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十 第十八章(下)
    冉琥看了信,立即向隨行的鏢師問道:「於鏢頭,我們辰州鏢局有護鏢的戰船麼,曾否在船上裝了子母炮?」

    於鏢頭:「辰州沒有鏢局,常德鏢局則只有用於載運人貨,僅能在沆水上半段通行的小船,無子母炮。

    隨護先生並運貨來此的兩艘戰船因不良於這段水路航行,留在了常德府。若是兩艘不夠的話,江陵府鏢局還有兩艘不帶深鼎的戰船,傳信給他們要用三天才能趕到常德府。」

    冉琥:「難道岳州鏢局沒有戰船?」

    於鏢頭:「岳州鏢局裝有深鼎的戰船只有四艘,被水戰隊張都統勾抽他用,有傳聞說是要集中大船到安南去公幹呢。另有十數條無深鼎的防沙海鶻船,則於本月十三日押運這數州去年的利錢,並送沈大管事帶著各地的貨物回臨安去了,此時恐怕還沒回岳州。先生要戰船用,是那裡出了什麼大事件麼?」

    冉琥信手將信遞給於鏢頭:「你看看,我們載有二三十萬石稻麥的數十艘糧船、以及船上的鏢師、水夫被稅務扣押,連隨護的鏢師都被打殺了不少,這樣的是不是大事。」

    看了冉琥遞來的信,於鏢頭方才得知,洞庭湖運出的六十艘四千斛大貨船,裝載了要緊急運往山東的二十多萬石糧食於兩天前被鄂州、黃州兩地的稅務分別扣押在陽邏堡與白鹿磯兩地。兩地稅務的攔頭們硬生生指定說,這數十船十多萬石作為食用的糧食是釀酒的米,要按酒米、酒麴收取賦稅。盤生伯的船隊還好,僅是鏢局的人與官兵相持不下,人員算是安全。糧食也未曾受到損失。但被堵在白鹿磯地唐大成所帶船隊情況就十分不妙了,不但幾個隨船押運的管事被稅務攔頭捉去關入牢中,連貨船上的伙長、水夫也被禁制在兩地不得自由。更為棘手的是,隨船地百餘名鏢師。竟然被殺了三十來人,其餘的又被枷號示眾。

    於鏢頭乃惡虎於十七的堂弟,學過幾年拳腳,身手在臨安市井間還算得上過得去,是個性如烈火好勇鬥狠的閒漢。看過信後即怒氣沖沖地叫道:「好個鄂州、黃州兩處稅務的賊廝鳥,不但扣船關人,還竟敢殺了我們鏢局中的人!冉先生,請您這就發令。我們多帶上些人手將那稅吏欄頭和配軍們殺個落花流水……」

    「三天才能到常德,時間雖然遲了些,但也只好這樣了。」冉琥沉吟道:「事發時是本月二十二。已經兩天的時間了。就不知我們被羈押的數百人會受些什麼樣地苦。唉,盡力而為吧。」

    提高聲音下令道:「發信給鄂州附近的沿江鏢局,勾抽所有護鏢戰船解救我們的船隊和人員,黃州以下江面地到白鹿磯聚會,由江州鏢局總鏢頭總其事,負責白鹿磯被押人船地救援;鄂州以上江面的到漢陽軍聚齊,待我等到達時一併向陽邏堡進兵。告訴江州鏢局的總鏢頭,黃州稅務的人若是膽敢蠻不講理。可相機誅殺幾個惡徒以示震懾。另外,請求特務營飭令沿江各地的分什派出細作,在這兩天協助迅速查明我們的人被困於何處傳報給戰船隊。並要求著手查明這件事情始發的由頭。」

    冉琥到達常德府後,知道自己不慣打仗,便留下等候其他的戰船,於鏢頭則帶足人手上了兩艘裝有深鼎地快速戰船,於五月二十七日午後趕到陽邏堡外的江面上。

    也是合該有事,鄂州水軍在陽邏堡江面上封鎖巡邏兩條戰船的指揮,因為知道此次出動為稅務院地人助威,所要對付的就是京東制武軍的糧草。京東是什麼地方,發球大宋的一小塊地面也就是羈縻州而已,制武軍麼,只是饑民流寇的代名詞罷了。饑民所組成的制武軍,與大宋的大軍相比能有什麼戰力,這是不用心,僅用腳趾頭也可以想像得出來的事。

