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九 第二十一章
    等到引線開始噴出火星並「嘶嘶」作響,黃筍生一縮身將棒香遞到另一人手上,順便一拉車頂的推拉板把炮台的底部封好,也不怕子炮萬一爆炸時將頂板炸開的碎片會傷著自己,就那樣蹲著靜待炮聲響起。

    車伕和另一人這時也湊到兩個只有五寸見方的射擊孔前,向外窺看子母炮的彈著點。

    「轟!」車廂略微一晃,子母炮安全發射。

    負責觀察的車伕頭也不回地叫道:「什副,正好打在韃子騎兵的衝鋒隊伍中,依我看將炮管調到三分水(約十六度四十二分)為好,那樣更能打中衝近了的韃子隊伍中。」

    正用厚草墊托下子炮的黃筍生應了聲「好」,在一人接去空子炮後轉手捧起另一人送來的子炮,在上到木台的人幫助下一邊往母炮腹內裝,一邊喊道:「打空了的子炮接下來發射霰彈,用沒鑽中心通孔的木塞封硝閉氣,然後裝入三合(市制容量單位)鐵珠。」

    兩發遠射的子窠打出去後,韃子騎兵已經衝近到七八十丈了,黃筍生高興的大叫:「好啊,子窠沒打倒多少人,現時請你們吃些『烏飯籽,(一種山上生的紅褐色野果,粒徑約為五六毫米)罷。總歸要讓你們痛快,才對得起遠來的……嘿嘿,若是那豺狼來了,迎接它的有獵搶……」

    點燃引線還未縮進車內,巨大的一片黑色箭雨呼嘯而來,把他剛學會的哼歌聲打斷。

    剛把上板拉過,連人也沒蹲好,長箭就夾帶著刺耳的風雷之聲狠狠的打擊在戰車上,車廂外發出駭人心魄的「嗖嗖」、「咚咚」、「辟啪」的刺耳聲音。這種聲音馬上又被子母炮的射擊聲給蓋下,幾個人隔著車廂板都能聽到,外面「轟咚、轟咚「的人馬倒地撞擊聲。

    為防萬一而將小方窗關得只餘一條縫地車伕大驚小怪地叫道:「哇!厲害,就我們和什長兩架車上的這兩炮霰彈。打倒的韃子怕是有上百人馬……」

    與此同時,箭雨擊打在車廂上的「咚咚」聲明顯一滯。

    黃筍生厲喝道:「別多話了,你們分出兩個用鋼弩、火銃射擊,掩護我們裝上子炮,快,快點……」

    如雷的馬蹄聲已經近在咫尺,這時想要順順當當的再裝上子炮。只要不小心露出頭去,肯定會受到敵人弓箭的打擊,必須要用其他兵器來吸引敵人地注意力。

    車伕和正準備去往子炮內裝填火藥、鐵珠的兩個戰士一怔,立即醒悟地從木台下取出早拉開弦裝好無羽箭的鋼弩,將只開了一條縫的小窗再開至能射出箭矢,只掃了一眼就舉弩對外扣下懸刀。

    車伕去取另一具鋼弩的時候小聲說:「婊子養的,他們沖得還真快。就這一刻子功夫就到二三十丈內了……」

    等車伕再回到小窗前,朝外看了一眼正要射擊之時,卻聽他「咦」

    了一聲,叫道:「什副,繼續衝來的蒙古人只有不到一半,其他地大半韃子兵往我們的車邊上衝過去了,我們的側背也有馬蹄聲。會不會是敵人繞到車後來攻?」

    黃筍生急叫道:「你們還拖拉什麼,韃子沒跑遠,能讓我們的鋼弩、火銃夠得上就照樣打。別忘了我們的任務是協助防守小山上的陣地,將蒙古人堵在這裡全殲他們。」

    此時,黃筍生也聽出側背的蹄聲越來越響,不顧被韃兵箭矢擊中地危險將頭伸出炮塔一看,哈哈笑道:「韃子兵有難嘍,來的是我們的鐵甲騎兵吶……」

    說話間。一支長箭「嗖」地一聲貼著黃筍生的頭皮掠過,帶走了他的束髮布條。

    黃筍生痛得「嘶」地一聲吸了口冷氣,伸手將頭上流下的血抹去,氣憤地罵道:「殺千刀遭瘟的韃子,沒成想他們的箭還射得真準。老弟仔,給我發狠嘀(客家方言:狠狠地、努力地)打,給什副的頭皮、束髮帶子報仇!」

