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剿殺蒙古人斥候任務的兩軍輕騎,和武誠的四百鐵,分出一半人馬,組成輕重甲混合的騎兵機動部隊,由左右兩翼尋機進行突擊,並各由兩軍刀牌手掩護子母炮隊邊前進邊準備發射,負責封死兩側的逃路。
在主力大軍之後,六軍由守備軍組建的護衛隊排成散兵線,成為第二道剿殺漏網敵人的拉網戰線。最後,就是近七萬用帶著鋤鏟等工具、部分用普通刀槍武裝起來的募役民夫,由他們構成了第三道,也是最後一道封殺韃子的嚴密大網。
這次的戰鬥,林強雲學足日本鬼子對抗日根據地的拉網式大掃蕩,並頒下了嚴令,能從小清河順流而上逃掉的不管,但決不能讓哪怕是一個韃子及其僕從軍從這裡漏入根據地去。
林強雲有理由相信,有從小清河下游趕到上游章丘地境內的數十艘戰船封鎖,能逃回濟南府去的韃子不會超過三、五千人。即使讓他們多逃出些到濟南去也不怕,反正這次大戰的戰略已經確定,先在蒙古韃子的後院放上幾把火,破壞蒙古人的計劃,讓他們不得不放棄滅金的意圖。最低的限度是:佔領北清河右岸到黃河支流,直至黃河所包住的這一大片山東兩路九成以上的地面,將本朝南渡前最大的幾個鐵礦坑冶中的兩個——有著豐富鐵礦石的泰安州萊蕪監(今萊蕪)、邳州利國監(今棗莊)拿到手裡,以解決根據地鐵料不足的最大難題。期望目標,就是:如果條件許可,又能夠實現的話,護衛隊要揮軍北上,直取河北兩路、中都路,奪占原金國的北方四路,使根據地擴大到擁有九大路份的廣大地盤,成為一個領土面積比南宋還要大的割據實力。
林強雲深知,若是金國這個位於中間的緩衝國家一旦被滅。蒙古人就會南下入侵偏安一隅的大宋,或者將槍口掉轉過來全力對付自己。那時候,無論是大宋朝也好,自己只佔有幾州的根據地也罷,都很難與蒙古一國之勢相抗。即使自己擁有最好的鋼鐵刀槍。擁有當今世界上最先進犀利地火藥兵器,即使有能輕易打敗蒙古鐵騎的裝甲戰車,在數量實在太少的情況下,自己的根據地其實並不能多久。敗亡只是早晚間的事。
只有先保住金國這個眼看將亡,但還有一戰之力地國家,方才能保得住根據地的存在,才能在此後的安定發展中壯大自己。
想到張國明還勸說自己,可以在今後的抗蒙戰鬥中依靠大宋朝庭作為後援,此時騎在戰馬上地林強雲不由得撇了撇嘴角,小聲地嘟喃道:「靠他們?!且不說史老奸連那個死鬼李蜂頭也怕得要投水自盡的傢伙,此人為了討好金國的女真人,把建節、封王、又拜太師的前權臣韓惦胄的頭都送去獻媚,如何還敢與更凶悍殘暴的蒙古韃子反臉交戰。他和和那位陰險的皇帝能夠不在背後捅我一刀,就算是給我天大的人情了。」
林強雲在學校的時候。有聽過關於南宋那個叫什麼道的蟋蟀宰相故事,並且還記得南宋地滅亡也是在蟋蟀宰相死後不久。現在,想遍了朝庭中的大小官員。以道字為名地倒是不少。但都和自己所知的人對不上號,按這樣的情況看。喜歡玩蟋蟀地宰相可能還沒有出現,南宋也應該在一時半會地時間內不至於亡國。
「金國,這是一定要想辦法保住的。蒙古多一個金國這樣地敵人,對我的根據地實是有說不清的好處吶。「林強雲深深的歎了口氣,暗忖道:「可惜我遲了幾年,不然的話,那個什麼西夏也想個主意保住它,讓蒙古韃子受到東西南三方夾擊,這盤軍棋就好下得多了。也罷,這次戰事結束後,一定要大力扶持那個西夏的西平郡王李聽,由他們將韃子的兵力拖去一部分,多少也能減輕一點我這裡的壓力,最起碼騷擾蒙古人的後方草原應該是可以的吧。」
