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九 第二十四章
    這個春天的氣候說冷不冷,說暖不暖,白天非常宜人,但到了後半夜還是讓衣服稍少的人覺得挺涼,須要往人多的地方擠一擠才能將慢慢侵上身的寒氣驅除掉,免得出門在外有個頭痛腦熱的生了病,軍營裡沒有郎中醫治小病,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自己就麻煩得緊了。

    五族大軍各以族群安營立寨,蒙古軍的營帳位於幾座成梅花形設立,總共有十來萬人的大營中間。別的營地都是入夜後就靜悄悄的安靜了下來,只有中間的蒙古軍營從撤回此地後就一直鬧騰騰地人聲鼎沸,直至半夜子時前後方稍顯靜了一些。

    中部蒙古大營的中心位置,一座最大、外皮內氈的帳篷裡燭火通明,相隔很遠就能從敞開的帳門看到內中的情景。占了前面一半的空間是人們議事、飲食的地方,也是接待人客之處。此時土座的主位空著沒人,兩邊左五右四九位千夫長垂頭坐在鋪地的褥子上,全都對對面前擺的酒水肉食毫無進口的欲望。

    左邊上首第一位置,一個身體肥胖得看不到脖子、眼睛細成一條縫、坐在地上如同一座肉山的圓臉男人,伸出和別人大腿般粗的胳膊,艱難地抬起看似有上百斤的手,十分緩慢地捋動了一下因頭顱晃動而甩到肩側的發辮。在肉山的示意下,躲在他背後的一個矮了很多,同樣胖得成了個球狀,讓人怎麼也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滾到肉山的側邊,恭順地朝肉山媚笑了一下,朝其他千夫長用一把極柔美的女聲說了句:“那顏大人有話要說了……”

    肉球說話間一邊幫忙肉山抬高手,讓其順便摸了摸環剃去頂上蘭彎頭發的三搭頭。

    肉山重重地咳了一聲弓起別人的注意,這才掃了眾人一眼,露出一副鄭重的神色說:“各位那顏。接下來我們怎麼辦,還請大家一同拿個主意。捏古思,這些吃食你就,別看了,你先說說吧。”

    右手邊最下位的一個用眼睛對肉塊進行細細研究地瘦削漢子,看他的形象似是個行動很利索的人,這時卻長長歎了口氣。慢慢抬起頭用他顯得游離不定的眼神朝隔開內部的氈布掃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對那個胖男人說:“索利那顏,我一直在擔心你身上的肉,真地很害怕什麼時候這些肥肉會離開它的主人掉到地上……唉!怎麼辦?說什麼?我捏古思除了聽從大帥的命令打仗以外,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大帥受了重傷,更是不知道怎麼辦了,也沒什麼話好說。我看。還是等幾位薩滿出來後,看看他們怎麼講吧。若是長生天不想把大帥的靈魂收回到草原上去,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如果……”

    “唉,如果大帥沒有被南人的天雷擊中,或者說沒有受重傷就好了。”肉山——索利那顏長聲歎息道:“也不知道這些南方來的漢人如何做得出恁般利害地兵器。發出來的天雷不但能打出數裡之外。被其擊中的人非死即傷,而且都是斷肢裂腹的其慘無比。等吧,看看薩滿們對斷了一手一腳的大帥能治成什麼模樣,也問清楚大帥是否能不能夠被治好。”

    傍晚受到大雷神轟擊的那堆人,果然是韃子軍地指揮中心,一通轟擊不僅將蒙古兵炸死了不少,連韃子軍地大帥闊闊思也被炸斷了一手一腳。所以史天福攻城的黑軍。才展開攻擊就馬上退回去。

    當晚,這些蒙古軍的千夫長沒做主張毫無主意之時,忙碌了一天的士兵們大部分都還不知道主帥闊闊思重傷,死活難料,圍住火堆吵鬧吃喝了一會,便去他們的帳篷裡酣睡。站崗的士兵因為受不了疲勞,躲在大營附近的帳篷後面睡覺。也有幾個士兵比較負責任,強撐靠在木柵欄上打盹。

    子時過掉,現在已經是二月二十三日了,大宋朝庭去年頒行天下地皇歷中。注明了今天——二月二十三日宜祭祀、沐浴、掃捨、狩獵、捕捉;忌會友、行販、醫治、修造、動土;煞自南方起,寅時出凶星。

    從來沒對大宋皇歷會有絲毫興趣的蒙古人,自然不會對此有任何研究,也不可能對子時沒過的前一天和過了子時的第二天感到有什麼不同,更不可能了解“煞自南方起,寅時出凶星“這句讖語,根本就沒想到這句讖語將會對後半夜有什麼影響,於他們大營即將發生的事情毫垂,所知。

    別說位於中營的蒙古兵將士們十分放心地忙著自己的事,事完後自去安歇休息,就連四面的幾個僕從軍營裡的各族兵將們也是托大得很,除了循倒派出值守的人外,連巡邏兵也懶得安排。十多萬大軍駐扎在這裡,怕什麼呢?反正對於龜縮在幫平城內不敢出來,只是依靠他們那種奇怪並厲害無比地兵器殺人,數量只有一點點的南人守軍來說,這裡的五個大軍營帳根本就是巨人與嬰兒之比。任是誰也沒有想到,人數那麼少的南人守軍,竟然會大膽得離開那座烏龜殼般結實的城池,敢以幾百個人就來劫營呢。更沒有人能夠想到的是,外圍的幾個營地都沒有事,偏偏被認為最安全的中心這個蒙古兵營,卻受到敵人的襲擊。

    大約丑時末,除了時大時小傳出帳篷的鼾聲、架在各處的照明火盆的辟啪聲、忽有忽無的冬眠後醒來的蟲子啾啾聲外,四下裡一片寂靜。

    一個十六七歲的士兵突然被涼風給吹醒了,感覺中似乎遠處有點什麼動靜,好像有狼群正因為垂涎營地裡的肉香而在外悄悄地巡走,想要尋機撲進去叼走幾塊裹腹的食物。他抹掉流出嘴外又粘又臭的哈拉子,伸展了一下酸麻的腰身,打著哈欠慢慢走到寨門口,向四周了望,除了黑沉沉的夜色外什麼都沒有發現。那個士兵非常疑惑的搖搖頭,正准備走開,這時他看見了從很近的黑暗裡躍起一群黑影撲來。那個士兵愣了一下,本能的伸手去拿掛在胸前的牛角。試圖馬上吹響示警。

    似乎有什麼聲音傳到,同時身軀一震,孩子般地蒙古兵受重擊被迫退了,這個士兵伸到胸部的手沒有拿到牛角,只摸到了一支長箭,一支射穿自己胸膛尾部沒有羽翼的箭桿。隨即就感到了胸部鑽心的巨痛。他痛苦的張大嘴巴欲待發出慘叫。

    “崩”的一聲,這次他聽清楚了,是是自己極為熟悉、而且在家裡——大草原上——射獵時經常做地,拉開弓弦後彈開三個手指射出箭矢的聲音。可是,怎麼這稍遠些就什麼也看不到,黑乎乎的夜裡會有人……腦子裡的念頭還沒轉完,黑暗中再次射來的一支長箭。筆直地穿進他張大的嘴,將還沒越過喉嚨的聲音硬是壓回腹腔內。蒙古兵感覺得到,那支小手指般細小鋒利地四稜箭鏃由喉而入,耳裡傳來“刷”的一下銳利的金屬物體沖破後頸的聲音,沖擊力隨之將他帶倒釘在草地上。

    今年四月夏天才到,接下來的幾個月正是各種牲畜土膘長肉的好時機。不知道為什麼。大汗一反往常地規矩發出了征召令。使得才過完十六歲生日地他,不得不告別了父母親、弟弟妹妹,和其他牧民一起離開大草原,騎馬走了一個多月的時間,來到那顏大人的軍隊裡。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接受訓練,知道了必須按照各種號聲的命令去怎樣做之後,就開拔到這個叫山東行省的地方。還沒來得及打過一次仗的這個娃娃蒙古兵。這時候覺得自己很痛苦,他感覺到自己地生命隨著上半身的鮮血一起,很快由箭鏃的小槽中迅速流失。他不願意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別人的土地上,他所以會來到這裡並不是他這個剛刮才成年之人的錯。來到這裡的一路上殺掉的那幾個漢兒——別人都是這麼稱呼他們,是因為這些人不肯把他們的糧食草料交給軍隊,而且還想反抗牌子頭的命令、逃跑。當時,從來沒有殺過人的他很害怕,並不想殺死這些漢兒,也是牌子頭逼迫他動地刀。

