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悶悶地走回房間,李閒忽然駐足道:「你剛才說他們是來試探的?」
厲天呆了一呆,道:「不錯。」
李閒沉聲道:「也就是說他們已經知道你們不怕血之淚了?」
厲天冷冷道:「那又如何?這只會增加他們的懼意而已。」
李閒神秘地道:「豈止是一點懼意,你說血之淚只對練過血閣功法的人生效?」
厲天猛地明白了,道:「貝貝家裡還存有血之淚!」
李閒大笑道:「再去找一次顧平。我要他們後悔來這裡走一遭。」
孫凌嘻嘻笑道:「小子夠狠。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他們嘗嘗我們十四年前所受的滋味了。」
李閒伸了個懶腰,道:「熬粥去了!」
次日。
開封府人潮洶湧,比兩個月前花會舉行之時更為熱鬧。確切地說,連開封府裡鬍子最長的老人,都說不出還有哪年能比這次更熱鬧。
兩個月前的花會,是選花魁。
兩個月後的今天,是奪花魁。
「好!」一處空曠的平地上,搭著一個高台。一個精幹的漢子正一腳把個粗壯的豪漢踹下台去,博得一陣喝彩。彩聲未落,馬上又有人飛身上台,和那漢子鬥在一起。
「美人的魅力真是可怕。」李閒環視水洩不通的場地,搖頭笑道。他們四人已經站在這裡觀戰多時了,起初沒能想到所謂的武鬥會居然是以這種車輪方式進行,或許是迷蹤谷的人也不耐煩一一安排,索性讓李閒做個從頭勝到尾的精彩表演。事實上以台上這些人的功夫,李閒就算不出刀,也可保證沒人能接他一招,但他卻沒有動。
他和陳仲之間,無論誰先有損耗,哪怕損耗再細微,都將會是致敗的可能。
孫凌忍不住道:「我先上台去把這些浪費時間的傢伙全打發走,再換你兩個上如何?」
厲天開口道:「不急。陳仲還沒有來。」
厲天的判斷,沒有人會產生任何懷疑。司徒貝貝笑道:「他定是怕了,不敢來了。」
厲天搖頭道:「如果他不來,當是其他原因,決非怕了你的李閒。」
「你的李閒」四字說得司徒貝貝俏臉通紅,狠狠地瞪了厲天一眼。
厲天乾咳一聲,避開她殺人的目光。
李閒淡然道:「他一定會來的,我知道。」
厲天和孫凌都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眼看高台上拳來腳往,又換下了七八人,司徒貝貝忽然指了指遠處,道:「棋賽好像開始了。」
孫凌道:「我們不能再等了,我先上去清場。」
話音未落,風聲響起,高台上忽然多了一人,老鷹捉小雞般把正在比鬥的兩人扔下台去。
台下的李閒和司徒貝貝看得兩眼發直。此人長髮披肩,打扮得狂浪輕佻,不是藍舒雲是誰!
「他來了也就來了,跑去打什麼擂台!」李閒兩眼翻白地道。
孫凌看著藍舒雲又將一個不知死活的挑戰者扔下台去,低聲問道:「他是誰?」
李閒笑道:「花魁的天敵,藍舒雲。這傢伙竟然不信我也是花魁的剋星,居然跟我搶生意來了。」
圍觀的人群鴉雀無聲,眾人都被台上藍舒雲鬼神莫測的手法震懾了,一時之間竟沒有一個人敢再上台。因為從此人出現至今不過半盞熱茶的時間裡,已經接連扔下七個人,沒有一個人能避過他的一抓。
藍舒雲站在台上,長髮隨風飛舞,說不出的寫意。見無人挑戰,這傢伙拱手轉了個圈,笑道:「還有哪位英雄要來賜教的麼?」目光掠過李閒等人,眨了眨眼,露齒笑了。
李閒等人微笑著看著他出盡風頭,而擂台的主持人顯然有點手足無措,想不到李閒沒有出手,卻來了這麼一個怪物。
「呃……眾位英雄……這個……」主持人想說些什麼,但實在難以措辭,只有不斷地瞟向李閒所處的位置。
李閒正在捧腹時,厲天神情一動,道:「來了。」
遠處傳來一聲暴喝:「哪來的妖魔鬼怪,給我滾下來!」刀光從遠處電射而來,眨眼間已接近高台。藍舒雲抽出折扇,卻不是用來應敵,居然撐開扇子輕輕扇涼,彷彿那道刀光完全與他無關。
人群裡寒芒爆起,沖天迎向那道刀光,李閒的大笑聲清晰可聞:「陳兄勿急!今日是人家的大好日子,別壞了大夥兒的興致!」
「噹」地一聲巨響,震得眾人耳鼓隱隱作痛。兩刀甫接,就是全力硬撼。
