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線二十多里的十個陣地在半個時辰之內全都安靜了下來,只有弩車旁還有工匠、民夫在忙碌他們的未了的修理、絞拉弩弦、往皮箭兜內裝箭。其他的人都隱藏到了戰壕裡,靜靜地等待即將來臨的大戰。
人們將前一個多時辰才送來分發到各自手裡的長槍、朴刀放到順手的地方,以防稍時韃子兵衝破陣地前的拒馬陣時,這些臨時的戰士沒有應手的兵器自衛及與其格鬥。
劉大川在每個陣地的結合部空曠處,沒按林強雲的吩咐只放兩架裝甲車,而是在每個陣地的山坡前側邊各放了兩架。照他的想法,相距兩里多的陣地就算留出百餘丈的空隙,完全可以對妄想通過阻擊線的韃子兵造成大量的殺傷,以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他對局主說,蒙古人總共加起來也就只有兩三百萬人口,僅比山東根據地稍微多了那麼一點。真正的蒙古兵,就算他們將所有會騎馬的男人都帶出來了,最多也不過三四十萬,只要殺掉大量的蒙古兵,他們就是「花子死了猴,沒戲唱了」。我們就以五個漢人拼他韃子兵一個,還是不會吃虧,我們應該佔得到上風。何況,護衛隊有威力強大的火藥兵器,決不會讓韃子兵佔得半點便宜去。
另外十四架裝甲車,則還是安排到集草村,到時候還是要集中起相當數量的戰車去截斷蒙古韃子後路的。
林強雲認為劉大川此話大有道理,將阻擊的指揮權全部交給這位副統制,並且還將一軍騎兵放到阻擊防線後面,截殺從這裡衝過去的漏網之魚。為了增加保險係數,林強雲又派一小隊親衛,帶上近百斤橫硝到集草村,一旦韃子過了跑馬嶺。立即和斷路的裝甲車一起北上,再把過章丘的通道給牢牢地封死。
「好啊,韃子果然不出局主的意料。直奔幫平縣城去了。這下估計可以讓我們多出一個時辰,將這些弩車全部修好,到時候更能多殺些韃子。」得到硬探以旗號傳來報告地劉大川。笑著對身邊的幾位親兵下令說:「叫旗號兵將這個消息再發給長山橋的局主,讓他好放心調動兵和對蒙古騎兵進行圍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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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十二日,晴。
鄒平城。城牆西南角。
從北城牆上勾抽來地八架子母炮,集中在這不到百丈長的牆上均勻地排布。十多架小炮也相間其中,在每架炮的位置上,用木料門板搭了個有頂、有留出射擊口前壁地避箭棚子。
可憐的是,南城牆和西城牆上,每邊都只有零零散散的護衛隊不過兩百多人。就是連炮手們一起算上,這一面地每個人要防守丈許寬的一段。若是韃子攻城地話,實在危險得緊吶。
陳君華在天亮時巡看了一遍,臨走下城牆前,丟下一句讓兩位護衛隊哨長和一位炮隊哨長哭笑不得的話:「不錯,這就儘夠韃子騎兵受的了。到時候相機發炮,能殺多少人就殺掉他們多少人。叫你的兵卒們記得,自己躲好,別讓韃子的箭傷著了。」
繞道夾攻地韃子騎兵只能進行野戰,他們沒有攻城器械和步卒的配合。想要攻城等於是叫他們到這裡來送死,能征慣戰的蒙古統帥絕不會幹出這樣的傻事。陳君華所慮的,只是韃子會到城下以其弓箭射擊,將對本就不多的守軍造成重大傷亡。