    現在自己終於遭到了報應,馬上就要死了。是死在南人——南方來的漢兒——箭下。他不願意死,很想大聲呼叫能猛而來厲的父親,很想叫自己慈愛的媽媽。他想請一個人就能與十幾頭狼博斗而保住自家的兩匹馬和十五頭羊的父親,或者讓從小就對自己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媽媽來幫幫自己。但他叫不出聲,只能睜大他帶著稚氣和不甘的雙眼,無助地向已知和未知的各種神靈,以及“永生的天帝”——長生天——訴說嘴裡講不出的求生渴望,並禱求他們告訴雙親、弟妹,自己再也不能回到大草原了。

    領先大步而行的陳君華斜背夾鋼槍,手提那具大鋼弩殺氣騰騰地出現在寨門外,跟在後面的幾個士兵隔著木柵欄,無聲無息但非常利索地殺死了靠在柵欄上睡覺的哨兵,並動作快速地將寨門大開。

    陳君華壓低聲音向身後的幾個黑影吩咐:“傳我的命令,按我們出發前分配的任務,全軍進入韃子軍營後各哨自行展開攻擊行動,盡量先奪取韃子兵的戰馬,並將他們的其他馬匹用雷火箭驚散驅出,然後跑起速度向他們的營帳踹殺,務必要以消滅敵人為主。就是這些,大家開始行動。”

    硬探哨長苗起家笑嘻地小聲向左右的屬下硬探們說:“前些天我看過別人家裡的皇歷,記得那上面說,二月二十三日,也就是今天的日子十分好,最宜狩獵、捕捉,又有‘煞自南方起,寅時出凶星’之語。大家想想,我們是二月二十二日夜裡出動的,自入了子時便過掉一天,如今已是二月二十三的日子了口現時我們的情況正是外出狩獵,而且從南往北打,正應小煞自南方起”的話。另外,再過片刻就到出凶星的宙時,此戰必定大勝而返,大家務必奮力殺敵,包保人人都能立個大功回去。”

    為手下人鼓完勁,苗起家帶著他手下的戰士先一步閃身進了敵人的大營,更多的戰士則扳倒幾根柵欄木輕輕放下,加大進出的通道。然後,在其各自哨長的帶領下,彎著腰直接沖進營地去。

    進入了敵人營地五六十丈後找到了馬圈、草料堆。陳君華當先射殺了一個值守的蒙古兵後,從背上換下了長槍。

    跟在陳君華後面的戰士們幾乎同時撲了上去,再顧不得這樣大動作地奔跑聲會驚動韃子兵,先將能幫助自己增加進攻或逃跑速度的馬匹撈到手再說。

    “咦?!這下省事多了。”陳君華走近馬圈時才驚喜的發現,用於馬群外面圍成圈的並非木柵、繩索,而是釘得稀疏的木柱和一段由幾百個馬鞍壘起的矮牆。

    “快。每人兩匹馬,一匹乘騎一匹備用,把馬鞍放到馬背上系牢,備用馬地韁繩掛在乘騎的馬鞍上帶著走,准備好後立即隨本帥沖殺。”

    陳君華壓低聲音向跟來的戰士們下令。自己選了兩匹看來高大些的戰馬,在裝好馬鞍後,只一揮手間就用長槍劃斷它們前蹄間的絆繩。躍上其中一匹馬背。等護衛隊的戰士們都有了馬匹後,輕喝一聲就策馬直接撞向了最近的一個帳篷。

    不多時,韃子大營地幾處地方傳出的蒙古人驚叫和兵器撞擊聲,有人用漢話縱聲高吼“殺啊……快發射雷火箭……把韃子的馬驚散……”

    護衛隊的戰士們同聲呼應,一時間喊殺聲響徹了黑暗中的營地。

    同一時間,雷火箭的爆炸點燃草料堆和馬棚。隨後又有蒙古人地氈房營帳被點著火頭。數十處幾乎在同時引發地大火沖天而起。

    受傷的馬匹痛得到處跳躍竄動,俄而絆蹄索又被奮力掙斷朝空闊處狂撞。沒傷的馬匹被爆炸聲和傷馬攪驚,嘶叫著朝空處閃避,不多久便引發了馬群的騷亂,越來越多的戰馬向馬園外逃竄,最終形成了馬群的大逃亡。

    人少馬多的韃子兵大營,數萬匹馬分成了幾大股奔跑沖撞沒有人能阻止這種馬匹組成地洪流,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馬從幾條血路向黑暗的野地裡逸去。

    一些沒被踹倒的軍帳內,熟睡的蒙古兵們被奔馬、廝殺和混亂的叫喊聲驚醒了,他們有的抓起武器慌裡慌張地沖出營帳,有的還在穿衣服找武器,有的三五成群向馬圈跑去。大營裡混亂之極,士卒找不到自己的官長,頭目也找不到他們的士兵,只好各自為戰。不少士卒尚在睡夢中就被踹倒地氈帳壓住,讓經過的馬匹踏得肉裂骨折;相當數量的蒙古人才出帳篷就讓敵人挑飛軀體、砍下了頭顱、割斷了咽喉;更多的韃子兵則是混亂中被當成甩手雷的雷火箭鏃炸倒。然後由自己人驚慌跑過時踩得不**形死於非命。

    剛剛才由步兵變成了鐵騎的戰士們,雖然騎術不怎麼在行,但卻也是會騎馬能在快跑的馬背上殺敵的英勇戰士。他們在這亂成一團的敵人營地裡也能夠往來飛馳,長槍、戰刀揮舞得象風車一般,敵兵屍體拋跌、頭顱紛飛、鮮血四濺,一個個狼奔豕突,哭爹叫娘,人人都象沒頭蒼蠅似的亂竄一氣,任由這些騎馬的步兵隨意宰割。

    陳君華高大魁梧的身軀在人群中特別顯眼,他揮舞著白光閃閃的夾鋼槍,飛速地將一個又一個人刺穿、挑飛,把一條條生命硬生生地奪去。

    苗起家沒有騎馬,他矯健的身影在敵兵中像豹子一樣靈活自如,右手舞長刀,左手揮不知何時奪來的短劍,每動一下都是在招人魂魄下地獄。

    哨長田靜臉上受了傷,面頰上的那條兩寸長翻出紅肉的刀口,流到臉上、身上的血,在夜裡的盆火照耀下看上去分外的猙獰恐怖。他捨去自己的戰刀不用,騎在馬上左右掄動奪自敵人的一支三四十斤重的狼牙棒,捱到的人非死即傷,決無逃生的可能。因為殺了太多的人,從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出憤怒或者痛楚,他只是機械的用帶刺的大棒子左右甩動,堅決而無畏的一直向前。

    還在帥帳中坐得昏昏欲睡的幾位千夫長,被驚天動地的廝殺聲驚動了,他們湧出帳篷之前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南人軍隊劫營了。第二個進入腦子裡念頭就是:趕快出去組織迎戰。幾位千夫長從營帳裡匆忙跑出來,看到了慘絕人寰的殺戮:幾支上百人的南人士卒在朝帥帳沖突而進,一路上毫不留情地肆意屠殺自己的族人,有一隊鐵騎很快就將沖到帥帳。

    幾位千夫長地心在滴血,捏古思立時顯示出他那種利索敏捷的作風,高舉彎刀大吼:“號角兵。號角兵在哪裡……吹號,吹號呀……立即吹號,命令所有兵卒們就近靠向任何一個牌子頭、百夫長,由聚在一起中的最高官長指揮……堅守抵抗……圍殺……,劫營的南人。勇士們,跟我來,殺……”,

