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在梅縣的縣城、鄉村以及每一個有人煙的地方的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了終於來到了,大街小巷,無憂無慮的孩子們歡笑著,奔跑著,在厚厚的積雪上留下一個個小小的腳印,稚嫩的聲音在各處迴盪,大數的男孩子們一手執著香火,一手攥著各式各樣的炮仗,大笑著點燃後扔到雪地上,將地上炸出一個又一個的雪坑,女孩子們捂著耳朵,遠遠的躲著,卻又忍不住偷偷地轉過頭,又驚又喜地看著炮仗爆炸時那一剎那間的芳華。
女人們在灶間忙活著,準備著各式各樣的菜餚,男人們則忙著在門口貼上一個個威武的門神和喜氣洋洋的春聯,不時歪過頭瞄一眼在不遠處嬉戲的孩子,家境稍好一些的還在門上掛上兩個大紅燈籠,整個縣城一片喜氣洋洋,忙碌了一年的人們終於有些閒暇來享受這難得的天倫之樂了。
梅縣縣衙內,卻沒有一絲兒的喜慶氣氛,來來往往的人雖然很多,卻一個個臉色嚴峻,一張張苦瓜臉上無不昭示著縣衙裡出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縣衙大堂內,林德海鐵青著臉,不住地看著一撥撥的差役垂頭喪氣的回來,林鈺竟然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莫名其妙的消失在那小小的城隍廟中。隨著最後一班外出搜尋的捕快回來,林夫人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林一楓瞄了一眼林夫人,小心地說:「大人,我們已外出五十里進行搜尋,但仍然是毫無影蹤,小姐一介女流,身子柔弱,何況在那小廟上時,外面有那麼多弟兄,小姐是斷然不可能逃走的。依我看…依我看…」林一楓躊躇半晌,終於沒有說出來。
林德海睜著血紅的眼睛,一巴掌就抽在林一楓的臉上:「依你看又怎樣,難道她能上天入地不成,去,給我搜,上天入地,也要將這個逆子給我找出來,找不到活的,死的也要帶回來!」
林一楓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眼裡閃過一絲怒意,彎臉應聲:「是」,大踏步的走出了大堂。
「是你逼死了我的女兒,你還我女兒來,還我女兒來!」正在嚎哭的林夫人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竟然如同一隻母獅子一般,撲到了林德海的身上,又撕又咬。冷不防的林德海林府尊竟然一下子被撲倒在一,轉眼之間臉上就多了幾條血痕。
「來人啦!」氣急敗壞的林德海一把將夫人推倒在地,「將這個潑婦給我拖回去!」
看著幾個丫環僕婦將不住掙扎的林夫人向院架去,林德海沮喪地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雙手扶額,心裡亂成一團。
女兒死或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一下子得罪了權大勢大的裴家,他們豈肯干休,本想依靠著女兒攀上一棵大樹,沒想到羊肉沒吃到,反惹上一身腥,這可怎麼向裴家交待呢?何況裴立新這公子哥現在就在梅縣,正一門心思的想當上新郎官呢?
就在林德海焦頭亂額的時候,梅縣的大街上,一對老人手提著一個食盒,正相互扶持著向梅縣的大牢行來。
武夷山中,清泠的雪光反射出一點點微弱的光線,密密的樹林中,一行行詭異的穿著各式服色的夜行人正悄悄的向神劍山莊馳去,鬆軟的雪地上,只留下一行行淺淺的腳印。整個林中寂靜的讓人窒息,一隻小松鼠探頭探腦地從樹洞中驚奇地看著這些行人,悄悄地爬了出來,向不遠處的一棵樹枝溜去。牢牢抓著樹枝的小爪子將一些積雪撓了下去,飄飄悠悠的落將下去。
樹下,一個黑衣人猛地抬頭,手一揚,一道暗光帶著嗖的一聲飛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正地將小松鼠釘在了樹桿上,樹枝輕微的抖動了一下,又一下子驚起了數只飛鳥,但幾隻飛鳥尚未來得及飛起,又是幾道暗光閃過,剛剛起飛的幾隻鳥兒已是從空中直墜下來,不等他們接觸到任何東西,一個黑影如同一陣輕風在空中掠過,當他落下地來的時候,手中捏著的赫然是那幾隻死去的鳥兒。
整個林中的小動物們彷彿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一個個噤若寒蟬的縮在窩裡,一動也不動。