    衝到車邊的十多騎蒙古人狂呼怪叫將一動不動的裝甲車團團圍住。

    揮動手裡的各式戰刀朝車廂狠所猛劈。處於外圍近不了車邊的韃子兵,不是舉著刀吼叫為別人助威,就是緊緊抓住弓箭欲射又停,舉弓不定。

    然而,無論他們的刀有多麼鋒利,無論他們用上了多大地力氣,戰刀砍折到車上時都只是濺出一溜火花。除了把鐵板外的油漆刮掉外,僅能在上面留下一道道淺淺的刀痕。

    完全不理會車廂外面的叫囂,黃筍生就是想去與他們對罵,也聽不懂這些韃人講的是什麼鬼話。只管縮著頭將炮管放平,抖著手好一會才將引線點燃,拉過頂板後方輕拍胸口,大大地喘了口氣。

    也不待炮聲響起,黃筍生就撈起背側小方窗下嶄架上的火銃,正想拉窗板朝外射擊時,頭頂上「轟」的一下子母炮聲,把他震得腳下踉蹌了一下。車外的叫囂聲一靜。而此時車廂也不知是被子母炮的後坐力推動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開始往一側慢慢地傾斜起來。

    「阿也,鐵甲車要倒掉了,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又想去拉小窗門的時候,車廂越發的歪斜了,車外還傳來「嗨呵、嗨呵」的號子聲,驚疑不定的黃筍生向同伴們出聲發問。

    一陣暴雨般的「辟里啪啦「的響聲起自車廂後門板上,外面的驚呼吼叫大作,已經將要傾倒的車子猛地回平,左側車輪「轟」然作響中落地還原,外頭還有沉悶的「噗通、噗通」人馬倒地聲。

    車內的五個人一怔,還是那位車伕右手舉短銃從開成一線的窗中射出一發子彈,高興地學黃筍生的蓮城客話叫道:「剛才肯定是韃子想翻我們的車……哈……山上的子母炮發射霰彈支援我們了,老弟仔,發狠嘀,加射多個韃子兵是正經,再等一刻子就沒得殺嘍。」

    又是一陣霰彈鐵珠打在車廂板上,車外呼嘯聲、號角聲起,人聲、蹄聲和馬嘶聲開始遠去。只留下一片呻吟、號叫和慘呼在車子的周圍此起彼伏。

    黃筍生將火銃放回銃架上,一蹦便跳上木台叫道:「韃子兵要逃了,快把裝好霰彈的子炮搬來,繼續打他們幾炮再講。」

    不過,蒙古兵的撤退實在太快,等黃筍生將子炮裝好後,韃子們已經退出了霰彈地有效攻擊範圍。讓五個人都氣得大罵不止。

    黃筍生和他的五個兵也知道,韃子兵所以退得這麼快,主要是自己這方鐵甲騎兵的功勞。並非他們這兩架鐵甲車以子母炮、鋼弩、火銃殺了一兩百個蒙古人所能。也不是靠山上的子母炮支援性的發射幾炮霰彈,射掉戰車周圍那些個意圖翻車的韃子做得到的。

    ……………………

    負責左路進攻地蒙古千夫長是白狼的異父異母兄弟黑狼,據他們家的老孛斡勒說,黑狼的母親是在大肚子快要生下他的時候,被他的父親從一個不知名的小部落中搶回來地。因為他和白狼是同一天出生。所以就有了一個與那位兄弟顏色相反的名字。