應傳賜於昨天傍晚帶來林強雲的通報,明白了侄兒打算在鄒平城西與長白山、跑馬嶺間的這塊地方作為戰場,是要集中優勢兵力先將繞道章丘的二萬左右韃子兵全殲。陳君華大喜,這是在當前形勢下最好的一個作戰計劃,他真為這個原先什麼都不懂,只會打鐵地侄兒高興,這孩子已經慢慢成熟了。
為了讓林強雲一戰成名,使他在根據地上下官吏百姓心目中成為無所不能的神,陳君華二話不說,立即按林強雲的構想開始佈置。
小清河上的戰船被緊急調來三艘,放到魯進士村以南的小河上作為活動炮台,配合城上的小炮、子母炮徹底封死韃子兵從城西過去與蒙古大軍會合的道路。原來在魯進士村的武誠、武不慚所率黑甲軍全部轉移到城內。韃子騎兵到了後,黑甲軍在合適的時候將以其強大戰力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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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平城東北郊外,卯時末。
天上黑沉沉雲層到了這時候漸漸轉成白色,王寶的上半身露出三尺徑圓形的旋轉炮座上,舉著千里眼朝前看。
四里外的遠處,已經有數十個韃子的斥候向這面慢慢走近,也有幾匹馬和它們的主人一起急匆匆地越走越遠,想來是將這裡的情況報告回去給蒙古人的主帥。
王寶嘟嚕了一句什麼,回身看看已經在自己裝甲車讓出的陣地上架設子母炮的炮隊,對跟在車隊後面三四十丈的嚴忠城揮了揮手,抽出腰間的三角小紅旗擺動了幾下,高叫:「前進!」
五十架裝甲車沿囂浮河西岸一里左右成三行排出縱隊向北,直迫前出到廢堤這邊的一個敵人步軍方陣。
到達射程的兩里內,王寶的指揮車首先開炮發難,其他的裝甲車也不甘人後,紛紛向敵人的步軍方陣開火。
五十架子母炮的子窠雖然是散亂的打在由兩個千人隊組成的方陣內,但對於排成密集迎戰隊形的步軍來說,每個子窠爆炸開,就殺傷幾個、上十個人的損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承受的。更何況,那數十個方方正正會動的大箱子,遠在兩百多丈外就發威,一通物事打過來便死傷數百人,一個方陣僅兩千人,能受得了幾下這樣的屠殺?若是讓這些箱子來到近前那還了得,兩千人只怕是連渣也不會剩下。沒等契丹軍猛安孛堇發令。方陣邊上的契丹人已經開始向後逃命了。
天寶也不為己甚,只是將他的裝甲車隊進前到廢堤北邊就停下,然後選了一塊地方。與河裡的戰船一起,掩護嚴忠鉞的兩萬五千人在這裡設營紮寨。
在自己地眼皮子底下安營紮寨,蒙古人當然絕不允許。不過半個時辰就有兩個千人隊的騎兵和數千契丹步軍出現在車陣的前方三里。
蒙古鐵騎吹響了衝鋒號角,長長且低沉地號角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原野上。蒙古騎兵的士卒沉默無聲,一個個神情專沒開始策動馬匹逐漸起步,慢慢地越跑越快。朝車陣飛馳。四千多契丹步卒也在騎兵後面開始穩步前進,「彭彭」地鼓聲像步軍的腳步一樣,於如雷般的蹄聲中逐步推前。
「快所有步卒全部退到車陣後地河邊,以免受到韃子兵的弓箭殺傷。」嚴忠械與王寶依照商量好地辦法大叫下令:「刀盾兵舉起盾牌,掩護長槍兵結成防衛陣。」
