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廢河道沒碼頭,將六架子母炮從戰船搬到岸上很費了些事,足足用去半個時辰方把要帶去的子母炮抬到馬背上馱好。一哨鐵甲軍和兩小隊護衛隊弩兵護著十八名炮手共一百九十騎,在回來報信的親衛引領下,朝天長縣的橫山地區急趕。
目送騎隊逐漸遠去,林強雲很是擔心的對陳君華說:「我真想自己去橫山走一趟,省得心裡沒底。若是這次被李蜂頭逃掉,讓他將潰散了的賊兵再收攏渡過大河北去,在此蒙古韃子正想對我們進行清剿的情況下,將會對根據地形成兩面夾擊的攻勢,這就給我們帶來極大的危機。」
「唔,這倒是不可不防的大事。」陳君華被林強雲如此一說,心中不禁一沉,他一手輕拍林強雲的肩,安慰他說:「根據地至今沒消息傳來,說明斡陳那顏的韃子兵還沒有動靜,他們應該還未曾準備好。但臨安那裡應對朝庭的事情也是不容忽略,必須先去把趙宋皇帝和史彌遠這些人的關係處理好,否則將會有更大的麻煩。為防萬一起見,這裡的事了之後,叔就不陪你去臨安了,我和武將軍一起先趕回山東。若是我們覺得實在不行的話,再通知你回山東來主持應對這場大戰吧。」
林強云:「這樣也好,叔回到山東後告訴張大人和沈叔,要他們把其他的事情都先放一放,立即組織人先把通往各城鎮的大路,特別是通往根據地沿邊城鎮的大路,抓緊修築完成。以便我們地鐵甲車能在戰事起時迅速趕赴各地。在這場大戰中發揮它們應有地作用。另外。叔也必須選出部分人充實到鐵甲車隊去,把已經製造好的鐵甲車都組編成軍伍,讓他們抓緊訓練,盡快形成戰鬥力。這樣多做些準備工作。我們或者在對付蒙古韃子和北上賊兵的兩線作戰中,不至於相差太多,可以盡快將入侵的敵人打敗消滅掉。」
「強雲,你對山東作戰地方法還有什麼想法。一併給叔說清楚。」陳君華明知林強雲沒打過什麼仗,但從別人的口中瞭解到,去年對李璮和五千韃子兵的那場戰役中,僅以數千沒戰鬥經驗的部隊,打敗並且幾乎全殲了數萬敵人,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辦到地。由此可見,這位異姓侄兒對全局的掌控,有他獨到的眼光和一定的把握。在關鍵時刻的所行所事無不暗合兵法,實是有一代人主的丘壑。所以。陳君華在福建路見到林強雲後,就將情況問得詳詳細細,連一點微小的細節也不肯放過。此時此刻,要回去山東面對即將、可能來臨的兩線作戰地不利形勢,深知局勢嚴峻的陳君華,自是不會像其他人般地盲目樂觀,他想知道這位侄兒對即將來臨地這一場關乎根據地生死存亡的大戰。有什麼特別的辦法。
林強雲其實不知道如何去面對將來的危局,他在得到陳老拐的報告後,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但要處理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往往不能集中精力去針對某件事考慮,只能一件一件的來,先解決最迫切地問題。這時,對於陳君華的問話,他只能苦笑回答:「我沒什麼想法,對上這樣的情況可以說得上是一籌莫展。不過,這段時間跟叔和武將軍他們學了這麼久的兵法,總覺得除了武器之外,還應該在情報這方面多下些功夫才是。依小侄想,現時我們對蒙古韃子的作戰方法、領軍將帥的個人喜好,他們每個人的脾氣、打仗的特點,來犯敵人的數量、兵器、戰鬥力高低、士氣等事情一無所知,應該不是什麼好事。若是能在這裡多下些功夫,找出敵人的弱點,再針對這些弱點加以利用,或者會對戰鬥的勝負有極大的影響。」
