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江湖 正文 第六十二章 血染古廟
    蕭無語掠了過來,李閒劈頭就問:「除了我們,他們還會攻擊誰?」

    蕭無語沉吟片刻,忽然色變道:「顧平!」

    厲天怔了怔,李閒和司徒貝貝同時色變。

    若是顧平被殺,他們頓失在開封強有力的中轉聯絡基地,再無法和恆山方面保持密切聯繫,這些人就成了深入敵境的孤軍。這還不算什麼,關鍵是蕭無語他們無法向顧輕塵和於秋夫婦交代。而萬一顧輕塵誤信人言,把這筆賬又算到他們頭上,可不是說著玩的。

    開封城東,關帝廟。

    這間破敗的古廟向來是文人雅士和達官貴族禁足之地,不僅因為這古廟已破敗不堪,雜草之中蛇鼠橫行,更因這裡儘是乞者浪人的聚居之所。

    但是今日雜草之中蛇鼠成為少數,廟裡廟外的乞者浪人卻一個都不見。

    因為他們已經成為屍體,密密麻麻地布在雜草之中。枯黃的雜草已經變成鮮紅,鮮血仍不停地從草上滴落地面。天上偶爾傳來數聲鴉鳴,更添蒼涼。

    風聲四起。李閒等人先後落下,環視四周慘景,默然無言。司徒貝貝一陣發寒,縮了縮身子,往李閒身上靠攏。李閒歎了口氣,張開右臂,將她摟在懷裡。

    眾人默然向廟裡走去,廟門之處斜倚著兩個乞丐,其中一個手上拿著酒葫蘆,透過血腥氣,隱約可聞家釀米酒的醇香。李閒蹲下身來,輕輕合上他圓睜的雙眼。一滴清淚滑過司徒貝貝的俏臉,落在李閒顫抖的手背上。

    「好一副修羅場。」慕容霜淡淡的語氣在眾人耳邊環繞,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厲天和孫凌由始至終臉上都沒有表情,兩人率先步入廟內。廟裡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有乞丐、也有僧侶,還有一些卜者。

    廟裡廟外數百具屍體,但是真有幾人會是顧平的心腹?餘者只是純粹的陪葬罷了。

    李閒跟著走了進來,緩緩道:「鐵面,陳仲的手腕,很合你的脾氣。」

    厲天淡淡道:「這不是陳仲一人所為。一般而言,會這麼趕盡殺絕的,只有獨孤殘時期的重陽教,和曾經的血閣。」

    「啪!」李閒一拳打折身邊一株枯樹,狠狠地道:「葉七、肖泓!」

    厲天一言不發,走進主殿。顧平仰面倒在關羽的神像前,手中是一柄斷折的柴刀。他的前胸是一道長長的刀痕,等若清楚地寫著兇手的名字。

    李閒默默地看著顧平圓睜的虎目,那裡依然可以讀出一絲繾眷、一絲憤恨。

    他恨的或許不是陳仲。他至死也不能原諒身為天下第一高手,卻始終不肯教他絕世刀法的父親。

    李閒附身拾起另一截斷刀,收入腰間,輕聲道:「顧兄安息吧,李閒定將此刀帶到令尊身前。」

    李閒站起身來,凝望著身邊諸人,淡淡道:「如果是我,寧可只有這麼一把柴刀。」

    蕭無語心中震顫,李閒的眼神,是如此無奈。

    司徒貝貝緊緊靠在李閒身上,閉上眼睛。

    「老闆,豬蹄多少錢一斤?——右前蹄三錢銀子,左前蹄十兩黃金!——怎麼會差這麼多?——因為最近的豬都少了左蹄子。」薛思雨蹦蹦跳跳地扮演著兩種角色,對一邊的成笑極盡挖苦之能事。

    成笑兩眼通紅地坐在桌前,捧頭道:「我說姑奶奶,老子一天一夜沒睡覺坐在這裡守著你,你就給點面子行不行?」

    薛思雨撇嘴道:「我很稀罕你守著嗎?你守著我也不過是為了怕人把我救走。」

    成笑欲言又止,難道可以告訴她守著她是為了怕她被自己親生父親派人暗殺嗎?