    索利那顏肥胖的身軀最後鑽出大帳。入目附近的情況後他與別人想地不一樣,首先覺得這樣混亂的場面在自己來看是回天乏術了,讓別人去同南人拼命才最是正確的選擇。再一個念頭是自己必須趕快逃跑,離開這個殺戮屠場越遠越好,離開越遠自己才越有活命的希望,才能繼續享受他美好的人生。他知道,像自己這樣殺了不知多少漢兒的蒙古大官索利那顏自認是蒙古的大官一如果、一旦被南人抓到。那將會死得非常難看,更可怕地是會死得非常痛苦。

    索利那顏不想死,一是他怕痛,以前他經常坐得很近地看奴隸被殺的樣子,極為欣賞奴隸死前的那種痛苦萬狀的慘號和表情,知道被人殺死的過程是極端痛苦的一件事情。二則他怕減少了身上代表自己高貴、富有象征地肥肉後會被人恥笑。想想平常地日子裡。連被一根小刺扎到了任何一處肥肉裡。都痛得讓人難受極了。再想想無論是被刀子砍死,還是被長矛扎死,那都是極痛的,這叫他怎麼受得了啊?!再者說,就算是沒被劫營的南人殺死,就算是只受了點傷好了。那麼,受了傷就必定會因為痛苦而使得自己嚴重掉膘。也就是說,象征自己高貴、富有的這一身肥肉就會消失很多,在和其他貴族一起的時候便會讓別人恥笑,就會失去極大的面子,這是索利那顏萬萬不能容忍的事情。

    有鑒於此,索利那顏馬上就下定了決心:自己應該當機立斷,向北邊沒受南人攻擊地營地逃跑。

    索利那顏馬命令幾個身型靈活的奴隸搶了一匹馬並把他推上馬背,趁著這裡混亂不堪的時候,連隨身的孛斡勒有柔美女聲的肉球也沒招呼,獨自向沒出現火光的地方逃命。鞭子狠狠地抽在馬股上,臨走之前頭也不回地叫了一聲:“我去後面組織鐵騎,立即就回來支枷”,

    “殺啊……”,“陳君華暴喝大叫。

    “殺……“戰士們同聲應和,炸雷般的吼聲沖霄而上撕破了黑夜的寧靜。

    田靜的狼牙棒撕破一個帳篷,他和身後的四五個戰士怒吼,策馬踩在熟睡未醒地敵兵身體上飛馳而過,隨即更多的戰馬尾隨在他們後邊,從已經死去的敵兵屍體上踐踏而過,轉眼間十幾個士兵就成了一攤血肉模糊的肉泥。

    每隊百來匹戰馬馱著百來個士兵放聲怒吼,瘋狂的驅打戰馬肆意地從蒙古人的帳篷上飛馳而過。前排的人用長武器撕開敵人用牛皮或是毛氈制成的帳篷,中間一排人從尚在酣睡中或者已經驚醒或者茫然不知所措的敵人身體上踐踏而過,後排的人手執武器,不但驅馬踩踏,還揮動武器肆意劈殺漏網的敵兵。被鐵騎席卷過的地方殘肢斷一片狼藉,慘不忍睹。

    田靜這一隊鐵騎像咆哮的猛獸,像嗜血的魔神瘋狂沖殺向黑暗深處。

    陳君華的長槍在黑夜中就像是飲血的幽靈,它一路狂嘯,凶猛的蠶食著睡夢中、起了身卻神志迷茫的生靈。

    護衛隊的戰士殺性大發,心中的殺意從吶喊聲中噴發,他們憤怒的吼叫,狠命的打馬奔馳,不論是臥倒的敵人還是坍塌的帳篷,一律踩在腳下,任意踐踏摧殘,把韃子們的絕望和慘叫統統浸沒在血泊之中。

    蒙古人的一千多個營帳分布在長不足三裡,寬不過五裡的狹窄范圍內,內中另有近七八平方裡為馬圈、草料堆。這種密集布陣方式給偷襲者一個巨大的機會,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殘殺了上千條生命,馬踏連營的效果當真是驚世駭俗。

    許多韃子兵死在睡夢中,更多的蒙古人死在睡眼惺忪的茫然之間。

    當駐扎在大營中間的戰士驚惶失措地從營帳中奔跑出來時,他們的命運更加悲慘。從前後左右四面五路黑暗中殺出來護衛隊戰士對他們進行了一場血腥的屠殺。

    被喊殺聲和轟鳴聲驚醒的蒙古兵們衣裳不整,在大營中鬼哭狼嚎。

    四散奔逃。他們大約知道自己的部隊遭到劫營了,只要望一眼火光沖天的草料場、帳篷,就打心裡猜想敵人地數量一定極多、非常龐大。他們剛從鄒平城下撤到這裡不過幾個時辰,就遭到敵人的夜襲,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聽到大帥的號角傳令聲,也沒見到他們占神般的大帥出面指揮作戰。以至於產生了極度恐懼和沮喪,失敗的陰影中慢慢在整個大營四處蔓延。

    草料場的大火越燒越大,騰空而起地烈焰映紅了半邊天,其火勢之猛、火勢之大令人瞠目結舌,肝膽俱裂。許多跑向馬場的士兵被嚇得魂,飛魄散,慘叫一聲,掉頭再次跑向帳篷。尋找逃生的機會。

    殺聲震天的戰場突然之間就被火光照亮了,狼奔豕突的蒙古人恐懼到了極點,他們無助的哭號、叫喊著,奔跑著,就像羊圈內一群待宰地羔羊。

    當陳君華和田靜率領各自地騎馬步兵第二次在敵人大營中間擦肩而過時,個別凶悍的蒙古人開始反擊了。幾個韃子兵從最初的恐懼和混亂中驚醒過來。在鐵騎狂奔過去之後。開始尋找武器,邀約起三五個人組織在一起,結成小型陣勢,准備負隅頑抗。

    當陳君華和不知什麼時候騎到馬上的苗起家,各自率領戰士們在韃子的大營中間會合時,距離開戰不過很短的時間,他們認為也許只是戰馬狂奔兩三裡路的時間。簡直太快了。兩哨地戰士們仿佛做夢一般,一時間都還沉浸在血腥和慘烈的廝殺之中。看看被斬殺在自己這些人刀下的一地蒙古兵屍體,望著血肉模糊一片狼藉的戰場,抬頭又是火光沖天的草料場,戰士們誰都不能相信,從嚴沒有真正廝殺過的自己,竟然可以殺得了野蠻凶悍的蒙古人,消滅了這麼多蒙古族的士兵。

    士兵們從震驚中突然醒悟,人人激動萬分,個個高舉武器。跟著雲,帥和哨長縱聲狂喝“殺殺殺……”

    他們的吼叫聲響徹了戰場,響徹了黑夜,驚得附近的蒙古人恨不能尋個地穴鑽下去躲避。

    凶狠蒙古人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毫無還手之力,直到戰斗結束,他們都沒有機會組織起一次那怕是稍為有一點點效果地抵抗。蒙古人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了,打跨了,打得崩潰了。

    陳君華的暴吼聲在黑夜裡顯得極為雄渾,它超過了戰場上的廝殺聲,清晰的回響在戰士們的耳邊。

    蒙古人一聽到他的聲音,就會遠遠的避開,尋找可以躲過這位殺星的銳利眼睛。飛奔的戰馬在陳君華的鞭打腳踢之下,再次加速。一些准備迎戰的蒙古兵看到戰馬發瘋般的沖來,嚇得掉頭就跑。三五個敵人組成的小組合,根本不需要揮動武器,僅僅依靠戰馬的速度就可以把他們撞的橫飛起來。但是個別敵人的冷箭和一些悍不畏死的敵人捨命阻擊,造成騎馬步兵們也出現了傷亡。

    激烈的戰斗進入了白熱化狀態,但是敵人由於失去了首領的指揮和組織,也沒有了熟悉的牛角號聲進行聯系,造成了各自為戰,其結果是不言而喻的,其局部慘敗的命運已經不可挽回。

