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殿。
東炎最高神殿。
供奉著大陸共同信仰的最高神明,西蒙伊斯。
供奉著草原諸部共同的祖先——火神融,和與火神結合,成為東炎一切子民之母的草原女子,凱菋朵絲。
供奉著草原第一代共主,秉承神明血統開創東炎基業,凱菋朵絲的兒子御華燚,和其後六百八十五年間統御東炎的二十七代御華氏主君神靈。
純淨的乳白石壁上鑲嵌著淡金色的裝飾細紋,球形尖頂底下高拱的穹廬裡無數繪彩浮雕,在從佈置精巧的窗格中投入的陽光照耀下,展現出一種異常輕盈而升騰的力量和美。
琥珀製成的長串念珠,從杏紅色的皇袍袍角小小露頭,被陽光捕捉到油光閃亮的身影。鴻逵帝靜靜跪在神台前,一揚頭,一拜伏,動作緩慢而虔誠。台上神情慈愛安詳的草原女子,在週身熾烈而溫柔有度的火焰包圍保護下,低垂著眉眼,微側過頭,似在用心傾聽。
穩穩收回就要闖殿而入的左腿,退後一步,賀藍.考斯爾撈起袍腳,在殿門外白玉一般的寬整階石上,輕輕下跪。
「……我永遠不會拋棄您,母親;請求您也同樣不要捨棄我。除了你的慈愛,我一無所有……請成就我的夢想,賦予我一切的神,就像您賦予我智慧、情感和生命。凱菋朵絲,您的孩子懇求您,就像您賦予我呼喚你名字的權力……請您相信您地孩子,他會達成你的期望。就像您每一次不變地給予我們希望一樣……」
如刻在心上一樣熟悉的《祈禱文》從晟星正殿靜靜流出,賀藍低下頭,雙手像要嵌進石階一般狠狠摳住地面。
不,不會的,就像七百年來,這晟星殿的石階穩固堅實不曾有一絲變化,那個人也不會改變;無論世事如何變幻,無論局勢如何艱難。那個人都不會背棄在這象徵著血脈與尊嚴的神殿前。三個人一起發下的誓言——他絕不會背棄以自己母親名字為契約、畢生守諾的誓言!
微微抬頭。星殿光彩浮華中,賀藍似乎可以看到三十年前,三人在西斯大神和凱菋朵絲面前歃血盟誓地景象:後宮中皇后嫡出地皇子、宗親裡尊長謹親王爵地繼承人、朝廷上宰輔考斯爾家族的獨生男孩,三個本應該是東炎最尊貴逍遙、最無憂無慮的孩子,卻帶著滿身拳打腳踢的青紫,以同樣頭破血流的狼狽姿態,在神前發誓從此以後真心親愛。相扶相持禍福與共,發誓必有一天登上至尊至貴之位,把握生死大權,向一切欺辱過自己、傷害過自己之人以血償血以牙還牙。
誓言朗朗,至今,自己仍然清晰地記著那每一下吐氣,每一個鼻音。三十年前啊……
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御華真明和鴻逵帝之間特殊的關係感情。不僅僅因為兩人的生母謹親王妃瑞錦和儀康太后克薇恩都是來自班都爾地公主且是嫡親的姑侄。更因為原本年紀就相差不多的兩人在閨中就是無話不談的密友。一起嫁進御華皇室之後也保持了這種親密。瑞錦公主是威明帝的胞弟謹親王的王妃,而克薇恩公主則成為威明帝太子,後來威靈帝御華熠的正妻。威靈帝繼位不久後謹王病逝。瑞錦太妃按照自己的心意帶著兒子御華真明在宮外生活,身為皇后地克薇恩經常給予幫助,並時常將年幼好動地御華真明接到宮中居住玩耍。御華真明只比御華焰大了兩歲,連同被選作御華焰侍衛、年紀恰好介於二人之中的自己,三個人時時相處同行同住,遠較宮中其他同齡的孩童友愛親密。而隨著雅麗蘭黛皇妃日漸得寵驕橫,皇后被那一派勢利小人排擠為難,身為太子地御華焰竟常常遭到宮中人的惡意對待。這種時候,皇后往往由於各種掣肘無法出手回護,自己與御華焰御華真明三人每每氣不過地反抗,力薄勢單又不敢增添皇后麻煩的後果,幾乎每一次都是溜到宮外太妃那裡治傷包紮——那段早已過去的艱難又多歡笑甜蜜的歲月,驕傲剛強的鴻逵帝,或許比誰都記得更加清晰吧。