此時林強雲又想起花沖和他負責聯絡的東真國,由此而想到一直以來打算弄到手的東三省,特別是全中國儲量第一的鞍山鐵礦,心裡不住地打著如意算盤。
即將到達跑馬嶺那個山口的時候,林強雲命令大軍繼續前進,這裡由隨後來的六個軍負責圍堵殲滅這裡的契丹兵,抽調一萬民夫以最快的速度開出防火阻火道,並負責撲滅有可能向東北方蔓延的火勢。另外,林強雲吩咐留下幾名親衛,要他們在火道完成後就放起三個煙花號炮。
只用一匹馬拉的戰車有護衛隊步軍幫助推車,在這樣沒有道路的原野上前進得並不是很慢,二十里路程只用去不到兩個時辰,兩側的前鋒就已經迫近到蒙古大營的四里處了。
林強雲一路上擔心會有韃子「黑鷹鐵騎「來衝突游擊的事並沒有發生,在看到蒙古軍營的時候,不由得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指著前方佔地三四里方圓的韃子營寨放聲大笑:「斡陳那顏啊斡陳那顏,就算你是鐵木真可敦(皇后)孛兒帖的兄弟,就算你是蒙古人中除了四大萬戶以下的韃子猛將,這次也要吃下林某人的洗腳水了。」
「傳令,全部戰車抵近韃子大營四十丈一字排開,韃子兵若敢出營就將他們打回去。各軍的小炮全部集中起來,由步兵的盾牌手掩護,前進到戰車前面列成以哨為單位的小炮陣。命令後面的子母炮隊加快行軍速度,立即趕到蒙古人的大營外設陣,盡快形成打擊炮群。另外,繞道去小清河,通知那裡的水戰隊,要他們留下二十艘戰船對韃子營地警戒,以牽制蒙古騎兵,使其在我們發起進攻前不能從北面離開,聽到這裡的炮響後同時對敵人的大營進行轟擊。」意氣風發的林強雲,此時自覺有種天下捨我其誰的的豪氣充盈於胸臆之間,揚鞭朝韃子大營左方一指,喝道:「張全忠、武誠的輕騎和鐵甲軍,加上左翼的二十架戰車、前出到西面,盡可能將西去的通路封鎖,配合大軍消滅蒙古騎兵。」
……………………
經過昨夜整個晚上南人的襲擊。天亮後從幾位隨軍薩滿那兒知道了大帥闊闊思雖然還沒有讓長生天召去,但昏迷地大帥也不能在人世間小路留多少時間了。餘下的八位位千戶和千夫長們再次聚到了帥帳內,吵吵嚷嚷了半個多時辰,總算讓索利——現時在軍中地位最高的千戶那顏——答應,將指揮權交到另一位千戶脫斡手裡。
這位千戶脫斡那顏是個有擔當的人。他也知道另一位大帥斡陳那顏親提一軍精騎,繞道章丘分路進攻的事。當即就發出命令,要所有軍隊都出發到鄒平城下實行強攻。
二月二十三日巳時初,在林強雲地大軍對斡陳那顏軍營初步形成半包圍的同時。鄒平城北蒙古五族聯軍的十二萬多人馬,不顧郟平城上大雷神的轟擊,硬是越過廢堤推進到離城牆兩里地地方列陣,並在還沒有完全列完戰陣的時候,就開展了攻城行動。
肉山般的索利這時候躲在廢堤上的一棵大樹背後,探出他沒有脖子的肥頭,望著鄒平城上的數十面旗幟,哭喪著臉對身後孛斡勒說道:「你們看,今天的西北風吹得格外大,有一點灰塵就會吹到我們士兵的眼睛裡。看不到敵人還怎麼射箭啊。唉,就是老天都不肯幫我們的忙啊。南人有那麼厲害的兵器在手,怎麼能把這個小城攻得下呢。」
身後地孛斡勒小聲說道:「大人,西北風是很大。也的確有助於南人。但以城上地戰旗只有數十面的情況看。守城的南人最多只有萬把人。他們地人數太少,大軍就,是用十個人拼掉南人一個。我們也能將這麼小地城池攻下來吧?」