    幾支反復沖殺的騎馬步兵,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騎術熟練了不少,這些騎著戰馬步兵的速度,在逐漸失去阻力的戰場上越跑越快。在鐵蹄的踩踏、戰刀斬殺、長槍的刺擊下,抵抗的喊殺聲越來越小。這一帶韃子兵四處奔逃的身影,隨著馬匹的反復踐踏已經逐漸稀疏下來。既,無什麼戰斗經驗,也沒有悍不畏死拼勁,沒死沒傷的蒙古人緊緊的躲在各個角落,生怕自己被狂野的鐵騎卷走,再也看不到早上的太陽。

    陳君華的長槍上下翻飛,田靜地狼牙棒左右砸殺,戰士們的武器飛一般的起落。狂暴的戰馬凶狠的撞擊,無數的生命在黑漆漆地夜裡悄然消逝。

    倏然,一個號角聲響起。

    片刻後,又有幾支號角加入這單調的聲音中。

    再片刻,數十支號角的“嗚嗚”聲匯成一片沖上夜空。

    蒙古人的心情一定,終於有官長出面組織抵抗了。他們將有生的希望。

    不過半剩時辰,護衛隊的戰士們明顯感覺得自己和戰友們再不像剛才般輕松,看到的韃子兵不再驚惶失措任由他們砍殺,而有相當一部分挺槍揮刀撲上來糾彈拼殺。

    陳君華在韃子地號角一響的時候就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立時從懷裡掏出一管七寸長的紙筒,打著了火媒後點燃引線以大、食二指輕輕夾住。只聽“砰”一聲爆響,手上的紙筒帶著尖利的“嘶”聲和一道噴出的長長火尾飛上半天。然後“啪”地一下爆開,閃現出一個數丈大地燦爛彩花,四散流射而下。

    旗花號炮出手,陳君華大喝一聲:“我們到此為止,順進來的原路殺出敵營,回城去。”

    號角只能傳遞幾種簡單的信息。

    大營各處的蒙古兵們先是得到尋找頭目的命令。過了一會又是他們堅守營帳,再下來的命令為抵抗。很多腦子並不怎麼靈光的蒙古兵一時間顯得無所適從,不知道應該執行那一道命令才好。等到最後圍殺劫營者地命令傳來時,隨著號角聲一起到達的,還有數百雖然很累,但覺得並沒有殺過癮的南人鐵騎。

    蒙軍大營東南面的韃子兵這次可說是運氣極差,先讓悄悄潛進的硬探、護衛隊無聲無息地消滅了兩百多睡夢中的兵卒。臨到最後敵人撤走時誤以為狂沖而至的騎兵是自己人。沒加防備下被一沖而過,遭到屠殺又死了三百多。這裡生還的幾個百夫長真是欲哭無淚,有人甚至連揮刀割頸自殺以謝的心都有了。

    陳君華帶著他選來五百會騎馬的護衛隊戰士和苗起家一小隊硬探,步行摸黑走了近二十裡路,進入韃子兵大營後馬上就變成了騎兵。他們沿途破壞密密麻麻排列地帳篷,象平地上刮起的一股旋風,以閃電一般的速度沖殺而進,又以離高強度長箭般的速度迅速殺出。

    這一場夜間襲擊戰,在戰士們呼喊沖出蒙古兵大營東南角的這一剩,應該算是結束了。只要護衛隊這些由步兵一下子轉化成騎軍的全體人馬。在回到到鄒平城之前沒有再發生戰斗,這一場夜戰可以基本說得上是完勝。但是,出了韃子兵的大營回到鄒平城還有十多裡路,奔走戰斗了大半夜的護衛隊員們全都人困馬乏,若有什麼意外的情況發生,這場夜襲戰果真會是一場完勝的戰斗嗎?

    五百三十二人步行殺進敵營去,出來時五百三十二騎和五百二十三匹空鞍的戰馬殺出蒙古軍營,其中有七十六匹馬上馱的是沒有了生氣的戰士屍體。從丑末到此刻的卯時過正之間,在這一個半至兩個時辰的時間裡,護衛隊以七十六個人陣亡的代價,取得斬殺、踏斃了不下一千五至兩千韃子兵將,燒掉六個馬料場數萬束草的勝利。

    蒙古大營正南立寨的漢軍營地,可以看到木柵內有幾個火把燃起,一些漢軍兵卒面無表情注視著從十來丈外經過的護衛隊戰士。漢軍營裡的人們既不出聲招呼,也沒人對這幾百人的騎隊做出任何挑釁的行動,讓護衛隊的戰士們帶著勝利的喜悅心情從容離開。

    天色逐漸的變亮,身後韃子兵營裡草料場上的大火已經被撲滅,只有幾屢長長的黑色煙柱還在隨風飄動。

    陳君華坐在另一匹備乘的戰馬上,任由晨風吹拂著自己因大運動量的戰斗動作而披散下來的長發。即使是吹著微微的西北風,他還是能想象得出蒙古大營裡死屍狼藉的場景,似是還能聞到背後空氣中充斥著的濃烈血腥味,好像那種讓人聞之欲嘔的氣味可以逆風飄來一樣。

    繞過了韃子漢軍的大營,再走三四裡就是那道廢堤了,那道廢堤上有陳君華安排掩護的兩哨人在等候接應。就在護衛隊戰士們的精神漸漸松懈下來的時候,陳君華突然感到心跳加快,似乎有一種不很好的感覺。

    “有可能會在這段路亡出事!”陳君華腦海中在第一時間裡跳出這個想法,當下不假思索地大喝下令:“戰士們,我們還處於敵人反撲的范圍內,提起精神加快回城的速度……”

    他的話聲未落,地面已經有了輕微的震動,韃子大營裡也響起了一片急驟的馬蹄聲。聽來路上的蹄聲,大致能估計出約有五六百騎敵人。

    如果這時候只有陳君華一個人的話,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趕在韃子兵到來之前,毫發無損地回到城裡。

    但是騎兵作戰,並不是隨便的人騎上了馬背就能跑起速度來的“芯須要人馬一體才是最佳境界,要想到達這種水平沒有一兩年時間根本就不可能。不用說這數百個兩個時辰之前還是步兵,才到手一匹馬騎上去而變成的騎兵,不僅沒法做到人馬合一,連讓他們跑出最快的速度恐怕也是能上加難,更別指望他們能與敵人慣戰的騎兵作戰了。

    這些人不僅對騎兵作戰缺乏基本的戰術素養和理解,與蒙古人的鐵騎比起來,現在這支剛上了馬背的隊伍差的不是一個檔次,而是差了十萬八千裡。

    騎兵戰士們因為不能准確理解騎兵戰術,造成在陣形使用和個人相互配合上完全沒有默契,騎兵作戰的優勢根本就難以發揮,很難形成戰斗力。

    陳君華著急地大吼:“全軍加速前進不得回頭耽誤,一邊拉弦上箭准備御敵……,苗起家率你們硬探的人馬和本帥一起稍後一步,掩護大隊撤退……”

    捏古思和幾個千夫長心情極度惡劣,在傍晚大帥受了重傷斷去一手一腳之後,到了夜裡又還遭受南人的夜襲。這次南人的夜襲,蒙古能干竟然毫無還手之力,整個大營裡只見到死傷的窄袖砲、開左衽、戴耳墜的屍體,沒看到有半個南人甚至連南人的衣袂也沒留下一片。

    據來報告的百夫長說,這次南人夜襲,估計他們損失了將近兩千子弟兵士卒——雖然這些兵卒並不全是蒙古族的人,有大部分的士兵是他們部族的牧奴——的性命。偉大、高貴的蒙古人,偉大黃金氏族帳下的勇士何曾吃過這樣大的虧,長生天呀!天理何在?!這世界還有天理嗎?!

