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幽涼的月光傾瀉大地,深秋的夜風,格外的清寒入骨,大街之上的已經傳來四更的綁子,衛國將軍府一片沉寂,夢園一室燈火通明,鳳淺歌立於窗口處,望著夜色中的紫籐花。
她該怎麼辦?
她沒有料到修涯會用這樣強硬的手段,圍在夢園之外的護衛即便她可以衝出去,但若與他交手,她定無一絲勝算,這是再明瞭不過的事。
她不怕死,只是她的死會讓蕭颺難以承受。他放下仇恨,放棄了爭奪天下,他唯一緊握於手的就是她,她怎可相負?兩年以來,她不敢讓自己去回想過去,回想汴京的一切,那是對他感情的褻瀆。
苦她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還會回到這裡,還會站到他的面前。可是她不是元清皇后,她無法理解他們之前的那種情誼,她只知道此時此刻,在千里之外,那個人在等著她回去。
她真的走的累了,她懷念著聆風小築的寧靜,懷念著那裡的梨花滿目,紫籐飄香,懷念著他深吻的溫柔……她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離去,從此消亡於她的生命。
她答應要陪他走完這一生,可是這一輩子怎麼就這麼短暫,像夜空盛放的煙花,傾盡一生的風華在綻放,煙花落盡,不過繁華一夢,兩世以來,當所有的記憶浮於眼前,她唯一不能放下的就是他贈予她的愛情。
故在她怔然出神之際,有人已經進了屋內,站在她的身後,他手中捏著一件披風,想伸手為她披上,卻望著那單薄的背影怔然出神。
她眸光微動,轉身望向幾步之遙的人,面上笑意薄涼:「現在就要動手了嗎?」
修涯拿著披風的手一緊,那樣的笑容仿如利刃般沒入他的心房,如果他真的能狠下心來殺她,何必等到現在,一次一次的錯失機會。
「你恨我?」他望著她,劍眉緊緊蹙著。她的冷漠一向是對於常人的,如今他在眼中也成了陌生人了嗎?
她漠然一笑:「不恨。」她從未恨過他,恨不了,恨不得「仇恨這東西太累了,我恨不起了。」仇恨只是因為失去了生命中珍視寶貴的人,現在她重新擁有了,他們是彼此在孤單人世間的深刻依戀。
修涯眸光一沉,她所經歷的,他感同身受,怎會不知。他沉默片刻,將手中的披風放到屏風處,舉步走到她面前溫聲道:「淺歌,我們冷靜下來談談好嗎?」
她轉身朝外走去:「宣帝想談什麼?是談什麼時候殺我?還是談怎麼殺我?」真到那個地步,她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人。
「剛才我不該……」他當時只是被那句她愛他氣得失了理智,並不想逼迫於她什麼。
「現在無非三條路,一,放我回燕城,二,殺了我救你的元清皇后,三……我自己走,是生是死聽天由命。既是如此,還需要談什麼?」她平靜地說道。
「你走得出去嗎?」他聞言出聲道,她果然還是要走,要回到那個人的身邊。
「能走便走,不能走大不了一死,既然救不了他,陪他死又未嘗不可。」她神色極其平靜,平靜地讓他不安。
對於身後的那個人,她只能說對不起,她不是看不到他的心,感覺不到他的愛,但這份是因為曾經的她,還是的她,她不得而知。既然傷了一個人,就不能傷害另一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站在她身後的人身形劇烈一震,她寧願與那個人生死相隨,也不願跟他走。事到如今,他真的不知道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麼?
他歷盡艱辛將她帶回到這裡,希望可以改變一切,到頭來,她卻是愛上了別的男人,只留下他還守著過去的回憶,念念不忘,飄蕩於蒼茫大地之間。
可是一切,亦是因他而起,如果不是因為鎮魂珠,他們何嘗會走到這一步。
人說自作孽,不可活,便是如此嗎?
空氣異常的沉寂,二人相對默然。
「我可以讓唐九去救他,但是……不能放你回去。」無論如何都不能。
她自嘲一笑,這比不救還殘忍。
「那你到底想我怎麼樣?救了他,再讓你回去,再看你們恩愛纏綿,長相廝守?」他的聲音帶著不可抑制的顫抖。
她聞言霍然轉身,直直望向他的眼底:「那你呢?你又想如何?讓我為成為她,還心心唸唸著他站在你的身邊,這就是你要的嗎?」
「不是。」他望著她,萬語千言哽在喉間不能言,如果那是他的目的,他何苦等到現在。
「那到底是什麼?」她望著他,直直問道。
回答她的,是無邊的沉默。
天際露出魚肚白,破雲而出的第一縷陽光照入這座夢幻般的美麗的園子,二人依舊默然站在屋內,誰也沒有再說話。
「我不可能成為她。」她平靜的說道,即便讓她成為元清皇后,也不可能是當初的那個元清皇后,難道這就是他要的結果嗎?
