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胡來,」李氏拿自己這個小表妹實在是沒法,這小丫頭,為了不嫁人,興師動眾的,竟然躲到她家裡來了。
「你呀,太離譜了,還好在有這麼多兵士保護,不然路上撞上流寇,哭都來不及。」
小丫頭還瞞過當初只有哥哥和一個家奴就敢往前線跑的事情,不然還不知道李氏會說什麼呢。
「對了,王爺和那個蠻夷小子怎的就跟著你來的?」李氏望著小丫頭問道,「他們怎麼跟你來的?莫非是有什麼大事要對你姐夫說麼?」
「他們,他們……」諸葛月華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王爺要來這兒打獵,正好,人家就拜託他們,順路送人家來。」
「冬天打什麼獵?不好好在家呆著,」李氏埋怨道,「你這小丫頭一嘴的謊話,算了,我也懶得理你們,願意呆多久就呆多久好了,我去看看廚房,我可沒沒什麼精力陪你們胡鬧,過會兒還要點起糧草,明日先送一部分給戍所,不然你姐夫非破口大罵不可。」
說到這裡,李氏滿腹哀怨,她與馬邈生活已經有二十多年時光了,以前,馬邈納妾,她什麼都沒說,畢竟她沒孩子,覺得有愧。後來,那些兩個姐妹,一個被病痛折磨,香消玉殞,另一個也是在生孩子時血崩不止,魂斷黃泉。她就孤守著妹子留下的孩子泉兒生活,後來,那孩兒去了成都,到現在,就剩下她,孤零零一個人陪在馬邈身邊。
馬邈本來還行,偏偏這幾年去成都找了兩個小妖精,至此,一天比一天疏遠她。
她感到疲憊。
這天的晚宴草草了事,眾人沒瞧見李氏,李氏也以班昭四德將小丫頭扣住,不許小丫頭與眾人坐到一起吃飯。
此後,一夜過去,第二日清晨,李氏再度順涪水峽谷棧道北上,直往江油戍,中午時分便到達,戍所的蜀兵一見到車馬,立即歡呼起來,一個個跑去迎接。
江油戍被群山環抱,群巒疊翠,涪江自北而來,在這裡轉了個彎子,河灘淤積,留下了一片平地,然後奔流向南,江油戍就堵在這個小壩子的北端,一邊是高入雲天的懸崖絕壁,一邊是奔騰咆哮的涪水,涪水對岸是巍峨崔嵬的左譫道、鳳翅山。
當初,昭烈皇帝和諸葛丞相就是看中這處險隘,在此建關,以提防曹魏效仿漢武帝自陰平道偷襲蜀地。守關將士扼住明月渡口,涪江兩岸的險要處,若敵人來攻,涪水北岸的守軍可借地利節節抵擊,只待南岸援軍大至便可堅守,若抵敵不住,亦可撤回南岸與南岸諸部合流,憑借涪水天險,繼續抵抗。
可是蜀國建國已久,歷四十餘年,魏軍從未從此進攻,同樣,丞相歷次北伐,也從不走陰平道,後來的大都督姜維,也壓根不走這條路,於是自蔣琬執政始,陰平道各處關隘人馬漸漸扯去,上中下三屯皆空。到如今,沒幾個關塞有兵駐守了,江油戍是例外,畢竟這個關太敏感,若這個關不守,蜀國剩下就沒什麼好守的地方了,可是蔣琬時的一千五百人馬也縮到如今的二百多人,整個江油戍,恍若是風雨飄搖中的一葉孤舟。
李氏的到來,讓士兵們很是開心,這位守將夫人對他們很好,就像母親一般,這次帶來的不單有肉,還有酒,不過其餘糧草等等還在籌備。
「再過兩日,再過兩日就好,」李氏笑著對馬邈的傳令小校說道。
「夫人不用擔心,弟兄們見了酒肉比什麼都快活,有好吃的,再多餓幾頓都成。」濃眉小子爽朗一笑,摸摸腦袋,招呼弟兄們將車上東西盡數卸下。
這小校名喚肖九,江油城裡出生的孩子,現年二十有三。建安年間,肖大父親隨昭烈帝入蜀,此後,輾轉至建安二十四年,肖九父親受命駐紮江油戍,就此扎根,後來肖九父親續絃,娶了個小寡婦,便有了這第九個兒子。
如今,其父已經故去,而算起來,李氏大致上跟其母年歲相當,所以這個小子跟李氏恩若母子,李氏對他也一向很好。
眾人搬運,肖九就陪夫人聊聊天說說話。
「校尉大人呢,」李氏在問完戍所各項事情都安好後,還是忍不住這般小聲問道。
肖九搖搖頭,歎息道:「還是那樣。」
「是嗎,難怪,又是鼓聲……」李氏一臉落寞.