從來都不肯動腦子的索利,自昨夜南人來襲擊過了以後,破天荒地想了很多,他怕其他幾個千戶、千夫長把自己臨陣脫逃的事情,以後會報告給另一個更大的大帥斡陳那顏。想來想去,覺得只有先把這裡受到南人攻擊,闊闊思大帥受了重傷失去一手一腳的事向他報告,將來的罪責才不至於全部落到自己的身上。所以,今天天一亮,就派出幾個會游水的孛斡勒,讓他們悄悄地分成幾路潛出營去,要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去鄒平城西面,想盡一切辦法找到斡陳那顏,將自己吩咐他們說的話帶給大帥。
這時,他聽這個孛斡勒說得有理,不禁又興起與脫斡爭功抵罪的念頭,連忙說:「啊,你說得對,我們有十多萬兵馬,要打下南人這個只有一萬人守的小城池,還不是手到擒來!快,命令出動半個千人隊,押著歸我管的三萬女真兵去東邊進攻,告訴他們,攻進城後可以讓先進城的千人隊得到兩成的戰利品。」
看看索利派人押著女真軍往城東北角去了,脫斡對身邊的幾位千夫長苦笑一下道:「索利要爭功了,他既然不心痛自己的損失,只好隨他。就怕他的軍隊和昨天的黑軍一樣,連城牆都沒碰到就敗了。不管他了,我們加派人手上去進攻吧。」
鄒平城的上空鼓聲如雷,士兵們高聲吶喊,隨著王進的一聲令下,第一批四十八個子窠呼嘯著飛射出去,砸到才進入射程內前來攻城的漢軍隊伍裡。首波的子母炮射擊,一下子就將敵人先頭部隊打倒了一大片。跟在後面的人看到成片的死傷廠下子全都慌了神,腳步放得十分之慢,希望官長們發現傷亡太大,而像昨天一樣吹響退兵的牛角號。
牛角號倒是變了個音調繼續響,可惜的是,傳入他們耳朵裡卻成了催命符從進攻的號角一下子變成了加快進攻速度的命令。
無奈的漢軍士兵只好邁著慢騰騰的腳步繼續走,他們走得越慢,受到子母炮子窠的打擊也就越多,那些打過來的子窠也越發的準確。到了第四波子窠傾砸到這隊漢軍頭上的時候,第一個進攻的漢軍千人隊已經傷亡了一半左右。還沒被打死打傷的士兵們再無法忍受這種有死無生的進攻,再不聽官長地命令,丟掉手裡的兵器和器械掉頭就跑。其實,這支漢軍的孛堇們,不是被打死打傷,就是和部下們一樣嚇得心驚膽戰。
他們也無心對士兵吼叫,一見到有人向後逃命,什麼也不管的跟著別人的身後跑,先把自己地小命保住了再說。
子母炮旁邊的護衛隊戰士個個臉上、身上都累得冒出了汗。
陳金貴的黑臉上毫無表情,雙眼一動不動的望著城牆下血腥地殺戮戰場。半晌後再往稍遠處的敵人戰陣看去。
敵人退了,但他沒有和昨天一樣高興,今天湧過廢堤的五族聯軍學乖了,他們的隊伍分得很散。人與人、馬與馬之間相隔很寬,大雷神的子窠射到敵人的隊伍中,每發子窠最多不過打殺幾個敵人而已,對敵人的殺傷並不理想。有些子窠甚至一個人,一匹馬也沒傷著,簡直就像是用貴得離譜的子窠進行實彈演習。而且,今天的敵人也沉得住氣,並沒有出現看到死傷就驚慌失措到處亂跑的現象,他們在官長地刀槍皮鞭驅逐下,還是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往前逼近。
陳金貴向旗號兵大吼著狂叫:「大雷神不要停。還是按每發一炮就轉過一分角射第二炮,不管能否大量殺傷韃子兵。都要繼續打,一直打到韃子兵逃走,逃到我們看不見地地方為止。」
面對不顧生死潮湧而來的敵人。陳金貴心裡其實並不緊張。蒙古韃子的士兵再多又有什麼用,還不是到城下送死地貨。「哼」了一聲。