御華真明的生父謹親王,人雖溫厚,朝廷裡也沒有多交往,但到底是威靈帝的親叔父,又娶了班都爾公主,輩分尊貴,部族當中威信相當高。謹親王在御華真明週歲大時急病早逝,對他留下的唯一的兒子,威靈帝態度也向來和一般的親族不同。謹王府和皇后的親密,最終使得雅麗蘭黛一派搶先下手,將十歲的御華真明強送上摩陽山大神殿。瑞錦太妃鬱憤成疾,不到一年也辭世而去。太妃是鴻逵帝唯一真正感受過母親溫暖的女人,御華焰傷心若失,偷偷與御華真明通信,彼此安慰。由此,御華真明在摩陽山上二十年,兩人書信往來從未間斷。
身為世族的首領、鴻逵帝的心腹,更是御華焰總角相交的夥伴,賀藍.考斯爾自然知道,御華真明為御華焰出謀劃策決斷軍機,不是從四年前接手晟星殿,而是從很早以前就開始。幾乎在御華焰親政起他就已經成為真正實權的「暗帝」,鴻逵帝對他信任之深可見。因為那場曇華兵亂鴻逵帝再不親近部族,但東炎的統治,失去部族的王室必定立刻不穩。鴻逵帝決議收歸部族權力,若沒有御華真明的全力輔佐暗中運籌,且不說借征戰之機收攏權力,連調動其它部族隨駕征討都有相當艱難。而御駕征戰在外,也是御華真明通過摩陽山到兕寧的各種途徑手段決斷國事,外人只知一應政務由宰相真恪廷哲領導朝臣處治,卻不知真廷哲遞出的必須由鴻逵帝「親批」的奏折,是被全部送到御華真明手中。
三十年。不,近四十年地時間,幾乎從記事起就開始的相交,同樣的歡樂和仇恨,讓御華焰唯一一個可以將後背付與的血脈親人——這樣的星殿大祭司,這樣的御華真明……如果御華真明有異心,那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可以相信。還有什麼人不可能背叛?
可是。除了御華真明。除了同掌軍國大權的「暗帝」,又有誰能夠命令得動這麼多將領,調轉得起這麼多軍隊,尤其這些將領軍隊……屬於草原部族?
烏木其的一封奏書,已經說明了這個自己不敢相信,卻又不能不相信地事實。
面前是鴻逵帝地背影,賀藍在心中暗暗慶幸:從讀到烏木其地奏書。到飛報傳問薩曼等棄城回兵的將領,自己已經不敢看鴻逵帝的面色表情,或者,是不忍看。
為什麼要背
叛君王,背叛國家,背叛無數艱難困苦中建立起來的誼和信任,更背叛以自己至親至愛之人的姓名向神發出的誓約——御華真明,我想不通。為什麼?有什麼值得你這麼做?你是東炎地「暗帝」。宗親裡唯有你擁有皇叔的至高身份,晟星殿大祭司的職屬更讓你獲得舉國的尊崇和景仰,若說是為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權勢。以你的心機手段,又何必在這樣的時候?默許部族族民抵制朝廷向當地地徵糧徵兵,私令部族將領棄守本地率兵士盡返國都,傳諭那些不願離開故土地草原百姓在敵軍到來時自可投降歸服……御華真明,你到底在想什麼?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一句話脫口而出,卻和另一個陰鬱低沉的嘶啞聲音撞上。賀藍.考斯爾猛地抬頭,卻見殿中鴻逵帝已然起身,隔著神像前巖紅木嵌寶長條供桌,與一身祭司白色長袍的御華真明相望對峙。