蹋鼓舞,著羅縠之衣,那兩個倡伎,到底年輕,身體的美麗婀娜,再加上討好男人的手段,李氏感到絕望。
她還是得進去,馬邈還等著她回話呢。
就這樣,她看到那兩個搶走她丈夫的女子,一個穿著薄薄絲衣,一腳一腳慢慢踩踏軍鼓,一邊還向她的丈夫拋媚眼。另一個,就倚坐在馬邈懷中,將一瓣瓣的柚子喂到馬邈口中,嬌聲鶯語,也是一身絲帛,肌膚清晰可見。
馬邈就坐在那邊,手裡很不規矩的在那個懷中女子身體上摸呀摸。
還是那個女子嬌嗔,提醒馬邈,大夫人來了,這才停下嬉戲。
「糧食帶來了麼?」馬邈冷冰冰問。
沒有一絲柔情,彷彿是陌路人,李氏心中一痛。
「帶來了,不過只夠用五天的,城內糧食徵集還需時日,其餘部分,妾身……」她話說到這邊,馬邈向她擺擺手:「行了行了,直接說,酒和肉食帶了麼?」
「帶了。」
「那就行了,你還不快點退下?」
這就是夫妻?
沒想到,她沒想到自己一生的宿命,竟然就是被丈夫自己人這樣對待。
「你瞪我幹什麼?還不快走?」馬邈惱怒不已,喝道,「快點籌齊其餘部分。」
「你太過分了!」李氏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怒火,瞪著丈夫厲聲道:「你以為你是誰?我家族雖然現在沒落,可若不是當年我家,你以為你能得到這個守將之位麼?你算什麼?我對你不好麼?你想納妾,我從來不說什麼,對,是我不好,連個孩子都生不出,那是我的錯,可我有對不起你麼?泉兒是我一手養大,我有虧待過他麼?他現在能攀附許家,還不是我求兄長提親求來的?」說到這兒,大哭。
馬邈氣得直瞪眼,就是一句話也不說,李氏哭了一陣,氣憤難平,轉身先自離開。
「混蛋!」馬邈等妻子一走開,立即將桌上的一隻木漆碗抓起,狠狠砸到地上,木漆碗剎那間四分五裂。
蹈鼓女子忙從鼓上下去,將身後的門輕輕拉上,方再度斂起笑容,走到馬邈身邊,依到馬邈懷中,嬉笑道:「大人您才華橫溢,卻要受那個潑婦的氣,妾身真是為大人可惜。」
「有什麼辦法?瘦死的駱駝大過馬,李氏家族再沒落也比我這草民出生的強!」馬邈憤憤道,「她的家族,我得罪的起麼?」
「那有什麼?我們的皇帝還是賣草鞋的呢。」那個為馬邈餵食柚子的女子插嘴道,「王侯將相,豈有種乎?」
「不要胡說,這話要是讓旁人聽見了,就是大不敬,你想被亂棍打死麼?」馬邈摀住女人的小嘴低聲怒道。
「哎呦,大人,妾身等全是大人您的,要怎麼殺還不是大人您的意思?」那個蹈鼓女子說著說著手就往馬邈下身摸,一臉的春意,「您呀,就那那條棍子打死我們姐妹吧?」
「你這小蕩婦!」馬邈嘿嘿淫笑,手腳並用,眼看著就要真刀真槍大幹特幹,卻曾想那個蹈鼓女子又說這麼一句:「大人,蜀國已經丟了漢中,眼看就要滅亡,大人可有什麼打算麼?」
真是敗興,馬邈覺得一盆涼水倒在身上,連下面都有些不舉,意興闌珊道:「有什麼好說的?為國家守衛邊疆,還是天天做這狗屁的小小關守,打仗是姜維那老傢伙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蹈鼓女子嘻嘻一笑:「正因為您是關守,所以才更有關係啊。」
「這話怎麼說?難不成讓我賣關投降?」馬邈一臉錯愕,忙搖頭叫道,「不可不可,這不是讓我做蜀國的罪人麼?」
那餵食柚子的女子不屑道:「什麼蜀國魏國的,我們姐妹原是隴西魏人,現在不也被算是蜀人麼?這天下,本來也沒什麼蜀國魏國,管他什麼國不國的?大人您可得看仔細了,若是您苦守邊關,可就是一生都得給他們劉家當奴才,還領不到什麼俸祿甜頭,若是有朝一日,萬一,魏軍想走您這小小地方經過滅掉蜀國,您是擋呢,還是降?」
「這個,這個,這個……」馬邈有些猶豫。
「大人,滅蜀可是大功啊,助魏滅蜀,魏帝怎麼可能會虧待您?少不得也得弄個侯爺當當,而且會是世襲的。」
說到這兒,望著馬邈的一雙肉泡眼。馬邈突然哈哈一笑:「若是真有那麼一天,我給你們姐妹穿金戴銀,就是這麼爛路,誰會走?還是老老實實讓本大人……」說到這兒,一手抓一個「饅頭」,狠狠地捏,兩女嬌羞無限,直喊「大人你好壞」。馬邈捏了一陣,正要提「槍」上陣。
門外突然傳來士兵們的驚呼聲。
然後就聽見肖九的驚叫:「大人,不好了,不好了,魏軍,魏軍!」
魏軍,就在關北,密密麻麻的,站在山林下,望著關上,眼看就要衝擊這座江油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