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九 第六章
    「護衛隊的兵器裝備已經全部配齊,訓練的情況也相當不錯。本來我們還有兩軍護衛隊和兩軍騎兵,不過由於他們要留在莒州,以防止武仙派來的軍隊有所異動,所以沒法將他們調回使用。」陳君華身為統兵元帥,離開根據地到越李朝做了一回宣撫使,又到福建路去打了一仗,過了大半年時間才回到這裡,僅兩天不到的時間就把護衛隊的事瞭解得七七八八,此時說起來順溜得很:「去年招的五千多新兵訓練了幾個月,看來一時也沒法組成軍伍派上用場。另外,我帶回來的一千三百多崑崙奴你看應該怎麼用,這些人到膠西已經幾個月了,念宗哥安排他們在昌邑大營,一邊調養一邊派人操練。昨天叔去看過了,這些人漢話還不會話卻能聽懂一些,他們的身體倒是養好了很多,操練得也是相當不錯。依叔看,崑崙奴相當聰明,也肯吃苦不怕死,並比我們漢人聽話,組編成一軍刀盾兵,給他們配上鋼弩使用,打仗怕是比我們的老護衛隊差不到哪裡去。」

    沈念宗在陳君華停頓時,接下話頭說:「守備軍的張統領說,各地的屯田守備隊算在一起,與護衛隊的人數差不多,總共約有兩萬八千人左右。除還在訓練的四千餘人外,其他的全部分散駐守在各州縣。州城駐軍最多的,是莒州治所莒縣、日照和濰州的治所北海、昌樂四縣,一般只有三哨至五哨不等。他們打仗只怕起不了十分大的作用,一是沒什麼戰鬥經驗,二則所用的鋼弩、火銃等兵器沒配齊,訓練也不足。特別是子母炮手。大部分只學會了發射,用霰彈還可以,若是用子窠麼。打得準不準就難說了。另外,沿邊各城的子母炮多些,其他地方則較少。倒是這一年多來我們從東真國、李班車璮屬地換回數量不菲大牲畜的筋條,故而各地所用的弩床、砲架增添了不少。弩兵、砲手們因大箭、大點火地雷火箭及石彈射出後還可以收回,他們的射術練得相當好,射出的箭矢砲石極有準頭。」

    林強雲向沈念宗問道:「現在如果再招兵,我們地銀錢、糧食夠不夠。對根據地會有什麼影響?」

    沈念宗:「如今錢糧充足,就是再多招四五萬兵也沒問題。對春耕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只是除了刀槍外,長短火銃和鋼弩不足,怕是不能配齊吶。」

    林強雲立時有了主意,高興地說:「既是這樣。那就將還在訓練的新兵和崑崙奴都編組成軍,什長以上的官長從護衛隊中調人去擔任,盡一個月的時間讓他們在訓練中互相熟悉。除沿邊的各城不要去變動外,各地的守備軍也整編成護衛隊,以增加我們參戰地兵力。這些新組編的護衛隊雖然不一定能與蒙古韃子地騎兵相抗。但用於對付蒙古人臨時徵集的漢、契丹、女真等步軍,相信即使不能打勝,也能自保有餘。」

    陳君華道:「若是如此,叔馬上去辦,不用多久我們就可以多出十多個軍兩萬多人可用,只須讓這十幾個新組建的軍打過幾次仗,以後便能當得大任了。還有,救護訓練營裡的一千男女救護兵。也學會好些醫護救治之法,不如趁此將他們分派到各軍中去吧。」

    林強云:「好,護衛隊地事請叔去打理,爭取讓新軍盡快形成戰鬥力。還有,從安南帶回來的那一千多女子,我們是如何處置的?」

    陳君華:「叔問過安撫使衙門的人了,這些安南女子大部分被分派到各個紡織、印刷作坊去做工,有些身強體壯、容貌較好,她們自己又願意的,則選出來送去郝嫂嘿地女軍中,說是以後可以讓有功的將士們到女軍走動,或許能成就不少好姻緣。」

