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自語著。乾澀的眼眶內卻是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胸口,明明就像是被千萬跟針紮著,每一次,都是透心過,可是,為什麼這麼痛,都還是流不出眼淚。
廣袤的夜空不見半粒星子,唯有一輪圓月孤零零的掛著。也不知道,那月亮少了星子的陪伴,會不會孤獨。可是,他現在抱著林天蕭的身體,卻依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全身冰冷得厲害。
林天蕭是在什麼時候說喜歡的呢?
那次,好像是因為馬廄內的麻六吧。
皇兄說;「你若是跟其他男人站在一起,就是大皇國的恥辱。因為,你是莫王爺,你是有龍陽之好的莫王爺。」
在他失落的想要放棄一切的時候,是林天蕭陪在他的身邊的吧。
他說:「不是的,莫寒,你不要這樣自暴自棄。我只是要讓你明白,你是恭親王的兒子,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你不需要去依附著某個人才可以生存。你也可以強大,可以像你父親一樣做個大英雄,做個舉足輕重的王爺。只要你自己不看輕你自己,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打倒你。」
他還說「既然莫寒不想讓自己強大,那麼,我會讓自己變得強大。總有一天,我會讓自己有足夠的能力跟皇煜笙對峙,我不會在讓你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他說「永別。」
林天蕭說:「若要永別,除非我死。」
莫寒吸了吸鼻子,兀自的傻笑著。天蕭,你變得強大了,保護了我。以後,該是我變得強大了,我一定會變得強大,會將那些侮辱了你的人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還回來。就算,辛末真的是莫家人,我也絕對不會原諒。
他的性格就是這樣,別人怎麼對待自己是無所謂的。可是,傷害了自己在乎的人,他會跟他拚命。
辛末毀了林天蕭,那麼他對他自然不會再有任何一點情義。
樹枝上的禿鷲聲嘶力竭的叫著,看著那躺在地上的男子時刻撲稜著翅膀。張牙舞爪的風,將蓋在林天蕭身上的白布捲上了天空,就像是招魂幡一樣隱隱的飄動。莫寒除下長袍,輕手輕腳的穿在林天蕭身上,又吻了吻他的額頭,才將他的屍體放在柴堆上。
取下簪在頭上的貔貅簪,嘶的一聲割破手腕,血流如注,襯得他那張慘白的臉恍如鬼魅。血液一滴一滴落在林天蕭的額頭,他道:「腿上的傷,是用來忘記一個人。手腕上的傷,是用來記住一個人。天蕭,我會記住你,生生世世,絕不改變。」
血液在林天蕭的額頭凝聚,就像是一滴豆大的硃砂,妖艷得好似那盛開的罌粟,又像是從地底深處蔓延開來的曼珠沙華。
滔天大火將天空染成了血一樣的顏色。木材燃燒的嗤嗤聲,在靜謐的夜晚中格外的刺耳。焦糊的味道,猶如奪命使者的勾魂鏈,將他跟他的最後一絲牽絆也徹徹底底的斷了個乾乾淨淨。
他既然是乾乾淨淨的來,那麼,他自然也該讓他乾乾淨淨的去。血沿著手腕順流而下,紅彤彤的五指與熊熊的火光相互輝映。
痛,必先傷己。從此,我會用這只帶血的手染紅這如畫江山。
握緊拳頭,決然轉身。
大火如同群魔亂舞,張牙舞爪的沖天而起。萬物肅穆,天地之間,唯有那一場火以燎原之勢,張開血盆大口,焚燒了蒼穹。
「怎麼樣,對於我送你的禮物還滿意吧。」山道的拐彎處,含譏帶誚的聲音響起。莫寒止住腳步,便看見辛末搖著一柄桃花扇,風度翩翩、儀態萬千的款款而來。
「永生難忘。」簡簡單單的四字,字字帶血。
辛末笑得好似偷腥的貓;「那是,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
莫寒點頭:「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你送我如此大禮,那我,又怎麼能繼續吝嗇了。」他早就應該想到,他所說的禮物絕對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既然,他想玩這樣的遊戲,他奉陪到底。
辛末低頭看著桃花扇上的桃花,漫不經心的答道:「哦,那我期待著你的好消息。」
莫寒勾著唇,冷冷的一笑。
辛末又道:「你可知我為啥要殺林天蕭。」
「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我都會十倍的從你身上討回來。」
辛末啪的一聲合攏折扇,「就算我姓莫?」
「是的,就算你姓莫。」他現在才明白,辛末並不是他的名字,而只是他告訴別人他「姓莫」而已。如此的明目張膽,他竟然是疏忽了。
辛末長歎一聲,道:「那個人,將莫家的姓氏留給了你,將一身的才華留給了我,你說,這是不是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