    指揮大人在懸掛制武軍旗的戰船出現後,見到對方的戰船速度極快,雖然疑惑是由於順水順風的原因,他倒也不敢輕忽,立即下令戒備。但一見到對方只有兩條小小的海鶻船,頓時心下大定,把這兩條戰船拿下只不過用上吹灰之力就足矣夠矣。有心在趙將軍面前露臉,指揮大人要將兩條掛有制武軍旗號的海鶻船擄來表功,最好是對方不聽命令拒不受擄,那就讓麾下的兵卒們拿這些饑民流寇來練練手好了。

    水上交戰,弓箭為先。指揮大人在哨船派出去非但得不到對方願意投降的准信,反而提出要自己四千斛的車船讓路後,再不與兩艘小戰船多說,乾脆就下令放箭實施攻擊。

    性情暴躁的於鏢頭見自己戰船上已經升起了制武軍的旗號,那兩條自認為船大、兵勇又多的鄂州水軍戰船,不但在交涉時突然射來一陣箭雨,射死射傷了二十多位鏢師,還快速過來意圖靠舷接戰,大約是想將兩條戰船的人殺光,將兩條有深鼎的船俘虜。

    於鏢頭左臂中了一箭。痛得嘶哈嘶哈直抽冷氣躲入避箭棚中,跳起腳來破口大罵:「該死的,你們……你們竟敢一言不合就射殺制武軍的士卒!賊廝鳥、賊配軍!死球的賊囚囊,不給你們點厲害,不知閻王爺長得怎麼樣。兒郎們,先還死球囊們一陣雷火箭,炮手立即裝子炮,馬上點火開炮!」

    有深鼎動力,又添上十八支船槳划動,速度快過官兵戰船不止一籌的海鶻再加上雷火箭、子母炮,這樣的利器,江上的水戰結果自是不言而喻。官兵的兩艘四千斛戰船一被擊沉,另一艘也死傷狼籍。

    於鏢頭見事已至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命令兩條戰船對頭上不肯讓路的鄂州課船就是一通雷火箭、子母炮砸下去。

    被圍困在陽邏保本碼頭上的船隊,僅用了兩艘戰船兩個時辰不到,天暗之前就解救了出來。

    次日,以兩艘海鶻戰船為前導的船隊沿江而下,黃州小法場的稅吏欄頭們已經在事前知道了鄂州新法場與水軍被制武軍痛打地情況。沒等船隊到達就將扣押的糧船與鏢師、水夫放了出來,並花費大筆銀錢賠償死者的撫恤和糧食的損失。

    幾方地當事人,在沒有得到相關該管方面的進一步指示之前,各行各事。幾家船行的船隊。繼續他們的運糧行程;「法場」的稅務欄頭們也繼續對商賈細民下狠手敲詐勒索,為所欲為,以補回這次賠付給制武軍的錢款。這件事就暫時高掛在那裡,容待各方隱身在幕後的主事人做出決定。

    這一場在陽邏堡江面上發生,死傷不過百多人的小小水戰,當事幾方沒有覺得有什麼大不了。可是,這次發生在大宋境內腹地江面,朝庭屯駐大軍水師與制武軍水師地這場戰鬥。卻引起沿江幾個制置司的高度重視,並在沿江州府間產生了意想不到的極大震動。連設於江陵府地荊湖北路提點刑獄公事、設於廬州地提點淮南西路刑獄公事兩個衙門也被驚動,派出大批人手介入了此一案件的調查。各個衙門的最高長官認為。兩直、附兩系大軍毫無先兆的水上交戰。實乃極為嚴重的兵變事件,不查明事件的起因,不嚴加處治肇事者不足以警告心懷叵測之徒,難以保證大宋朝上下的安寧穩定。