    沈念宗有些擔心的問題:「君華,你們真的準備以這四五萬人馬向西打過去麼,軍隊會不會太少了一點啊?」

    陳君華也覺得沒什麼把握,邊想邊徐徐說道:「在沒有外敵過來,李蜂頭所佔的地面維持現狀的情況下,用這四五萬軍隊往西直進,取下整個山東東路並非什麼難事。可問題就是,濟南府不但有二萬五千蒙古用於滅金的東路軍騎兵,而且連同博州、東平府一帶聚焦的二十多萬契丹、女真、漢軍,實在不是我們這一點軍兵所能對付得了的。所以,我認為,光是守住我們地城市,這些兵馬與韃子和他們的各族軍兵有一拼,若是能善用我們的鐵甲軍和騎兵的話,估計能把濰水一線以東的州縣城池保住。至不濟,也可以將韃子阻拒在膠水以西的地界。即使這樣,由於會丟掉我們在膠水以西的這一大片地區,我們也算得上是有敗無勝,只不過敗得不會那麼慘,能保住一塊得以喘自成療傷的地盤罷了。至於向西擴地而只派官吏不派兵駐守,除了耗費我們的軍力,送些人去被韃子屠殺外,我實是想不出有什麼好處,更想不出會有什麼勝算了。強雲,對西征的事,你真的覺得有把握嗎?」

    林強雲把思路整理了一下,嚴肅地說:「分兵駐守所有的城池,我們就沒法對入侵之敵進行有效的反擊,完全處於不能還手只能挨打的被動地位,這是最笨,也是有敗無勝的。據守的城池一旦被攻破,既損失守城的兵力,也丟棄好不容易才恢復一點生氣的根據地。到最後退守膠水,那就將失去膠水以西的大片地區,濰州、高密、安丘等花了大力氣建設的城鎮一下子被韃子們破壞掉。我們又不可能保護城外的鄉鎮村莊,不但人、物會被韃子奪去用於加強對我們進攻,讓他們達到就食戰場、以戰養戰的目的。而且,即使我們不怕財物的損失,根據地的人口太少,人員地折損也是不能承受的。因此,決不能像金國那樣,蒙古韃子進攻時採用分兵守城之策,而應該主動出擊。消滅韃子的主力騎兵老師最好地自保辦法。」

    「兩萬五千韃子騎兵,另外還有二十八九萬漢、契丹、女真軍,以我們才不到五萬人的護衛隊去和他們邀戰,這個……實話說,強雲,君華叔沒這種能耐。要讓我帶兵去打的話,此戰必敗無疑。」陳君華目光轉向武誠,向他問道:「武將軍,你有什麼好辦法。有和韃子兵一戰的把握嗎?」

    武誠苦笑道:「嘿,連『霸王槍』陳元帥都說必敗無疑的仗,武某人就更不用說了。依末將看,這次對蒙古韃子的大仗。還是請局主自己掛帥罷。局主,你是怎麼想的,說出來讓大家聽聽。」

    林強雲也不推辭,把這些天苦思地想法和盤托出:「這段時間小侄看了《孫子兵法》,裡面的一些話令小侄茅塞頓開。其中『始計篇』裡提到地五事說:『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這一段給了我很大的啟發。就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可以帶出去與蒙古韃子進行運動戰、野戰,有戰鬥力的,就是原來兩萬多人地護衛隊和騎兵、鐵甲軍。剛才所說新建的兩萬多人,只能用於守城或是陣地戰。這一點人馬對三十餘萬入侵之敵來說。確實是少了點。若是等著數十「?萬敵人攻入我們的根據地,不管據堅城而守也好,或是與韃子兵野戰也罷,無論勝敗都是我們難以承受損失的一個死局。」