只是當她真正明白了他所要的,才知道自己究竟傷他有多深。
修涯面上泛起清淺的笑意,縹緲而無盡落寞。我要什麼,你有認真想過嗎?
沒有。
如果你放幾分心思在我身上,不會看不出來,亦不會不明白。
封國,盛京,宸宮之內龍榻之上,一襲玄衣的帝王躺在榻上執著一紙奏折瞄了一眼,隨手朝外一扔,候在外的楊林趕緊一手接住,自登基以來,聖天帝政績卓越,只是這處事方式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早朝想上就上,奏折想批就批,全然隨心而為。
樓暗塵無聊地歎了歎氣,拿起奏折蓋在臉上,哀嚎:「悶死了!」
楊林一聽嘴角抽搐,他還悶,天天把他們耍得團團轉,思量片刻抱著滿懷的奏折上前道:「要不,屬下陪陛下出宮去軟玉樓轉轉?」那可是放眼天下,第一個由皇帝開設的青樓,老闆就是他眼前這位聖德無比的聖天帝。
榻上的人聞言手中的奏折再度飛了出來:「不去!天天看那麼些人,眼都花了!」朝中該清理的也清理了,想造反的也鎮壓了,他也開始閒得慌了。
「汴京來消息,鳳淺……是未來皇后娘娘去了汴京。」楊林出聲道。沒見過有哪個皇帝做到面前這位這麼無恥的,明明是人家的媳婦,他非得說是他的。
提供最優質的言情在線閱讀。
榻上的人一聽便翻身坐起,一臉欣喜之色:「哦?她幹什麼去了?」
楊林沉默片刻後道:「燕城的九章親王毒發了,需要血蓮救命,她進京去找血蓮去了,還有鬼域的出雲堂和逐雨堂數人。」
「姓蕭的要死了,你怎麼不早說?」說話間拿起手邊一道奏折便砸向楊林頭上,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陛下準備怎麼辦?」楊林出聲問道。以他對眼前這位的瞭解,一跟那個女人有關的事他一定會跟著湊熱鬧。
「涼拌。」樓暗塵懶懶地哼了哼聲,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精緻優美的下巴「鳳淺歌這笨女人,姓蕭的要死就讓他死唄,這世上好男人多的事,幹嘛非得一棵樹上吊死自己,哎,划不來,划不來。」
楊林嘴角抽搐地望著榻上的人,通常他摸下巴的動作,就是要打壞主意的前兆。自兩年前他風風火火地衝去汴京把人弄出了汴京,這兩年朝中事務繁多也沒顧得上蒼月和西南西北之間,現在這份平靜看來是要打破了,這樣的熱鬧,眼前這份怎麼可能不去湊一湊。
「蒼礱王真的會讓元清皇后活過來嗎?那現在的鳳三小姐不就……」楊林瞬不瞬地望著榻上的人的神色變化。
「他想得倒美。」樓暗塵出聲哼道。
「陛下,屬下想這回的熱鬧……您還是別湊了,蒼礱王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楊林出聲勸道。一個人怎麼和一個百年不死的魔鬥,簡直是送死嘛!不就一個女人,天下女人多的是,他怎麼就看上了人家的女人。
「為什麼不湊,姓蕭的要死了,姓修的想吃獨食,沒門兒。」樓暗塵理了理衣襟,不滿地出聲。
「可是……」實力懸殊太大,實在不宜去湊這個熱鬧。
樓暗塵一撩衣袍起身,妖嬈的面上勾起一抹冷笑:「也許以前是拿他沒轍,現在……那可說不定了。」說話間便朝殿外大步走去。
「陛下,你幹什麼去。」他不是說起風就是雨,這時候就動身走吧。
樓暗塵舉步出了宸宮的大殿,站在殿門外的高階之上,望著渺遠的天際,伸了伸懶腰,四下望了望:「這宸宮還缺什麼?」
跟在其後的楊林朝四處望了望,皇宮之內要什麼沒有,還能缺什麼。
「當然是還缺皇后娘娘啊。」樓暗塵倚著勾欄笑得風情萬種「叫上赤瞳他們,咱一塊湊熱鬧去。」
楊林無奈撫額歎息,封國有這樣一位皇帝,到底是福是禍,處理政事雷厲風行,可是這為人嘛,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華語第一言情為您提供最優質的言情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