    六月初一,行在臨安。

    今天是大宋朝堂上的大朝會,各種事情議過退朝後,史彌遠剛在議事房坐下,就門官送來知江州陳阜差專使送來地急報。

    史彌遠看過急報後心下吃了一驚。立即又進宮。

    半個時辰後,幾位傳詔太監匆匆出宮,隨即就有樞密院的、正副使進宮見駕。

    林強雲今天忙於交代自己明天離開臨安後。商行、鏢局和作坊的一應事體,吃完午飯後才躺上床準備歇息,林笆就捧著一卷黃綾走進大廳。

    「咦,叔父大人何以不在大理寺斷案,怎地有閒到小侄地家中遊逛吶?」

    「賢侄啊,這次的事情讓人有點頭大……」

    林笆的話未說完,廳外衝進一個孩兒兵,大叫:「大哥,江州鏢局急信。」

    林笆苦笑道:「這不,我還沒說出來呢,你這裡也有急報來了。賢侄先看你們江州的急報再說,看看是否和我今天來此所辦的是同一件事。」

    林強雲心下也不清楚,為什麼鄂州與黃州兩處法場的稅務,都約在一起會把矛頭對準雙木商行旗下的船行與商舖。把信中關於陽邏堡水戰的情況說了。

    林笆先前只是風聞山東制武軍與大軍水師打了一伏,還不清楚制武軍不但打勝了水師,還擊沉了一條戰船,並打死打傷上百水師將士。這下聽林強雲將情況一說,他聽了大覺駭然,心知事情有點失去控制。立刻將趙鈞讓林強雲下午入宮見駕的聖旨給林強雲看,雖然聖旨上沒提到是因為什麼事宣林強雲入宮,但有了陽邏堡水戰的事情在前,兩人俱都覺事情大不簡單,極有可能是為了這件事情來的。

    林強雲想了想,強自鎮定下來,安慰自己似的地輕聲叫道「哈,聖旨上只是叫我下午入宮見駕,沒規定什麼時間,稍遲點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叔父大人,我們還是一起先來探討一下,這件事對我們的影響有多大吧。」

    林強雲自覺除了去年與薛極有些生意上的對抗,自己這方面贏了米糧與布帛兩陣外,在官場上沒有得罪什麼人。

    特別是在稅務院等繳納商稅方面,商行、鏢局、作坊等無不是按朝庭的律法按章納稅。會是什麼人突然間向自己動手,而且還是在糧食這種說不上能賺多少錢,但在今年來說於山東根據地又是極為重要的物資上下手呢。百思不得其解的林強雲,只得向林笆請教:「叔父大人,你看這會是什麼人向我們動刀子,此事又將於我們有何干礙?」

    林笆道:「賢侄,你除了去年與薛極及其門客合夥的商舖有過齟齬之外,其他還曾得罪過何人麼?」

    「沒有。」林強雲回答得斬釘截鐵。

    「你再想想,商場上沒有,官場上呢,或者京東路、淮南兩處的戰場上呢。文官若是沒有,那麼武將可曾有過與人不對麼?我們大宋沒有,那麼金國呢,前不久才與你鬥得兩敗俱傷的那個什麼法王。蒙古韃子呢?這些人可有什麼…手機訪問:ap1…」

    「哎喲!」聽林笆這麼一問,林強雲頓時覺得頭大腦大了,敲著腦袋苦惱的說:『『叔父大人如此一問,小侄倒是想到與我為敵地多得讓我想不出是什麼人了。」

    林強雲拍拍額頭苦著臉對林笆說:「叔父大人,讓我們一起來想想看什麼人最有可能對我動手。大宋這裡麼,朝堂上就那位薛極薛大人了,他是樞密院的正使,各地的稅務輪不到他管。按道理說,應該不會是薛大人。」

    林笆:「有些道理。」

    林強雲把朝堂上所有自己認識不認識的京官,凡是聯得上一點兒關係地人都細數了一遍。總找不出誰會吃飽了沒事幹做出這種出力不討好。又是損人不利己的事來。

    生意場上,兩人都覺得根本沒有任何人能與財雄勢大的雙木商行相捋,也沒人敢以螳臂當車。這個可能被完全排除了。

    外國,現在已經日薄西山的金朝為了購得與蒙古人對抗的犀利兵器,連金帝的女兒都要尚給自己兩個,巴結雙木商行都來不及呢,那裡還敢明目張膽地利用大軍水師來搞三搞四,這也完全可以不去考慮。

