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赫連玨與蘇沫便帶著赫連城來駙馬府道歉,多年未來右相府,不免大家又是客氣一番,只是如今下來,劉夫人與右相話裡話外都有些生疏,不似安甄與劉子敬這般好客,故而沒聊幾句,蘇沫與赫連玨也沒有說來府的意思,便轉而去了相臨的公主府,此府坻是先皇親自賜予安甄。
與安甄見面不免就提到先皇種種,一時間安甄滿面都是感傷,等到軍營裡的劉子謹也來了公主府,安甄才一展愁苦容顏。
「沫兒你們來了。」劉子謹是一身軍甲進屋,安甄立即差使丫頭們伺候他進屋更衣,蘇沫見此情景便笑道:「都說公主與駙馬相處堅難,可沒成想安甄與大哥卻相敬如賓,相處得意外容恰。」
皇室中自有傳聞,哪個公主不驕縱任性,哪個駙馬不悲哀受屈,來時就想像過他們相處模式,如今看到這等情形,蘇沫心頭也有少許安慰了,也許一直以來她對劉子謹都有點虧欠之意吧。
安甄只笑笑沒作回答,轉而看到赫連玨身邊的赫連城,他此時正東張西望,一絲怕生的意思也沒有,於是笑道:「你這兒子看著可真好,醒事的很,將來肯定又是位難得的好兒郎,不知二位打算讓他上哪傢俬塾呢?」
蘇沫立即抓過赫連城,才九歲的小子,長得比一般孩子要高壯許多,俊美精緻的小臉,比起赫連玨來竟還優勝幾分,特別是那雙狹長的單鳳眼,想來長大後定當是又是個多情種子、俏兒郎。
「還不給公主說明來此的意思,少說一句、說錯一個字,看娘回去不好生收拾你!」蘇沫指著兒子的額就不客氣起來,思起他的調皮搗蛋,蘇沫只覺眉頭都快著火了,什麼好兒郎,她說就是混世魔王。
赫連城嘿嘿兩聲陪笑,那長長的鳳眼竟覺美眸生輝,比姑娘家還晶瑩剔透的肌膚,立即讓初見他的人,先入幾分好感。安甄公主似並不知何事,拉著他的手就近到跟前,左右看看,最後對赫連玨笑道:「這孩子可真真的好,若是二位有同意,不如將來做我的乘龍快婿如何呀?呵呵……」
「殿下是要城兒娶你的女兒?」父母大人還一陣猶豫,不想這小子先開了口,看那笑模樣滿是無所謂似的。
一看蘇沫的臉就黑了,赫連玨趕緊說道:「城兒,沒聽到母親說話麼,還不快給公主道歉!」
安甄眼中疑惑,還真是不解這歉意由來。就看赫連城轉頭對父親說道。「兒子拿的是小郡主的東西,又並非對公主不敬,為何爹爹要我向公主道歉呢,難道不應該是昨日那個小姑娘麼?」
安甄道:「城兒說是卉卉?」更詫異了似乎,面向赫連玨夫婦時,她才道來。「卉卉昨夜回來就沒有出過房,差人問過她如何了,下人們只說小郡主累著了,想呆在屋裡休歇,這……難道還有別的什麼事嗎?」
確實是有事,今日才由赫連城剪了人頭之事,引出下人們隱密不報之罪,原來不僅此次,以往小郡主若有閃失,公主府專門伺候卉卉的侍女和太監,都會隱瞞不上報。加再公主很少過問女兒之事,故而以下欺主的事生許多次,但是安甄卻絲毫不知曉。
劉子謹倒是恕來與女兒親,但又經常在軍隊裡練兵,回府的時間很有限,中間又隔著駙馬府與公主府,沒有公主召見也難能來府中探望女兒,於是小卉卉本是郡主之尊,卻在公主府裡過著很是委曲的生活。
待安甄怒之後,懲罰作罷,這時赫連城走到劉子謹抱著的卉卉跟前,有些淡漠的說了句對不起。
蘇沫氣一眼,只對赫連玨說,「這就是你教的好兒子,一點禮貌也沒有了嗎,你這個做父親的可真是失敗。」
赫連家兩個男人眼看蘇沫不愉,紛紛軟了言語,赫連玨說,「沫兒,這小子還小,等以後大了,我定當好生管教,不給他脫層皮,他就不知道疼是什麼滋味,到時也讓沫兒你出夠了氣……」
「娘親莫氣,兒子錯,大錯特錯,你要打要罵就朝我來,兒子疼著娘親,不要娘親為兒子傷了心、來了氣,若是身子受不了,那兒子可就真真兒不孝了。」赫連城眼中含淚,說的真誠感人,一旁的安甄都不禁誇道:「這般的好兒子,你還氣什麼,不過是一縷頭而已,小孩子不懂事,我們豈會真的放在心上。」