裝甲車、戰船上一共七八十架子母炮在蒙古騎兵進入射程內。不約而同地開始射擊。打到騎兵疏散隊伍中的子窠,對韃子的殺傷不是很大,連續兩輪子窠打出去殺傷了幾百騎兵,但卻阻止不了他們的衝鋒。
「換用霰彈射擊,全部裝甲車都換用霰彈射擊。「眼看韃子騎兵已經接近到快半里了,王寶爬到車頂上揮動著令旗又是叫又是跳,急得幾欲吐血。
「將軍,霰彈子炮已經裝好,快進車內發炮。」探出頭的炮手一把抓住王寶地腳,慌張地尖聲大喊:「韃子要射箭了。快鑽進車裡來。」
「韃子要射箭?」王寶一怔,馬上停下蹦跳,立即朝炮座內縮身鑽入。
幸虧他動作快,人才進到炮座內,就聽到一陣厲嘯聲飛來,數十下「咚咚」聲在車頂、車前響起。敢情大部分韃子兵把他們的目標,鎖定在能看到蹦跳且有小紅旗的王寶身上了。
「婊子養的,他們的箭倒是射得遠啊,比大宋官兵的強弓也差不了多少。」王寶嚇得一縮頭,閃身往內擠了一下,一支箭正好穿過炮座的開口,「咚」的一聲插到腳邊。
「將軍,用這個擋箭,才好點火發炮。」一個人遞過小圓盾,另一手把裝棒香的竹管塞到他的手裡,附在耳邊悄悄說道:「韃子已經到了射程內,快點地話說不定還能在他們衝近時再發一炮。否則就要用長短銃和鋼弩來對敵了。」
小圓盾護住頭頂,王寶探出一看,韃子兵果然已經到達五十丈左右,只見他們組成三角錐形的衝鋒陣式,銳角的鋒利尖頭朝車陣狠狠地猛插過來。
此時,附近的不知那架裝甲車率先開炮,「轟」的一聲響起處,衝在最前的數十騎人馬紛紛倒地,韃子騎兵的尖錐一下子塌掉一個尖角。
一炮打出,有數十騎先後摔倒,跟進衝鋒的韃子沒停,他們也不可能在這麼快的速度下停步,還是朝前直衝。待到數十架車上的炮都是用霰彈擊向他們,眼看著即將衝到黑車前的人馬成片、成片地摔倒。在距車陣僅十幾、二十丈遠的地方,由蒙古人的人馬屍體構成了一道寬二三十丈的黑褐地帶,把原本看不見的那條死亡線凸顯在人們面前。這個有活物進入就會倒下的地帶,任是再多的人馬、任是如何捨生忘死拚命,這個地帶沒有人能越過雷池一步。只能在它上面添加一點殘肢斷臂和鮮血,為這塊地上增加一點小小的點綴,為這裡的田地多添些肥料而已。
兩千餘騎強悍的蒙古兵只是在片刻間,就基本上全部被幹掉,最後剩下的不到三百騎再沒敢跑直線,遠在裡外便繞了大大的圈,掉頭沒命地逃了回去。
王寶只在一怔神間,坐失點火開炮的時機,等他從目瞪口呆的震驚中回過神來時,別說蒙古騎兵了,連那些踩著鼓點前進的契丹人,也變成一群死了頭羊的羊群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漫野流淌,霰彈是無論如何都沒法打到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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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平城南,巳時正。
一萬餘韃子騎兵和五千契丹騎馬步軍,總算出現在城頭等了近半天時間。十分不耐煩的護衛隊員們眼裡。
作為前鋒的一個契丹兵千人隊,緩步來到距城三里後,領頭前進的一個孛堇便高舉起他地戰刀。在空中盡情地揮舞著,嘴裡學著蒙古人的樣子大叫起來:「呵……呵……」
一千士兵隨聲附和,空中一片雪亮的戰刀。「呵……呼……呵……」