    「嚕嚕,老闆,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割我的左蹄子?——去去,最近客人都喜歡要左蹄子,你一隻豬怎麼還那麼多囉嗦!」

    成笑頹然趴在桌上,只盼司徒銘快點來接班。

    「嘻嘻,活該,誰叫當初是你抓我來的?還餵我吃了那個什麼藥,害我幾天都沒力氣。」薛思雨看著成笑的窘樣,開心不已。

    成笑聽了這話忽然精神百倍,跳起身來,嘿嘿笑道:「你再叫,是不是還想試試老子的毒術?」

    薛思雨臉色一變,道:「反正你不敢殺我!毒死了我你們拿什麼威脅我爹和許大哥?」

    成笑嘿然道:「殺你是不行,但是餵你吃一點點春藥是可以的。老子很想聽聽你叫床的聲音和罵人的功夫比起來哪個更厲害。」

    說起臉皮功夫,薛思雨豈是成笑這種老魔頭的對手,一句話就敗下陣來,白著臉倒退數步,顫聲道:「你敢!」

    成笑懶得理她,重新趴在桌上,道:「你再胡言亂語,老子說到做到。」

    薛思雨咬著嘴唇坐在床沿,果然再不敢說話。

    但是想讓這女人閉嘴不言,簡直比殺了她還難過,不到一刻鐘又說道:「余師叔真笨!怎麼會大白天的來打草驚蛇!」

    成笑腦子裡轟然劇震,終於明白了當時覺得不對勁的原因何在!

    如果薛昌真的要暗殺自己的女兒,決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在大白天動手。余飛的行動等於明著告訴他們「我來也」似的,似乎就是故意要引導他們往薛昌殺女這方面去想。由此推之,余飛這個向來薛昌的天山高輩弟子,如今已經背叛了薛昌。

    若是如此,事情更趨複雜。

    余飛若是要陷害薛昌,那麼他現在是屬於哪一方的人物?照理說應當屬於天山掌門柳牧之。但是首先柳牧之為人較為正派,很難想像他會指使人做這種卑鄙的事;其次柳牧之現在的聲勢並不如薛昌,由強投弱,余飛應當沒有偉大到這個地步吧?那麼究竟是哪一方的勢力可以讓余飛這麼做?

    要弄清這個問題,就必須先想清楚余飛這麼做的目的。重陽教誤會薛昌想暗殺自己的女兒,對余飛那方有什麼好處?

    目前來看,好像什麼好處都沒有。成笑猛然站起身來,對薛思雨抱拳道:「多謝姑娘提醒。我出去一下。」

    薛思雨怔怔地看著成笑走出房門,忽然覺得一陣心慌。

    秋風捲起,血腥味漸漸變淡。

    李閒默立在顧平墓前,低聲道:「他們為什麼急著殺顧平?」

    這句話當然沒有人能答得上來。藍舒雲沉吟半晌,說道:「我們必須展開全面反擊。」

    蕭無語搖頭道:「反擊不是辦法。因為我們面對的不僅僅是迷蹤谷與血閣,還有那些所謂正道。一旦貿然出擊,很容易陷入兩面夾擊的劣勢裡。」

    李閒低頭想了想,道:「有沒有辦法找到楚夢?」

    司徒貝貝道:「如果我的感覺沒有錯,她今晚自己會來找你的。」

    眾人頷首贊成,再次拜祭顧平之後,齊身走回客棧。

    「貝貝,你在想什麼?」房間裡,李閒盯著一言不發的司徒貝貝問道。

    「我在想,你早前為什麼一眼都不看慕容霜。」

    「被你發現了。」李閒苦笑道,「我不敢多看。」

    司徒貝貝敲了他一個爆栗,道:「你怕越看越想慕容雪,再對她興不起敵意?」

    李閒摸了摸頭,道:「是不是很傻?」

    司徒貝貝歎了口氣,道:「你應該去面對的。相信女人的感覺,慕容霜對你的感情不是那麼簡單。你越能直面她,就越能擊破她。」

    李閒愕然道:「你鼓勵我接近她?」

    司徒貝貝幽幽歎道:「不率性的李閒,就不是李閒了。我不能束縛你。」

    李閒兩眼忽然有些潮紅,道:「謝謝你。」

    司徒貝貝別過頭去,道:「謝我幹什麼?如果你敢爬上慕容霜或楚夢任何一人的床,小心我割了你的東西!」

    李閒哈哈笑道:「夫人請放心!」

    司徒貝貝忽然又歎道:「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多死人,心裡真的好難過。無論是迷蹤谷的人,還是顧大哥的人,他們都是活生生的生命。我看著他們的屍身,總在想,我的醫術學來到底是幹什麼的?」

    李閒默然無語。這恐怕也正是司徒銘的苦惱。救人與殺人的極端糾纏,醫仙與魔頭的矛盾交集。人活在世上,到底是為了什麼?只是為了嘗遍這些無奈而已嗎?

    這個問題,千百年來,有誰能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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