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九 第十七章
    巴塔察兒麾下幾個在前隊的千夫長立即帶隊向前猛衝,恨不得立即把對方捉了,生吞活剝。

    數千人馬堪堪到達距出口半里之遙,只聽「嗚」的一聲號角響起,兩邊山壁上「崩崩」幾下響動後,滾下無數塊大小石頭朝騎兵隊直砸下來。

    這一下蒙古兵事出不意,山谷裡又實在是狹窄,擁擠的蒙古騎兵根本沒辦法躲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上面落下的石頭往腦袋上砸。小塊的石頭直接就落到蒙古兵的馬上、身上,落地了也就沒什麼殺傷力了。大塊的石頭卻沒這麼簡單,在石壁上碰撞彈跳幾下再往下滾動,撞翻一個人馬後還帶著慣性繼續傷人。就這一陣子過去,衝入谷的三個千人隊傷亡了兩百多人馬。

    韃子兵還算是運氣不錯,這一陣滾石落下後便再沒有其他動靜,山谷中沒死的人哀號求救的聲音外,四下裡顯得一派寂靜。這個沒再受攻擊的樣子,反倒讓韃子們有些不知所措,他們只是先收拾起不安的心情,檢查看起來傷得不是那麼重,估計還能恢復同伴能包紮的幫傷者包紮,認為沒救了的,則在重傷者的要求下補上一刀,減輕族人所受的痛苦。

    過了好幾刻時辰,一個手臂受了傷的千夫長驚飛的魂魄回到了體內,抓住一匹沒了騎士的馬跨上,策馬當先前衝,狂怒地大吼:「衝出谷去,殺光遇上的所有敵人。」

    山谷的另一頭出口處,是散落了一地地二十多具人馬屍體。谷外有百十頃長條形的荒草地,再過去兩里許和左側的森林看來十分濃密,並不適谷騎兵快速行走。

    「人呢逃到哪裡去了?」千夫長看清空蕩蕩的山谷,心下感到奇怪。勒停急奔地戰馬。

    「偷襲我們的漢兒在右手邊,他們快逃上山頂了。」一個眼尖的騎士高聲大叫。

    右側百十丈遠,是一堵高達二十多丈的絕壁,三具頭手分離的山賊屍體和五匹被割破喉嚨的死馬在石壁不遠處。離死馬稍遠些,兩個似是失手掉下崖的人,口鼻出血一動不動地躺在地土,看來是往上爬時失手掉下摔死地。另有三個人在石壁上攀附籐條。抓牢石縫艱難地往崖頂爬。他們已經快上到崖頂,再有片刻就可以脫出險境。

    傷了手的千夫長抬頭看了看幾乎直立的峭壁,心下生出一股無奈感:「唉。被漢兒逃掉小……

    碰上這樣地地方,別說是馬匹沒法走,若非慣於攀崖的,平常人體想能上到崖頂去。石壁頂部有人從左右奔跑過來,先到的人往下垂落長條形的繩索或是籐條。似是要接應這幾個往上爬的人。

    上面接應蕭四郎地金狼寨眾位大王,即使站在高出谷底的山崖上。

    也能聽到谷道內敵軍地馬蹄聲就像一面被敲打的小鼓,先是隱約可聞,漸漸的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越來越震耳欲聾。漸漸地,腳下的地面也劇烈地震顫起來,一切就如同山洪暴發一般,驕橫的死神帶著死亡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心神俱裂。

    看看已經快要爬上崖頂的寨主,手忙腳亂地拋下由山籐結起的長索。大聲叫喚要寨主動作加快,以免被蒙古人的弓箭射落。

    不多一會,人們的視野裡蒙古人地大隊騎兵終於出現了。

    先是一面繡刻著金色狼頭的灰白底大三角牙旗,然後就是旋風般衝出谷口的騎士,一個,幾個,一群。轉眼間,這個谷口如同一個被人不小心突然碰倒的蜂蜜窄嘴壺,出來的韃子兵好像緩緩流出的粘稠蜂蜜一樣,似乎很慢,又似乎很快地流倘而出,不多久就鋪天蓋地地湧出了巨大的一片,把這個方圓不到兩里的山谷裝得滿滿的。