兵卒們地吼叫聲,逗引得他們座下的戰馬煩躁不安,噴出沉重的鼻息、踏動它們地鐵蹄。抬頭嘶叫。
千人隊的猛安認為本軍通過鼓動的氣勢已足,將戰刀朝前一指。高叫策馬前進。以這個契丹人看來,根據過去與南人交戰地多次經歷,在如此威猛的氣勢前衝到地城下,就是沒把這些一貫懦弱的南人嚇得破膽而死,那他們也肯定無心防守一哄而散。取下這個小小的鄒平城絕對是不費吹風之力。
威風啊!猛安孛堇這一刻又找回了過去的那種感覺,覺得真是威風得緊吶。多年了,十多年前,當時實在是受不了女真人的欺壓,狠心離開家鄉親人加入金朝地契丹軍時,自己才二十餘歲。那時候,契丹軍雖然沒有和由漢人組成的花帽軍般成為金國的第一勁旅,卻也是在北方大地上算得是主力軍隊之一。幾次對上河南、江南的宋人軍隊,總是勝多敗少,自己也從一個大頭兵因積功而升為謀克(百人隊)、猛安(千人隊)的孛堇。
大軍衝到城下。前面就是護城河了,守城軍還是沒動靜,連人影也見不到幾個,千夫長拉起韁繩,「呸」地吐了下口水罵道:「懦夫,南人真是沒用,這樣就真的嚇破了膽,連男人也算不上……」
「點火,給我狠狠地打這些為虎作依的契丹狗!」千夫長的馬嘶叫著而起,馬嘶聲中可以非常清晰地聽到數丈外的城頭上有人大吼。很快,幾聲巨大的響聲似乎在前邊響起,千夫長身體受到不知來自何所地巨力撞擊。在他離鞍向後飛拋的同時,他看到自己的胸腹間噴出十多股血線,位於左右的部下也都和自己一樣高高飛起不聲不響地摔於地上。眼前的光線由白變紅,瞬間又由紅變黑,然後就是劇烈的震動,所有的東西都迅速地離開自己的意識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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斡陳那顏臉色十分平靜,但心裡有一種沉甸甸的感覺:「南人守城還是使用這種會爆炸的兵器,看來這個鄒平城攻下來要死很多人啊。只怕此次要剿滅山東的南人,會花費很多力氣,估計大軍不太可能在今年內到達汴京城下與大汗會合了。」
叫過一個百夫長,取出身上的金牌對他吩咐了幾句,揮動了一下手。
百夫長邊聽邊點頭,待大帥說完後就行禮退下,喝叫一陣便帶著他的百人隊返身朝來路馳去。
派出去的斥候連續不斷的飛馳而回,向斡陳那顏稟報附近這一帶十里內的情況:城東,南人的軍隊只有兩千人左右,知道大軍來了後嚇得躲在匆匆挖出的土溝裡發抖;再往東去,有南人的斥候對大軍斥候截殺,幾批人都沒見回報。城西,河上有好幾條南人的戰船,河水不知有多深,大軍不一定能涉渡;小清河的主流河道水很深,最淺處約有丈許,不可能,也不必探察這個方向的回頭路。
天上的雲層在慢慢的變薄,逐漸的越來越稀了。不多時,天上裂開了一條縫,突然從那道縫隙中射出的陽光成一道金色的柱子,在閃動了一會他刺人眼目的光芒後,慢慢變得越來越柔和。這個光柱金燦燦的,非常好看。
一千契丹人只逃回了五百不到,死傷了一半多,由自己這一面攻城是無法實現的。沒有填護城河用於裝沙土的麻包布袋,特別是沒有攻城器械,甚至連讓人爬上牆去的雲梯也沒有,更不用說沒有色目人製造的回回炮了。
斡陳那顏喝道:「傳令,大軍繞城東而過,去與闊闊思的大軍會合。」
既然達不到合擊攻取城池的目的,那就合兵一處攻城好了。看這城牆上地人也不是很多,最多也就兩千來人罷。相信這樣的小城,有一天時間即使南人有厲害的兵器。可他們架不住我地數十萬人——最多兩三天就能取下。