比鴻逵帝年長兩歲,外貌上卻反而較鴻逵帝顯得更為年輕,御華真明有一張極明顯融合了班都爾和阿史葉迷兩族容貌特徵地臉,班都爾黑中帶紅的髮色和眸色襯在一身白衣中異常鮮明,深邃的輪廓和堅毅的線條強調出王族固有的驕傲無塵。賀藍帶著一點驚惶地發現,那張素日溫和含笑的沉靜面孔一旦將笑容撤去,極少顯露在外「暗帝」威嚴再無抑制地全部發出,竟與殿上開國英主的容貌幾無二致。
心頭重重一沉,右手直覺地把上考斯爾家族歷代相傳的先皇御賜的寶劍,賀藍腳下輕移,身子有意無意擋到了鴻逵帝之前。
御華真明目光在他身上一頓,嘴角微微勾起,隨即注視御華焰。
好友兼心腹大將明白無誤的選擇讓御華焰心中不由自主地一暖,但接觸到御華真明挑釁似的眼神,鴻逵帝頓時沉下表情。跨一步到賀藍身前,鷹目直直逼上白袍祭司:「御華真明,你想做什麼?為何背叛朕?!」
「背叛?什麼背叛?」
漫不經心的半問不答激得鴻逵帝心頭冒火當時就要發作,但心思急速轉動間又強自按捺。「私傳旨令命將領放棄城池,挑唆百姓背叛祖宗投降敵國——薩曼、烏木其,還有足夠多人的證詞在此,你還想狡辯嗎?」
御華焰語聲陰沉,肩膀向後微別,制住考斯爾不安的舉動。只聽御華真明淡淡道:「背叛?御華真明聽不懂皇帝陛下的意思。我是大祭司,是為百姓祈福、為草原祈禱的祭司。無論何時保全草原的根本是我所願,也是職責所在。眼下的情勢,若不令部族軍民及時後退到京畿守護範圍,零散流落於草原各處,一旦與北洛大軍相遇交兵,何異於螳臂當車以卵擊石?只怕許多部族就要從此斷絕!都是凱菋朵絲一脈,怎能見這般情況發生?」
「那放棄堅固的城池,更放棄賴以生存的草原,這就是的保存根本?將祖先的土地白白送與別人,挑唆凱菋朵絲的後代向北洛臣服,如果這不叫背叛,還有什麼是不背叛——御華真明,你不配提凱菋朵絲的名字!」
鴻逵帝意極輕蔑的話音出口,御華真明臉色陡然變得煞白:「我不配提?御華焰,那你又有什麼臉提凱菋朵絲的名字?草原地百姓。哪一個不是凱菋朵絲的子孫?一切部族,都是她的血脈後裔。賴以生存的草原,珍貴的土地上更珍貴的是活著的人身體裡流淌的鮮血——無論發生什麼樣地事情,只有活著地人才是最重要地,神明的教導難道你敢說自己忘了嗎?我們習慣從一方走到另一方,在長途的奔波中建築馬背上的家園和明天。草原經受那樣多的災難,最終支撐下來,難道不是因為我們始終牢記這一條教導。無論怎樣艱難。都要留下最後的命脈自己的根嗎?大旱、大戰。百姓一個個再活不下去,難道不應該告訴他們離開去尋找生路,或者留在原地也同樣選擇能夠讓自己活下去地方法嗎?」
「是,凱菋朵絲教導我們學會最好地保存自己,無論用怎樣的手段——但現在不一樣!現在是北洛的軍隊打過來。放棄土地意味著什麼?鷲兒池,城,比利斯特。戰爭上每一分每一刻……你就敢挑唆部族違反王旗駐紮令隨意遷移?置京城於危機,棄國土而不顧,甚至教導百姓拋棄朝廷的命令不顧,釜底抽薪——御華真明啊御華真明,朕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你擅用權力調動部族力量,只是為了把他們調回到京畿,好嚴嚴實實地保護起來。」