陳金貴暗道:「就算你們有再多地人,面對我們如此犀利的兵器也不夠殺地。來吧,將走狗殺光了以後,就輪到那些韃子野人了!」
休息了一個多時辰的陳君華,此時又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出現在北城牆上,本想不到他一個晚上都是在奮力拚殺中度過。對著蜂擁而來的敵人,陳君華知道過了今天,城西的韃子精銳被消滅以後,林強雲的主力大軍將轉到城北。那時候,城下這些敵人的好運就到頭了。
今天攻城敵人的弓箭明顯不如昨天般密集,而且他們弓箭兵發射的時間也不長。看得出,因為水戰隊成功地切斷了小清河,截住蒙古人的驅奴營、匠戶營和輜重營過河,他們的軍械,特別是糧食和箭矢已經捉襟見肘了。
反正城裡的火藥、子窠,各種軍械還多得很,陳君華便一改昨天的戰法,首先就命令射程遠的大雷神、子母炮連續不斷地發射,先給敵人造成大量的殺傷再說。就是小炮,陳君華也下令讓他們自行掌握,一旦敵人到達射程內,就可以無差別的發炮。
五族聯軍前仆後繼,在護衛隊的火藥兵器的打擊下死傷狼籍。看著這種單方面的大屠殺,護衛隊的戰士們動作出現了遲疑,中的很多人都在想:「這樣對毫無還手之力的人進行屠殺,我們是不是還有必要再打下去?」
別說戰士們會這樣想,相當部分官長的臉上也慢慢有了不忍之色,喝叫下令的聲音漸漸地變得輕了很多,再不似剛開始時那樣剛勁有力。
陳君華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件事,這位心硬如鐵的百戰之將也在心裡泛出種無奈的感覺:「這些人是不是不想活了,竟然蠢到以血肉之軀來與鋼鐵火藥硬碰。可惜了這麼多身強體壯的強勞役,要是能將他們中的一部分送去採金、挖石炭的坑冶內多好,每天最少也能為我們根據地做出數萬貫錢鈔來吧。再有多的話,我們這裡的大馬路將可以修築到兵鋒所指之處了。」
看看被驅趕來的僕從軍已經展開全面進攻,陳君華古銅色的方臉一沉,喝令:「弓弩準備發射雷火箭,火銃兵照準敵人的頭目射擊。」
整個北城外從一里半遠的地方開始,到城牆下的這段地塊,數萬人如蜂似蟻般向小小的鄒平城湧。這一大片由螻蟻般的人流,漫過廢堤後略微一頓,而後慢慢地散淌開來,緩緩朝南流動。人流進入城牆的一里半後,落到人流中的子窠像激起的水花,使這片水滲入泥地裡減少了一點。越接近這堵三里長的城牆,地上的土也就越是鬆軟,被它吸下去的水分也就越多。五族聯軍地隊伍。也像是永遠流不盡的漫坡大水一樣,源源不絕地從廢堤上流過來,沒完沒了地不顧損失朝幫平城流去。
半個時辰過去了,人流不止。五刻時辰,人流的前面到達城牆四十丈處。也招來了城上一百多架小炮連續不斷的轟擊。
終於,五族聯軍在發起進攻的六刻時辰之後,再無法支撐這種進去多少就死傷多少地士卒損失,進攻的牛角號聲一變而成撤退的淒厲嗚咽。
無數僵死的屍骸與殘破地軀體躺倒在城下。四處漫流的鮮血因為屍體的阻流而成為一個個鮮紅的水潭,上面漂浮著內臟、慘白的斷手殘肢,還有隨處丟棄的兵器。城上的人不時可以聽見低低的慘叫,可以看到那些僥倖躲過一劫的孤獨戰馬,正一聲接一聲的發出悲涼嘶鳴,想要喚起他們倒在地上地主人,但是回答它們的,只有它們自己那一聲聲劃破沉寂地無助哀鳴……
如果有地獄存在,那這裡就是真正的人間地獄!