號角響、令旗揮,傳令兵由樹立著帥旗的這處往山崗下飛奔而去。
不久,得到命令的各軍變換隊形。開始緩緩向東移動。
斡陳那顏和親兵剛起步馳下山崗,忽然聽到身邊有人叫道:「大帥快看,是城裡地南人想向我們投降嗎?」
幫平城僅有的一個北門。此時大開,從那不大的門洞裡衝出數百騎黑色地馬軍。從這隊馬軍越來越快的速度。和他們朝位於前鋒地千人隊趕去的情況看,若不是急著要向自己輸誠投降,就是有其他什麼要事來求自己。
「大帥,那彪馬軍不到五百騎,應該不是出來向我們挑戰的。「隨軍色目人謀士用剛好斡陳那顏能聽到的聲音說出他的判斷。就不再開口。
久久,沒聽到有其他人說話地赫羅刺思插嘴:「父親,黑色的衣甲,也沒有戰旗,這可能是南人的唯一騎兵了。他們大概見到我們的大軍有這麼多,感到害怕了,又認不出父親的帥旗,所以直奔前鋒最大的千人長戰旗而去,肯定是南人想求我們准於投降的使者。」
斡陳那顏:「唔,有這樣的可能性。我們稍等等。看看前鋒干人長有什麼消息回報。」
的確,只有幾百騎出城來,如果是進行戰鬥的話,帶兵地人不是白癡就是活得不耐煩了,他們想死。
連斡陳那顏都是這樣想的,前鋒的千夫長就更是有此想法。他的千人隊在山口的契丹軍後面,這時奉了大帥將令越過契丹軍作為前鋒,他們要先一步趕去與闊闊思副帥說明情況。
千夫長與驕傲的蒙古兵們一樣,雙手抱臂兩眼望天,只用眼角的餘光不屑地掃向漸來漸近的南人騎隊「『哼』,了一聲轉頭對左右的人說:「停止前進,看看南人能獻給我們什麼財物哀求投降。」
身側的幾個蒙古軍將在號角聲中哄然大笑:
「叫他們奉上金銀……」
「還要南人的所有珠寶……」
「叫他們把所有的女人都送來……」
手下的兵卒們說得不錯,這位以斡陳那顏怯薛(侍衛)而成的千夫長,一貫以來就是已故的成吉思可汗對外侵掠政策的堅定擁護者。他對於成吉思可汗所說:……」鎮壓叛亂者,戰勝敵人,將他們連根剷除,奪取他們的所有一切,使他們的已婚婦女號哭、流淚;乘騎他們後背平滑的戰馬,將他們美貌后妃的腹部當作睡衣和墊子,注視她們玫瑰色的面頰並親吻,吮她們乳頭色的甜蜜嘴唇……」極為贊同,也是按這個方法去做的。
只有幾千守城軍的南人,面對自己這方南征的數十萬軍隊,他們還不是嚇得屁滾尿流。至於剛才城下折損的幾百人,只不過是南人沒看到蒙古大軍,以為是幾千契丹人而做出抵抗的意外罷了,沒什麼好擔心的。
武誠和武不慚把四百人的鐵甲騎兵組成一個五十騎一排的方形衝鋒陣式,武誠說這是鐵錘陣。
鐵錘大陣根本就不像鐵錘,而是幾百隻待人而噬的張著血盆大口的嗜血猛虎。縱排四十騎,橫排五十騎,每兩騎一組,縱向間隔僅能容納一馬而過。在高速奔馳的情況下,如果你不想直接撞到正對面的兩騎一組的士兵身上,你就得被迫進入那二十四條通道。而通道有四十丈長。
通道邊的士兵會利用各種武器,毫不留情的對敵兵展開血腥的殺戮。而出三騎一組卻能起到士兵們對自己左右方向的有效保護,留得住自己的性命,才能殺死敵人。
甲鐵軍的速度越來越快,蒙古千夫長還以為到了二十丈內時南人的騎兵會減速,到了自己的千人隊前將停下向自己卑恭屈膝地求告。可是,南人的騎兵近到十多丈還沒有減速,反而更快地狂衝,而且對面的南人頭也不抬地伏身馬背,個別因奔馳而使上身較高人。還能看到他們把頭盔上的面具也拉下,使得這些南人變成了兇惡的鐵面人。