    他們傷心,因為葬送在這片原野上的生命,有相當一部分都是他們的族人;他們仇恨,因為一貫懦弱的南方漢人實在是太卑鄙了,竟然在戰斗中使用妖物,以至於讓英勇善戰的蒙古戰士白白流掉他們寶貴的鮮血,而該死的南人卻用這些高貴的鮮血換去了輝煌的勝利;他們更是憂愁,因為能帶領他們戰無不勝的闊闊思大帥受了重傷,很可能就此倒下不起。

    卷九第二十五章

    連續幾次被南人的天雷所擊,造成三千多勇士的巨大的損失,已經讓蒙古人的戰士減少了幾近三分之一。若是南人再來上這麼幾次的話,勢將迫使他們走到了絕路上。因為,無論是從前,現在,還是將來,大草原上都是個注重實力的地方。有實力,自己的部族就能在那片廣袤的大地上生存,即使遇到春夏干旱缺水、冬天大雪特寒、牲畜發短大量死亡的大災年份,也可以去搶奪其他部落的牛羊為生。有實力,就能在與別的部族發生戰斗的時候,能以強大的武力保衛擁有的牧場,保衛自己賴以生存的馬匹、駱駝、牛羊和人口。有實力,就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去強占水草豐美的牧場,就能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自己的部落如果沒有實力,那就等於是別人的口中餐,就會淪落為低賤的部落,部落裡的人最終也會成為其他部族的驅口、牧奴。

    出乎意料,夜襲的南人早在千夫長們發出組織抵抗的命令之時,就非常知機的立即撤退了。幾位千夫長發現,除了兵員的損失之外,他們的戰馬也大部分跑散,若是不能將所有的戰馬抓回來的話,這個損失更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承擔不起的。失去馬匹的蒙古人,就像是被剁掉四肢的狼一樣,變成了一些連逃跑都不會的、任人宰割的羔羊。

    所幸的是,到目前為止,作為蒙古人生命之所系的戰馬,被他們的士卒抓住了不少,這附近能夠集中起來用於參加戰斗的,大約還有六百余騎馬體沒受到傷害,可以作戰的馬匹。

    偉大的蒙古戰士有了戰馬即使有大部分地馬匹是還沒來得及放上鞍具的光背馬。但這難不倒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地天生戰士那就又是一支戰無不勝的鐵騎,萬事都好解決了。

    看到應召來到近前聽令的這些蒙古兵卒。一個個衣衫不整垂頭喪氣,有人提著刀,有人拿了弓沒有箭。有人抱著箭匣卻沒有弓,更有地不但沒有戰刀,甚至連弓與箭全都沒有。捏古思搖搖頭深深地歎了口氣,伸手接過一個孛斡勒送來的馬韁,向滿是沮喪之色,既驚慌又悲憤的士兵們揮動了一下手裡彎刀,大叫:“戰士們,你們都是偉大成吉思汗的勇士,是黃金氏族裡出類拔粹的男人。不能被狡猾的南人用了卑鄙的手段偷襲,就失去了自己的信心,丟掉男子漢的勇氣。殺!”

    蒙古兵被捏古思地一番話給提高了不少士氣,另幾個千夫長和附近的十多個人跟著他高呼:“殺……”

    捏古思揚刀又高呼:“為了我們蒙古人的榮譽,殺……”

    百多蒙古兵臉上的沮喪漸漸消失,也跟著高喊出:“殺……殺……”

    捏古思拉住被叫喊聲引逗得躁動不安的戰馬,放聲大叫:“為了偉大的成吉思汗,為了死去的族人勇士,殺……”

    更多的人抬起已經垂下的頭,眼裡不再有失望。隨同大喊:“殺……”

    捏古思暗暗松了口氣,臉上呈現出憤怒,躍上馬背狂聲高吼:“勇士們,全體上馬,隨我追上去將南人殺個片甲不留,就是要追到天邊,也要將這些南人給我誅殺淨盡。殺!殺!殺!殺!殺!”

    蒙古人的情緒被鼓動起來了,眼射出瘋狂地神色紛紛上馬。揮舞著高舉的戰刀放聲狂吼:“我們是黃金氏族的男人,是偉大的成吉思汗的勇士,為了蒙古人的榮譽,為了死去的族人,殺……殺……殺……”

    捏古思反手一刀背打在馬股上,怪叫一聲:“隨我追,殺死南人……沖啊……”

    打馬跟上的蒙古兵怪叫:“沖啊……殺啊……”

    馬蹄聲近,陳君華右手提著已經裝好地鋼弩,不時回頭向後面探看。苗起家和他的一小隊硬探走在稍前一點,這些騎術相當可以的戰士緊催戰馬令它們越跑越快。

    “不要停。繼續急趕,到廢堤上去與接應部隊會合,然後立即進城備戰。”陳君華叫聲出口,勒緊韁繩猛地向左一拉,戰馬受痛,前蹄高高揚起,馬頭上揚長嘶出聲,雖然只有一匹馬,但高昂的馬嘶依然聲勢駭人。陳君華在馬身轉過來後,揚手就朝沖在最前面的蒙古兵射出弩槽裡的三支無羽箭。然後將鋼弩換下長槍,取出折去了箭桿的雷火箭,抹下頭盔上的面罩護臉,將竹管裡的棒香倒出後丟棄,點燃了那個箭鏃鏃上的長長引線,掉轉馬頭策馬起步間,發力向後扔出嘶嘶作響地大頭箭鏃。

    領先沖在蒙古兵前頭的正是捏古思,眼見南人大隊遠出七八十丈,只有一個落後的南人大漢就在三十來丈外等著自己,不由得瘋狂地大吼:“勇士們,南人就在前面不遠,快點沖上去,殺……呃……”

    隨著戰馬直立而起,叫聲突然中斷的捏古思,身軀被重擊在腹部的大力撞得飛身從馬上後翻而起,帶著一串血珠騰空,以背部撞向後面緊跟的騎士,雙雙摔倒在地。捏古思的戰馬跑了十來丈後轟然倒地,絆得十幾騎人馬連續摔下,並立即糾纏在一起。這時候,蒙古兵們才聽到捏古思殺豬一般的慘叫聲搖曳升起,在這清晨的天空中聽來顯得格外恐怖。

    陳君華發出的三支無羽箭無一落空,一支射中捏古思的馬頭,另兩支一中他的胸,一中他的腹。後拋的捏古思撞下一個騎兵後,又被一匹馬踩中下體子孫根,他在痛昏過去之前,發出了他此生以來最大的音量,也是他此生最後一陣撕心裂肺的駭人慘叫。

    幾百騎的蒙古兵有一小部分是捏古思的族人,他們對這位族主的聲音可以說得上是耳熟能詳,這時響起如此驚人的慘叫聲,讓這些蒙古兵不得不放緩馬速。

    騎兵集團沖鋒作戰中,被敵人箭矢射下馬的人毫無倒外地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死。其他族群的蒙古兵才不會去管捏古思死沒死透,不是直接踩上去,就是縱馬躍過、繞開那一堆倒地地人馬。操控馬匹稍稍讓開減慢的速度的同伴,又再回上一鞭繼續揚刀怪叫:“前進……殺死南子……”

    “轟!”第一匹奔馬地前面丈許外炸開一團煙塵。受過了一次驚嚇,才恢復不一會的戰馬又一次受驚,人立亂跳再不受蒙古兵的控制。

    幾匹馬掀翻它背上的騎士後朝左右沖出。出於規避危險的本能,轉了一個彎往後逃命。其他的馬匹不是自己亂沖亂撞,就是也跟在這些馬的後面跑。這種情況讓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精於騎術的蒙古人一時間也是措手不及,花去好一會的功夫,費了好大地勁才將坐騎安撫住。

    陳君華有了這一段時間的緩沖,早和苗起家的硬探們一起越過廢堤,讓兩哨掩護的人騎上夜襲部隊帶回的韃子戰馬,向鄒平城的北門急撤。

    到了城門洞。陳君華勒轉馬頭回身,望著最後幾個摔得鼻青臉腫的護衛隊戰士,再看看這片原野上不斷從廢堤後趕來的蒙古騎兵,臉上不由露出了苦苦的笑容:些驍勇善戰的韃子騎兵們在牛角號和戰旗地指揮下,大聲呼喝往來飛馳,聚集到一起成陣時,嫻熟自如地變化各種進攻撤退的戰陣,精確默契地配合著,幾乎完美無暇地推動著陣勢前進。

