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啦,起來啦,小豬們。」清晨,李閒打著呵欠去踹秦淮與彭翎的門,兩門同時打開,兩雙美目怒目而視。
「不要怪我吵醒你們,答應了楊休今天去看他怎麼賺錢的。」李閒嘻嘻笑道,「他賺的錢越多,我們就搶得越開心,不是嗎?」
兩女臉上的怒色消失得無影無蹤,同時叫道:「等等,我去梳洗一下!」
孫凌的「珠圓玉潤」珠寶店前,此刻熱鬧非凡,迥異於昨晚的冷寂。因為在他的店舖對面,居然有幾個虎背熊腰的大漢也擺開了珠寶攤子,擺明車馬要和孫凌搶生意。
揚州歷來都是煙花聖地,前來遊玩的旅人比本地住民還多。本地人幾乎從不去買孫凌的珠寶的,這傢伙做的就是遊人的生意。
可是今天居然有人吃了豹子膽,在江湖上有名的怪商楊休的店門口公然擺珠寶攤子!
說來奇怪,殺起人來跟切菜一般的孫凌,此刻居然並不理會那些搶生意的江湖漢子,而是很老實地呆在店面裡,笑臉迎客。
「各位老爺太太過來看看嘍,這裡有最上乘的和闐玉、綠得冒油的祖母綠,對對,這位老爺你真有眼光,這是真正的南珠!」擺攤的漢子口沫橫飛地叫道,「我們這裡的東西都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不像某些佔了大店面的,常常賣些假貨次品。而且我們這是地攤,不要店租,價錢比大店舖裡便宜得多了!」
李閒等四人就在這時來到孫凌的店前,不能置信地看著這幾個不知死活的漢子和來往的人流。
一個富商模樣的胖子停在店面與攤子之間,躊躇不定。孫凌見狀,笑嘻嘻地迎了過來。
「這位爺,那些不經官府許可就胡亂擺攤設點的小販說的話哪能輕信?小弟走南闖北收購珠寶,從沒見過有哪家地攤上賣的貨是正品。」孫凌說起生意來表情十足,圓臉上掛著誇張的媚笑,透過楊休的面具,活脫脫一個奸商。
這番話聲音並不大,但是還是有許多人聽得一清二楚。旁邊有路人附和道:「老闆說得也沒錯兒,路邊攤點上的東西信不過。」
「就是!」孫凌開心地道,「這位爺真是有見識!這些小商販最黑心了,今兒賣了一批假貨,明天人就不知去哪了,想找他算賬都找不到。」
聽了這話,不少人都厭惡地瞥了那攤子一眼,逕直走進孫凌的店舖去了。有幾個原本在地攤上挑選的客人聞言,也都扔下手中的珠寶轉身而去。
擺攤的漢子急了,叫道:「這些開大店面的才叫黑心呢!就算賣的是正品,也會抬高數倍的價錢,吃人不吐骨頭的!」
漢子的話無形中證實了孫凌店裡的東西是正品,有人心中暗笑,也進了孫凌的店裡。
孫凌苦著臉道:「小店是揚州十餘年的老店了,信譽素著。唉,不過今日被這些人一攪和,生意不好做了。這樣吧,本店今日優惠酬賓,櫃檯上所有貨物全與他們攤子上一樣價錢,諸位客倌隨意挑!」
此言一出,巷子裡頓時沸騰起來,遊人爭先恐後地擠進鋪子裡,惟恐這家小店的東西被人搶購一空。
擺攤的漢子懊惱地一屁股坐在地上,青著臉看著對面的熱鬧,唉聲歎氣。
李閒等四人面面相覷,忽然全都笑了起來。
江乘風搖頭笑道:「不愧為江湖第一奸商!」
彭翎笑得喘不過氣來,道:「不知他雇這幾個漢子花了多少錢?」
李閒笑道:「當然沒有花錢,是威逼的。如果叫幾個地痞做點事都要付錢,就真的愧對了他的奸商之名。」
秦淮微笑道:「我們進去瞧瞧?」
「好。看看他是不是還有什麼手段。」李閒大笑道,當先舉步而去,眾人緊隨在後。
李閒擠進人堆裡,隨手抓了一串珠鏈,大叫道:「老闆!我要這串珍珠!」
孫凌隨意瞥了一眼,道:「客倌真是好眼光!這串珍珠價值不菲,原本要賣到二十萬兩銀子,今兒優惠,十二萬成交!……咦?你來湊什麼熱鬧!!」
李閒笑嘻嘻地放回珠鏈,只見適才那個富商模樣的大胖子挑了一大包珠寶玉石,滿面紅光地道:「老闆,結賬!」
孫凌兩眼都綠了,忙道:「這位大爺請隨我進來。」說著擠開人流,往裡間走去。
那胖子一臉狐疑地跟了過去,李閒等人互視一眼,也跟了進去。
「大爺請坐。」孫凌老實巴交地坐在一張木椅上,為那胖子沏了杯茶,「這是西湖龍井,以當地的虎炮泉水沖成,清香沁人。大爺請用。」
胖子一屁股坐了下來,問道:「我不愛喝茶。老闆有什麼關照就直說吧。」
孫凌神秘地道:「聽大爺的口音,當是從荊州來?」
胖子點頭道:「不錯。」