「敵襲,是南人向我們襲擊……」千夫長發現了不對。立即驚慌地吼叫:「立即準備戰鬥……」
沒人理會千夫長地吼叫,還是在饒有興趣地對衝來的數百黑甲軍指指點點,他再次發瘋般地張嘴狂聲叫:「列陣防守。列陣防守……」
兩個號角兵愕然回首,不知道大人為什麼突然發出了這道奇怪的命令。千夫長周圍地百夫長、牌子頭們也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望著他,就像看著一個瘋子一樣。
片刻之後。將領們在轟轟作響的蹄聲中回過神來,他們也發現對方衝來地騎兵有些不對。一陣慌亂中,就張口欲叫準備發出命令,號角兵將他們的牛角舉到嘴邊欲吹出千夫長的命令。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就在千夫長叫聲出口。大部分蒙古兵都還在愕然不知怎麼回事地時候,南人的鐵騎在瞬間轟然衝到。直接被撞地蒙古兵人仰馬翻,血肉橫飛。蒙古的士兵由於在原地沒動,所受到的撞擊力非同小可。而武誠、武不慚的鐵甲騎兵速度基本上達到了瘋狂的狀態,遇到什麼撞飛什麼,當真是遇人撞人,遇鬼撞鬼,就是神佛也會被撞出三十三天去,所向披靡,無人可擋其鋒。馬上地騎兵手執戰刀。
或左側,或右側,狂呼猛吼,任意砍殺,酣暢淋漓。被擠進通道的蒙古兵感覺自己就像進入了一條死亡之路,這路上有無數的刀光劍影,有無數的凶神惡煞,彷彿根本就沒有盡頭。沒有士兵可以逃出這條長達四十丈的死亡通道。除非這條路上全部都塞滿了人,殺不盡殺。
鐵甲軍組成的鐵錘大陣發揮了巨大的威力,就像一隻餓極了的雄獅一口就吞噬了獵物的頭,更像一條黑龍張開大口在拚命吸入食物,只有進沒有出。蒙古人的騎兵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被殺地血流成河,整個前軍一千多人幾乎在這片刻間全部被殺光了。
武誠的騎軍沒有因為敵人的些少阻礙而減速,他們踩著蒙古士兵的軀體,依舊在狂奔,風捲殘雲,就像決了堤的洪水,波濤洶湧,挾帶著風雷,怒吼著一瀉而下。在鐵錘大陣的身後,留下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斷肢殘體,成百上千的蒙古兵倒在血泊之中。沒有慘叫,沒有呻吟,也就是沒有生命的軀體。
有鐵甲護身的人馬衝擊雖然比不上輕甲騎兵那麼快,但其沖發了勢後的速度也相當可觀,現在他們只要保持這樣的衝擊速度,估計還可以再消滅一至兩個蒙古韃子的千人隊。
於是,在武誠一聲「轉向……轉向往第二個韃子兵的隊列衝擊……」的吼叫中,這個黑色的鐵錘又轉了一個大彎後,回頭迎著如雨般的箭矢朝敵人衝去。
攻擊第二個有了警覺的韃子千人隊有些麻煩,還有另外幾個千人隊的蒙古兵往鐵甲軍方向趕來。看著眼前的敵騎越來越密集,越來越凶悍,越來越沒有理智的蒙古兵。眼見他們就像失去意識的殭屍,更像輸紅了眼的賭徒,來與鐵甲軍戰鬥的蒙古人已經把自己全部壓到了生死的賭桌上。
武誠、武不慚就像兩頭嗜血猛獸,嘴裡發出早已不**聲的怪吼,手上的戰刀舞得像小風輪一般呼呼作響,敵兵就在這密不透風的刀下,在間或響起一聲半聲的手銃聲中,紛紛化作亡魂而去。在鐵甲軍的強力衝殺下,也只花了極小的代價——二十四騎——就擊潰了韃子。
