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秋水山莊。
夜靜更深,穿窗而入的夜風拂動著垂落的帷幔,將屋內熏香之氣蕩然一空,床榻之上的男子面色蒼白如紙,劍眉緊緊蹙著,鳳眸眼角還殘留些許的血跡。
外室的幾人個個無不是繃緊了心弦,琉香點屋內點了大夫留下的提神醒腦的香,希望可以幫助他快點醒過來,側頭朝窗外望了望,抿了抿唇暗自歎氣,小姐,你還好嗎?
蕭恪提前以鳳詔令將鬼域各堂堂主召來燕城,西南西北的所有軍隊,都蓄勢待發,蒼月與西南西北的邊境平靜了兩年,幾天之內,便處於前所未有的緊張狀態。
苦整個山莊的前廳,沒有一個人開口,氣氛壓抑而沉重。
蕭天痕在蕭颺的房內,來來回回地踱著步,不時朝床榻上望去。琉香望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開口道:「你停下來行不行,轉得我頭都暈了。」
蕭天痕轉頭瞪了她一眼,一撩衣袍在雕花木椅中落座,望向床榻上還未醒的人,俊眉糾結在一起,無奈的歎了歎氣,現在時間緊迫,四哥還不見醒,再這麼拖下去,汴京那邊還指不定會出什麼事。
故琉香默然望著床榻上的人,心潮起伏,他和小姐要在一起,怎麼就那麼難呢?
床榻之上的人,修長白晰的手指微微顫動了下,修長如扇的長睫緩緩掀開眼簾,胸中一陣血氣翻湧,他身軀一顫咳出一口血來,蕭天痕與琉香二人聞聲疾步趕至床邊。
蕭天痕接過琉香手中的巾帕拭去他薄角的血跡,面露欣喜之色:「四哥,你終於醒了?」可是他抓著的手卻是冰涼的刺骨:「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蕭颺擰著眉掃了一眼屋內,眸光一沉,出聲問道:「她去哪裡了?」雖然有病在身,但他比常人更加敏銳的警覺性讓他感覺到周圍的異樣,她一連幾天沒進這房門,沒有一絲她的氣息,他不能再讓自己睡下去。
琉香聞言接過巾帕的手一顫,朝蕭天痕望了一眼,見他們兩人的面色,蕭颺心中一急,不由又咳了一兩聲,望向蕭天痕眸光犀利:「她去哪裡了?」
琉香捏著巾帕的手一緊,出聲道:「小姐去汴京了,已經走了六天了。」現在汴京還不知情況如何,大家都等著他來拿主意要怎麼救人,她只有先說了。
「汴京?」蕭颺眸光陡然一寒,原來那天她讓他召祝雨行他們來燕城是打這主意,該死!自己怎麼就沒早發覺。
蕭天痕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神色,出聲解釋道:「四哥,她去汴京不是找姓修的,是要……是要拿血蓮回來給你治傷,當年那株血蓮我沒扔放在了王府的冰窖,當年離京走得急便沒顧得上拿,所以我們才幫她瞞著你的,我們也想你快點好起來,可是派去了一拔又一拔人都沒有消息,她等不及就自己去了。」
「你們……咳……」蕭颺氣得咳嗽出聲,一張臉更加煞白。
「我們也不想的,她在你屋裡點了熏香,還給我們都下了藥,等我們醒來追去,她已經帶著祝雨行他們出了西南進入蒼月邊境。」蕭天痕解釋道,這事絕對不是他主謀的。
「明知道她會去,你們還掉以輕心,你不知道她一回去就……就難脫身嗎?」蕭颺氣息不穩地質問道,血蓮之事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跟她提過半句,若不是有人告訴她血蓮的事,她怎麼會去,如今看來,早在她回來就已經知道了血蓮的事,所以才會打主意讓他召祝雨行等人來燕城以作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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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二哥都一再反對,還讓玄風和玄成天天盯著她,結果她把所有人都下藥放倒了連夜就跑了,汴京那邊除了她,派去的其它人根本進都進不去,我們擔心你的病情,她比我們更擔心,聽玄成說在聆風小築那裡,她天天問你,天天站在屋外等,回到秋水山莊更是一天都不曾安眠,別說那是汴京,就算是刀山火海她要去我們也攔不住。」蕭天痕說道,昌和宮之事,他本一直記恨於她的,可是在後來才從母妃口中明白她的用意,他相信那個女人對四哥的愛不比四哥對她少,她值得四哥的如斯付出,所以他一直支持並未阻攔。
蕭颺微微斂目,深深吸了吸氣,聲音清冷如昔:「有消息回來嗎?」六天了,已經去了六天,他竟然睡得一無所知。他就是不想她去冒這個險,偏偏她還是去了。
「昨天有消息回來,血蓮沒在王府,在姓修的手裡,她被帶走了。」蕭天痕如實回道。
修涯!他呼吸一顫,心狠狠沉了下去,冰涼的手指收握成拳,一根一根繃緊,薄削的抿唇鋒銳的線條。
蒼礱王!元清皇后!