    好在這一次的突襲戰是在夜裡,好在這次進入蒙古兵大營夜襲的戰士都是經過挑選。自認騎術有一定功底的人員,若非是出其不意地偷襲,如果是在白天,如果沒有用雷火箭,又或是沒有先將韃子的戰馬驚散,沒有先一步弓燃大火燒掉草料場和帳篷篷韃子的驚慌……陳君華這刻驚出了一身汗:缺了上面所說的任何一項沒做好,此時自己地七百多人只怕是連骨頭渣子都不會留下一點。

    陳君華“唉”地一聲歎了口氣,自己的士兵們戰術素養差。就算是已經成立了一年多的騎兵,與蒙古兵也是沒得比呀。個人的騎射格斗技術和蒙古人比起來有不小的差距,如果不能在短期內想出辦法來彌補,在正面戰場上和敵人騎兵決戰,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夜戰,對經過今天的夜戰,說明這不失為一項對付韃子騎兵行之有效的辦法。”作為一軍主帥的陳君華,心裡考慮是不是應該在這場戰役結束後,和強雲說說,立即修改騎兵的訓練內容。先看看能不能挑選一些願意投誠的原蒙古精騎,讓他們來教自己地騎兵部隊一些基本的個人騎射博殺戰斗技術。另外,還要加緊進行夜戰的訓練,采用讓大家白天睡覺,晚上以哨為單位,在平原和山林之間開展實戰演練,急行軍,突襲,包抄、圍殲的夜間戰術。

    通過這一次冒險襲入蒙古兵的大營,陳君華弄清了一點夜戰的頭緒:夜間天黑,雖然他們的兵營裡有火照明,但總不如白天那麼方便指揮。而且韃子的騎兵部隊人多,也很少習練夜戰,一旦被沖撞殺散,他們就難以很快地集結。即使匆忙集結起一部分的兵力,也很難進行快速的反撲。自己方面,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黑夜視線不明的有利條件,既,采用分股沖殺攪亂敵人,沖散敵人的戰法,也須在必要的時候緊緊地抱成一團,互相支援補充,務必保持沖擊隊列的完整性,保持沖擊的極限速度,不能給敵人以任何喘息的機會,要連續給敵人造成毀滅性的打擊,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徹底擊垮敵人。

    這次陳君華帶出來夜襲的幾百人,都是精選出來的一些身具武功的戰士,更多的是參加過幾次戰斗的老兵,拼殺的勇氣是不成問題的,與韃子兵比絕對不差他們分毫。就是剛才的戰斗中,陳君華親見了自己的戰士決死殺敵的英勇:

    一個護衛隊員被韃子的箭射中落馬,他在臨死之前還奮力劈出一刀,砍斷了敵人的一條腿。斷腿的敵人隨即身中數刀陪葬。還有一個戰士因騎術不好,遇上了一個拿著長矛的韃子,這個戰士眼看沒法躲閃了,卻找上了這個韃子為墊背的,拼著被一槍洞穿身體。他硬是砍下了執槍蒙古人地雙手。那個韃子雙手被剁劇痛之下。慘叫聲撕心裂肺,連插入自己胸膛的戰刀他都沒有察覺。兩個士兵憤怒地撞到一起,各自在臨死前拼盡最後一口氣撕咬對方地身體。

    一個蒙古大漢狂叫高呼。手中的箭連續射出兩箭,一個在附近和敵人拼殺的護衛隊戰士被長箭穿透身體,這位戰士一聲不吭,故意露出空門讓敵兵砍中一刀。就在鮮血四射之際他突然出手,趁對方不備一擊得手,隨即狂嚎一聲,奮起余力從鞍上躍起,撲向已經射出手中地兩支箭後,正取出箭匣內取箭矢拉開弓的大漢。把戰刀插入其腹。蒙古大漢刀入腹時再射一箭,護衛隊戰士渾身土下鮮血淋漓,被長箭的沖擊力帶的連連倒退,終於力盡而死。

    “他們都是好戰士,就是在某些方面還技不如人吶,可惜了這些年輕的孩子……”陳君華輕踢馬腹,拉動馬韁轉身慢慢進入城中,身後的城門在他的感歎聲中“轟隆”一聲關上了。

    昨天強雲在得到自己要帶兵去夜襲蒙古軍的通報,一再派人來告訴陳君華,讓他對蒙古漢軍、色目軍的打擊手下留情。特別是不要對色目軍進行太過厲害地襲擊。林強雲讓人轉告的話說,已經接到水戰隊的戰報,從上洛口鎮俘虜的幾百色目軍口中問出,這支色目隊伍中雜有大批色目高手工匠。林強雲的意思是,多留些漢人士兵可以讓根據地增加勞動力,並要盡量將色目軍中的所有工匠都俘獲,以解決根據地工匠人手嚴重不足的困難。

    這次夜襲已經達到陳君華牽制城北蒙古大軍,使其不能在今天城西南林強雲圍殲蒙古騎兵主力之時發動全力攻城的目的。總的來說。陳君華還是對此戰地結果基本滿意。

    陳君華將北城防守的事情交代好之後,顧不上休息便帶著自己的親衛趕赴南面城牆。

    上官明是膠西縣本地人,小時候家境還不錯,十二歲之前曾跟隨一個前金國的膠西守備將軍讀過兵書,學過行軍布陣的打仗之法。後來,這一帶鬧起了紅襖軍,他的家道也沒落了。參加當兵之前,他卻是一個趕馬車的,因為家裡實在太窮到了二十歲都還娶不起媳婦。一氣之下在護衛隊招兵的時候就報名當兵了。他參加過王寶那次輕取高密地戰斗,也在高密保衛戰中參加了柞山橋頭的阻擊戰。後來因為他在趕車謀生時曾走過山東東路和山東西路的好多地方,再加上幾歲的時候被一個全真教的道人看上,練過幾天全真教的氣功,身手還算靈活,便又被選入硬探隊做了一名硬探。幾次化裝到濟南、東平等地探事時,得到不少蒙古人的消息,立了軍功由士兵而什副、什長,後來又被遷升為隊副成了最低級別的軍官。做了軍官,餉錢就多了,自然會有較多的積蓄。上官明去年娶了一房渾家,是膠西城一個原金國小吏的老生女兒。渾家只有十六歲,雖是裹了小腳,卻也極為賢慧。家地感覺讓上官明覺得自己幸福極了,走到哪兒都是笑瞇瞇的。

    天亮上官明看到這裡的最高官長盤將軍的時候,盤國柱正披散著頭發,躺在昨天韃子兵過完後再次炸下來堵路的一塊大石頭上睡覺。盤國柱一直不喜歡和漢人一樣束發,大概在黑風峒的山寨裡待習慣了,他覺得頭發披散著能讓人心無羈絆,心情更加舒暢。在少主林強雲的面前,限於親衛隊裡的軍規,他一般用布繩馬馬虎虎扎一下,戴上皮盔了事。

    上官明頭一眼看到盤國柱,就覺得這個外族是什麼族的人來著?哦,好像是叫捨族罷,聽說是南方靠近海邊的一個南蠻民族——的年輕漢子值得結交。雖然很多讀書的文人士子十分看不起這些所謂的南方蠻子,但上官明和局主他們大多數人一樣,對到了根據地來的南蠻民族之人一視同仁,並沒有那些士人一樣會說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話,也對說出這等話語的人嗤之以鼻。且不說這個翕族的年輕人一點都不像蒙古韃子那些真正地野人般,又臭又凶惡殺人如兒戲。把漢人不當人看。光是外表上,盤國柱看上去讓人印象最深的是他地老實憨厚。見了面後就有一種使人願意與其結交的好感,其次是他心腸好,肯幫助人。然後才是其身為局主親衛部將的身份。

    另外,據說這位盤將軍與局主身邊地那個山魅很有交情,而且他也是個極講義氣的人。當初在那個南方的什麼黑風峒裡,就是他冒著九死,一生的險,逃出來尋到局主,帶路去救出了我們山東的幾位英雄好漢,還為局主收編一些造反的漢人,蠻族的程人、翕人出了大力。

    黑風峒,顧名思義。那肯定是一個能夠吹出黑色森森陰風的山洞,這樣的山一定是有不可知地妖魔鬼怪盤踞為巢穴。能從那樣的洞庭湖裡逃出,沒有過人的膽氣和毅力,一般人是辦不到的。就算是盤將軍當時僥幸得以死裡逃生,可是要回頭帶路去誅妖滅魔,在不知道局主是得了天師道上仙的無上秘法之前,就敢決然應充,虧得是盤將軍吶!

