接去西平不就是了,幹嗎非得來武威證實一下,這是找麻煩。」宗容左眼上的覆布也已經拿掉了,左眼看東西還是有些不太清楚,對此華典無能為力、連連向宗容道歉,只說自己太多雜念醫術不精,其實就是說宗容這隻眼算半殘了。要不是礙在現在局勢和劉武面上宗容恨不得立即找個壞招將馬念搞死,因此這仇算結大了,舉凡馬念說什麼,宗容立即抬槓。馬念自知理虧,不跟宗容鬥嘴。

    「將軍,我軍還是不要太靠近戰場的好。」蔣濤小聲建議道。

    「都快到姑臧了,還是去瞧一瞧吧?」馬念皺眉說道,原定目標就是去那邊探查探查,現在就差那麼十來里非得回轉,好不甘心。

    馬念又說道:「放心吧,重德,鮮卑部的首領那個樹機能跟我很熟的,上次還是我給他寫的引薦信呢。」

    「可是,他的手下……」蔣濤還是不放心。畢竟刀劍無眼,打仗這事誰也說不準,就像前些日子在先零部,先零跟馬家親密無間不還是發生誤會?行軍打仗中的誤會可是要死人的,雖然蔣氏家族的子弟們已經做好在西北戰死的準備,但誰也不希望就這樣被誤殺。

    「不要緊的,我又不是不懂鮮卑話,到時候你聽著就好了,我會讓他們帶我們去找樹機能的,他們會用上賓禮節款待我們。」

    馬念如是說道,然而蔣濤還是很擔心,宗容自然起哄幫助蔣濤。

    徐鴻眼中閃爍著耐人尋味的光彩,也不開口,笑瞇瞇聽著。

    「侯爺表哥,您決定吧!」馬念很不高興,站到劉武身邊大聲道:「我們都到涼州了,現在該怎麼辦我們全聽您的。」

    劉武向徐鴻看了一眼,徐鴻察覺劉武看自己,連忙收斂笑意,裝作平靜。

    「子迅,你有什麼高見?」劉武問道。

    「回主公,」徐鴻笑道,「臣沒什麼好主意,就是看那些戰馬有些眼饞。」

    也有二三十匹呢,還有不少的兵器和財物。

    果然還是個匪類,宗容頗為不屑。

    「哈哈,況且還有活口不是麼?」徐鴻笑嘻嘻又道,「我們的華大神醫上次救人還沒救過癮吧?這次再救點?」他這是擠兌華典不聽眾人勸告非要去給那些先零羌治療,當然結果還不錯,那些先零人對他們中最友好的就是華典,希望華典能留下。

    華典連連搖手道:「我是不會救一個魏國人的。」

    「為什麼?」徐鴻微微一愣。

    「這還不懂麼,家仇。」宗容不屑道。

    「那就難了,」徐鴻撓撓頭,突然說道:「那以後我生了病呢?我家在魏國好幾十年了,也算是半個魏人,以後我軍征戰西北手下的官兵也得從西北徵召,你也不救他們麼?」

    華典呆住老半天,最後拍拍自己的座騎驅馬前去。

    「慎之別去!」宗容連忙驅馬趕上前,堵在華典面前急切道,「我們直接去西平就好,不要在這邊多事。」

    華典搖頭道:「子迅說的很對,我們以後要在西北扎根,是得廣施恩德,能救一個是一個,我現在能救不救又是何必呢。」

    宗容給噎住了。

    不久,蜀軍從戰場上找到那些似乎還有氣的「屍體」,一共十三具,有三具是鮮卑人裝束,其餘十具是魏人。

    華典迅速將這些可能還活著的先抹上些止血傷藥,再粗粗包裹一通。

    隨即全軍帶著那些戰馬、器械、財物和傷員迅速離開,他們離開後不久,鮮卑部又再度到來,在確定沒有伏兵後將那些血泊中的魏軍屍體首級割下。

    (注1:插話,武威大亂所以更東邊最新的消息不可能傳到西涼州,比方說鄧艾已死,劉武奇襲漢中得手,再比方說劉武因一諾拯救馬泉事因禍得福,在蜀中形象大改〈蜀中各大家族因此得知劉武並非心狠手辣之徒不用過度擔心萬一劉武得勢日後會遭到懲處,這樣對劉武的態度也更趨於緩和。〉,時間與空間上的差異會導致結果很大的不同,這是很簡單的政治軍事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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