    這些天,蒙古大軍受到的打擊和損傷,是黑狼加入到可汗的軍隊中以來……不,是自他有記事以來,最,最最嚴重的一回了。

    那天在老僧口鎮的夜襲就不去說他,是別的千人隊大意。更是南人太過狡猾,才使得損失了好些人馬。但由於不是在自己千人隊中發生地事,懷有私心的黑狼除了幸災樂禍之外,倒也沒怎麼去多想。

    今天經過跑馬嶺山道時,黑狼想不到前軍探路的契丹人都已經出去了,位於中軍的蒙古騎兵還是受到南人的伏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人挨打遭殺而沒辦法還手,又折損了不少人馬。雖然這次還是別的千人隊受損。但這個死傷了數百人的千人隊是朋友地,那位受了重傷,眼看就要死掉的千夫長可是黑狼的安答吶。

    更使黑狼憤憤不平的是,那些契丹人去剿殺埋伏的南人也還罷了,但他們不該五千人一窩蜂全都湧到山上去啊。就算是需要那麼多人去清剿吧,沒斬殺掉一個伏兵也沒什麼,把南人趕走也就算了。可他們不該一去就是一個時辰。將撤開石頭清通道路的這種粗重的活計讓他們地主人親自動手,把這些專門打仗的高貴蒙古人累得連氣都沒法喘,有十多個人還在搬石頭的時候受了傷。再看看作為驅口的這些契丹人,他們卻跑到山上去大呼小叫的胡跑亂逛。我們的大帥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不但沒有嚴厲地處罰契丹人,反而對他們好言安慰了一番,還下令說不許再以此生事。

    從接到那個要他的千人隊搬開堵路石頭的命令時開始,黑狼就覺得心裡憋氣得很,肚子裡窩了一大團的火,總想找個什麼地方將火氣給發洩掉。

    讓黑狼特別生氣地是。連走在最後的,全軍都引以為傲的「黑雕軍」,也因另一頭的谷口被堵,為搬開石頭而累得疲憊不堪。要知道,他們兄弟倆及其他千人隊裡的軍官,可全都是從「黑雕軍」裡出來的。

    此時,他那些在家能放羊牧馬,出外只會射箭揮馬的部下,干了半天從來沒有做過的搬石頭這種事後,精神看來不太好,大概他們的手腳都還有點兒發顫。

    現在,總算能與南人面對面的打一仗了,我們蒙古鐵騎馬上可以大發神威,我為安答報仇的時候到了。

    這刻,來到能讓騎兵充分發揮戰力的平原,南人還能使出什麼伎倆,這是我們蒙古勇士的天下了。

    可出乎意料的是,這些南人不知道怎麼弄的,又搞出兩個會噴火發出天雷的黑箱子來擋住自己進攻的路線,還殺了不少自己部下的勇士。

    黑狼扯著頷下粗直黃褐色的大鬍子,惡狠狠地想:「安答的仇我一定要為他報,殺光這裡的男人,搶光他們的財物、女人和孩子……」

    正當他咬牙切齒地指揮兵馬圍攻兩個怪箱的時候,突然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座下的戰馬不安地噴鼻、甩頭、刨蹄,附近士卒地馬匹也有人立而起準備發力奔馳的跡象。

    黑狼多年的戰鬥經驗讓他突然意識到,在戰場附近的某個地方有部隊在奔行,造成了地面地輕微震動。這種震動只有牲畜才會敏感的察覺。一霎時。黑狼心裡湧起一種自己被聰明獵手在隱蔽處用弓箭瞄準了的感覺,冷嗖嗖的涼意頓時掠過全身。

    如果這個時候給一支埋伏在附近地敵人鐵騎以高速衝來踹陣的話,他的一個半千人隊不但會損失慘重,恐怕連逃命都會成問題。黑狼知道自己這一千多很少上戰場的人馬,去痛打忙於應付三面攻擊的南人步兵綽綽有餘,但要倉促間對抗一支以逸待勞的騎兵襲擊,恐怕就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戰馬愈發不安地踏動蹄子。幾乎要跑動起來,黑狼用力扯住韁繩,心裡的緊張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有些慌了神地黑狼由心底深處騰升起一股恐懼,失措之下,他出於本能的急叫:「敵人有大量騎兵向我們衝來,防守,快排成防守的陣形……」