    還差五六丈才能上到崖上的蕭四郎已經沒力氣再自己攀索上去了,只能靠上面的人往上拉。此時大叫:「先朝蒙古人發射,阻得一時是一時。」

    蕭四郎出了蒙古人的大營後,在入山之前恰遇三個韃子兵的斥候,經過一陣短促的衝突,死了三個手下方將他們殺了,得以逃進這道絕谷。前不久才仗著來接應的人,多打了一個小伏擊戰,費了許多力氣才將追來的十個韃子兵殺掉,再爬這道石壁又累得要死,此時實是沒什麼力氣了。眼看就要逃出生天時卻被韃子兵追到石壁下,若是此時讓韃子給射下崖去,那才是死得十分不甘,其冤無比吶。

    崖頂上「嗖嗖」發箭聲響,有人呵呵笑道:「寨主不須擔心,保證讓韃子也嘗嘗我們利矢飲血的滋味。」

    下面帶頭衝出谷口的正是手臂受了傷千夫長,他一馬當先地衝出谷口後先向周圍打量了幾眼,這才放心地吁了口氣。

    「勇士們,衝前去放箭,將那幾個漢兒射下來。」千夫長自己沒法使弓,只好向跟來的韃子兵下令。

    「嗚嗚」的牛角號在片刻後於千夫長的身後響起,壓過了叱喝聲衝上天空。

    這時候,大隊奔馳的戰馬接近到石壁,山崖上露頭的敵人也漸漸多了起來,看人數差不多有三四十人,而且還有不少也拿著弓箭。

    忽然,千夫長身體一震,向後仰了一下又坐直。他瞪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望著插在自己左胸上的長箭。這支長箭箭尾上灰黑色的羽毛落入他的眼中是那樣刺目,黑色的箭桿還在胸口震顫,紅色的血液開始從箭桿與胸口的連接處流出。這時候,千夫長的身體又劇烈地連續震動了兩下,上身猛地被兩支長箭釘上,離開馬背向後拋出,一隻右腳卻被馬鐙套住扯緊。千夫長的感覺裡。整個人浮身於虛無飄渺之中,同時劇烈的疼痛就像潮水一般霎時侵襲了他地整個大腦。在他意識消失之前,心裡想到的是「這是我們用的鷹翎箭啊,怎麼會落到漢兒的手上?」突然,他腦海裡失去了一切,眼前一黑翻身栽倒地上,那匹馬將主人拖出了十多步方止住衝勢。

    蕭四郎等三個人總算在石壁上地眾人幫助下,好不容易上到了崖頂,筋疲力盡的他們躺倒在一塊稍大的山石背後避箭,許久方回過氣來。

    蕭四郎探身察看,發現那些到達岸下的韃子們倒也乾脆。他們無奈地射了幾輪箭,看到不能造成崖上的人什麼傷害後,立時便又嗚嗚咽咽地吹起號角。帶上十來個被射倒的韃子兵迅速朝谷外退走了。

    直到這時,蕭四郎方有空向一個身材雄偉的大漢問道:「六弟,你們怎地會恰恰到這絕谷來,將將地救了為兄性命?」

    圓頭大臉地六弟面色一變,顯出一副凝重的神色道:「三哥問得好。自接獲你派回的兒郎說大隊蒙古兵到齊莊峪,小弟就立即點了兒郎下山來接三哥三嫂。卻不料還走沒到路上。就見有數撥韃子探馬往來走動,要想避過他們地耳目不驚動蒙古人實是不太可能。沒辦法,我們只好到這裡攀下山,這本也是不驚動韃子的無奈之舉,原來小弟還道天亮後沒法接到人,誤了兄弟們的性命。虧得吉人天相,三哥被韃子追到此地來,剛好讓我們迎頭撞上。也不知這麼多韃子大舉出動,是想幹些什麼,別會是專門來清剿我們金狼寨的吧。哦。三哥,我那壓寨的三婕呢,你沒將她帶回來?」