不遠處,***通明的神劍山莊已是遙遙在望。
「孩子,今兒個是大年夜,我和你媽做了一些菜,給你送來。」雲老漢道。
撫摸著飛揚帶著鐐銬的手,雲老漢老倆口不由老淚縱橫,「早知如此,我們還不如在武夷山中砍柴打獵,日子雖然清苦,卻也不會蒙此不白之冤。」雲老漢後悔地道。
飛揚笑著說:「孩兒雖然蒙冤,但林大人一定會查出真相,還孩兒一個清白,何況府衙裡的捕頭們與孩兒一向交好,他們也是不會袖手旁觀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孩兒就可以回家來侍奉爹娘了!」
「但願如此吧!來,飛揚,快點吃吧,不然一會兒菜都涼了!」隔著柵欄,雲老漢將提盒中的菜一樣樣遞了進去。
牢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人走了進來,飛揚驚訝地抬頭一看,竟然是原來手下的捕頭馬維。
「馬維,你不在家中過年,跑到這兒來幹什麼?」飛揚道。
馬維看了飛揚一眼,悶悶地道:「我反正是孤家寡人一個,在那裡不是一樣!」一語未完,轉頭對外道:「來人,給我將牢門打開!」
一名牢頭應聲而入,為難地道:「馬捕頭,這不大好吧!」
馬維臉色一變,捲了捲袖子,在那個牢頭面前晃晃,牢頭一個哆嗦,馬維的凶狠在梅縣是出了名的,看看他那雙有力的拳頭,牢頭一聲不響,將牢門打了開來,心道:「就算有什麼問題,也有你馬捕頭在前面頂著,我怕什麼?」
馬維一步跨了進去,轉頭又道:「去,給我弄一張桌子來。」
變戲法般從懷中掏出兩壺酒,放在牢頭剛剛弄進來的桌子上,雲老漢忙將帶來的菜餚一一擺放在桌子上。
「我進來都好幾天了,倒是你馬維第一個來看我!」飛揚端起酒杯,笑著說。
「雲頭不要怪他們,開始幾天大家都被搞蒙了,再後來,又出了事,大家實在是抽不出空!」
馬維仰頭將一杯酒倒進了喉嚨。
飛揚看出來馬維有什麼心事,兩人悶悶地喝了幾杯酒,飛揚正想開口詢問的時候,馬維開口了。
「雲頭,你武功比我高,又是我的上司,但今日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你知道你為什麼會蒙受此不白之冤嗎?」
飛揚心頭一震,雙目直視馬維。
馬維搖搖頭,接著說:「你先告訴我,你是否與林大小姐有情?」
飛揚沒想到馬維有此一問,臉不由一紅,道:「是,但這與此事有何關係?」
「你可知道,此次來梅縣的那個年輕的官員裴立新大人向林大小姐提親一事。」
「你說什麼?」飛揚一驚。
「不但提親了,而且林大人也已經答應了他!就在今天成親。」
喀的一聲,飛揚手中的酒杯被其捏成粉碎,幾縷鮮血順著手心流了下來,雲老漢老倆口今日才知道兒子的心上人竟是府衙的大小姐,也都驚呆了。
「這是真的?」飛揚咬牙切齒地問道。
又往口中倒入一杯酒,馬維說道:「自然是真的,不過林大小姐寧死也不從,林大人倒也沒有什麼辦法!」
輕輕地說了一口氣,飛揚道:「我知道鈺兒是決不會答應的!」
「所以你才有了今日之禍!」馬維重重地將酒壺拍在桌上。
「你是說是裴立新那狗賊陷害我?」
「這還用說嗎!」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去向林大人稟明真相?」飛揚雙眼蒙上一層怒意。
馬維輕歎了一口氣,「雲頭,此事如果沒有林大人全力配合的話,能做得如此天意無縫嗎?」
「你說什麼?」飛揚不敢置信地看著馬維,滿臉震驚,「林大人一向對我有恩,怎會如此?」
「那裴家家大勢大,裴立新父親是當朝吏部尚書,官居一品,其弟是朝中在西域的重將,也是官居二品,能與裴家結成親家,就意味著可以平步青雲,你說林大人會怎樣選擇?偏生那林大小姐又鍾情於你,你就成了林大人攀上高枝的障礙,你說,林大人會怎樣對付你?」馬維抓起酒壺,咕咕地將酒倒進嘴中。
「原來如此!」飛揚頹然坐倒在地,「鈺兒怎麼樣了?」
馬維眼色奇異,盯著飛揚道:「雲頭,我說了,你可挺住了!」
飛揚擺擺手,「你說吧!」
「林大小姐今日午間在城外城隍廟自縊而亡!」馬維一字一頓地說。
飛揚心頭大震,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伸手,抓住馬維的胳脯,厲聲道:「你說什麼?」
飛揚有力的大手將馬維的胳脯捏的格格作響,忍住肩上的劇痛,馬維道:「我是說,林大小姐為了你,自縊而亡了!」