陳君華:「你這話說得是,叔回去後會加緊辦好,多派出細作探明情況。其他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林強云:「我們根據地去年剛結束一場大戰,恐怕還沒完全恢復過來,此刻正是百廢待興的關鍵時候。叔回到山東後,請多考慮一下,是否能把戰火引到根據地外面,別要因為打仗而耽誤了農時。」
林強雲猛然想起些事,「咦」了一聲說:「不對,的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還可以有好多種方法應付。比如,我們可以創造條件,在局部形成敵弱我強的態勢,有道是『要打運動戰、殲滅戰』,『不要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敢於大踏步的前進、大踏步的後退』,『集中優勢兵力,殲滅敵人一部有生力量』。對啊,這才是我們所需要的戰略戰術呢,哈哈,有辦法了……叔,你先回去,小侄到臨安去把事情安排處理好後,立即就會趕回到山東,我就不信,祭起那些全民皆兵的『游擊戰』、『地道戰』、『地雷戰』等諸般法寶,還會怕了區區蒙古韃子和敗退回去的賊兵,肯定能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陳君華還想開口問個仔細,但城南運河上喧天的鑼鼓聲已經越來越近,估計是趙善湘的船隊已經到了,只得下令將船駛回運河主道上。
對於官面上的一套,林強雲實在是煩得很,他那一副強打起精神,但還是顯得無精打采的樣子,讓初見林強雲的趙善湘覺得此人是個上不得檯面的無知匠人。他心內不由得暗自責怪杜采怎麼會如此沒眼力,將一個潑皮說成是天下少有的能工巧匠。
可轉念一想,趙善湘又有點疑惑,按他在犒軍時所見,林強雲這次帶來的親衛、護法軍的情況看,如此整潔精悍的軍隊非同一般,絕不是一個主帥為潑皮無賴的人能訓練出來的,這樣的主帥會有能人肯投入其下幫他出謀獻策,盡心盡力麼?不對,這個看到的林飛川一定不是他的本來面目。此人恐怕真有大才。並非一個簡單地「能工巧匠」四字就可以將其概全地說清。當趙善湘看到鐵甲軍之後,這種想法更是堅定了,暗中存下了要好好結交此人,並一定要對這林飛川深入瞭解地打算。與此同時。趙善湘也終於從派去探聽消息的下人們口中瞭解到,林強雲之所以會有這種態度,是由於前些天被趙范、趙葵害得差點在戰場上丟了性命,心裡有氣所致。
「怪不得這林飛川見了本官除了不得不做的表面功夫外。顯出一副不理不睬的樣子。」趙善湘內心裡暗自歡喜,覺得這正是拉攏林強雲進入到自己這方陳營地大好時機,忖道:「若有此人加盟,朝堂上的力量對比可能沒什麼影響,但我們這一方的人,可以借助其龐大的財力和所製出地火銃等犀利兵器,在此後對金國的作戰中立下極大的軍功,可以很快得到升轉。那樣的話,得到陞遷的人無論到地方上或是回到臨安為京官。都會產生出巨大的影響力……呵呵……」
在得知了這段時間揚州戰場每次作戰的詳細情況,並瞭解到各次戰鬥勝敗的其中原委後,趙善湘心中暗暗叫苦不迭,直歎自己地運氣不好。他真是後悔,後悔沒讓史嵩之在臨安時用盡手段,不惜一切代價將林飛川吸收到自己這方的陣營中來。更後悔自己在得到杜杲關於火銃地確實消息後,沒有親自出面與這個林飛川交好結識。虧得那年還與杜杲一起為這火銃軍的事商量算計了大半天時間。趙善湘真個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趙善湘,字清臣,與史彌遠是兒女親家,他以從官開聞,指授之功居多,日夜望執政。但史彌遠則並沒有依從其願望,反而說:「天族於國有嫌,高宗有詔止許任從官,不許為執政。紹熙末,慶元初,因(趙)汝愚、(趙)彥逾有定策功,是以權宜行之。某與善湘姻家,則又豈敢。」