    幾個號角手抓住自己手中的牛角號。聽到千夫長的命令後下意識地舉到嘴邊,隨即又放下,一臉不解地愕然朝官長看去。

    前鋒部隊剛剛衝到這裡,雖然緩下速度向兩個怪物圍攻,但其他後面還沒有減速的部隊,完全可以繞過這兩個怪物向山上衝啊。衝鋒中的部隊突然要停下改成防守陣形,不但影響士氣。還會造成極大地混亂。

    何況,衝鋒的部隊也不是說停就能停下來的,這需要一些時間才能辦到,千夫長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千夫長沒有再出聲修改,號角兵只好無奈地吹響了讓後續部隊停止衝鋒,就地轉為防守陣形的聲調。

    地面已經明顯感受到震動了。現在就是白癡也曉得有敵人的鐵騎在向自己奔襲過來。

    聽到號角聲響起,發現後面的部隊全都勒住戰馬停在原地打轉,擠成一團的大半人馬混亂得像一鍋煮沸的粥。鐵狼這才想到剛才發出了錯誤地命令。馬上朝自己已經感覺到敵人方向的東北一指,縱馬而出的時候也同時狂叫:「留下三個百人隊對付怪箱子,其他所有人都迎上去,殺……勇士們,給我衝鋒,給我殺……」

    士卒們慌亂起來,聽到黑狼剛才發令的百夫長、牌子頭們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目光紛紛注目黑狼。各歸自己的隊伍。附近隊伍調整的速度很快,有幾個百人隊已經按照命令跟在千夫長地後面跑。經過一陣混亂的後隊,也有一兩個百人隊穩住了陣形,也按號角的指令跟上了。遠處還有好幾百人並未結束他們的擁擠,看來沒有相當的時間是沒法進行戰鬥的了。

    即使有將近一半的部隊迎了上去,但黑狼知道已經遲了,無論是要後面的部隊排出防守陣形,還是上去的部隊與敵人對沖博殺,都已經太遲了。因為,他對敵人出現的方位判斷錯誤。看到一隊騎兵出現在西北方一個小山包地邊上,相距自己不過兩里地。

    現在他的部隊整個側翼成了敵人衝擊的中心,要相迎著敵人衝過去必須得修正方向。側翼防守薄弱,被敵人正面衝擊之後立即就會土崩瓦解,隨即則整支軍隊就會被攔腰斬成兩截,剩下的事就是被敵人包圍,殲滅。所以,黑狼還是決定帶隊轉彎衝上去。

    遠遠的看到對方騎兵好像數十騎齊頭並進的戰陣,塵霧中還看不清縱向有多少人。按自己的戰法來估計,應該有兩三千騎兵,才會在前鋒排出這麼多人馬的一個陣形。

    這時候,黑狼的心就像掉進了冰窟窿裡一樣,冰冷冰冷的。他的五臟六腑與身體樣,隨著剛剛跑起速度的馬背一上一下,默默地望向東北方那一小片飛揚的塵土,還有灰塵中隱約可見的一面牙旗,心裡苦笑著說道:「南人啊,你們的主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能人,當真是我們蒙古人的剋星嗎?」

    東北方向的馬蹄轟鳴聲,對方並不是很快,應該還有提高速度的空間,可他們為什麼控制在這樣的速度上呢?前面南人士卒地高呼聲已經一浪高過一浪。再衝過百十丈雙方就要碰頭,那裡馬上將變成殺氣騰騰的戰場。