    「按韃子地行動來看,我們這個小小的金狼寨還沒讓他們看上眼,不值得出動數萬人馬來清剿。他們不可能往南邊進入大山,只怕是要繞道翻過長白山或是跑馬嶺往東去鄒平呢。」蕭四郎想了想,咬牙道:「別提你三嫂了,她被這些蒙古韃子強暴後投井自盡「我們走,若是韃子真是要去郟平地話,到他們必經之路去殺幾個人給你三嫂報仇。」

    亥時正左右,摸黑趕了近兩個時辰夜路的盤國柱和葛再興他們來到一個山谷口外停下,帶路的藥農停步回頭對盤國柱說:「將軍大人,從這裡進去就是三里餘長的山坑大路,兩邊的山坡最矮也有二三十丈,陡峭得很。谷外的山坡上都是些亂石,間中只長了些雜草、灌木和小樹,只要找到合適的地方,多費些力氣的話一般人都可攀爬上去。騎馬是上不去的。不知這樣的地方可合用麼?」

    盤國柱問道:「只有三里啊,怕是不夠長吶。這位大哥,再往前還有其他更合適地地點麼,最好是山谷的長度能達到五里以上,才能多裝些韃子兵。」

    「合於將軍所說的山坑還有幾處,但比這裡更長的卻是沒了……」

    葛再興:「盤將軍,我看不如這樣,先派人找個地方將馬匹藏好,再把全部人分成兩半,我先帶一半人到這個山坑的那一頭探看一番,若是地形合適,就將這裡作為伏擊韃子的場所。你說如何?」

    安排人將騎來的馬匹帶走,商量分撥準備進入山谷時,隱隱傳來一陣急快悶然的響聲,別人還沒注意的時候,葛再興神色一變,急急叫道:「這樣的響法是包了馬蹄的走動聲,肯定是韃子的哨探來了,快,大家讓開大路,到兩邊隱住身形,別露出我們的行蹤。注意,沒有命令誰也不許動。」

    兩騎四蹄包了數層厚革的馬,走著不緊不慢的快步馳出山谷,往前行了不到一里,在盤國柱正想鬆口氣站起來時又回頭,嚇得他趕緊伏下才撐起一點的身體。

    不多時,兩騎返進山谷裡漸漸遠去。

    葛再興直到聽不到蹄聲後數刻,方走到路上伏地聽了一會,然後站起身向兩邊的人叫道:「大家出來吧,韃子的斥候已經走了。」

    「葛隊長,為何不把這兩騎韃子殺了,反將他們放回去。」盤國柱一臉不解的向葛再興發問。

    「將軍,韃子的斥候每隔一個時辰左右就會派出一批,他們的哨探距離也會一批比一批更遠。為地是探清行軍路上有否敵人,好讓主帥能盡快應應對策。若是我們將這兩個韃子的斥候殺了,其斥候隊長發現他們沒按時回去,後面派來的人就會十分小心查看一路的慰問。那樣。

    我們就有暴露地危險,明天伏擊拖延韃子的行動會被他們識破。如此,還不如放走斥候,避免韃子起疑。既方便我們明天多殺些韃子,又能達到拖時間的目的。」

    兩人商量後,將一哨親衛和一小隊硬探分成兩撥,一半交由葛再興率領直赴山谷的西端**眼安放開山的炸藥。另一半由盤國柱帶著就在這邊谷口山上做好堵口設伏的準備。

    老天爺並不總是關照護衛隊和硬探,他們擁有地時間太緊迫了。

    時不時經過山谷大道的韃子斥候,他們來回一次就必須停手不能有任何動靜。以免洩露了護衛隊在此伏擊騷擾、遲滯蒙古人行動的目地。

    摸黑**眼將扶鋼釬的人傷、不得不派人遠出數里監視,並將所有人穿的衣服都脫下遮擋火把興線,以免山上的火光被子韃子看到。在諸般多的困難之下,山谷兩端兩邊山岸上都各自只打了不足十個炮眼。