御華真明聞言一聲冷笑:「你不相信。是。你從來就不相信——因為牽扯到的是草原部族,所以,無論如何動作。你都不敢相信更不肯相信是不是?可是御華焰你別弄錯了,雅麗蘭黛傷人太深,但不僅僅是你我王族,班都爾所受傷害難道不大?雅麗蘭黛和史南彼此勾結背叛了誓約傷害了王族傷害了你,但整個班都爾可沒有,更不用說草原上其他被無辜牽扯進來的部族!背叛……哼!」盯視御華焰的眸光冷冷,「到底是誰在背叛?是誰反覆無常?大戰之初不令及時應對,召集了一十八部族首領到京城奪權,難道不是存著一舉消滅掉所有部族力量的心意?現在他們乖乖地退回來拱衛你地京城,居然又說做錯了,居然又想倚靠他們在疊川一線地力量來抵抗西面來的大軍?御華焰,你真以為誰都有御華緋熒的好見識好胸懷,為著大局可以竭盡全力委屈周旋,任你揉扁搓圓麼?」
「無雙……」御華焰眼光一暗,但隨即猛然抬頭,「拋棄君父,背棄婚約,投奔敵仇——這是大戰啟動不是兩國遣使來賓!當著滿朝文武,當著數十萬大軍,當著我千萬草原子民,為私情,竟不顧一切投奔到敵營相會敵首。這難道叫大局為重?這難道叫無私為國?任憑揉扁搓圓,朕倒想!可她……辜負了朕地一番好意。」
「御華焰,你真能說得出口……」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緩緩搖頭,御華真明深吸一口氣,「無雙,無雙這孩子一心所想,別人不知你還會不明白?若不是你心心唸唸,將草原部族硬生生往絕路上逼,她會這麼作難嗎?為了壓服其他部族的不平,為了緩和朝廷跟部族之間矛盾,這幾年班都爾向你做了多少退讓,又為朝廷在各部各地花費多少心思做了多少打點?可是你,你是怎麼回報的?一場明知結果的不合意的婚姻,然後,一道通敵背叛、奪號除籍的絞
御華焰,不是我要背叛你,背叛當初同行同擔的誓言背叛了草原的部族聯盟,是你背叛草原的根本,讓我再不能放任你獨夫獨裁!」
他一句緊追一句,御華焰面色青紅黑白變化不停,最後終於失去了所有顏色:「背叛部族聯盟,背叛草原的根本?原來,原來你從來就沒有贊同過,從頭到尾,就跟我不是一條心……可是為什麼?二十年,二十年來你有的就是機會……為什麼到今天你才……」
聽鴻逵帝聲音低澀,像是從牙縫齒間硬生生擠出來一般,御華真明心中不由也是一酸。「因為我一直想相信,一直說服自己你絕不會毀掉東炎的根基,你會保留自己的命脈根本……御華氏七百年歷史告訴我,太過分散的力量不足以抵抗草原的風風雨雨。將百十個零散部族合成力量強大十幾個的部族,既能獨立抗災應變,一旦聯合起來,就是天下無敵的不敗力量。這樣地草原部族。這樣的生活流傳了千百年,只要草原還在就不會改變。可是你居然……居然異想天開要消滅掉所有的部族力量,這是在自取滅亡啊!」
「自取滅亡……」微微抬頭,御華焰對上向自己邁一步卻又停步的男子雙眼。登基整整二十六年,親政二十年,他怎麼看不出一個人心神言語的真假契合?但御華真明眼底的真誠,卻讓他第一次,連憤怒的力氣都一齊失去。
感覺到鴻逵帝的搖晃。賀藍眉頭微皺。手上一動撐住御華焰後腰。鴻逵帝頓時驚覺。微一側目,臉上卻是說不出意味地淡淡苦笑。
被鴻逵帝神情攪得原本震動地心頓時又注進一股強烈酸澀,賀藍.考斯爾急忙低垂下眉眼。定一定神才重新抬頭看向御華真明,想要為兩人分說幾句,然而視線一對上那雙暗紅色光彩流轉地眼眸,卻再也說不出話來。