劉子謹也道:「是呀,沒有關係的,你說對嗎卉卉?」他轉而問起懷中仍然哭泣委曲的女兒,卉卉眨著濕潤明亮的眼睛,很是遲疑和委曲的對父親回道:「可是爹爹你說過身體膚,受之父母,女兒丟的是一縷頭,是一縷比女兒命還要貴重的青絲,當真給他割了雲,我真的不會有關係的嗎?」
「這個……」劉子謹沒法回答此問,轉而看向在坐的大人,蘇沫與赫連玨一個對視,雙雙感覺完了,古代女子可把頭看得命還重要,城兒什麼不好取,非拿人家這東西……青絲情絲,這是要如何才能說的清楚倒是。
劉子謹先乾笑兩聲,對女兒道:「沒有事,爹說也說頭斷了還能長出來,斷掉的只是過去而已,雖然我們不捨又特別珍惜,但是放在心裡不也很好嗎,我們呀應該期待和守護新長出來的頭,這才是最好的選擇,卉卉你說爹這般說來又可有理呢?」
這句話是在對卉卉講道理,卻也是對大座幾人表露心跡,安甄不想這麼多年了,他會在這種情形下了結過往,雖然仍有一絲絲牽掛前人,但是對當前人的這種態度,立即奪得她的芳心,不自覺嘴角也微微抿了起來。
赫連玨看了著蘇沫,二人都心下安慰,尤其以赫連玨為最,他算是能稍稍安心。劉子謹淡淡含笑也看了眼蘇沫,二人太多言語,一切盡在不言中,只讓尋縷縷繞人的煩絲隨風而雲,歸去不知名的方向,或消失、或遺留,一切皆化作過眼煙雲。
這時卉卉又嗚嗚哭起來,她趴在父親的懷裡,「嗚嗚,可是……可是他偷偷割我的頭,讓我一路回了公主府都不知道,昨日還被下人們一陣嘲笑,嗚嗚……卉卉好難過呀爹爹,真的好難過呀……」
對於女兒長久被下人欺負的委曲,安甄與劉子謹都不禁心下生怒,狠不能把才趕出去的下人再抓回來,給他們一陣好打,方可為女兒出氣。
而蘇沫與赫連玨見他二人狠的雙眼,就有點誤會之意,蘇沫扯著兒子就上前罵道:「你已經九歲,難道還小嗎,母親說話你都能聽懂,道理你是比誰都還有長,如今做錯事情,何故要父母為你承擔,自己做了什麼,自己來說清楚,應該罰則罰,男子漢大丈夫,躲在父母身後耍頑劣,這算什麼本事!」
赫連城被教訓的一愣一愣,母親從未說過這般冷酷言辭,讓他心中一時很難以接受,卻是倔強的脾氣,他轉而就對卉卉吼道:「哭哭哭,你除了哭還能做什麼,下人欺負你也只能哭,真夠沒有用的,我割了你頭,你又哭,哭得我心裡好煩呀,你說吧,要怎麼樣才能賠你,只要你說得出,我赫連城都能做到!」
卉卉聳著肩膀,有絲絲被他嚇著,但看他明亮嚴肅的眸子,裡面是她最能看懂的認真,她常常在父親的眼中就能看到這種光芒,是一種母親所說的擔當,於是卉卉當真不哭了,爬下父親的懷抱,從小几上拿下那縷小辮子,眼兒淚花的、非常委曲的遞給赫連城,「母親給我講過贈青絲的意思,因為你是蘇伯母與赫連叔叔的兒子,我……我也不能要父親替我報仇,所以你就收下它,當作……當作是你承諾本郡主的信物……」
赫連玨與蘇沫正大驚失色之際,赫連城已大方的收下她的頭,胡亂塞進了衣包裡,「我收下了,管你什麼意思,什麼信物,我都答應你,只要你別再哭來哭去,當真是惹人心煩之極。」
「好,卉卉答應城哥哥,以後都不會哭了,因為有城哥哥保護卉卉了。」小女孩子很單純,單純的讓大人們無法反駁。
赫連玨與蘇沫相視無言,蘇沫嘔死自己為何要這小子自己處理,結果就小小年紀給她處理個小媳婦回來麼?
「好,我來保護你,赫連城的話永遠都不會改變!」就聽兒子這麼一句斷言承諾,赫連玨夫妻面上一蔫,不得不對兒子另眼相看,這小子當真聰明麼,怎麼這麼糊塗就把自己終身給賣了。
「哈哈……子謹,我剛才還跟他們說結成親家,可不想這兩個小的先就看對了眼,哈哈……」
安甄似乎特別的高興,劉子謹也眼中含笑,面對赫連玨與蘇沫時,似在徵求他二人意見。
趕鴨子上架,他們能不同意嗎?赫連玨與蘇沫只能一陣乾笑,不能作答,只望這話就是小孩子家的玩鬧方是大好。
一起團聚用了晚宴,劉子謹有意與赫連玨私談,故而安甄就招呼蘇沫說話,二人相談下來,才覺往日種種當真過去了,眼見院中兩個人小鬼大的孩子……兩個女人對未來各自的道路,不免都有了更加明確的方向和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