蒙古兵用大量的人馬阻擊,在損失了幾百人之後終於奏效,戰場上這個到處揮舞的鐵錘開始慢了下來,他們終於將鐵錘大陣的衝擊勢頭阻止了。其後成散兵陣形陸續趕到的幾個千人隊騎軍恰到好處的頂了上來,和前軍第二個千人隊殘部會合,築起了一道堅實的防線,徹底遏制住了黑甲軍的衝擊。
更多被擠在後面的韃子兵已經凶狠的向這個鐵錘撲了上去,他們的左右兩翼正在一隊隊的向外馳出拉開距離,準備利用戰馬地速度直接面對鐵錘大陣的側翼進行輪番攻擊。
聽到了報警的大叫聲,武誠知道那是自己人在告訴他,兩翼已經遭到敵人少量騎兵地衝擊。可能會被擊破陣形。鐵錘大陣必須要速度,沒有速度就是戰場上一隻笨重的大烏龜,雖然鐵甲在身皮堅難啃。但終歸會被團團包圍在外面的食人魚一口、一口地慢慢吃掉。尤其是側翼,如果大陣停下來,側翼地士兵基本上就是敵人攻擊的活靶子。時間一長,就是毀滅性的崩潰。
這時候,平原上在敵人地包圍中左衝右突的情景突然跳進了武誠地腦海。他心裡閃過一個念頭:「不,決不能讓士兵們遭到蒙古人的屠殺。他們可是我的兄弟,也是局主用錢堆成的心肝寶貝。」
武不慚那張始終都是笑瞇瞇的臉,現在卻不笑了,他和部下頂住了二輪不算非常密集地箭雨之後,終於看到從遠處殺過來的武誠身影。他立即由馬上坐直身軀。在如雷一般巨大的馬蹄聲中,大聲吼道:「分列……分列……分列衝殺!」
部隊本來五十人一排,在聽到武不慚和各哨長、什長的叫聲後,突然變陣,以二十五人為一排,兵分兩路,就像樹樁被一斧劈開了一樣,一分為二,乾淨、簡練、快速。
衝近的武誠左手拉緊馬韁,一挺身躍站到馬背上奮力高吼:「左隊轉向左邊圓擊……左隊轉向左邊圓擊。
武不慚則狂呼:「右隊轉向右旋擊……右隊轉向右旋擊……」
在這種激烈的戰場上。讓自己暴露在所有敵人的攻擊範圍內,簡直就是發瘋找死。武誠旁邊的一個戰士驚呆了,他連喊危險的時間都沒有,甩手就把戰刀朝著射向武誠的三支呼嘯而來地長箭扔了過去。同時左手在馬腹邊急速取下一面盾牌,朝武誠丟去,嘴裡大叫:「武兄接盾……」,
那位戰士圓盾脫手後大吼一聲,夾住一根蒙古兵刺來的長矛,抬起腿一腳將敵人踢得口噴鮮血離鞍而去。雙手一順間長矛到了掌中,戰士用盡所有力氣,揮動一丈多長的矛桿,奮力舞動撥開敵人射來的箭矢。
有一兩支依舊逃過了這位戰士的攔擊,但都有驚無險,偏離武誠身側而去。
武誠盾牌到手,總算遮擋住了他的部分身體,危機減少到最小程度。
黑甲軍騎士們立即放棄了正面前衝,分成兩隊左右轉向攻擊敵人。
這時鐵錘大陣還有一定的速度,這已經足夠變陣需要,而雙方正在準備加入血戰的兩翼,因為敵人需要讓戰馬奔跑起來的距離,顯得空間非常充裕,這更加有力於鐵甲軍騎兵的運動。
隨著各部哨長、什長叫聲、叱喝聲的響起,黑甲軍的士兵絲毫不理會敵人對他們的野蠻攻擊,只以堅實的鐵甲抵擋敵人的刀槍開始變陣。
整個鐵錘大陣就是一塊鐵板,現在這塊鐵板以左右翼前點為中心,開始了不快不慢但堅決的轉動。
隨著陣勢催馬斜轉,左砍右劈,鐵甲軍不多一會便突到敵人的戰陣邊緣。但前面的敵人實在太多,阻力非常大,用了好一段時間才衝出敵陣。
眼看著人馬都疲憊了,眼前的韃子陣形也越來越厚實,自己這幾百人在折損了二十多騎後,再無力對敵人進行有效的衝擊了。武誠、武不慚率軍往城東飛奔而去,以免被韃子大軍圍住全軍盡墨。