「真明……皇叔,朕從來沒有想到。所謂草原真正根基王朝立身的命脈,皇叔竟還抱著這樣天真的念頭!」澀然開口,御華焰語鋒卻是尖刻異常。「東炎以草原部族聯盟立國,難道部族就能永遠聯盟?聖武皇帝開國立朝,二百四十九部族拱戴,諸部會盟共尊我阿史葉迷為統領,取我族名簡稱以為國號。當年的盟誓石板,至今還在摩陽山接受供奉。可對比石板上刻錄下的部族名字。除了我阿史葉迷還有班都爾,又有哪一個流傳到今天?不說今天,就是到我登基也再沒有多一個能夠對得上號。真明皇叔之前有一句話說得不錯。草原珍貴的土地上最珍貴的是活著地人流的血。但七百年,多少人早已經不在,又有多少部族早已消亡,或者融匯到其他的血脈裡。我親政後不久就御駕親征,向東、向南,收服的最小部族,居然連一百匹馬四十個人都不到,卻還有族長長老執事一大堆,每一個人都佔著王族向歸服部族親密示好的分例祖例——這是何等的荒謬?」
「我說了,太過分散的力量不足以抵抗風雨,所以你征討平定東南我沒有說一個『不』字。但你現在是要將一切部族都徹底消滅!」
「它們就該被消滅!」一句話竟激得鴻逵帝陡然提聲,雙目圓睜像要衝上來一般,御華真明不由駭了一跳。下意識要後退,卻又止住。耳中只聽御華焰語氣急躁說得越來越快:「七百年的基業,七百年地聯盟,可是想想,從兩百年前北洛風氏立國,諸國聯軍討伐失利開始,我御華王族受了國中多少牽制?神武帝為什麼要應下君離塵地提議允諾五十年休止干戈?就是因為草原的部族開始忘記了自己還有共主,忘記了草原是統一的一個國家,忘記了力分則散地道理只顧一味撈取自己的私利!比鄰相爭,除了直接的交兵什麼手段都使出來,今日嫁明日娶,為的就是吞掉旁的部族擴大自己的勢力。到後來竟乾脆就動起手,連王族的命令都拋到腦後。我御華王室最大的危機從沒有來自過國外。考斯爾家族怎麼獲得的倚重你比我更清楚。如果,如果當初神武帝、成武帝不是一反先王但憑各部的統治方式而立起朝廷的絕對權威,還有我今天的東炎嗎?」
「但,不是所有的部族都那樣!團結族民經營家園,尊崇共主拱衛王室,沒有諸部的心悅誠服,僅僅依靠一個部族的力量,神武帝、成武帝的權威又從何而來?沒有敬畏就沒有主從上下,沒有各族承認草原必以聯盟才能守衛族民長久安寧,哪得七百年國家穩固不為外邦外族欺侮擊破?就算,真正支撐了王族、維繫了聯盟長久的只是部族中強大的幾支,但令諸部懾服草原安定國家統一,共主權威之下便沒有這一脈人心的力量?或者,就算這一切都不論,難道你可以忘記班都爾每一次危難時機的選擇——」
聽到這裡,御華焰微微一扯嘴角,眼底卻笑意全無。「班都爾……是啊。如果沒有母親、沒有瑞錦太妃、沒有派恩舅父,更沒有考斯爾帶來效忠皇室的御軍……真明皇叔,朕不會忘記班都爾為王室做出的每一次選擇。」感覺到不僅是對面的御華真明,連身邊的賀藍.考斯爾身子都微微抖了一抖,御華焰淡淡一哂。「草原上有了部族,由部族建立國家,從那時到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七百年。沒有什麼東西時間不能改變,所謂部族聯盟的立國根基也是一樣。胤軒帝能推行富國強兵的新政,念安帝敢改變千年傳統的神權,難道朕就不能徹底統一草原到朝廷、到皇帝的治下?」
凝視君王蒼白而冷峻的面容,御華真明深吸一口氣:「如此,皇帝陛下主意已定,真明再無話可說。」
御華真明話音未落,賀藍.考斯爾已然一步搶在鴻逵帝身前——
話已經說到盡頭,局勢將如何改變,自己卻全無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