    對在座的兩位長輩和武誠看了一眼,見他們都很認真地在聽自己說話,林強雲加重了語氣:「在這種根據地軍隊力量還很薄弱地情況下,我先找出雙方利弊的事說說。《孫子兵法》中所說的『道』,我的理解就是政治,『天』則是天時,『地』指的是地利,『將』為將領,『法』應該是指軍隊的戰力、軍紀和物資之類的總合吧。政治方面,我們根據出於保家衛國而出兵征戰,得到軍隊和百姓,是絕對沒有問題的。我問過很多本地地老人,接下去的兩三個月時間裡,山東無雪少雨,正是適合我們火藥兵器作戰的天時。在山東這樣的平原地域與蒙古韃子騎兵作戰,讓我們缺失了地利這一項。韃子方面有多少將領,他們的脾性、能力如何沒能探察清楚,這又是我們的缺失之一。但我們這裡有君華叔、武將軍兩位統兵元帥、大將,張全忠兄弟幾位衝鋒陷陣是好手,護衛隊的裨將、部將也不差,有一定指揮作戰的經驗。照細作探回來的消息,韃子騎兵利在馬多,每人有三至四匹戰馬。他們行動快速,日行兩三百里後還能立即投入戰鬥,且凶狠野蠻戰略極強。另外,更有其他十多倍數量的步軍相助,作戰的力量不可小視。回頭來看我軍,人數少,相對只有敵軍六分之一,但主戰的護衛隊訓練有素,並擁有雷火箭、小炮、子母炮及火銃等兵器,有水戰隊在合適的地點時可以進行一部分的火力支援。故而,敵我雙方於『將』、『法』兩項互有優劣,除兵力的數量不能相比外,其他的條件基本可以扯平。在人數相當的情況下,與韃子騎兵相比,我們護衛隊的戰力或許還稍勝一籌。因此,我的想法是,趁是敵人助戰的其他步軍沒準備好,李璮部又沒多少軍兵之時先發制人,將我們這有限的數萬兵力,拉出去向西擴展地盤,採取以攻為守的戰法。只要計劃得當,擴大我們的有利因素,為韃子兵製造盡可能多的麻煩、不利,再選好合適的地勢,營造有利我方的戰機,想來是有很大勝出機會的。」

    林強雲頓了頓,見三人都沒有說話的意思,便接著說道:「這樣做的好處有三,一是把原本要流向我們根據地戰爭禍水避開,將其堵塞在敵占區內,因此而打爛的罈罈罐罐就不關我們事,讓敵人去心痛好了,反正我們所佔之地也是要先摧毀其原有的統治,然後派官吏去重新設置我們的官府,建立一個讓細民百姓生活得更好的新秩序。」

    沈念宗最怕的就是那些靠搶掠燒殺,極具破壞力的蒙古韃子進入到自己根據地來。如今聽到林強雲說,這樣做能夠將戰火阻攔在別人地地頭上燃燒,自是高興得合不擾嘴。照他的想法。既使這塊地盤以後確實能歸入根據地的版圖,還是要自己這些人花費心血去治理建設,也總比已經勞心費力建成地根據地被毀掉好。不由得擊掌喝彩:「好啊。好一個禍水外引之計!要我說,僅是強雲所說的這一條好處,就應該將我們的護衛隊帶出去,奪了李璮的地盤,派出我們的官吏,打韃子兵一個措手不及。強雲,你快說。還有兩個好處是什麼?」

    林強雲笑了笑說:「第二個好處,正如叔所說的。佔地派官按根據地的規矩以糧代錢收購土地、賒借糧食得到人心後,我們就可以在新佔地那一片地面上開展運動戰、游擊戰,與蒙古韃子的騎兵周旋,選取一個對我們有利地地形。營造出敵弱我強的局部優勢,集中力量以優勢兵力殲滅一中韃子騎兵的有生力量……」

    這下不但沈念宗,連陳君華也聽得悚然動容,武誠更是怪叫出聲:「妙哉矣真妙也,此計行得。大可依此方略而行。」

    林強雲並沒有因為武誠所說的話而沾沾自喜,聲音裡地流露出來的情緒還是依舊平靜:「最主要的一個好處,那就是我們若果主動出擊,主要的對手只是在濟南府的二萬五千蒙古韃子騎兵和已經集中地不多幾萬步軍,面對的敵人不是強大到沒法對付的地步。再加上現時河、海結的冰全都解了凍,洱水以西有淄水、水清河,更有北清河可通濟南府直至東平府的梁山泊,並有水道從梁山泊進入黃河岔流。因此。我們的水戰隊在這次向西擴地征戰中發揮巨大的作用,只要計劃得好,我們地水擊配合得宜,大有可能將蒙古韃子的兩萬多主力騎兵全部消滅,解除近斯根據地面臨的威脅,進而將整個山東東路佔領下來。即使得不到擴大根據地目的也沒要緊,最起碼,可以保證我們根據地各業正常維持,特別是可以讓春耕生產順利進行。」

    陳君華大喝一聲:「好!不錯,此計大有可行之處。強雲,你說吧,我們何時開始調兵行動?」

    「不忙,不忙,在調兵之前,還有些事應該先做好準備。若是沒有意外的情況發生,估計再有二十多天至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就要出發西進了。」林強雲笑笑,對沈念宗道:「這樣吧,叔和張老伯及安撫使衙門的幾位主吏再好好商量一下,這次出征有那些應該及早做好準備的,並將事情都安排下去,讓各衙門的人都盡快行動起來不。君華叔則召集軍中統領以上的將官開會,把我們的意圖向他們說明,請各部將軍出出主意,看看還有什麼更好、更實用的辦法。我要去看看吳炎,再到各作坊轉一圈,或者還能從他們那裡得到些什麼。」