旁觀的眾人想不到這場武鬥會的精彩不在擂台本身,而在層出不窮的異事,有人失聲叫道:「好!」眾人居然全都跟著喝起彩來,全然感受不到這一刀相擊中兩人那強烈的殺意。
兩人同時噴出一口鮮血,硬撼之下,同告傷發。李閒翻身落地,抹去嘴角的血跡,上身略往前傾,寶刀遙指,鷹般的眼神緊緊盯住對手。
陳仲微微晃了晃,才能站穩,心中暗自叫糟。剛才一口氣跑了大老遠的路,連停都沒停就跟養精蓄銳已久的李閒硬拚一刀,實是吃虧不小。
炎陽寶刀在烈日下散發著眩目的光澤,水銀瀉地般向陳仲一口氣劈出百來刀,陳仲的長刀上下翻飛,將李閒可怕的攻勢擋個滴水不漏。
兩刀交擊發出的清響不絕於耳,眾人屏住呼吸,看得忘乎所以。這兩人兩刀,明明迅捷無倫,偏偏每一個動作都那麼清晰可見。兩人就像是演練了千百次般,你來我往,每刀都擋得間不容髮,沒有一個閃避,全都是實打實的碰撞。看到精彩刺激處,連藍舒雲都忘了搖他的折扇。
「他們的刀,怎麼連我都看得這麼清楚?」司徒貝貝捏著汗水,緊張地問道。
厲天淡然道:「極快與極慢之間,本就沒有區別。」
旁邊有好事者問道:「那他們誰會贏?」
司徒貝貝兩手叉腰,罵道:「這還要問!」
那人縮了縮頭,不敢說話。孫凌接口道:「他們已經沉醉了。最初的十刀,我能感受到兩人強烈的殺機。但到了後來,殺機越來越弱,反而是切磋成分居多了。」
「他們已拼了幾刀?」聽得暈頭轉向的司徒貝貝問道。
孫凌笑道:「三百六十八刀。刀刀硬拚,全無任何花巧。真她媽過癮!呵呵,其實你那李閒已經算是輸了,人家要不是趕路耗了力,哪有閒工夫這樣慢慢磨著。」
李閒此時確實是心神俱醉。原本因為看出陳仲後力不繼,所以發起持久戰,準備逐步拖垮陳仲。豈料此人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竟然毫不示弱,刀刀硬撼,當真拼得酣暢淋漓。這種數百刀都是招隨意走、自然而發的感覺,簡直像是暢飲了數十壇的百年好酒,令人沉迷。
可以想見的是,對方現在一定也有著和自己一樣的心情。
陳仲對自己抗命而行從不後悔。原本他是一意前來要李閒的命的,但是如今卻覺得,即使立馬可斬李閒於刀下,自己也不是那麼願意去斬了。只為了這場酣暢的較量,即使受到慕容霜再重的懲罰,也是心甘情願。
忽然高台上傳來主持人的嗓音:「傳楚姑娘的話,今日的武鬥會,勝出者是這位英雄!」伸手一指藍舒雲,神色古怪地問道:「不知英雄高姓大名?」
眾人忽然記起台上還有位擂台勝出者,齊唰唰地望去。藍舒雲的目光也從李閒和陳仲身上收回,哈哈大笑道:「重陽藍舒雲,向天下英雄問安!」
人群像炸開了鍋般,不知是誰帶了個頭,人流四散奔逃。重陽教的人,那可是傳說中能生吃人肉的魔頭啊!
李閒和陳仲聞言劇震,不約而同地收回刀勢,駭然望向四散逃命的人流,目光最終落在高台上狀極得意的藍舒雲身上。
重陽教,終於正名了。
從此以後,重陽英豪再也不必藏頭縮尾,終於可以打正旗號,向天下挑戰了。只是,那一路的荊棘也將越來越多,他們真能安然踏平荊棘,掃除天下嗎?
陳仲的目光重新落在李閒身上,低聲道:「恭喜李兄正式榮任教主。嘿嘿,好刀法。」
李閒微笑道:「你我心知肚明,小弟的刀法實不及陳兄。今日一戰,受益良多,小弟在此謝過。」
陳仲冷冷道:「你的刀法,我已瞭然於胸。下次相見,誓不留情!」
李閒哈哈笑道:「小弟總覺得貴谷主很想把楚姑娘許配與小弟,陳兄此來,當是抗命行事吧?」
陳仲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淡淡道:「美人恩重,李教主切莫辜負了敝主的一份心意。」
厲天與孫凌緩步走來,陳仲冷冷地瞥了一眼,轉身而去。
厲天走到李閒身邊,道:「這小子的下一戰讓給我如何?」
李閒大笑道:「你是手癢還是對他剛才的眼神不爽?」
厲天冷笑不答,孫凌咬牙道:「當然是後者!這小子太過盛氣凌人了。」
李閒嘻嘻笑道:「不行不行,他還是我的!」
厲天歎道:「就知道你不肯。」
藍舒雲和司徒貝貝走了過來,低聲道:「教主請移貴步,棋賽恐怕已經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