田靜站在城牆上,靜靜的看著不遠處地死人。對於眼前這種地獄場景,他從沒有見過。城牆下地場景卻合他再一次想起家鄉小城。想到那條原本是周邊數十里方圓唯一的街市,在幾刻時辰之內就化為一個蒙古人殺戮細民地屠場。有那一幕幕的場景不住地從腦海裡重複,他可以做到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些屍體。半點也沒有任何不妥的感覺。田靜不後悔自己成為殺死他們的元兇。就算再來一遍,他同樣會如此做。不會有任何猶豫。因為這是為家鄉的父老鄉親們報仇,這也是為死於家鄉小城內的幾萬老少申冤。這就是報仇的戰場,要想自己不死活下去,那就只有敵人死了。不管敵人死的多麼淒涼,多麼慘烈,多麼驚心動魄,那也比自己痛快的死要好的多。田靜認為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也是永遠不可改變的事實。
此刻,陳君華查看了一遍城上的護衛隊戰士,特別是看到到的神色之後,心裡有很大的寬慰之時,還有著幾分悲傷和無奈,更有一種淡淡的心酸和些許不安。
戰爭需要麻木人性,但作為一個人卻不能泯滅掉心中的良知。無數次的慘烈廝殺固然可以鍛煉出一支百戰雄師,可是如果連良知也消泯,那這支軍隊就和蒙古韃子一樣,只配被看成是野獸,不能稱之為人了。
不過陳君華覺得情況並不是很嚴重,此次大戰過後再與強雲商量著解決也還不遲。
……………………
押後負責圍殲契丹兵的護衛隊官兵們,特別是配有千里眼的官長,在跑馬嶺外的原野上看到了非常壯觀的一幕。
數里——大概有五六里吧——外的跑馬嶺的石山,非常奇怪地裂開了一道大縫,有知道地裡地勢的人說,那道石縫有六七丈寬,正是由鄒平縣這裡通往章丘去的通道。遠遠看去,數千韃子的僕從契丹軍在那個裂縫前排出幾個方陣,他們只顧著向山道進攻,妄圖為蒙古人打通這個可以到章丘的道路。也不知是什麼緣故,這些契丹兵對身後采的護衛隊,好像沒看見般的理也不理。
契丹人對護衛隊的人不理,護衛隊的六個軍的部將也懶得對他們生氣,只管按局主的命令,各自將部隊成弧形的排布在正對大路以北的上風頭,避免稍後火起時遭受無妄之災。
有一萬民夫,再有合手的工具,防火道的開闢速度不慢,半個時辰左右便已經大體完成。
三個局主留下來的親衛認真檢查了一遍防火道,待到契丹兵再次將隊伍前移的時候,親衛們罵了一聲「找死」,便將三枚兒臂粗的紙筒煙花放在地上點燃了。那幾個紙筒「砰」地一聲沖空而上,升到十多丈後又「啪」地一聲爆開,閃現出三簇盛開的紅色花殺。那些火點還沒全部落下消失,從數里外遠處的那個山石裂縫中,隱隱傳來「轟」的一響。
人們轉過頭往山那邊看時,一副奇景出現了:契丹兵的方陣後爆起一團黃白色的硝煙,又有幾條煙蛇從硝煙起處竄出,煙蛇們排成一排朝契丹兵陣中衝去。片刻間,契丹兵的方陣前後左右升起了內處火頭,一會兒功夫便連成一片。就像幾條噴火的巨龍,發出刺耳的破空聲。火龍先飛向跑馬嶺山,幾條火龍匯合後趁著風勢再回頭慢騰騰地向東南擴張地盤。