    沈念宗站起身剛要走,忽然停下腳步回頭說:「對了,還有件事忘了給你說,『暗察院』經過近一個月的準備,基本上各事就緒,膠西及幾個州城都開始動作,這些時倒也查出好些蒙古、金國派來的細作,甚至我們大宋也有幾個心懷不軌的人被查到,教訓了他們一頓後逐出根據地去。」

    林強云:「這樣啊,我有時間會去『暗察院』,順便也看看塗三爺他老人家身體如何。」

    林強雲此時之所以沒把鐵甲車的事講給陳君華、武誠聽,是他還沒有得到敵占區道路交通的準備情報,一時也沒法做出是否要將鐵甲車也帶去西征。再者,只有五十輛鐵甲車,數量也嫌少了點,他決定暫時先把鐵甲車的事放一放,得到細作們送回的情報後再做打算。

    袁世潘此時已經沒了袁勁綱這個義父為靠山,心急尋棵大樹遮陰,為了早點投到史相公門下,故而不管如何先把手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物事弄去給為史彌。

    賴得榮是在林強雲離開臨安的次日一大早被接走的,進入袁府回到了上次住的屋內。解掉蒙頭布巾後,發現屋裡那個暖爐照樣炭火熊熊溫暖如春,那兩個衣衫單薄的穩婆,照樣似笑非笑地在裡面坐著。見了賴得榮入內,兩個婆子關上房門。對他「嘻」地一笑,一人做出個扭腰挺胸之狀,說道:「賴小爺爺。去了數月功夫,你那槍頭可曾由蠟換成別樣了?」

    另一婆子嗔道:「尤婆何必問,將去洗浴時一看便知。」

    賴得榮欺上兩步,兩手分伸探向兩個婆子胸前,隔衫分捏雙乳入掌,用力將婆子們扯到懷中,笑道:「老虔婆。今次不比上回,稍時定要令你二人哭天叫地喊爺爺。」

    相距數丈遠地另一間房內。祖土佬恭敬地捧著兩個小瓷瓶,對坐於椅上的一個臉色青白,約有三十來歲的錦袍人說:「公子請看,這便是從遊仙苑高價購得地『起陽丹』、『顫聲嬌』。比別處所得貴了許多,聽說質地上乘,藥力極佳。」

    錦袍年輕人接過兩個瓷瓶,看了一眼瓶上貼的紙簽,還給祖土佬一個。將手上的瓷瓶掂了掂說:「起陽丹本公子留下來自用,顫聲嬌就和那有偉器的傢伙一同送到相公府去好了。」

    被打扮成女裝的賴得榮懷揣一瓶藥末,當天下午就被人悄悄地送入慈明殿,作為皇太后七十五歲的賀壽禮物。皇太后收到這份壽禮後極為滿意,真誇送禮的史相深得其心。

    大內發生這樣地事情自然瞞不過年輕的皇帝趙昀,在外有與自己息息相關又具擁立之功地權相,內有這位大丟皇家臉面的太后,手中無權的他這個皇帝對此卻是無可奈何。發作不得。即使想要有發作,他都不敢,怕會給自己的皇位帶來什麼麻煩,甚至性命也會不保,只好強忍了下去。讓趙昀恨得牙癢癢地不止此,明知太后弄了個驢頭太子、薛敖曹之類的人淫亂宮廷,元旦那天還得去慈明殿,陪著笑臉為太后行七十五歲的慶壽禮。這是什麼事呀!

