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深夜徘徊的葉蕭岑看到邵士森抱著郁宛西出來,扔下手中的煙頭,跑過去,他也看到了郁宛西層層暈染的紅色,也印染了邵士森的襯衣下擺,驚恐之下,他拉開車門,所有的是非恩怨在生死面前都是形同虛設。
邵士森抱著郁宛西上了葉蕭岑的車,葉蕭岑開得很快,途中闖了無數紅燈,邵士森抱著郁宛西越來越涼的身體,滾燙的淚水落在她的臉上,滑進她輕抿的唇間,睡著的郁宛西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
這個夢似乎做了很久很久,郁宛西從身體的痛楚中清醒過來,隱約地聽到一個陌生的歎息聲劃破在靜寂的白色空間裡。「太可惜了,孩子就這麼沒了,她的子宮已經兩次受損,恐怕將來再要孩子會更難。」
郁宛西看到白袍一角的飄動,看到她熟悉又心碎的背影,那樣頹廢無力地堅持著,強撐著,郁宛西閉上眼,那一行淚終於慢慢地劃過冰涼的臉頰,她的手是冷的,她的身體是冷,連同心一起冰冷入骨,唯有那不斷湧出的淚水依然溫熱。
整整一個晚上,郁宛西躺在病床上,邵士森一直守候著,不敢有一絲一毫驚動的聲音,他極力克制著,對著她的側影,卻是傷自肺腑的痛心,他想說對不起,他想用盡一切力量挽回,卻都毫無意義,他只能這樣默默地守著她,條條毒蟲吞噬他的心,他的臉埋在自己的手掌裡,溫熱液體從指縫間不斷湧出,她的孩子,他們的孩子,他和郁宛西的孩子,就這麼被他輕易的扼殺了,就這麼沒了,他拚命地想握住更多,卻失去了所有,如同刺穿心臟般的劇痛難忍,卻又對這樣的現狀無可奈何。
春夜的風與寒,絲絲密密地交纏,,吹曼飄動著醫院一成不變的窗簾,如洗的月色投射進來,灼灼光芒,卻再也點不亮她的世界,她的天空,這個春天原來是如此的冷?如此的冰?
第二天,邵士森被護士叫去繳款,病房中只餘下郁宛西,那沉重穩健的腳步即使不用轉頭去看,也知道來者是誰?
「這就是你要的結果嗎?」郁宛西一動也沒有動,自從昨天晚上被送進醫院,醒來不是閉著眼睛沉睡,就是這麼側身躺著,一言不,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對邵士森而是對葉蕭岑。
葉蕭岑駐足門前,這一段不過幾步之遙的距離,卻如隔萬重千山,他曾經自信地以為他和她之間不過一層窗戶紙,捅破了便能海闊天空,從此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彌補曾經錯失的年華,就是因為他的自大,他的妄為,讓她又一次陷入絕痛的失去中。
「對不起。」儘管沒有用,儘管毫無意義,儘管現在說來不過是諷刺,可是除了對不起,還能說什麼,還能做什麼?
「何必要說對不起呢?你根本就不希望我們能破鏡重圓,昨天你是刻意留下來的吧,為的不就是等他回來,讓他誤會,他的表現難道還讓你不盡滿意嗎?」郁宛西緩緩地轉過身,她的臉如破碎的水中倒影,那麼不真實,那麼虛無。
在純白的四周,她的臉也白得沒有一點溫度,臉上依稀可見的水痕如此讓人心痛揪心,葉蕭岑想走過去,拂去她臉上的淚痕,撫平她心中的傷害,可是現在他是最沒資格靠近的那個罪魁禍,她說的對,昨天他是刻意不離開郁宛西的家,守候在她身邊,等待著邵士森回家,為的就是邵士森徹底誤會郁宛西和他的不清白,葉蕭岑甚至想過,他可以接受她和別人的孩子,只要她回到他的身邊,他寧願接受她的一切,可是意外的事生在猝不及防,毫無防備之時,他可以控制挑起事端,卻沒有能力掌握事情的展,更沒有能力去承擔後果。
「宛西,對不起,可那是因為我太愛你。」葉蕭岑的表白似自肺腑,卻讓郁宛西覺得殘破得可笑,他想起昨天晚上,她靜若沉睡時,邵士森的手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她的手心被迫觸碰到他臉頰上細硬的胡碴,她的手心感覺到他淚的溫熱,他的聲音嘶啞得乾澀,卻是極盡的溫柔,「宛西,為什麼所有人都知道我要什麼,你卻看不見?為什麼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卻永遠不懂我愛你,只是因為愛你,為什麼就走得那麼辛苦?對不起,宛西。」字字句句隨風緩送,清晰入耳,卻是那樣諷刺的痛!
一樣的話,一樣的愛字,從不同的嘴裡說出來,懷揣著或許一樣或許不一樣的情感,像是搖曳在風中的殘燭,不過是輕風一掃,便消失殆盡的光景,那樣的愛郁宛西不要,也真的要不起。
這一次的失痛不過是重蹈覆轍的錯,而這個錯,這個痛就是這兩個說愛她承諾給她一輩子的男人給予的。
「我要不起你的愛,你走吧,葉蕭岑,」郁宛西最後的絕對無人能夠去反駁,何況是在她這樣身心俱傷時,葉蕭岑唯有默默地退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