    至於跟隨局主去屠掉禍害一方百姓的孽龍啦,消滅造反的摩尼教啦……等等,不說也罷。

    上官明聽說盤國柱的事已經有好長時間了。這兩天總算看到了這個傳聞中的外族好漢。

    盤國柱被土官明推醒,發現天已經大亮,就要一骨碌爬起來,被上官明攔住了。

    望著上官明笑嘻嘻的面龐,高大健壯地身軀,盤國柱頭一句話就是:“你真壯實。”

    上官明笑著報告道:“護衛隊硬探營左鋒一哨二小隊隊副上官明,奉葛隊長之命前來報到。”

    得到盤國柱的“稍息”口令後,上官明請示道:“盤將軍。你能把昨天的戰斗給我說一下嗎?我在山谷的那一頭,只聽到你們這裡打得激烈,並沒有看到具體的情形。依屬下想,局主要全殲這部分韃子兵,時間大概會定在今天,我們必須做好堅守山口的准備,以防韃子們眼見有全軍覆沒的危險後,會拼死來將這條唯一的逃路打通。”

    說起打仗,盤國柱還真地是不大那個,沒有這些成天在敵人眼皮子底下鑽來鑽去探聽消息的硬探們在行。昨天韃子們全數出了這個山道後。他也立即下令將剩下的所有橫硝都用上,又炸下了十來方丈的山石,將這個山口堵得嚴嚴實實的。後來,韃可能發現了什麼不妙,派了一千多契丹軍回來,試圖奪下這個山口陣地以便到時候從這裡逃命。戰斗進行得很激烈,硬探的另一位隊副和一個什長、兩名什副都受了箭傷不便指揮。有局主交待由硬探小隊長葛再興負責指揮阻擊戰的話在光盤國柱從昨天的戰斗中也看出自己指揮打阻擊戰確實不如硬探險隊的人於後,他只好派人去山谷的那一頭,請葛再興再派個會打仗地人來幫忙。

    會打仗的新助手來了,盤國柱自然要講解清楚,以後才能合作無間地完成局主交給他們的阻擊任務。

    昨天開始越吹越大的西北風使天氣變得很冷,山風肆虐,發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尖嘯,樹木在風中搖擺,顫悸。谷口的石頭堆外,二三百具契丹人的屍體雜亂橫陳,經過了冷風一夜時間吹拂,空氣中還是飄浮著淡淡的血腥味。

    盤國柱將昨天下午的戰斗娓娓道來,並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昨天我們陣亡的有十三人,受了重傷失去作戰能力的十一人,基本上少了三分之一的戰斗力。我們的傷亡所以會這麼大,主要原因還是我的責任,一是沒聽從你們隊副的建議早做防守的准備,只顧忙著開山炸石。以為只要將山石炸下能堵住通道就可以了,根本就沒有想到敵人會選擇這裡進攻。結果造成倉促應戰,導致防守沒有章法,讓不少契丹兵沖了上來,陷入與敵人的混戰當中。其次,敵人的弓箭射得沒完沒了,完全壓制了我方左右兩邊山上小炮、鋼弩和火銃的支援,這也是傷亡增大的原因之一。”

    上官明驚訝的發覺,這個看上去粗擴豪爽的蠻族漢子,不但說話非常有條理。而且頭腦冷靜,對事情地分析判斷也准確。不由得想道:“不愧為局主的親衛部將。他一定在跟隨局主時讀過不少書,非常有學問,要不然哪裡有這麼聰明。現在這位盤將軍雖然沒什麼經驗。但假以時日,此人將來一定會是一個能征慣戰地大將軍無疑。”

    上官明一邊想著,一邊試探著問他道:“那你對今天的防守可有什麼看法,請盤將軍直接給我們下令就可以了。”

    “不,不不,對於打仗,我真的沒有你們這麼在行,必須跟你們這些老兵老將們多學學。還是請上官什副來指揮今天地阻擊戰吧。”盤國柱搖擺雙手連聲推辭,只是笑著說:“你只要將今天的仗怎麼打法仔細些告訴我。讓小弟多學點本事就行。”

    上官明也不再與盤國柱客氣,馬上將話題轉到正事土:“如果防守一直這麼被動下去,我們的損失會非常大,關鍵還是要掌握防守的主動權。”

    盤國柱:“防守的主動權?你說的我不怎麼明白,你能說詳細一點嗎?”

    上官明:“由於山勢的原因,敵人充分發揮了自己的特長,他們利用不同的高點和低點,用密集地長箭壓制我們的防守。如果不能破去他們的弓箭部隊,無論我們怎麼守,都非常被動。損失也會越來越大。”

    “你有辦法破嗎?“盤國柱急切的問道,山風把他披散的長發吹得亂舞,寒氣順著身上的甲胄直往肉裡鑽,盤國柱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戰。

    望著左右籠罩在霧霾裡的山林,上官明久久沒有做聲。

    盤國柱失望的說道:“你也沒有辦法嗎?”

    上官明搖了搖頭,目注谷口外長得比人還高,已經枯掉但還沒有完全返青的大片茅草地,他想到了那年蒙古兵殺來地時候。自己的叔叔上官昊為了保住自己的一條小命,從馬上要被韃子發現的地窖裡沖出去了開蒙古人。他好像又看見叔叔上官昊渾身插滿了箭,在街道上痛苦的呼號、奔跑,死透之前還沒忘回頭朝地窖的位置大聲慘聲呼叫:“我這個沒用的讀書人死就死了,只可惜沒能為我上官家留下一條根吶。”

    當時年僅十二歲的上官明知道,這是叔叔暗中吩咐自己一定不要出來送死,好歹也為上官家留住一條根苗。

    “燒了它,燒掉這片茅草地。”上官明突然指著面前枯黃色地原野,咬牙切齒地說道:“把這些為虎作依的契丹人也一並燒死在這片草地上,我們這裡最少可以保持幾天的時間沒法通行一人一馬。”

    盤國柱的眼前一亮。他仿佛看見大火在原野地裡熊熊燃燒,契丹的士兵在大火裡掙扎,呼號。盤國柱歡呼一聲,也不管上官明了,掉頭往山谷裡跑去,他要再找親衛哨長和哨昏商量一下看看這個卻敵的方法是否可行。

    時間不長,盤國柱和幾位親衛的哨長、哨副、小隊長急匆匆的走了過來。上官明連忙給比自己官大了兩三級的哨長、哨副、小隊長見禮。

    哨副用非常欣賞的目光望著上官明,笑著說道:“你就是上官明?

    不錯,聽盤將軍剛才所說地辦法,如果能行得通的話確實可以將這個山道封死。”

    一個小隊長問道:“上官兄,如果我們放火燒的話,有三個問題需要解決。一是能不能將火頭燒得起,使這裡真正變成一片火海。第二則怕如今這麼大的西北風,萬一火勢往平原上燒將過去,恐怕會影響局主圍殲韃子兵的大計。還有一點也不可不防,我們身後的跑馬嶺,以及北邊一點的長白山,不知會否也被大火燒掉,須知這裡的山林不久之後都是我們根據地的財產,若是損失太大的話,只怕局主不會放過我們的。”

    盤國柱一怔,拍腿急道:“那可糟了,現時天色大亮,下山去稟報局主也來不及,這可如何是是好吶。”

    上官明向幾位官長施禮請罪:“盤將軍、各位官長,這三個問題有兩個可以解決,現時雖然已經到了春天,但因這段時間還沒下過雨。新生的草芽也還沒完全長出來,起火燃燒是不成問題的。正是由於西北風大。我們引燃了原野上的枯草後,只會朝東南方向盤燒,不至於逆風回燒到跑馬嶺上。毀掉山上的林木。就是我們引發了大火後,會不會影響局主錢滅蒙古韃子的殺敵大計屬下實是無法肯定……各位官長,請恕過屬下不敬之罪。半夜屬下過來這裡時,因為想到了要以火攻之法來守住這個山口,故而在葛隊長派人回去向局主討援兵的時候,讓那位硬探隊地兄弟也把這個想法請其代為向局主稟報,若是不出什麼意外的話,應該這時也要有回音了。另外,屬下叫人去報告了葛隊長。他也同意采用火燒之法來守住這個山口,並在前些時叫人將余下地三十余斤橫硝送了過來……”