跑馬嶺上空吹著呼呼的西北風,整個山坡、原野上除了少量才發新芽地樹外,其餘的全是大片乾枯的灌木和枯萎的茅草、雜草。加上兩個多月沒下過雨雪,大火在瞬間就燒起來。濃煙、烈火把山坡上的契丹兵全都包裹住,想要從這樣地大火中逃出來,不啻是癡人說夢。
山坡、原野上空。連續不斷的火龍噴發駭人的煙霧、火星,狂暴的怒吼、呼嘯,飛向其能將威力所及地各個角落。
大火一起,契丹兵立即驚惶失措,紛紛作鳥獸散往山坡下逃命。等發現下山的路已經全部被大火封死之後,大家又哭又叫地往山坡上跑,往還沒被大火波及的山谷道口處跑。蕭突裡刺在大火燃起的第一時間,一聲不響的就避開東南朝東西風吹來的方向往上急走,近百名他附近的契丹兵跟著他,既像是保護千夫長。又像是各顧各的亂哄哄越走越快。
有樣就必須學樣,不少還沒被大火火住的機靈鬼。發現了他們這一群人所走的方向沒有別處般那麼快燃起大火,便也左彎右轉地也往後追去。
不久,蕭突裡刺一夥人總算逃到了一處枯草較少、高有兩丈左右地石壁下。這裡左邊不遠是那個山谷道口。左邊是一堵近十五六丈高的懸崖。在很短地時間內,整個山石下已經擠滿了士兵。他們沒有任何辦法逃出火區。只好眼睜睜的望著大火,鋪天蓋地的席捲而來。可能,也許,估計……再過不了多久,他們也將和其他陷身於大火中地契丹兵一樣,即將葬身於大火之中了。
契丹軍地士兵們一個個呆若木雞,瞠目結舌,失神的望著燃燒地山坡、原野,望著還在火海中若隱若現,狼奔豕突的士兵,好像他們的慘叫聲就在自己的耳邊,讓人心膽俱裂,恐懼和傷痛充塞在他們的胸膀間,找不到任何方法排解。
大火越燒越大,烈焰不斷的沖天而起,已經映紅了半邊天。石壁上空的溫度驟然上升,就連飄過來的空氣都是灼熱得讓人窒息。樹木燃燒後的灰屑隨著風兒飄浮在空中,飄飄灑灑的落在州才還是血淋淋的戰場上。
石壁的另外一邊緊貼著山谷,大約有二十幾丈左右,不要還有南人的守軍在那裡虎視眈眈地持著弓箭,就是沒人在那個谷口守住,大火已經封鎖了往道口去的通路,他們除非有上千粒避火珠,否則一踏出這個石壁下就會被火燒成灰燼。蕭突裡刺絕望的望著山坡上的大火,雙手握拳,仰天狂吼:自己這個契丹族的英雄,還沒有達到祖上的遺願恢復大遼的半點光輝,正要依仗蒙古人的威勢有一番作為的時候,沒想到頭來是這麼個橫死的下場。
大火藉著風勢,越燒越旺,整個石壁下的溫度越來越高,就像蒸籠一樣,已經快要無法待人了,黑煙夾雜著越來越旺的火苗騰空而起,逐步向這裡壓迫過來。
沒擠進內的士兵首先忍不住了,被火活活燒死的恐懼實在難以承受。先是一個士兵縱身跳下了懸崖,接著更多的士兵不顧死活的跳了下去。石壁下就是一道走向死亡的絕路,這裡擠著的人或者自覺跳下去尋求死路,或者等待火神和死神一起聯袂降臨。
山谷道口掩體內的親衛和硬探們看呆了,他們沒有想到這場大火轉眼之間可以燒到如此大的規模。逐漸的,他們也受不了炙熱的火烤,逐漸遠離到石掩體幾十步以外的地方。