    「啊哈,原來南人的騎兵還沒有我一半的人馬那麼多……」黑狼懷疑的心思被對方人少的高興勁掩蓋了,因為他沒有看到南人騎兵後面再有戰旗。

    興奮起來的黑狼大吼:「兩翼分兵包抄,拖住他們……圍住他們……殺光他們……射箭,射死那些蠢豬一樣地南人…………

    一千多支箭在蒙古兵的短弓上接連不斷射出,距離還太遠了些。箭雨大部分落在南人騎兵的前面,少量射到黑色的人和馬上,但南人的騎兵沒有人馬倒地死傷。

    連續不斷的箭已經由於拉近了距離,全都擊中南人的隊伍,還是沒見對方有人馬摔倒。反是對方地人拿著一根根黑棍子,噴出一股股白煙,把自己身邊的人馬不斷打下地去。

    黑狼的心隨著雙方越來越近而沉下了谷底:「不但是人。連馬匹身上也披掛了黑……鐵甲!長生天!他們穿的是與『蹄筋翎根鎧』一樣的鐵甲,我的千人隊完了……」

    這時候,雙方只有五十來丈,再取箭已經沒有時間,蒙古兵習慣性的背好短弓,抽出戰刀掄動著向對方衝去。

    「吹號,叫前面地六個百人隊繼續衝鋒。圍攻拖住南人的騎兵。」黑狼心念電轉之間,自己拚命鞭抽、腳踢,讓馬也和他一樣拚命加速,同時再一次下達了愚蠢的命令:「讓後面的人立即退回衝鋒出發地,結成防守陣式。」

    黑狼在午時親眼看到鐵甲軍對己方一個千人隊進行屠殺,沒有親身體驗過的黑狼怎麼也不相信眼見的事實。現在,他相信了,但也遲了。

    這些南人不是人。他們是魔鬼,他們是一手拿刀一手拿妖物殺人於無形的兇惡魔鬼。

    這些魔鬼不但有極遠的數里之外能置人於死地地天雷……不,那不是天雷,應該叫做妖雷,還有和弓箭一樣可以射擊的妖棍,這種妖棍只要一噴煙就能將我的人馬打出一個個血洞,讓人死了都不明白為什麼這種煙會有那麼厲害。

    魔鬼們沖掉自己正面攔截的兩個百人隊。憑的就是他們又拿出一種短妖棍。可憐我那些英勇善戰的勇士啊,連刀都沒來得舉起就被魔鬼們殺死了。

    喘著粗氣,將馬頭拉回,轉了個大大的彎,隨即他就看見了西南方戰場上熱鬧地場面。黑狼望望四周的戰士,搬了幾近一上午的石頭後,又作了一次勞而無功的衝鋒,他們一個個在馬上東側西歪,恐怕真的已經不能堅持了。

    從這些戰士臉上驚怖的神色看,黑狼知道這些人已經被魔鬼嚇破了膽。即使他們全都體力充沛,也不可能與魔鬼們繼續進行戰鬥了。

    西南方的原野上已經變成了屠宰場,魔鬼——敵方的鐵甲騎兵正對自己的部下四處追殺,已經看不到有敢於相抗的蒙古兵,他們無一倒川一地向遠方地大軍所在地逃逸。

    不多一會,魔鬼般的鐵甲軍不再往前追,幾個魔鬼騎士揮動著兩面紅紅的令旗,把四散的人馬收集到一起,在黑狼能看到遠方的塵頭升起時,就調頭往這裡馳來。

    「大家跟我來,靠近城牆往回走,避開他們,別讓南人的鐵甲軍給撞上。」黑狼喪氣地下達避戰命令,這是他到軍隊裡打仗以來,第一次發出以逃命為目的的命令。

    再過不了多久,天將暗下,只要不讓城頭上的南人發現自己的動向,估計能躲開魔鬼們的耳目,希望可以把這殘存的幾百兵卒帶回到大帥帳下。

    ……………………

    不到四百騎的鐵甲隊伍開始加速,開始飛馳,奔跑得越來越快,終於它飛奔起來,運到這些負重馬匹衝鋒的極致。雖然這種個頭不是很高大的草原馬,就算是極速也達不到武誠對撞擊速度的要求,但在黑甲軍戰士們的眼中,整個隊伍還是以排山倒海之勢,挾帶著巨大的風雷,猶若奔騰的浪潮一樣洶湧而去。馬蹄轟鳴聲震動了原野,馬背上重甲騎士的身體在起伏。大地在顫抖,對面衝過來的蒙古韃子將會被這樣地衝勢嚇得屁滾尿流。