    這一夜到天亮之前,山谷內地大道上來來回回地又走過了三撥韃子斥候。第三撥斥候過去時天已經亮了。這時候。生怕行動失敗的盤國柱只能無奈地下令,**眼地工作全部停下。將已經打好的炮眼將進火藥和引線,做好一切開山炸石堵路的準備。

    盤國柱的千里眼能看清十個韃子兵騎馬出谷,馳下山坡朝遠處的平原跑去。這時候,他知道再過不多久,蒙古人的大隊人馬就會通過這裡,向幫平、長山方向發起進攻。

    雖然幾個善用橫硝開山的人都信誓旦旦地保證說,這邊山上打好的六個寸許大炮眼有兩丈餘深,每個炮眼裡都裝入了三斤半左右的橫硝。

    這六個炮眼全部炸開的話,肯定能炸下極多山石、泥土,至少也能把下面只有七丈寬地坑谷填高五六尺。再加另一邊山上的炮眼。把山下的谷道填高丈許高完全不是問題。

    可盤國柱心裡還是不怎麼踏實,心裡暗自嘀咕不止:「不知道我們這裡炸下的山石、泥土能有多少,也不清楚能將韃子拖住多少時間。可惜,若不是韃子兵過去後還要再將這個通道堵死,直想把剩餘的火藥全都一次用掉。我們也真是的,當時如果能早點到這裡就好了,多打他十來個炮眼的話,剩下的幾十斤橫硝就全都能裝進去嘍。若是四個地點都能多打出十來個炮眼的話,何愁堵不住路,說不定連韃子的騎兵也可以多殺掉幾百以至上千人罷。」

    小炮手待到韃子的斥候一出谷,立時就抓緊時機將小炮架設好,細心地調整炮管的仰角、很認真地檢查每個子窠,並將子窠尾部的封口鐵片撥到圓孔相對,露出裡面的擋硝紙方小心地放回到子窠箱內。

    其他親衛各自與硬探隊員倒在他們藏身處,三不管的呼呼大睡,趁韃子大軍還沒到時補回昨夜的睡眠再說。

    最後一撥韃子的斥候過去有半個多時辰了吧,灰濛濛的天帶給人們的壓抑感越來越重。

    等待讓人焦急,特別是對於即將到來的兩萬蒙古兵,光是這個數量就會讓人興奮得沒法入睡。盤國柱和親衛們從未有過這種經歷,他和其他親衛覺得忐忑不安,那是一種對危險進行趨避的天生衝動,但所有人還是強忍住不知是因為天涼,或者是因為緊張而開始出現的顫抖,安靜地趴伏在各自的位置上怎

    大約辰時初,似乎對面山崖上的旗號兵手上的三角小紅旗揮動了幾下,盤國柱揉了揉發澀的眼睛,看清確實是向這裡發出……」來了,前軍約為五千人馬。」的旗訊時,馬上發令:「韃子快來了,立即做好迎敵準備。」

    「前面的這幾千人是契丹兵,讓他們先走出一部分,不會對山下的戰場產生太大的影響。」盤國柱悄悄吩咐前來請命點火的親衛說:「蒙古兵才是我們目前的主要敵人,稍遲些再聽令點燃炸石地引線,最好能將中軍裡的韃子大頭目砸死。」

    和已經過去的數千騎不同。從千里眼中出現最顯眼的,是一面繡刻著金色狼頭地灰白底大三角牙旗,然後可以看到其他幾面稍小的旗幟出現。剛才走出谷的那些騎兵,盤國柱一看就知道是契丹人。直到此時見了馬比人多的隊伍,方算等到真正的韃子騎兵。

    「開山的炮眼點引線,多炸出些大石頭來砸死這些蒙古韃子,堵住他們的去路。」盤國柱記起炮眼地引線要燃數十息方能爆炸,急急下令:「小炮準備點火,一旦鑿出的炮眼爆炸,立即朝韃子發射。」