    這日是二月初五,勾當皇城司公事盧清送來了一個厚紙封套,拆開封套,內裡只有一張紙,上面寫的是:「宮中不潔生妖孽,帝權不掌出權臣。太白流星妖孽滅,白熒惑合政歸主。」

    趙昀轉念了兩遍紙上的字,「唔」了聲道:「這些字寫得如此難看,倒是有了數個帶尾地點和小圈子將斷句分開,不難看懂。話裡的意思麼……」

    趙昀心想:「前兩句『宮中不潔生妖孽,帝權不掌出權臣』是說現時的太后與史相,應該不會錯,但『太白流星妖孽滅,白熒惑合政歸主』又是什麼意思,那就想不明白了。」

    趙昀心想抖動手上紙,向盧清問道:「盧卿,此信何來?」

    「啟奏聖上,此是天師道的掌教飛鶴子所獻……」

    盧清的話沒說完,便被趙昀打斷:「天師道掌教飛鶴子?他不是去年隨那林強雲到楊州設壇祈安的麼,如何便回到行在來了?且先奏來。」

    盧清應了聲「是」,跪著磕了個頭道:「昨日,飛鶴子一眾道士回到景福宮,臣便得邏卒傳來消息,去景福宮查問時,飛鶴子說是代其『上人』林強雲回行在獻讖。飛鶴子請臣轉奏聖了,『上人』要聖上不必擔心,再有三數年時間,神器權柄就會回歸原主。」

    接下來盧清向皇帝稟報了通議大夫,提舉龍虎山、閣拆東皂山、茅山三山符菉,兼御前諸宮觀教門事林強雲在揚州設壇祈安期間的所作所為,最後伏地上奏道:「聖上,據臣派出地外邏暗卒回報,正月十七日林大人率其護法軍於揚州城西一戰,下午就西行往天長縣而去,直至次日方回轉揚州。而那日在新塘被誅的紅襖賊首李全實乃偽賊,數日後方拾撿出一隻無一指的左手,臣贊同許多大臣的看法,李全真身大有逃出揚州的可能,很難說不會落入林大人的護法軍手中。」

    趙昀前些時看到缺一個小指的左手,心裡也很是懷疑李全的死訊,他也被朝堂上有關李全生死的兩派黨和得很不耐煩,但又沒法得到肯定的答案。其實,趙昀很希望李全的死訊是真的,這樣就去掉了一大塊心病。但他心裡卻怎麼也不相信,擁兵數十萬南下攻城掠地意圖稱王的李全。會那麼在揚州一戰中未分勝負時就被官兵所殺。此時趙昀臉上變色,厲聲問道:「此事若是不假,那林強雲為何不奏報朝庭。他意欲何為,難道想造反不成?」

    天氣還相當冷,可盧清頭上地汗水一滴一滴落到他面前的地上,林強雲有史相公為後台,也得太后寵信,更有雙木商行的強大財力,其勢力不可謂不小。是個不可輕易得罪地人。而且,平日裡盧清也得到了雙木商行的不少好處。他本心也不想說此人的壞話,不想做對其有什麼壞處的事。再說,看皇帝的神情,也沒有要治林強雲罪的意思。便想做個人情,要為林強雲說幾句好話。此時伏地連連頓首奏道:「聖上息怒,據探事司暗卒所得的消息,林大人與李全有仇。去年福建路蠻夷畬民鹽盜蜂起時,其義叔母及未婚妻子就是被李全派至福建路地細作與鹽盜所殺。李全落於林大人護法軍之手。也僅是臣下猜測,還未得實證。以臣推想,賊首李全即使落於護法軍之手,林大人也是會殺了他報仇,相信決不敢有選擇的二心。」

    「如此說來,倒也怪林強雲不得,這事就此用罷。」趙昀臉色稍緩,站起地身體往龍椅坐下。揮手道:「盧卿且平身,將揚州官軍與紅襖賊大戰之事奏來,范、葵兄弟二人可有南上復地之舉麼。」

    盧清站起,躬著身子把自己所知揚州大戰的情況向趙昀詳細說了一遍。他的口才還算不錯,述說的情況大體準確,期間當然免不了多出些加添油加醋地情節,聽得趙昀龍顏大悅。

    盧清的話聲停止後,趙昀陷入沉思,用盧清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自語:「加了道法的箭矢、火藥煙球,用手弩、弩床、大砲發射,就可殺傷大片敵人,此乃兵家利器,須得度支銀錢置辦些,讓大軍在戰場上試用一番才好。」

    盧清正想著聽到幾句的話語出神,被趙昀一聲出乎意料「盧卿」地叫喚驚得差點跪下地去,連忙鎮定了一下心神,應道:「臣在。」

    趙昀見這位勾當皇城司的探子頭目嚇成這樣,滿意地暗自點點頭,臉上不動聲色地吩咐道:「自今而後,探事司須得派出暗卒潛入林強雲的天師道、雙木商行及其作坊中,盡力將此人的所有動靜探清,有任何消息都要馬上稟報。」