    蒙古人麼。根據這兩三年來發生的事,從李蜂頭派到福建路去的穆氏兄弟,和蒙古四路工匠都總管侯辮派人到臨安鬧出死傷數千人地大騷亂。到這次誅殺的武奕銘、大力法王與自己拼了個兩敗俱傷,這一連串的事故來看,這倒是有最大地可能性。

    至於戰場上地仇敵,林強雲與林笆都認為不必去過多考慮,就是想擔心也擔心不來,最多自己多加小心些多弄一些親衛隨身保護就是了。

    林笆聽了林強雲這些分析後,心裡總是有著非常不安的感覺,思考著慢慢說道:「強雲,為叔想來想去,總覺得心裡不怎麼踏實,總好像還有什麼地方我們沒想得那麼周到。但又說不出到底問題出在哪裡。此次事故的發生,不是說對我們有何干礙,而是於我們大大的不妥。依為叔想,只有以不變應萬,靜觀其變方為上策。另外,為了保住你本身的安全,為叔覺得今天進宮去見過官家之後,明天你還是離開臨安一段時間,防止有什麼事情時我們叔侄二人被敵方一網打盡。時間不早,賢侄還是進宮去,就當什麼也不知道好了。看看聖上對此有何旨意,史相公又對此事如何決斷。另外,要不要交代一下你底下的人做好應變的準備,省得有起事來措手不及?」

    「哎喲!就這樣一點防備也沒有地空手去見皇帝和史老奸,萬一他們心生對付我的歹意,突起發難地話,我不是自己送上門去找死麼。婊子養的,差點白白去掉一條小命。好險、好險!好在得叔父大人提醒,不然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冤枉得緊吶。我還是太嫩了,有起事來到底想不到這樣滴水不漏。不像這些老者人般事事都留有後手。」林強雲此刻還真沒想到萬一地情況下自己應該怎麼做,更沒有想到事情會有這麼嚴重。他拍拍胸口給自己解驚,暗忖道:「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我得老成些才能保住這條小命。嘿嘿,老成不怕多,立即派人通知張大哥,要他將集中在澈浦的戰船都開過來接應。另外調集臨安所有的護衛隊和鏢師到皇宮外戒備,以防萬一。」

    幸虧得到林笆的提醒,一旦朝庭中的皇帝或者史彌遠,因為這件事情生出歹意,採取先下手為強的手段。再如果自己不曾早早安排好接應,或者被關押以至於其他什麼變故的話強攻施救的措施,哪變故心驚之餘對這位本家族叔十分感激,向他深深注視一眼送出一切盡在不言中的感謝目光,心裡暗忖:「現時出了這麼大的事,也得做好去山東根據地的打算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轉念一想,向林笆問道:「叔父大人,既然此去有莫大的危險,弄不好恐怕連小命也會丟掉,我還是找個傷重不能動彈的借口不去怎麼樣?」

    林笆:「賢侄,此舉萬萬不可。此刻朝庭以聖旨詔你入宮見駕,說明今上與史相公還沒生出對付你,除去你的心思,你到了宮裡還有轉圓的餘地,大可用在他們面前為自己辯解。

    再說了,我們還不知道聖上和史相公是不是因為陽邏堡的事情召見你呢,賢侄那麼緊張做什麼。」

    林強雲一想,覺得叔父大人說的也有道理,心下稍安。但不管怎麼說,心裡那種即將面臨不可知危險的緊張、害怕還是深深地籠罩著他。心有疑忌的林強雲立即叫來盤國柱,取出一塊大金牌小聲吩咐了一通。

    盤國柱離開後,林笆又道:「賢侄,此去的路上要想好對策,到了宮裡方知怎樣應對。你一定要裝癡作傻,對什麼事情都推托這一個多月來身受重傷沒去理事,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再說,也能為你爭取到足夠的時間。」

    林強雲連連點應諾,召來親衛,不但吩咐他們多帶火銃、手銃和子彈準備進城入宮見皇帝。自己也不管天氣熱得喘不過氣,多穿了兩件寬袍,以便掩蓋衣內帶著幾把裝好子彈的手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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