    出谷這裡的山石被兩邊山上地十多個炮眼所炸。崩下了數十方丈的大小石頭,把下面二十來丈寬的通道堵起了兩丈來高的一道石坡。

    盤國柱想不到僅用掉七十多斤的橫硝、直硝火藥,竟然有這麼大地威力。高興得跳起身手舞足蹈地大喊大叫:「小炮點火發射,弩手裝雷火箭,火銃兵瞄準山下的韃子兵狠狠地打,看他們還敢口口聲叫我們南人,動不動就說殺一個南人連一隻羊都不必賠嗎?!打呀。狠狠地打,打出我們中華上國地威風。打出我中華各族英雄的氣勢,讓這些化外蠻人看看我們的厲害……哈哈」,「對,這就是我中華用於對付敵人的火器,哈哈這就是我中華各族的威風吶!」

    「將軍,你別叫了好不好,像鴨公一樣的聲音叫得這麼難聽,你是成心讓人心煩意亂打不準怎麼的……一位在盤國柱不遠的親兵讓如瘋似狂的親衛部將踩了一腳步,痛得嘶然大叫,移開了幾步瞪眼朝他不滿地埋怨,然後又迅速地撥出弱殼往銃管內裝入子彈。

    從下面騰升起的煙團和炸飛倒下地人馬來看。小炮的威力雖然難與大雷神相比,較子母炮也差得很多,但這種強過雷火箭的兵器,其使用方便、發射速度和殺人的數量又別有它的好處。

    不到兩刻時辰,受到攻擊的一個蒙古千人隊和他們的數千匹戰馬,在炸下的石頭、小炮子窠、雷火箭和火銃子彈的多方打擊下幾乎被消滅了七成。

    這裡兩小隊親衛們帶來的六架小炮,就把所有一百二十枚子全都送到了山谷裡。除開始發射的幾枚子窠落在對面山壁上以外,其他的全都砸到韃子堆中,死傷在小炮子窠下的韃子人馬不下五六百。即使是那幾個打在山壁上的子窠,也因炸下了少量石頭,傷到好幾個韃子兵。

    察罕納合兒意思是「白色的狗,」這個名字雖然沒有其他人的名字叫什麼虎、什麼狼一樣威風,但他還是以父親給自己起了這個名字而感到滿意。聽老人們說,當時過了四十五歲的父親,會給自己起這個名字的原因,是由於家裡的牧羊母犬生出的一窩小狗中,其中有一隻是白毛的。不過,自去年知道了窩闊台大汗竟然將這個名字賜給了為那個叫邸順的漢兒後,他就覺得很是氣憤。

    哼,漢兒?!漢兒是什麼,漢兒是懦弱、卑下的下賤民族;漢兒,漢兒就是沒用的代名詞,他們怎麼可以擁有和我一樣這麼好的名字?!

    要說他們還有那怕一點用的話,那也只配成為偉大高貴蒙古人的孛罕勒——會說話的奴隸。

    「我,是亦乞列思族的勇士,只有我才能叫做察罕納合兒。」察罕納合兒憤憤不平地想:「以後一定要找個機會去和大汗說,應該將這個名字收回來,決不能把它賜給漢兒使用。至於被收回了名字的漢兒叫什麼,那是他自己的事,讓他的父親、他自己去頭痛好了。」

    想到要為孩子起名字的事,已經二十二歲的察罕納合兒就頭皮發麻。

    從草原上出發前三個月,也是在春天長草的時候,他第四個懷了他的骨肉後轉為妻子的色目女人,生下了家裡的第一個男孩,就是為這第一個男孩起名,讓察罕納合兒冥思苦相了二十多天也沒想出個合適的名字。最後,還是鄰家五十多歲的老奶奶地一句讚美話,方才讓這個男孩有了名字。