    這回和中午一樣,有了一次經驗的武誠,已經在與悍不畏死的蒙古兵戰鬥中,檢驗出披掛在人、馬身上鐵甲的防護力,清楚了韃子兵們無論是射來的箭、揮舞的刀都很難傷到自己的人馬。上午折損地二十幾位戰士,還是蒙古軍中有用狼牙棒等重兵器的人大力猛擊。還有被落地的垂死韃子砍了馬腳,才殺得了身具不弱武功的那些兄弟。

    此時,武誠又用出鐵錘陣,來向比自己多了一倍半近兩倍的敵人進行衝擊。

    看到對方用大部分人馬作密集的散兵陣形開始衝鋒,另一小半的兵力前出了百多丈後又回去了原地,武誠地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冷笑。

    蒙古兵的頭目果然是久歷戰爭的老手,可以說得上是個將才。其斷臂之心下得狠,決斷下得快。

    如果依照這個蒙軍將領的戰術,鐵甲軍或可力殲其衝來接戰的一部騎兵,再攻打退守回防的韃子。但若是前半仗被韃子兵拖住,花去太多的時間,再趕去打數里外以逸待勞地敵人,自己這些人馬的體力可能無法。即使能把這一千多敵人全部殲滅,恐怕就沒有再戰之能了。

    按所知的情況看,蒙古兵還有一萬多騎,若是自己的鐵甲軍不去參加後面的戰鬥,不僅要拖長殲滅他們的戰鬥時間,使自己有了一大憾事不說,保不定還會讓這批蒙古韃子逃掉相當部分呢。

    中午一戰之後,鐵甲軍只休息了一個多時辰。現在還沒有恢復戰鬥的疲勞。此刻必須迎著敵人的對衝陣勢,以強大地防護力、殺傷力硬撞過去。雖然這樣速度會受影響,但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將正面的韃子殺掉,其他蒙古兵的士氣必然遭到打擊。很可能其殘部會在自己的重壓下避戰、崩潰,逃回他們的主力那兒去。若是那樣的話,鐵甲軍地人馬就不會透支體力,能得到適當的休息時間。還能接著參加下一場戰鬥。

    這個蒙古兵的將領非常聰明,他是要用這種分兵接戰的辦法,逼得鐵甲軍不得不連續作戰,而選擇更容易接受,更能見到現實利益的戰術:圍殲他的接戰部隊。

    但是,這個蒙古將領實在是輕視了鐵甲騎兵。

    鐵甲騎兵不是普通的南宋騎兵,而是山東根據地騎兵中最精銳的騎兵。

    武誠對鐵甲騎兵的速度控制得非常好,與韃子兵相距五六十丈,整個鐵錘陣還是維持住起步時的原樣,沒有因為敵人地箭雨射到而出現一絲半毫的混亂。而蒙古部隊已經認出了他們是中午的那支騎兵。有許多蒙古人開始脫離正面,從兩翼逐漸超越中間,六七百人的部隊逐漸拉成一個大圓弧,朝鐵甲軍包圍過來。

    對面蒙古人的軍隊吹響了衝鋒號角,高呼聲隨之響起:「……呼……呵……」

    與武誠相隔幾匹馬的武不慚在韃子箭矢的大力衝撞下前俯後仰,見了韃子兵的陣形後大笑,猛然間又大罵:「耶,今天這些韃子是不是吃錯了藥,怎麼還敢分兵包圍來對我們進行阻擊,時才他們還沒有吃夠虧麼?哎喲,好古怪的韃子,原來他們明知打不過,是想把我們拖在這裡讓其他蒙古兵逃跑呀。」