孫凌眼裡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歎道:「我本也是荊州人。大爺記得十幾年前那場大旱嗎?我的父母全死於那場災難,小弟一人背井離鄉,經歷無數磨難,終於在揚州得以立足。」說到後來,眼裡竟隱現淚光,口音竟也真的變得像是荊州話了。
那胖子激動起來,道:「想不到在這千里之外,竟能遇到同鄉!老闆年少有為,令人佩服!」
孫凌又道:「看在同鄉之誼,大爺看中的這些貨本應值一百萬兩銀子,現在就以八十萬賣給大爺了。」
那胖子大喜過望,站起身來,道:「老闆不忘同鄉之誼,此情令人感佩不已!」
孫凌搖手道:「實不相瞞,櫃檯上這批貨,雖然都不錯,但沒有真正的精品。不知大爺可有興趣看看小店收藏的珍品?無一不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胖子兩眼放光,道:「快帶我去看看!」
看到這裡,李閒等人已什麼都明白了,一言不發地退了出來。江乘風歎道:「不能不佩服這個鬼才!」
秦淮歎道:「他是怎麼學會荊州口音的?」
彭翎道:「那有什麼奇怪,荊州去得多了,也就會說當地話了。我的幾個哥哥走鏢,學會的方言豈止一種!」
李閒搖頭道:「不是的。他小時候確實就在荊州長大的。」
秦淮和彭翎並不知孫凌的真正身份,李閒也並沒有打算將血閣的事告訴她們。事實上當年血閣的本部就在荊州。
說話間,那胖子走了出來,孫凌必恭必敬地跟在後面。
送走胖子,李閒悄悄上前問道:「你又賣給他什麼東西?賺了多少錢?」
孫凌苦著臉道:「他的行囊裡多了一尊垃圾得不能再垃圾的玉佛,我的腰包裡除了原先他應該付的八十萬兩銀子外,還多了五十萬兩。」
李閒敲了他一個暴栗,道:「那你還苦著臉?」
孫凌豈止是苦著臉,簡直快要哭出來了:「臨走時,他說有空會常來照拂我。」
「那還不好嗎?」
「他說他是新任的揚州知府!」
「……」
「沒辦法,今晚必須去偷玉佛了。」
李閒再也忍不住了,縱聲大笑起來,江乘風和兩女也都笑得前仰後合。
孫凌怒道:「你們還笑!今晚幫我一起去偷東西!我記得你小子的斂息本事很是高明。」
李閒忍著笑,道:「沒有問題。不過……拿來。」
孫凌愕然道:「什麼?」
李閒兩眼一翻,道:「剛剛收進腰包的一百三十萬兩銀子!你以為請有名的浪子李閒去做賊是那麼便宜的嗎?」
孫凌整個人呆住了,喃喃道:「說起搞錢,你比我狠得多了。滾一邊去,老子今晚自己去偷!」
李閒一把抱住他,再次伸手探向他的錢袋,大笑道:「老子這次要這筆錢真的有用,老實點交出來!」
孫凌死命摀住錢袋,怒道:「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
李閒眨眨眼,道:「去為揚州最有名的名妓贖身。」
孫凌愕然,一個疏神,錢袋再次被搶走。
李閒打開錢袋,伸手夾出裡面的銀票,把錢袋扔回給被打擊得呆若木雞的孫凌。
「站住!把你放在這裡的臭貓帶走!這傢伙居然成天都要吃最好的肉,喝最好的酒!」孫凌回過神來,惡狠狠地道。
「先寄存在這裡,我們去妓院是不能帶寵物的!」李閒等人疾步出門,哈哈大笑。留下兩眼噴火的孫凌破口大罵:「老子這輩子最倒霉的事就是認識了你這個混蛋!」
「唐老闆安好!李閒求見。」李閒懷揣大筆銀票,志得意滿地敲響了唐秉嘉的房門。
門開,李閒登時呆住了。身形肥碩的唐秉嘉此時在他的眼裡恍若不見,整個天地彷彿只剩下那個美女。
如煙梳了一個髻,全身換上了**的打扮,靜靜地坐在桌邊。文靜嬌柔的身子,更添一股成熟典雅的丰韻,原本已美不勝收的臉上,多出了幽怨的神態,看見李閒進來,盈盈地低下頭去。李閒看得目光僵直,好半晌才注意到她的眼裡帶有血絲,眼眶有些紅腫,顯然昨夜睡得並不安穩。
「我昨晚是不是過分了點?」李閒心中暗罵自己,一邊堆起笑臉,道:「唐老闆大清早就有美陪伴,令人艷羨不已。」
唐秉嘉苦笑一聲,道:「怎及李浪子奪美而回呢?」
李閒心中苦笑,唐秉嘉明知如煙仍是完璧,表情卻做得比誰都惋惜。看著唐秉嘉的胖臉,李閒不由得想起了生財有道的孫凌,難道這世上當真是無奸不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