    那天。相隔五里的鄰家老奶奶坐著牛車到察罕納合兒的蒙古包來,祝賀這家又添了一個二十年後能為亦乞列思族打仗的男子漢。當時,老奶奶一看到這個男孩就說:「啊,這孩子地眼睛多大呀。真是個大眼睛的好看孩子。」

    「大眼睛的好看男孩……」察罕納合兒聽到老奶奶讚美孩子的話覺得心裡很受用,這孩子的確是有一雙大大的、很有神的眼睛,想來長大以後他可以比別人看得更遠,比別人看得更清楚,猛然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般地喃喃說道:「大眼睛的好看孩子……大眼睛的好看孩子……」,

    察罕納合兒狠狠地跺了下腳,大叫道:「大眼睛地好看孩子……對呀,就是大眼睛的好看孩子!我的孩子有名字了。這是長生天托老奶奶給孩子起的名字。」

    幾個在帳篷外打制擠奶、制奶的女人跑進來,瞪著抱住孩子轉圈地察罕納合兒發呆。

    察罕納合兒喜氣洋洋地轉夠了圈子,晃了晃有點暈頭轉向的腦袋。大步走出帳篷,將孩子高高舉起,朝上面地太陽、白雲、湛藍湛藍的天空,朝一望無際的大草原,朝圍到身邊的父母、妻子、世僕、屬民、奴隸莊嚴地宣告:「從今天開始。我的兒子就叫『也客你敦』(大眼睛)。」

    「大眼睛呀大眼睛,我的孩子叫做大眼睛……」察罕納合兒情不自禁地在心裡哼開了自己想出來的歌。另外還暗自對遠在數千里外的「大眼睛」說:「我的孩子,這次我們去打南人,去打金狗,你勇敢的父親一定會搶來很多金銀財寶,很多糧食,還會為你搶來奴隸。親愛地孩子,希望這次能搶到幾個細皮嫩肉的南人女孩,讓你能……」

    意氣風發的察罕納合兒這時不經意地抬了抬頭,看到前面再走百來個馬身遠就是山谷的出口了。想到馬上就可以進入平地,不用再走這樣難行的山地。他興奮得很想高聲大吼。嘴角才動,還沒發出聲音時,突然聽到頭頂上「轟隆隆」響起幾下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身為牌子頭的察罕納合兒,前兩天聽過這種天雷的聲音,他知道發出這種聲音的天雷是會打死人的。而且,天雷被打中的人都死得很慘,除了手腳步受輕傷的人有可能活命外,一般身上中了天雷火點的人都是沒救了,只能硬起心腸對他們補上一刀。

    察罕納合兒看清前面不遠處兩邊山上騰湧入天的濃煙,在山壁上奔奔跳跳飛瀉而下的山石,舉起右手高叫:「不要亂,所有人站在原地不動,準備弓箭防止敵人衝殺。」

    這個千人隊的千夫長從沒見過這種情況,一時間顯得驚惶失措,只會張大嘴發不出聲呆立。不少蒙古兵看到轟轟發發奔騰而二的無數大小石頭,已經拉著馬韁就要向後逃命。由於有察罕鈉合兒斷然越級下令,他身後的蒙古兵都同聲大叫,而百人隊傳令的牛角號也吹了起來,原地不動的號聲讓慌亂的蒙古兵漸漸把情緒勢穩定了。

    就在這時候,天上有「嗚嗚」的怪聲響起,山谷的另一頭也傳來了巨大的爆炸。再一次不知所措的蒙古兵大隊中升騰起十來個煙團,爆炸聲裡人體、馬屍飛起的同時,受驚的戰馬再不受騎士的控制,紛紛向兩邊山岸下的空地衝去……

    蕭突裡刺率領的五千人在四天前還是步兵,沒想到突然之間就變成了有馬的騎軍,此一天大的變故讓他這個受盡了女真人欺壓的契丹原貴族大喜欲狂。

    按照大帥的命令,出了跑馬嶺的這條山後,自己的五千兵作為先鋒直撲鄒平城,若是闊闊思大人的軍隊已經展開了攻城戰的話,就以生力軍的身份投入戰鬥。若是南人與大軍在鄒平以北野戰,自己這五千人馬就作為奇兵,出敵不意奪下城池。