    說話間,大石外傳來幾聲“咕谷咕……“咕咕”的鳩鳩叫聲,上官明喜道:“好啊,去放弓火橫硝的人回來了。”立即也雙手合在嘴前,照樣學出幾下鳩鳩地叫聲。

    “上官隊副,局主聽了我們的報告後,讓我轉述:現時正緊吹西北風,火勢一起將會往東南方向燒,而局主的大軍正處於東南方向。”第一個出現在盤國柱他們眼前的正是葛再興派去請援的硬探隊員。他一爬到大石後就對上官明說:“局主嚴令我們:采用火燒封鎖山口的方法可以進行,但必須留到我們的大軍開出了防火道之後方能實施,到時候會以三枚煙花號炮為開始行動的命令。另外,局主派了一個孩兒兵小炮隊來來我們,他們馬上就到。”

    ……………………

    山東寧海州車平縣南的昆脊山北麓有個規模相當不小地道觀,叫全真堂,這個道觀在山東半島世俗之人的眼中相當有名,它的出名並非觀,裡的道士們道法有多麼高深。也不是因為它從開始的時候只有幾間庵屋到如今占地數百畝地的浩大規模。這個道觀的出名卻是因為它乃全真教得名之所在,是被天下知其明面底百姓,和其他道教人士所唾棄的一處藏污納垢之地。雖然這個全真堂的老少道士確實不少,道士們也有些趾高氣揚目空一切地壞脾氣,但還沒人發現其中的牛鼻子們真正做出什麼危害地方,危害細民百姓的壞事,也沒有作威作福欺壓百姓、作奸犯科之類干犯根據地法紀律令的行為。

    這座道觀除了平日已經被人熟知的那條上山道路之外,另外還有好幾條隱秘的小道可以抵達。但因為這些小徑道路崎嶇隱蔽,而且多有懸崖,所以平日裡除了全真教的人。一般之人很少使用這幾條小山道。

    就是那條上山朝聖的大路,自那號為長春真人地牛鼻子丘處機投身蒙古人的可汗帳下以後,就再也沒什麼人願意走了,與日俱增是遑論會有什麼人上山到這裡來燒香許願。

    本來這個全真堂在過去還是很得天下人敬仰的一處勝地,已經成道仙去的老道長王真人重陽,曾組織細民百姓奮起抗金保家,活人不少。

    可是到了後來,出自王重陽門下的牛鼻子老道丘處機,卻帶了大幫全真教的弟子徑直到大漠上,去幫韃子的可汗鐵木真打仗。

    按理說,開始時韃子兵攻擊金國的女真人,所有的漢人百姓及遼國的契丹人還是拍手稱快地,沒想到這些蒙古韃子竟然比女真人還狠毒,動不動就屠城滅村不說,還把女真人、契丹人,包括我們漢人的男丁全都殺掉,將孩童女子全都擄到荒涼的大漠裡去做牧奴。被蒙古韃子擄去的人,還從沒有看見有一個能活著回來的。據般販貨物到大漠去博易的商販回來後說,我們漢人到了苦寒的大漠裡,十成中會死掉七成以上,還有三成不是在那冰天雪地裡凍掉手腳指頭落得肢體不全,就是有些姿色的女人被韃子轉來送去的不知流落到哪裡去了。

    試想,這幫全真教的牛鼻子老道,竟然無恥得去幫如此狠毒凶惡的蒙古韃子打仗,他們還是人嗎,還能稱得上是向善修行的道門弟子嗎?!

    林強雲平日裡早聽人對他說起過這個全真堂丘處機牛鼻子的事,也早就有心要派護衛隊將這個為虎作倀的全真教給剿滅。以免自己將整個山東兩路占領後,這些漢奸賣國賊會成為蒙古人的內應。壞了自己根據地地所有建設、御敵的大計。不過,因為事情實在太多。林強雲自己一忙起來,就把這全真教地事給忘了。

    恰恰就在林強雲明天准備全軍出動盡殲這一萬多蒙古兵和契丹軍的時候,二月二十二日入夜。戌時初,有親衛來稟報:全真堂一個叫陳志平的道士求見。

    “耶,這個漢奸道士來找我干什麼?”林強雲對身邊地衛襄看了看,問道:“助之兄,全真堂在哪裡你知道麼?你看,我應該如何對付這些出賣國家和民族的漢奸才好?”

    衛襄笑笑道:“飛川兄所問全真堂的所在,小弟倒是懂在何處,而且全真教的事情也知曉一些。據說,全真教是道教煉養派的北宗。以苦己利人為宗旨,其創派之祖師姓王,名喆,字知明,號重陽,世稱重陽真人。全真教以王真人在山東寧海州昆脊山北麓自題所居庵屋為‘全真堂”入道者稱全真道士而得名。王重陽年輕之時曾率義軍對抗金國,失敗之後獨居於南時村,掘地為隧,封高數尺。旁立一碑曰:‘活死人墓’。後收有七徒,為馬鈺、譚處端、劉處玄、丘處機、王處一、郝大通、孫不二,分別曰丹陽、長真、長生、長春、玉陽、廣寧、清淨散人,世人稱之‘全真七子’。重陽真人之後,馬鈺、譚處端、劉處玄、丘處機相繼接任全真掌教,傳至當世掌教尹志平。企真教所屬道觀地處金國境內,除重陽真人外,其他各個掌教都承認金國的政權;王處一更曾應金世宗的邀請進宮講授道學。在丘處機繼任全真掌教之後。

    全力經營,全真教有相當大的發展,特別是山東兩路所收門人弟子十分眾多。後其受蒙古成吉思可汗的邀請,和趙道堅、宋道安、尹志平、孫志堅、夏志誠、宋德芳、王志坦、於志可、張志素、鞠志國、李志常、鄭志修、素志遠、孟志溫、慕志清、何志堅、楊志清、潘德沖等十八弟子一起前往西域大漠去見成吉思汗講道。”

    林強雲氣憤地罵道:“全真教整一個就是漢奸教,只有他們的創派祖師,那個號為重陽真人的王皓才能稱得上是我道教中人。此等邪道不來掉它天理何在,天道何存!助之兄,你倒是說說看,那個漢奸道士丘處機現在去哪裡了,婊子養的不管他躲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派人去把這個大漢奸給捉來殺了他。”

    衛襄“嘿”地一聲笑道:“丘處機麼,飛川兄是沒法捉得住他的了……”,

    林強雲不解地問道:“哦,這個大漢奸武功極高麼,為何我會捉他不得?助之兄,不是我林飛川吹牛,對上了那大漢奸丘處機,生擒活捉他倒不一定能保證,可是要想將其擊斃麼,如果連同我的親衛一起動手的話,此人必死無疑。助之兄可相信我說的話?”

    衛襄苦笑道:“嗨,看飛”兄說到哪兒去了,憑你飛川大俠的名頭,憑著你的誅心雷道法,怎麼也不會輸過那丘處機道士,任他武功再高“必定是不敵可誅仙滅魔地無上道法。小弟的意思並不是說丘處機的武功高到飛川兄不能對付,而是這位長春子老道已經於四年前,也就是寶慶三年的七月死於‘白雲觀處順堂’……”

    林強雲“嘿”然冷笑,語氣森森地說:“死了麼,漢奸就是漢奸,連死都要和那韃子可汗鐵木真同年月死,別以為他死掉就一了百了……

    我林強雲發誓,只待有機會就動手,要在有生之年將他們這個‘全真漢奸教,連根拔起,讓數典忘祖出賣祖宗賣國求榮做漢奸的人永世不得翻身……,來呀,親衛們給我准備好,然後帶那個漢奸教的陳志平帶進來,看看他到這裡為蒙古韃子來下些什麼說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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