山石的另外一側傳來叫罵聲、哭喊聲、慘叫聲,各種各樣的聲音不絕於耳,讓人實在難以忍受。有的戰士於心不忍,悄悄走到更遠的地方。
盤國柱和李克玉站一塊大石頭旁邊,嘴裡用商量的口氣,對同樣也是部將的李克玉說:「小兄弟,我們是不是派人到那邊的懸崖頂上去,放下些山籐和繩索讓那些死剩的契丹兵爬上來。」
李克玉沉吟了一會後,慢吞吞地說:「沒想到盤將軍還這麼有惻隱之心吶。不過這些契丹兵不像那些兇惡的蒙古蠻子,還很少聽說他們對漢人作過多少惡。不像蒙古韃子般。一旦抓到我們,從來不留活口。
他們擄掠我們無辜地漢人百姓,殘害我們手無寸鐵的漢人老幼,是可以救他們一救。不過,再將他們救上來之前。』必須要他們先投降,發誓效忠於我大哥。否則,寧可讓他們全都燒死在這裡,也不能有半點慈悲之心。」
「好。依小兄弟的話就是……親衛全都跟我來到那邊的山崖上去救人。」
上官明一個人呆呆的坐在一塊石頭根上,不知道自己做地是對還是錯。想到自己慘遭殺害的叔父、家人、親友,想到全城的男女老少全都慘死於蒙古韃子的屠刀之下,他覺得自己這樣做沒有錯。聽到山道外淒慘地號哭聲,他又覺得自己太殘忍了。一把火燒死了三四千人,實在是罪孽深重啊。
總算還好,一個時辰後,盤將軍帶著局主的親衛從一個山崖下救上了一千兩百來個契丹人,好歹讓上官明心裡有了那麼一點稍稍的安慰。
蕭突裡刺和他的一千多殘兵得救的時候,蒙古韃子的噩夢卻在這個原野的另一處地方開始了。
午時初。後面南邊的濃煙越來越大,也向天空中越升越高。漸漸地有不順風走而向鄒平城下燒去的趨勢。負責剿殺契丹兵的所有部隊、募役也因為實在沒法忍受那麼厲害地煙熏火燎,在確認沒人能活著從那麼大的火中逃生以後退了回來。林強雲讓他們在距炮陣地地後面半里列陣,以防被韃子兵的漏網之魚的弓箭給傷著了。
不知道為什麼。斡陳那顏地大營裡。除了開頭半月狀地護衛隊包圍陣式剛形成時有數個千人隊的韃子騎兵出營哨探險,被幾通子母炮地霰彈打回去了以後。就再沒有了半點動靜。就連蒙古韃子慣用的弓箭也不見有一支半支射出營外,似乎韃子們對近在大營外二十多丈處列陣的護衛隊視而不見一樣。
這種情況讓林強雲大為擔心,半個時辰前就派出數十隊硬探到韃子大營四周去偵查。
往東邊去查看的硬探回來報告說,小河裡的戰船已經由三艘增加到五艘,韃子大營距河邊兩里,也就是處於戰船炮火的射擊範圍外立寨,一切如常,沒見蒙古兵有什麼動靜。
武誠、張全忠率領西去截殺的三千餘輕騎兵和鐵甲騎兵,這時也派人也回報了,韃子兵的大營西側離不便戰馬奔馳的山地有四五里,那裡的營柵全是用大圓木所立,不但結實,還連個營門都不開,到時候想衝進去都得費上好長的時間。現在武慶和張全忠只能派出幾個以哨為單位的小部隊巡走於那一片空地上,以防韃子從西面突圍逃逸。
現在,還有去小清河沿岸哨探險的人還沒回報,只待準確的消息傳回,不管怎麼樣,林強雲都決定向蒙古人發動最猛烈的炮火攻擊。