    齊自礪到膠西這裡已經有兩個月了,眼看著上月金國的兩個什麼調軍使以百多匹騾馬運走大批「轟天雷」,武仙的人也興高采烈的在他們住處進進出出,說是這兩天就可以將貨物準備好回去,他真個是心急如焚吶。

    齊自礪就是想不明白,山東這裡雖說被視為羈縻地,但怎麼說也是屬大宋該管的地方啊。為什麼此地地官府可以把「轟天雷」賣給他們的死仇大敵金國,可以賣給成了一方軍閥的恆山公武仙,輪到自己這個蒙古使臣要買時,他們就不肯痛痛快快地賣了呢。難道說,金國和武仙帶來的是金銀銅錢可以用,我齊自礪帶來的金銀銅錢就不能買麼。

    看到齊自礪唉聲歎氣的坐立不安,一起來的幾個較親近的人也是吃不好睡不著。

    「齊大人,安心等吧,這裡的官府不願將『轟天雷』賣與我們,怕是和斡陳那顏揚言要帶兵來清剿此地有關。否則,以他們這些商賈的所行所事,哪會見了錢不眼開的,沒這樣的道理呀。」總算有人在最後看出了一點苗頭,把做不成買賣的事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齊自礪心裡大覺這話有理,雖然侯瀚與斡陳那顏一個是工匠總管,一個是統兵大帥各不統屬,領兵進攻也與工匠扯不上關係,但總歸還是同屬蒙古大汗帳下,別人自是不會傻得把這麼厲害的兵器賣與敵人,反過來用來對自己打打殺殺不是。

    「哪……我們怎麼辦?不如快緊先回中都去,待這裡的仗打完後再回來向他們購買『轟天雷』。」齊自礪有點拿不定主意,真要打起仗來,自己這三十多個到此做生意的人,說不定會被此地的官府當成細作給抓去殺了。

    「齊大人,現時我們是不可能離開的。沒把『轟天雷』買到就回去會被侯總管處罰不說,在這即將開戰的時節,這裡地官府肯不肯讓我們這樣走也還在未定之天。依屬下看,我們還是在此安心地住下吧。」

    手下的人這樣勸說齊自礪。他們二十多個人,這些時日以來,在膠西的大街小巷都走了個遍,事無鉅細都看得清楚通透,實在是羨慕這裡生活地人。若非妻兒老小全都在中都,肯定有人會留下來不走。在這裡做個自由自在的普通百姓田舍郎,或是做個自食其力的作坊工匠。怎麼也比在中者看人臉色,受人叱罵,還須擔心什麼時候會有飛來橫禍的小官、工頭好得多。

    與齊自礪不同的是,四個隨他們一起到山東的蒙古人,對什麼轟天雷不怎麼看重,也把是否能離開這裡當一回。他們另有自己的任務,他們到此地自是年九月地大戰,要查出為何五千蒙古騎兵與數萬督軍,會被這只有一萬多人的軍隊消滅掉。也想窺探出被俘的蒙古人現時還有多少,他們的情況如何,是否能想辦法將其中某些重要地人物弄回去。

    到了膠西縣城後,蒙古人就天天四出遊走,不是去安撫使衙門找人走門路,就是悄悄到各個苦力營去探頭探腦地察看動靜。只看這些蒙古人回來後的臉色表情,齊自礪知道他們白忙了這麼久,沒得到一點有用的消息。

    現在是大宋的紹定四年,亦即金國的正大八年,因為蒙古大汗沒有年號,按蒙古人地習慣說法。辛卯年(23年)二月初六,齊自礪正坐在客棧的房裡與幾個手下一起喝著悶灑。來此兩個多月了,雖然還是一事無成,卻還是尋到有一件讓他們和幾個蒙古人高興的事情來做,那就是這裡的酒是他們從來沒有喝過的好酒。

    今天早上,圖日勒也和他的三位同族兄弟在客棧大食堂內喝酒,兩個多月來在膠西這個縣城內走遍了每一個角落,沒打聽到本族千戶,也是族長納牙阿吉的半點消息,但他們沒有氣餒,堅信這位勇敢善戰、智計過人的族長兼千戶一定還在人世,像他那樣睿智且又身負本族興衰地人,是不會輕易死掉的。

    他們今天還是要到南人的官府裡去,雖然那些南人守衛不肯放他們進去所謂的衙門時在,但幾個高中的蒙古人全都不肯放棄,還是希望能在那些守衛的南人嘴裡,能夠問出一些對他們有用的消息。