砰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飛揚仰天而倒,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馬維和雲老漢老倆口不由大驚,不約而同地撲了上來。
飛揚只覺得五內俱焚,體內氣息不受控制在到處亂竄,裸露在外的皮膚下好像有一條條小蟲子在裡面鑽來鑽去,此去彼伏,身體也好像不在是自己的了,全身劇痛無比。
馬維一看到如此形狀,不由大叫一聲,「不好,雲頭走火如魔了!」馬維雖然沒有練過內家功夫,但在江湖上混了多年,自是知道飛揚此時的狀態正是內家高手走火入魔的症狀。看著飛揚的臉越來越紅,身體不住地在地上震動,不通內功的馬維束手無策,急得團團亂轉。雲老漢老倆口更是連什麼是走火入魔都不懂,徒勞地想按住兒子不住彈動的身體,但雙手一接觸到飛揚的身體,就被一股無形的氣流震開。
正當三人束手無策的時候,牢門砰的一聲被打成粉碎,無數的煙塵當中,一張臉扭曲變形的裴立新打頭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著一向與之形影不離的元家兄弟。
看到滿臉殺氣走進來的裴立新,馬維機警地攔在了前面,「裴大人,你想幹什麼?」
裴立新怒吼一聲:「滾開!」一雙大手迎頭向馬維抓來,一向以進攻為防守的馬維懾於對方的身份,不敢與對方對攻,只得伸臂格當,不想眼前一花,裴立新的大手在眼前消失,緊接著只覺得胸口一緊,已是騰雲駕霧般從牢裡摔了出去。
「螳臂擋車!」裴立新冷笑一聲,一步步逼近地上的雲飛揚。
元龍看著地上的雲飛揚,心裡大是奇怪,這小子當日就已被自己一掌震散了丹田氣息,理應已成為廢人,怎的現在狀況倒像是練功走火如魔了?
「這小子有些奇怪,公子小心!」元龍提醒道。
可是此刻,裴立新正為煮熟的鴉子飛走,一個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就這樣香消玉殞,讓自己美夢落空而惱火,哪裡聽得見元龍還在說什麼。就是眼前這個人,這個山野村夫奪走了美人芳心,裴立新眼中冒著熊熊怒火,一腳向倒在地上的飛揚踢去。
當裴立新在晚上得到林鈺自殺的消息的時候,一腔怒火的他就直奔大牢,準備殺了飛揚洩憤。
重重的一腳踢在了雲飛的身上,他的身體被踢得凌空而起,砰的一聲撞在牆上,血流滿面。飛揚心下悲苦,雖然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但心裡卻清楚得很,裴立新等進來他都一清而楚,也知道對方必是為了來殺自己,但此時他萬念俱灰,倒盼著對方真殺了自己,也好一了百了,在陰間去與鈺兒長相廝守。
一腳將飛揚踢飛,裴立新毫不放鬆,猱身而上,雙拳如同雨點般擂在飛揚身上,不到片刻,飛揚已是頭破血流,全身上下倒處是傷,好在此時飛揚體內真氣不受控制到處亂竄,裴立新每一拳下去,都受到了真氣的阻礙,是以雖將飛揚打得頭破血流,但卻沒有傷筋動骨,否則此時以裴立新全力出手的份量,而飛揚又無心揮功阻擋,早已是筋骨折。
雲老漢眼見兒子遭此人毒打,渾身如同血人一般,不由眼角盡裂,大吼一聲,合身向裴立新撲了過去。元龍四人笑嘻嘻地看著雲老漢撲向裴立新,卻並不加阻止,他們心知公子是恨極了對方,索性卻讓他好好出一口心頭怒氣,果不其然,裴立新轉身一拳,重重地轟向撲過來的雲老漢,一陣骨裂的可怕聲音頓時傳遍了整個牢房,雲老漢倒飛出去,身子如同一條破麻袋一般軟倒在地,七竅流血,眼見是不活了。雲大娘哀號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直奔過去,元狼大笑著說:「想過去啊,那就爬過去。」一腳踢在大娘的腿上,格格數聲,大娘雙腿盡折,跌倒在地,暈了過去。
已心存死志的飛揚眼見爹爹慘死,母親重傷,不由大叫一聲,一口鮮血噴將出來,渾身的真氣一霎哪間如同火山般爆發出來,一時之間,每一個毛孔中都滲出血來,感覺渾身都澎漲起來,似乎全身馬上就要爆炸開來,說不出的難受。正當此時,在飛揚腳心湧泉穴中盤踞多日的那股混元真氣似乎感受到了危機,一下子爆發了出來,從湧泉穴一湧而出,眨眼之間,這股強大的真力強行將飛揚身體內各處亂竄的真氣強行吸了過來,形成一股浩浩蕩蕩的真氣流,經過飛揚身體內的各處大穴,到達飛揚頭頂百會,又飛快地倒流回來,散入四肢百骸。
啊的一聲大叫,飛揚雙手一振,鎖住他雙手的鐵鏈已是應聲而斷,雙腳一分,腳踝上的鐵鏈也是格的一聲,斷為兩截。
「公子小心!」元龍四人驚呼出聲,同時撲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