元州之時她跟他說過,這兩年來,她對於汴京曾經的過往隻字不提,甚至連一絲去回想的神情都沒有,可是他不能把那個人當作不存在。
「四哥,要是我想起元清皇后,我怕……」
「如果真到那個時候……如果他真的愛你,你還愛他,你就回他身邊吧!」
……
猶帶血色的鳳眸瀰漫出深沉的悲傷,真到那一天,他真的會放手嗎?
他放不得,放不了,捨不得忘,兜兜轉轉這麼多年,他才尋到她,他們才重新走在一起,這一次,幸福還是那麼短暫嗎?就像梨花苑的那次,被現實撕扯得支離破碎嗎?
淺歌……淺歌……她的名字伴隨著過往的畫面在他心頭流轉不息,這一去,她們還能回到得曾經那樣看著朝陽初升,夕陽落盡的生活嗎?
蕭天痕望著那張冷峻的面容,屏息等著他的決定。他微微斂起鳳眸,深深吸了吸氣,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我去汴京帶她回來!」
「不行。」蕭天痕破天荒的第一回這般一本正經地反對他「現在你的身體狀況這樣,怎麼能去汴京,即便去了汴京又怎麼帶她回來。」現在的四哥可不比以往,如今抱病在身,武功大不如從前,怎麼鬥得過姓修的那傢伙。
蕭颺薄唇緊抿,沒有一絲猶豫掀被下床更衣。蕭天痕一見便亂了手腳,四哥要幹什麼他一向是攔不住的,可是如今的狀況,他身體狀況這麼差,讓他長途跋涉去汴京,即便去了,即便能救了人回來,這條命也該折騰沒了。
「四哥,你不准去,我和二哥誰去都行,你不准。」蕭天痕攔在他身前正色說道,別說他不同意,外面的蕭恪也不會同意「二哥已經把鬼域的人和周邊幾城的人都已經調派好了,只要你一聲令下,即便我們帶人打回汴京去也不能讓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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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開!」蕭颺冷眸一揚,一揚手拂開擋在面前的蕭天痕。
「四哥,你這是去送死?」蕭天痕氣急吼道,誰都比替他寶貝這條命,偏偏他自己就是不當回事,真是氣死他了!
蕭颺默然不語,朝門外大步走去,候在門外的玄成聽到響動已經稟報前廳的蕭恪,蕭恪聞訊趕來,進門便迎面截住欲出門的人:「四弟,你這是……」
「二哥,四哥他要去汴京。」蕭天痕幾步追近前來道。
蕭恪聞言面色一沉,道:「四弟,我們也知道你擔心她的狀況,但你現在……怎麼能長途跋涉去汴京,她就是怕這樣的事發生,才點了熏香讓你一直睡著,如果她知道我想也不會讓你去。」
蕭颺薄唇緊抿,淡淡掃了面前的人一眼,舉步但朝外走,蕭恪長臂一伸攔住去路:「四弟,我和十二弟誰去都可以,你不准去,她臨走留信要我們照顧好你等她回來,現在已經有一個去冒險了,我不能再讓你去。」以他目前的狀況,即便去了汴京,只會讓病情更加惡化。
「這是我與她的事,能救一起回來,救不成大不了一死。」無論如何他不可能讓自己在這裡乾等下去,那每一分每刻都是無盡煎熬。
「四弟!」蕭恪語氣不由重了幾分「她這麼費心去汴京替你取藥回來,難道是想要你死嗎?她要你活著,好好活著,你不明白嗎?」
「夠了,你們別吵了!」一旁的琉香看著爭論的三兄弟忍不住出來制止道「我不知道你們還要爭到什麼時候,但是小姐再不救……真的會死!」她呼吸顫抖地望向蕭颺認真說道。
蕭颺劍眉緊蹙,望向一旁的琉香:「什麼意思?」
「蒼礱王要救元清皇后,小姐……就得死。」琉香聲音顫抖地說道「我和姐姐都是蒼礱人,從小安排在小姐身邊的,只是我在兩年前才知道蒼礱的事,所以才離開汴京來尋小姐。兩年前,他就準備那麼做的,只是小姐離開了皇宮,所以才一直沒有動手,現在小姐回了汴京……我擔心……他會殺了小姐,救元清皇后。」
蕭颺聞言面色煞白了幾分,身形一個踉蹌,蕭天痕一把扶住他,朝琉香道:「什麼元清皇后,殺鳳淺歌,姓修的他瘋了不成?」雖然對那姓修的沒什麼好感,但這些年來,他也並沒有做什麼傷害鳳淺歌的事,反而還一次次的出手相救,如今竟然要殺她,這也太荒唐了。
琉香緊抿著唇望著蕭颺,而後道:「我知道這很荒謬,可是我說的都是真的,再晚了,小姐真的……」
蕭颺微微抬了抬手,深深吸了吸氣,道:「我知道了。」朝蕭恪望了一眼道「召人到前廳議事。」
話音剛落,玄成疾步進門道:「王爺,二殿下,十二殿下,聖天帝派人送來拜帖,明日便抵達燕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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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暗塵?
蕭颺帶血的鳳眸中掠過一絲憂色,這個人每次出現,準備沒有好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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