    直到來這裡之前,四個蒙古人都是憑直覺地認為,這些南人全是低賤得豬狗不如的下等民族。可是,到了這裡以後,他們才發覺自己錯了,所有蒙古人都一樣的完全錯了。他們見到的漢兒、南人,非但不像人們所說的那樣低賤下等,反是自己這幾個蒙古人在他們眼裡成了番邦蠻夷化外之人。什麼叫化外的番邦蠻夷,用漢人的話說就是不能自己養活自己,連吃喝都沒法自給自足,缺衣少食了就只想到別人的地主去偷、去搶,去殺人放火來滿足生存需要的下等民族。更別提被漢人一天到晚掛在嘴上的沒有自己的文字,又不識漢字,不會吟詩賦詞諸般事務了。

    圖日勒想想也確是有點喪氣,現在的蒙古已經有了自己的文字,但卻是成吉因可汗未死前叫塔塔統阿用畏吾兒字母創行的蒙古文字。這個有了文字一說,也不過僅十餘年之久罷了,那比得上已經使用了數千年的漢人文字呀。

    偉大高貴的蒙古民族,也有圖日勒認為值得自豪的東西,那就是蒙古大軍在大可汗的率領下,一直以來都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所向披靡。不過,這對圖日勒現時的處境並沒有什麼幫助,要想探聽出族長納牙阿吉,要想得到消息後想辦法將他救回去,還是必須低聲下氣的去討好漢兒、南人。在必要的時候,圖日勒甚至準備向這裡的漢兒、南人低下自己高中的頭顱,不惜一切代價將族長贖回去。

    喝過酒,吃飽了他們喜歡的手抓內,圖日勒站起身,把雙手朝皮袍外的光板擦了幾下,使得本就又黑又亮的羊皮上更多了一些油漬。打了個酒嗝,仰頭向空中吐出一口滿是酒香的熱氣,一點也不在乎其他食客鄙視的目光。他舒服的拍拍肚子對三個族弟大聲叫道:「好了,你們快點把嘴裡的食物吞下,我們要走了。」

    圖日勒囂張的氣焰讓也住這家客棧,到食堂中進食的幾個人看不過眼,紛紛出言斥責。

    「臭死人了,這幾個蒙古韃子怕是一生人從沒洗過浴,身上的氣味比沒人管的豬還令人作嘔,他們怎麼好意思到這大庭廣眾來丟人現眼。」

    「就是,蠻夷之人也不知羞恥,真是些豬狗不如的傢伙。」

    「這家的老闆也不出面管管,這麼臭的韃子就叫他們在自己的房間內躲著好了,何必放出大堂來熏著別人,他自己不想做生意賺錢也罷了,可我們這些客人還要吃飯呢。」在圖日勒走過的時候,有人捂著鼻子閃身避開,氣呼呼地罵了幾句。

    不知是聽不懂這幾個人的南腔北調呢,還是圖日勒他們四人的心胸開闊,四人只是笑了笑,大步朝店門走。

    此時,向街的門口一暗,有人用蒙古話叫道:「這裡有中都來此地做生意的蒙古人嗎,煩請出來說話。」

    「我們四個全是中都來做生意的蒙古人,」這是到此地後第一次由個人講的蒙古話,讓圖日勒聽來格外親切,心裡叫了聲「長生天保佑」。當他看清站在客棧門前的五個人,都是身著這裡特有的戰袍,即時也用本族的語言回答並問道:「請問官長有何指教?」

    為首的一人仔細看了圖日勒一眼,對撲面而來的熏人臭味也覺得難以忍受,不禁心道:「怪不得那幾位仁兄一聽說我們是來尋蒙古韃子的,他們臉上的表情會那樣古怪,原來這些韃子身上的臭味能把人嗆死。」

    幾個人齊齊向後退了兩步,皺著眉頭問:「你們中有人認得納牙阿吉、術赤台兒、薛赤兀日這三個人麼?」

    「納牙阿吉!」圖日勒驚叫,馬上從懷裡掏出一塊有四五錢重的金子,搶上一步塞入那為首之人手中,急聲問道:「天啊,你剛才是說到納牙阿吉的名字嗎?他在什麼地方,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這個人?」

    為首之人沒想到圖日勒的動作這麼快,手上多了一物後方發現韃子已經到了自己面前,那股臭味實是讓他幾欲將才吃下的東西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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