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 第二折 長安馬蹄疾 段九 秀才再就業
    趙謙等人是九月份離開的遵化,在路上走了一個多月,這時正是十一月初,魏閹剛剛倒台。

    而那羅財主也不是沒見過當官的,以前長安府同知還經常和他喝酒呢,奈何最近朝廷魏黨顛覆,長安牽連甚眾,那個洪承疇封了西北經略,經略陝西,趁機大肆打擊在陝西的老勢力,扶植自己的黨羽,羅財主的後台長安同知也是被洗刷之列,幸好羅財主只是一個商人,這才沒事,不過這時沒事,產業那麼大沒有了後台不代表以後會一直沒事,這不他才像驚弓之鳥一般害怕起官家來。

    羅財主將趙謙迎入客廳,躬身道:「趙相公請上坐。」

    趙謙自己混得灰頭土臉,只不過別人不瞭解情況才這般恭敬,他還沒修煉到家,不夠無恥,哪裡敢上坐,急忙道:「如此這般太嚴重了,你我還是分主賓坐的好。」

    兩人推辭了半天,羅財主這才坐了上,「來人啊,快看茶!」

    「不知趙相公在何處高就?」

    「不敢當,前些日在遵化指揮使秦大人那裡做幕僚,後來滿人攻擊遵化,秦大人身負重傷,請旨回鄉了,趙某無事可做只好回鄉來了。」

    趙謙說得很慢,短短幾句話他也是經過考慮才這麼說的,一則吹牛說自己做過幕僚認識過官場上的人,防備那羅財主色心不死繼續糾纏自家妹妹。二則不說遵化被破,免得感覺上自己是狼狽出逃,這樣說也無妨,這些鄉紳有多大的見識?怎會知道遠在東北方的具體情況?三則自己生計還沒個著落,只好說自己的大樹回鄉了自己無事可做,萬一時間久了自己運氣不好越混越差,在臉面上也有個退路。

    羅財主聽罷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敢用軍用的馬鞍,這個趙謙給人的感覺不卑不亢,羅財主認定此人見識不凡,將來必成大器,注意力已經轉移到怎麼結交趙謙上來,至於別人的妹妹,早都被他拋諸腦後了。

    出於禮貌,趙謙又回問道:「羅莊主在經營什麼產業呢?」

    「在長安附近有些薄田,不過最主要是經營酒樓,這個行業在亂世風險很大。就說前不久吧,洪經略兵餉不夠,強行要求各大商舖資助軍餉,唉,按產業大小分派到大家頭上,老夫幸苦經營兩年的利潤,一下就沒了。」

    趙謙心裡冷笑,心道鄉紳就是見識短,陝西爆了大規模的農民起義,如果朝廷軍隊抵擋不住了,到時候義軍衝進長安,就不是兩年的利潤那麼簡單了,你個守財奴老本都得賠光。

    嘴裡卻不好明說,只點醒道:「如今朝廷內憂外患,其實所有問題只用一個字就可以全部歸納。」

    「哦?願聞其詳。」

    「財。」

    羅財主沉吟不已,仍然想不通,這種人為人狡猾精明,但是在大局上卻毫無眼光見識。

    趙謙見他不明白,又說:「朝廷三大患,都出在財字上面。第一患遼東,皇太極上台之後推行一系列政策使滿人實力逐漸坐大,機構完善,文治武功,而且野心勃勃圖謀中原,乃是我大明的心腹大患,九邊軍隊多次鬧餉動兵變戰事不力,問題就是出在錢糧上面……」