史彌遠不但對趙善湘如此,對其侄史嵩之更為嚴格。因此,趙善湘對史彌遠不怎麼親近,反是與史嵩之甚為相得,進而結成一黨,以應付政治上的各方對手。
對於這次揚州大捷,因趙范、趙葵是與史相公另一姻親鄭清之(史、鄭兩家姻親數代,史詔女嫁鄭章,鄭章是鄭卑之兄」鄭清之的兒媳史娟,女婿史望之都是史家的人。另外鄭清之還是史彌遠弟弟史彌堅的老師)一黨的人,故而心裡很是不安逸。此前李蜂頭圍困揚州之時,趙善湘調集地各路援兵一直遲遲沒趕來救援,也是有其私心在內作怪的因素之一。
趙善湘的目的是要讓趙范、趙葵兄弟在揚州城下先吃個大虧,然後再由自己帶齊兵馬前來解救。一則可以打擊鄭清之一黨在朝堂上的威信,減弱他們的勢力,二則自己也能有個極大的戰功,到時候參知政事的位子能否到手雖不敢保證,佶計知樞密院事的樞相之位是跑不了的。最不濟,同簽書樞密院事或者權樞密院事之類的職位總應該得到吧。史相公也曾答應過,這次若是能將李全李鐵槍剿滅,他就不再出面阻攔自己登上執政之位。
可是,令趙善湘沒想到的是,這次揚州戰役一直都按自己的計劃進行得好好地,卻憑空鑽出個什麼通議大夫,提舉龍虎山、閣皂山、茅山三山符菉,兼御前諸宮觀教門事、兼誰東招捕副使林飛川,他一到揚州就把整個戰局給扭轉了。不但趙范趙葵在其幫助下連打了幾場勝仗,還把李蜂頭這個賊酋也給誅除掉,使自己立下大功走上執政之位的美夢給打破了。
「人算不如天算,真個是『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啊!」趙善真是鬱悶得很吶:「這個林飛川到揚州沒什麼問題,你奉旨祈安就安安份份的設壇祈安好了,沒的還帶了那麼多,又那麼能戰的護法軍來幹什麼呀?你為了自己一路上的安全,帶上一兩千護法軍也則罷了,可幹嘛非得要帶著他們去參戰?參戰也則罷了,卻非要出死力把賊兵打得大敗虧輸,這下可好,連賊首李蜂頭也給殺滅了,叫我如何還能坐上執政之位,這是什麼事吶!?」
趙善湘在失落的同時,又有覺得點安慰:「好在李蜂頭並非趙范、趙葵所殺。立了大功的林飛川又不想領取這天大地功勞。最終還是會落到我這個主持剿賊地沿江制置大使頭上,算是多少有點補償罷。實在地說,即使李蜂頭真為趙范兄弟所殺,本官也要想出個辦法將此功勞給抹掉。絕不能讓外黨之人得去這個大功勞。若是不能做到這一點,讓趙范因功而進入朝堂,雙方勢力的變化就會大大地傾向鄭清之一邊,自己這方好不容易才把喬行簡弄到升為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稍把勢力的對比拉平了一點努力就顯得蒼白無力了。除了可以起到一點制衡的作用外,哪還有什麼勻勢可言呢,那也太令人難堪了吧。」
對護法軍地犒賞一結束,趙善湘將其他的事情都交給屬下官吏去做,自己則將林強雲、陳君華兩人請到帥船上。
「本官與貴同鄉杜杲杜子聽乃知交,和史嵩之史子由也是過從甚密的好友。」趙善湘早前已經由史嵩之的口中得知林強雲對他們懷有戒心,也從杜杲那兒瞭解到林強雲和他及孟珙結交地經過,並將火銃的試射及其威力的情況也都講了。故此他就先將身份拋開。說出了和杜杲、史嵩之的關係,以免林強雲對自己產生什麼誤會。