還在半山崗上的斡陳那顏看到數百南人騎兵一直沒有減速,他就意識到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了,前鋒的千人隊如果不能立即阻止黑甲軍的前進速度,其衝鋒的威力將無法抵擋,留給前鋒軍的就只有死亡。在前鋒軍被南人衝入隊伍中之後,他命令手下吹響收縮陣形,集結各軍成密集方陣的號角。
現在沒有辦法,斡陳那顏準備以不顧死亡數量,純粹自殺性的辦法,採用密集的防守陣形,與鐵錘陣硬撼,逼迫其降下速度。騎兵攻擊陣勢一旦失去速度,也就失去了靈活性,失去了機動性,剩下的就是各憑本事,誰能堅持到最後,誰就是勝利者。
斡陳那顏此時已經面對著自己的部下,舉起他的戰刀向天高呼:「呼……呵……」
附近的蒙古兵們看到了主帥的樣子,無不士氣大振,隨之振臂高呼:「呼……呵……」
越來越多人的高呼聲,驚動了戰場上所有正在準備衝殺的蒙古兵,他們抬頭,看見了同伴在高喊。
「呼……呵……」蒙古兵們也喊出了他們的狂呼吼叫,並把戰刀高高的揮起,四處張望要尋找敵人與其拚殺。
「呼……呵……」震耳欲聾的吼聲,終於把被鐵甲軍殺剩的蒙古殘兵驚醒,讓他們將其野性力量全部激發了出來,聽在他們自己的耳中,猶若晴天霹靂,將剛才對上黑甲軍時心中出現的恐懼和驚慌在這一瞬間幾乎全部消除盡淨。
他們想要殺人,他們想要攻敵,可是他們卻無奈的發現,剛才對他們發起猛烈攻擊的南人的甲騎兵已經遠出數里,再怎麼想也只能是望敵興歎,可望而不可及了。
後面其他的人還在吼叫,還在興奮地發洩被斡陳那顏的呼嘯帶出來的**。只不過,此時他們沒有敵人,只能望空宣洩多餘的力量和鬱悶。這些韃子們騎在馬背上,沒有人給他們指出敵人在何處,只是用自己的戰刀胡亂前指,嘴裡慢無目的的大聲吼叫:「殺啊……」,
「唉南人的騎兵都跑了,還打什麼……在這種情況下,還在山崗上的斡陳那顏感覺十分不好,眼見南人那數百騎軍已經遠遠跑掉了,而自己這些部下原本應該用在對敵時的氣勢,卻於此時被激發,實是不妥之至吶。一而再,再而三,三鼓而力竭,這個道理自己還在二十多歲就知道了,沒想到臨老來還白白地做了這樣一回傻事。
都是狡猾的南人弄出來的詭計害的,誰想得到他們會以四五百騎來挑戰數萬大軍,誰能想到南人也有不怕死的英雄好漢?
斡陳那顏這時再沒有「南人懦弱」這種想法了,他倒是暗暗佩服這支南人騎軍的統兵將領。僅就四五百人,就敢朝數萬同樣的騎軍衝陣拚殺,在勢頭不對時又能及時抽身撤退,讓自己憋了一肚子氣沒處洩,一對拳頭狠狠地打在了空處……不,是這對拳頭剛要打出去時卻發現前面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讓你去打,這才是大傷元氣的事。
「嘿嘿……想不到我斡陳那顏也碰上一個像完顏陳和尚一樣的人了,想來赤老溫他在沒防備的情況下吃上那麼一個敗仗沒什麼奇怪,我的大軍在這種情況下還不是敗了?!」斡陳那顏鼓著他那一對小眼睛,迅快地下達命令:「傳令,各千人隊集結成密集隊形,還是由城東繞過,去與闊闊思大帥會合。」
午時已過,走到平地土的斡陳那顏鐵見前面的軍隊停下了前進的腳步,正想派人前去探問時,有五騎向面前馳來。
「大帥,前面有南人阻擊,前軍請求展開攻擊。」氣喘吁吁的百夫長將馬拉得人立而起,沒等坐騎前蹄落地就大聲請示。
「本帥前去看看。」斡陳那顏沒敢即時下令,反手一鞭抽在馬股上往旁邊繞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