    「第二患農民起義,根源就是天下大旱,朝廷無力賑災,農民活不下去才使得起義越演越烈。而且又無軍餉動大規模圍剿,形成了大明的第二大患。」

    「第三患,土地兼併嚴重之後社會失衡,而朝廷國庫空虛公共投入不足,才使得下層民眾生活困難。」

    羅財主聽得半懂不懂,不過他仍然撫掌讚道:「趙相公高見。」

    趙謙說完心道我和他說這些管個鳥用,一時也是嗟歎不已,如今連生計都困難,無事清談罷了。

    這時屏風後面突然一個女子的聲音道:「趙相公心懷天下讓人敬佩。」

    趙謙聽人猛不丁這麼一句,有些驚訝地看著屏風,羅財主忙道:「那是老夫的小女羅琦。」

    屏風後的女子也意識到了自己失言,忙道:「請恕小女子剛才無禮了。」

    趙謙本想說不礙事,不如出來一敘,後來一想古人習俗不一樣,不能輕浮行事,只得說道:「羅姑娘多禮了。」

    那羅琦最終還是沒有出來,畢竟古代女子規矩蠻多,趙謙也不想和羅財主多說:沒有共同語言。還是趕快把正事辦了,還要去城中購置一些日用品,便摸出兩錠銀子放到桌子上:「這是我二哥借用羅莊主的二十兩銀子,趙某替二哥致謝莊主的救濟。」

    羅莊主急忙將銀子推到趙謙面前:「趙相公嚴重了,這些銀兩就當老夫贈予趙財用的罷。你我一見如故,不如做個朋友,我們不談錢。」

    趙謙心道誰***和你一見如故呀?還不談錢,商人不談錢就奇怪了,談錢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嘴裡卻說道:「羅莊主大義,趙某心領了,話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這是做人原則問題,趙某無功不受祿,還望羅莊主莫要推辭。」

    兩人推來推去半天,好似這銀子是燙手山芋一般。

    屏風後的女子突然又說道:「趙相公剛才不是說暫時無事可做嗎,既然無功不受祿,有沒有興趣收個學生,這些銀子就當是本次的謝禮了。」

    「對對。」羅莊主話剛一出口就納悶了,收學生?他還沒有兒子,到現在就兩個女兒,收誰做學生呢,難道我羅某人這把年紀了還要讀書考科舉?

    趙謙聽罷,心裡像貓抓一般癢,他現在最缺的就是工作,問題是自己肚子裡這點文言文能教得動嗎?便說道:「趙某才疏學淺,怕誤人子弟。」

    屏風後面的羅琦哪裡會信,一個秀才連教書都不夠格嗎?頓時大小姐脾氣上來了:「趙相公不願意便不願意,明說便是,何必捉弄人?」

    羅莊主一聽口氣不對,急忙道:「小女休得無禮!我們府上哪裡來的學生讓趙相公教?」

    羅琦又道:「我與妹妹就不能讀書嗎?讀書又不是非得為了考功名。」

    羅莊主一聽,心裡算盤打得辟辟啪啪直響,猜想莫非是我家小女看上這趙秀才了?如果能納他做女婿那感情好,這趙秀才非池中之物,現在雖然暫時沒有做官,以前不做過嗎?而且以後肯定也能再做,這叫潛力股不是麼?

    想罷沒有出聲,看看他趙秀才的態度。

    趙謙一聽是教女學生,心裡也不知道古人的規矩有這一出沒,貿然回答得鬧出笑話不可。後來一想,我不是古人,那羅琦是古人呀,她敢這麼說自然是合規矩的,又想到紅樓夢中林黛玉的老師賈雨村不也是個男的嗎,看來沒什麼問題。

    而且女子不能考科舉,那自己教得怎麼樣也無所謂了,反正是富家女吃飽了沒事幹鬧著玩,不存在誤人子弟的事,想通這一節,趙謙不想讓就業崗位平白溜走,忙拱手道:「那趙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羅莊主一聽高興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其實在他看來女兒讀書有個屁用,不過他家也不缺那點謝禮銀子花,正好拉攏一個人才,將來他要是做了官,也多了一條關係。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羅莊主又說:「趙相公不如留下來喝兩杯薄酒如何?就算是那個拜師宴吧。」

    「不敢再叨擾了,趙某還要去城中購置一些東西,怕一會酒後城門關了誤了正事,這就告辭,明日趙某再來教書。」

    「這樣啊,那行,那我們明天再喝。」

    「趙某告辭。」說罷輕輕將那兩錠銀子捲進袖子,既然是勞動所得,為什麼不要?老子現在正缺錢呢。

    「趙相公慢走。小李,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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