看到林強雲、陳君華都是不動聲色。趙善湘暗中點頭,指著在一邊相陪的兩個身著盔甲的將軍,向林、陳兩個人介紹說:」你們聽好,認清了,這位就是名滿天下的天師道『上人』綽號『誅心雷』的飛川大俠林強雲;這位,則是十多年前打遍江南、荊湖數路無敵手,人稱『霸王槍』地大軍都統陳君華陳元帥。林老弟、陳元帥。這兩位是本官屬下的雄邊軍統制、總轄范勝、谷汝礪,雖然沒有林大人般天下聞名,也不及陳元帥般威震數路無敵手地武功,卻也是素有勇名的兩條沒遮攔勇將,只是他們都有點憨厚……」
「憨厚」這是說得好聽的話,說得不好聽,那就是表明得到這樣評語的人很渾。
那位谷汝礪想必真正是個渾人,看到陳君華比自己高大壯實,倒有些自知之明,不敢公然去招惹。但對林強雲這位相貌平實毫不出色,個頭不高甚或比自己還矮了許多,更看不出會絲毫武功的年輕人,怎麼也不相信此人能誅殺掉武功與凶名都卓著的李蜂頭。谷汝礪心裡怎麼想,嘴裡就怎麼說,打斷趙善湘的話大叫道:「阿也,你就是那天師道地上人,名傳天下的誅心雷、飛川大俠麼,怎麼看起來與鄉下的農家小子一般般,沒什麼特別之處呀。飛川大俠,本將軍聽人說,你的『誅心雷』使出來時,被擊中的人若是沒歪心邪念便絲毫不損,此事究竟是真還是假呀?能不能試試給我看下,到底是不是真的好麼?」
范勝聽這位同袍話說得太不像樣,慌忙喝道:「五弟休得胡言亂語。」轉身對林強雲唱了個肥喏,誠懇地道歉,但說著說著,他的話也不怎麼地道起來:「林大人休怪,我這兄弟出言不遜,還請原宥則個。不過,末將也是好奇,飛川大俠的,誅心雷,真有傳說中的那麼厲害嗎,能不能試給我們看看呢?」
趙善湘一聽范勝這話,臉色變變了,正想開口時,林強雲卻是探手從衣袍內抽出手銃,掂了掂後笑道:「那好啊,兩位將軍要試,那麼本官就對你們每人發上一記誅心雷,若是沒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虧心事,中了雷擊也不會有什麼事,鐵定會平平安安毫髮不傷。」
陳君華也知道林強雲是在逗這兩位渾人將軍,但又怕侄兒真個是聽了他們的話生氣,連忙伸手按在林強雲右臂,對趙善湘和范勝、谷汝礪三人說:「趙大人,兩位將軍,你們可是要想好了,如果你們過去確實是沒做過不可見人的虧心事,並能確定自己在中了『誅心雷』後,從此不會起歪心邪念,這樣才好以身試雷。否則一旦有事,那就會全身潰爛,直至數月方死,你們自問能做出保證麼?」
谷汝礪道:「我可不怕,俺老谷從小到大就沒做過什麼不可見人的事兒,相信以後也絕對不會做出有愧於心的壞事,當然敢以這一百多斤來試試『誅心雷』嘍。」
范勝到底沒谷汝礪般渾。也心細得多。連忙問道:「請問陳元帥,何等樣的事才算得上不可見人,又有何等樣地事是有愧於心呢?」
陳君華笑道:「從大地方面來說,賣國投敵、禍國殃民、不忠不孝、失節無義、無禮失信等等;小的方面麼。坑蒙拐騙、偷雞摸狗、欺下瞞上、行為卑鄙、心懷齷齪之類,凡此種種,皆可算得上是不可見人、愧對天地。大的且不去說他,我們就以小的方面來講。打個比方吧,你們可曾在年少時,因沒吃地而去偷過別人的食物?你們可在弱冠之時,看到鄰家的女子起了歪心邪念?又或者……」
「阿也,這樣的小事也算!」谷汝礪聽得陳君華這話,臉色一下煞白地驚跳起身,三步並做兩步地閃到范勝身後,覺得穩當之後。方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叫道:「林大人,飛川大俠。你可千萬小心收起『誅心雷』罷,我不試了,不試了。」