    想到大帥親口許下入城後可以放所有人一天的假,蕭突裡刺就高興得合不攏嘴。這下幾個月都沒有放鬆的部下能得到個放鬆機會了。鄒平城再小,好歹總會有幾千人呢,一場戰打下來,一千八百女人應該留得下。

    前面再走五六里地。就到平原了,如果不是天氣差,能見度不好地話,在這裡應該能看到幫平城。蕭突裡刺正想下令加快行軍速度的時候,蒙古人派出的斥候和另外幾個蒙古兵急匆匆地回來了。

    驕橫的蒙古兵大咧咧地直到快撞上自己地馬方勒止,斜看一眼這位契丹千夫長,連禮也不行就命令似地指著一個蒙古兵大叫:「這是闊闊思大人的傳令官。他有大人的命令給你。」

    那個蒙古傳令官沉聲道:「大軍和南人在鄒平野交戰,大人命令你們立即搶佔鄒平城,務必要將南人置於城內的天雷和發射天雷的砲架全都奪下保住。讓我們的回回砲匠按物造出同樣的天雷……

    傳令官地話被山谷裡傳來的爆炸聲打斷,一怔之下驚慌地叫道:「長生天……這裡也有南人,他們也是用天雷向大帥攻擊……」

    蕭突裡刺顧不得與傳令官計較他們的態度,仔細聽了一下爆炸聲地來源,拔出腰刀大吼下令:「全體下馬。各軍阿里喜留下看守馬匹,其他人往山谷兩邊的山上進攻。」

    阿里喜是金國軍隊中正兵的隨從。這些契丹兵投降後,蒙古人為了能使這些軍隊盡快為其出力打仗,並不將他們改編,還是按他們原來的編制沒被改動,所有的軍隊官長也留於原位沒變。

    蒙古人地這種政策,雖然有極大的隱患,但在其戰爭中勝多敗少地情況下,也獲得了降兵降將們的暫時效忠。

    這種做法明顯的好處是,既為蒙古人增加了相當多的征戰兵力,迅速佔地擴充實力。也為其取得更多的勝利打下一定的基礎。

    不言而喻,這種做法一旦在蒙古人勢力消竭到一定程度下,那就是他們的滅頂之災了。

    位於鄒平城南二十里的集草村、南周村一線,劉大川依據地形在十個小高地上設置了阻擊陣地,每個陣地上放了一軍步兵、兩哨子母炮隊,共一千六百餘人防守。另外劉大川還留下了五軍護衛隊,作為救火兵,戰鬥開始後準備隨時投入到吃緊的陣地上去。

    已經基本完成的各陣地上都有兩條環形地戰壕,全都是面對東北方向,相隔約有四丈左右。前一道戰壕為步軍戰士的陣地,後一道戰壕則是炮手們的避箭、近戰場所。高地頂部,是排列得整整齊齊的三十二架子母炮,子母炮後面堆放著子炮、火藥、子窠等作戰物資。

    但是天亮的時候,每個阻擊陣地前,都有數十名木匠、民夫在緊張地用騎釘裝配拒馬。

    已經完成了兩道戰壕開挖工作的護衛隊,也在各軍部將的指揮下,按衛夫子衛襄交給他們的圖紙將釘好的拒馬參差錯落地擺在陣前,布成縱深近十丈的拒馬陣。然後,護衛隊員們又按官長的吩咐,招呼民夫工匠們一起行動,跑到拒馬陣更前面的地方,開始散佈開盡可能在大面積範圍挖掘陷蹄坑,以增加所在陣地的持久性。

    有一個在最中間位置陣地上的部將江黑牛,在看到戰士們把全部事情都做完後,為了更加保險起見,下令任何人都不準備休息,相度了一下自己這裡的兩條戰壕後,又讓大家在兩條戰壕之間挖出連通的壕溝。