    武不慚右手向後面的馬鞍上一探,將馬銃取到手上大叫:「兄弟們,還擊,讓射箭的韃人也見識火銃的威力。」

    只有射出一發子彈的時間,近百銃射出卻也把韃子兵打掉數十騎。

    鐵甲騎兵戰士們收起長銃,右手戰刀左手雙管短銃,「砰砰啪啪」

    的射擊聲把韃子兵的怪叫壓下,蒙古軍迎頭將近三百人的騎兵,未接觸就已經被對方打下大半,本就很薄的弧形陣立時土崩瓦解。

    死剩的蒙古兵一怔神間,與對方「轟」然撞到一起,鐵甲軍的戰士只是一揮手,就從敵人的阻擊陣中衝出。

    馬是基本相同的戰馬,一方已經跑發了性,達到這些馬所能跑出的最快速度,而且人馬都穿戴重甲防護力超強,不懼弓箭的打擊。

    另一方。則剛剛起步跑了不到一里,不僅沒有速度上的優勢,還被幾百把長、短銃打了個措手不及,再被多載了一百多斤地重馬一撞,當場留得命在的蒙古兵簡直就是鳳毛麟角。

    「沖,沖,衝!」沒想到在局主口中所說。縱橫數十萬里,滅國數百的蒙古鐵騎,如此不堪一擊,大喜過望的武誠縱聲高叫:「不要停,保持這樣的速度繼續向前衝,把那些想逃的韃子也殺掉……」

    「弟兄們,我們累。敵人從早到現在都是在趕路,他們也累。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勝利者。」武不慚用力揮舞了一下手上的戰刀,大聲叫道:「保持陣形,讓我們地鐵錘將韃子兵全都砸死!」

    武誠吼道:「弟兄們,加把勁,韃子兵的隊形還沒整理好。正是我們殺敵的大好機會。衝啊!」

    「衝啊……」

    「殺啊……

    鐵甲軍戰士使出了最後的力氣,發出他們最大的聲音,不再有人去想往火銃裡裝子彈,一味地伏鞍狂衝。

    迎上來接戰擋路的蒙古兵被一衝而滅,讓鐵甲軍的戰士們喜笑顏開,他們再一次看到了以少勝多,消滅大量敵人得到勝利地曙光。

    鐵甲軍是根據地護衛隊精銳中的精銳,每個戰士所得到的薪餉都是按步軍中的什副來發放。基本上大部分的人都在這裡娶了渾家,過上了他們從前行走江湖,自發地與人聯手抗蒙時想都沒有想過的幸福生活。

    殲滅了入侵的敵人,勝利也就是屬於自己地,屬於根據地的,屬於在此生活的一百多萬細民百姓的,也屬於此地真正的主人林飛川局主的。

    殲滅了入侵的敵人。就能保得住百多萬人剛剛過上的安穩生活,就能讓自己地家人老小平平安安地好好活下去。保衛已經到手了幸福生活的本能,把鐵甲軍三百多名戰士緊緊的團結在一起。

    堅持,堅持,再堅持!衝鋒,衝鋒,再衝鋒!殺敵,殺敵,狠狠地殺敵!

    很好,非常好。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這裡的幾百韃子兵州州整隊,又接住圍攻鐵甲車的上百騎,七八百人馬顯得混亂不堪。這些蒙古兵還沒等鐵甲軍衝到,就像是被砸了窩的螞蟻般「哄」地一聲四下奔逃,使得武誠、武不慚他們毫不費力地就殺入中心。接下來,就是展開了一面倒的屠殺,然後雙方開始三五騎追逐,十數騎奔逃地局面。

    天色已經不早了,再追下去就要摸黑走夜路,西北方的遠處,似乎蒙古人的援兵也開始有趕來的跡象。武誠下令停止追殺韃子的遊兵散勇,收集起隊伍回去休息。

    經過清點,出來參戰的三百六十騎一個都不少,相對中午那一戰陣亡了二十多人的稍有缺憾來講,此仗可以說得上是勝得完美無缺。

    到了戰車所在的山坡下,兩架車上的十個人早早就下了車等候,鐵甲軍的隊伍一到,戰車兵們在什長地帶領下向他們行禮,以表示剛才解圍的謝意並祝賀勝利歸來。

    這時候,後面又有如雷的蹄聲響起,戰車兵的什長朝武誠說了聲「將軍保重,」便下令回到車上準備戰鬥。

    在鐵甲軍轉過方向欲待迎戰之時,武誠看到了一個令他此生難忘的場景。

    雙方相距一里,韃子兵激昂的號角聲連續響起,跑起了速度急衝而至的大約五六千蒙古鐵騎,在原野上表演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瞠目結舌的高難度集體動作:轉彎。