輪換著去吃過了飯食,喝足了湯水的大小炮隊的戰士們,很快在各自官長的指揮下,一批批地進入自己的陣地。子母炮的子炮已經裝好,小炮的子窠已經讓炮手們穩穩地捉在手上,放了半截在炮口。手持指頭般粗棒香的各炮官長們,眼巴巴的看著他們的哨長、部將,只盼那些小紅旗快點向下揮動。
大小炮隊的哨長、部將們心裡也著急呀,並不是他們有意早早下令做好發炮的準備,而是大軍的主帥遲遲一直沒有下達開炮的命令,讓哨長、部將們個個都急得頭上一直冒汗。但他們誰也不願意去將汗擦上一把,生恐一不留神把局主身後旗號兵的動作給忽略了,耽誤了發射命令的傳達。
「局主,我覺得韃子大營裡的蒙古人有些奇怪!」
林強雲饒有興趣地看向說話人,只見一個四十多近五十歲的老漢正站在自己不遠處,黑裡透紅滿是皺紋的臉頗有些老農的味道。
看了片刻,林強雲才認出這位老人家是長相和實際年紀不符的喬老耿,那個陳老拐從灰熊山帶出來的十能幹之一。林強雲不敢在這位老大哥面前托大,連忙向他請教:「啊喲,是老耿大哥呀,千萬別叫局主,叫我強雲就好了。好好,這個不說了,隨你就是。老耿大哥覺得有什麼寺怪的,能不能不咎賜教?」
喬老耿:「末將以前跟隨張山主的時候,與蒙古韃子交戰過多次,多少知道一點蒙古人的作戰方法。如果依照常規推斷,蒙古人作戰以勇猛頑強,機動迅速,行動靈活為其風格,非常善於借用敵人的弱點進行攻擊。相反,這種無端端地設好營寨,既不派兵外出邀戰,又沒讓他們的騎兵出動游擊,反而躲在大營內讓別人圍困,擺出一副堅守並不能守住的營寨的戰術,他們卻很少用,或者說根本就不會去使用。」
「這有什麼不對嗎?他們精心策劃的進攻被我們粉碎,會不會是他們想採取固守待援的方法,拖住我們呢。以現在的情況看,韃子大可利用他們從小清河過來佔優勢的兵力,或是打下鄒平城後再來對付我們的大軍,或是從城東繞過鄒平城這塊難啃的骨頭,形成對我們南北夾擊之勢。這似乎也很符合兵家要旨。老耿大哥,你總不能指望蒙古人吃了這麼大的虧後,還像昨天那樣對著我們的強弩利炮衝過來送死吧?。」
聽到林強雲如此說,喬老耿不同意地連連搖頭。忽然,他又覺得不對,沉吟道:「依末將看,這事實在是不合常理,只怕蒙古人中出了什麼大事也難說得緊……」
說話間,右邊的遠處數騎人馬風馳電掣急衝而來,片剩就到了林強雲左近。馬上的騎士躍下後快步跑到林強雲面前,行了個禮後大聲報告:「稟報局主,韃子大營北面被水戰隊的戰船封鎖得死死的,沒有發現有蒙古大隊從北面離開。水戰隊的部將說,從早上到我們去探問的時候止,只在辰時正左右,見到一個韃子的奴隸跌跌撞撞地跑進他們的大營裡去,不過半個時辰,韃子的營寨裡就響起了一陣牛角號聲,只一會就又安靜了下來。其他就再沒有出現過什麼情況。」
「是這樣啊……知道了,你們也辛苦,下去休息吧。」
林強雲真是有點拿不定主意,小聲自語道:「太奇怪了,蒙古人到底出了什麼事呢?他們會不會有什麼我們沒想到的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