    按他的話說,這是在第一道戰壕的人損失太多時,可以讓第二道戰壕內的士兵經過這些通道支援。

    人們極努力地工作著,只要沒有蒙古韃子到來的警訊,他們就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加固防禦陣地,以期達到局主(東主)的要求,讓韃子一個都不能從這裡跑到根據地去殺害自己的家人,破壞自己得到溫飽的安寧生活。

    人們誰也不擔心會有韃子兵出其不意地到來,一哨護衛隊的硬探騎著馬遊走於這一大片半山半平原的地面上,一則動殺韃子的斥候,二則嚴防大隊蒙古人對阻擊陣地進行偷襲。

    另外,其他一些鐵匠、木匠和民夫們,則在陣地的兩條戰壕間緊張地突擊檢修、裝配、擺放一種簡易弩車。這一共上千架破舊的弩車,連同數十萬支半大不小的專用箭矢,都是原金國益都府甲杖庫裡存著的東西,裝滿了二十多座大庫房的。據說,還是數十年前某位金國的益都守臣按大宋甲杖營所遺圖紙,徵集了數百位高手匠師所造。不知為何,金國的人沒用上它們,李蜂頭的紅襖軍也沒用上它們,直到這次李擅投降後,安撫使衙門派到益都接收的吏員見了,方將這些物事的存在報到膠西。

    正好從兩浙路來的衛襄曾在溫州「兵器作「做過一任小管事,知道這種弩車製造簡單,發射容易。只需用弓狀的條木再以動物筋腱為弦用夾板壓在兩端,就可做成以數張弓組成發射箭枝的弩,固定於車上便成。膠西的庫房內有大批從東夏國以物易物換回的筋腱,正好將它們用在這些弩車上。而且,每具弩車上所用的筋腱越多,射出的箭射程也就越遠、越是強勁。不過,這種簡易的弩車有兩個最大的缺點,那就是發射箭矢完全依靠那些筋腱的拉伸彈力,射擊的準確性也因筋腱的彈力不一,容易發生極大的偏差。但在用於對付不需精準射擊的集團衝鋒時,卻是十分有效的大面積殺敵利器。

    沈念宗和張國明得到這個報告時,林強雲已經出發去長山縣了,他們為了前線的戰鬥更有勝利的把握,硬是在拒馬做出一定的數量後,立即將組織好的募役交到兩位工場管事手上,要他們將弩車修理好送到林強雲的軍中使用。

    兩位鐵工門和木工門的大掌門商量了以後,決定讓民夫們將益都的弩車全部運到長山縣城,另外派出得力弟子帶部分工匠前去,就近完成修理後馬上放到陣地上使用。林強雲比他們兩個人更絕,索性下令組建臨時器杖營和臨時弩車營,直接讓他們到陣地上去完成所有的裝配、修復工作。並在工匠、民夫們的強烈要求下,同意他們做完應做的事情後參加陣地上的阻擊戰。

    今天,無論是護衛隊的軍人,還是工匠與民夫,所有在這裡工作的人都在拚命,所有人都是汗流浹背地工作。他們要在韃子兵沒來之前,將所有的事做得萬無一失,不拚命是不行的。因為局主(東主)飛,大俠說了,只有把這個阻擊陣地做成一個牢不可破的銅牆鐵壁,才能擋住凶殘惡毒的蒙古兵,才能保證自己的家園免受戰亂之苦,才能讓自己的家人親友平平安安地繼續過著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豐衣足食生活。

    真是老天爺有眼,他大發慈悲地眷顧善良的人們啊,直到天色到了巳時正,全部鞏固陣地的事都大致完成,才有旗號兵將硬探的訊號傳來:繞道章丘的韃子已經走出山谷,正下山行動的消息。

    「快,全部人都拿好自己的工具,馬上回到陣地上各自的戰鬥位置。」護衛隊員們在什長、小隊長的叫聲中招呼一時不知怎麼辦好的工匠、民夫,連拉帶扯地把昏了頭向其他方向跑的人帶回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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