    就像天上展翅翱翔的雄鷹自由自在的任意飛翔,就像大地上一瀉千里的河水酣暢淋漓的任意奔騰,來自草原上的蒙古鐵騎就像風一樣,於高速奔馳中,幾千人有如一個巨人騎士,幾千匹馬如同一匹巨大的天馬,他們動作如一,操控自如,以無可挑剔的絕世騎術在原野上畫出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從鐵甲軍的側翼轉了個不太大的彎,如飛而去。

    武誠和他的戰士們發出了一聲長長的驚歎,隨即就感覺不好了。一個騎士在高速飛馳中轉一個大彎比較容易,只要你的騎術高超;十個騎士一齊在飛奔中轉彎也不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只要有十個高明的騎士就辦得到。不可能的是,幾千個人同時在高速奔馳中靈活自如地進行轉彎動作,沒有哪支騎兵部隊可能擁有這麼多技藝高超、膽大心細、配合默契的騎士,只有蒙古騎兵可以。看似簡單的一個動作,幾千個人,幾千匹馬,不知道曾經為完成這個完美無缺的圓弧而付出了多少辛勞的汗水。

    這裡,誰都不敢說一包括武誠、武不慚這兩位鐵甲軍的主將在內能在任選出十騎同行的時候,選定的十個人十匹馬可以做到韃子兵這樣轉彎。更不用說幾百、上千,以至於幾千人協同一致地做得這樣好了。

    他們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不可思議的戰術,不可思議的騎術繞過了鐵甲軍,像個武技高強的人用一把高高舉起的圓月彎刀,正劈向一個目標之時,突然發現這個目標是一塊了無生命,對他們無害的石頭,刀的主人將刀靈巧地收力,讓那把即將被石頭撞壞的刀子從頑石的邊上輕輕掠過,即省掉了無功的出力,又保存了利刀的完好。

    武不慚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聲讚歎:「馬背上的民族!這就是馬背上的民族展現給世人的無倫騎術!」

    有千里眼的官長們都能看到,韃子們幾乎整個身體都懸在戰馬的右側,雙手牢牢的抱著馬頸,迫使奔馬傾斜身軀,扭轉奔跑的方向。這樣高速、高難度的集體行動,絕不容許任何一個人出錯。只要有一匹馬傾斜角度過大而失去平衡倒下,則尾隨其後的人馬必然被絆,最終導致排成密集隊形的左右後方人馬在高速情況下連續撞擊摔倒,人員馬匹的傷亡損失,將是巨大得沒有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武誠和三百六十騎鐵甲軍戰士在原地不言不動的發呆,他們眼睜睜的望著韃子緊貼著自己的左翼絕塵而去,沒有作出任何行動,也不可能做出任何行動。因為,他們沒有這個技術。

    人們因為內心的震撼而忘了向這些韃子攻擊,那種技不如人的無奈和痛苦,讓他們剛引勝利的喜悅心情一下子化為烏有。

    鐵甲軍上下全都明白,只有三百多不到四百騎的鐵甲騎兵,面對幾千這樣的蒙古鐵騎攻擊,別說自己一方是疲憊之師,也別說呆在原地不動被敵人衝撞是必死無疑的結局。就是四百騎鐵甲軍全都在,也進行衝鋒跑起了最快的速度,也不是這些蒙古騎兵的對手。

    鐵甲騎兵們面對眼前蒙古人的表演,也可以說是示威的場面,一個個面無表情,恍如視而不見,但他們心潮的起伏卻是翻騰不止。

    許久,又過了許久,在一聲不知是誰發出的低沉且長長的歎息中,武誠與武不慚對望了一下,兩個人都看到對方眼裡有莫名的驚駭,也有剛才兩次戰鬥都沒遇上這支韃子騎兵的慶幸。更多的,還是一個大大的問號:如果……將來——反正這些天是一定會——遇上了這支蒙古騎兵的時候,我們應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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