谷汝礪話一說完馬上就縮下頭,拍打著胸脯小聲嘀咕:「還好,還好,飛川大俠沒來得及將『誅心雷』使出,否則我這自小就靠偷別人的雞狗貓兔吃了才長大的人。若是中了『誅心雷』那還不生生的全身潰爛,死得淒慘無比呀。」
范勝見林強雲的目光射到自己身上,慌忙舉起雙手亂搖,急道:「末將也不試了,別說弱冠時見了鄰家女會想著將了來樂上一樂,就是當了兵後也壞過不少女子的貞操,小的萬萬不敢試了。」
趙善湘心裡念念不忘的,就是很想當面看清火銃地威力,以便日後好做打算。這時喝住范勝和谷汝礪,對林強雲說:「據子昕兄說,他稱林老弟為賢侄,本官也對你如此稱呼,想必林大人不會介意吧。
林強云:「趙大人比在下的父親年紀還大,長者要如何稱呼俱可,小子怎敢不從。」
趙善湘哈哈一笑,情知林強雲不欲太多人知曉火鎖地事,和聲問道:「賢侄啊,子聽兄說,他與孟珙都親眼看過『誅心雷』的威力,能否也讓愚叔見識、見識呀?」
林強雲遊目四下打量了一下,信手朝掛在遠處一個小艙門上的長方六角琉璃宮燈一指,問道:「趙大人,艙內的物事都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罷,可否就以此燈為標的,讓小子發出『誅心雷』給大人看呢。」
「這個……」趙善湘沉吟了半晌,這才咬牙道:」好罷,就以此燈為標的,讓賢侄試試『誅心雷』地威力。」
趙善湘把話說出口後,心中發苦,這盞六角琉璃宮燈才到手不足十天,是他於上元節在鎮江府觀賞花燈時,由知府韓大倫所送。這盞琉璃燈的骨架、頂頭、底座全都以琉璃製成,點燃後渾然一體,如同無骨,稱之為「無骨燈」,聽說這樣的琉璃燈能值到六七百貫一盞呢。
「以六七百貫銀錢來作為試發『誅心雷』的標的,我是不是太過有錢了,別人知道了後,會不會把我看成是個為老不尊的敗家子吶。只盼他的火銃沒那麼厲害,別把這麼貴的燈整個打壞才好。」
趙善湘的心意還正轉動,只見林強雲右手抬起與眉齊,銃口火光一閃間,「砰」然大響中「嘩啦啦」一片的琉璃落地聲傳到。
「我的『琉璃無骨燈』呀!」趙善湘心裡慘叫的同時,眼睛瞪得大大地又是大吃了一驚。相距林強雲坐位三丈多遠的琉璃燈,此時只剩下一條彩帛帶子紮住的燈梁還掛在釘子上不住晃動。
趙善湘揮手向范勝和谷汝礪二人說:「看到了道法的威力,總可以死心了吧。你們先出去吧,本官還有事與林大人商量。」
兩個渾將軍巴不得早些離開這個能以道法制人的飛川大俠,怕是一個不好說錯了話後,惹得此人火起,給自己來上一記『誅心雷』的話,那可不是玩的。別的不說,光是想想中了『誅心雷』後,看到美貌的女子,連心裡想著點歪心也不行,更別說憋得火大時尋個看得上眼的婦人行奸了,那還不給活活的爛死?就算是不被『誅心雷』的道法給爛死,那股子火沒女人來發洩,憋也會給憋死啊。此時得了上官首肯發話讓他們離開。連告罪也沒說上一聲。跳出身就衝出艙去口那谷汝礪在出到艙門時還笑了聲,回頭對林強雲做了個鬼臉,叫道:「飛川大俠,我可沒說你什麼壞話。你以後出了什麼事別怪到老谷的身上來啊。我是怕了你地『誅心雷』了。」
長出一口氣平定了一下心緒,趙善湘目注林強雲問道:「賢侄啊,子聽兄所說地話現在本官已經是十成十的信了,若是愚叔變賣家產籌得一百萬貫銀錢。按每支火銃配一百銃彈來算,可向賢侄購得多少火銃?」
「銃彈?」陳君華奇道:「這是何物,怎地陳某人從未聽人說起過這等物事。強雲,這不會是你又弄出來的新奇貨色吧?」
林強雲也是一臉不知所以的神色,仔細想了想才恍然大悟,裂嘴笑了起來。
趙善湘尷尬地笑道:「本官也不知如何說法才好,只是按前年與子聽兄談論時所說地『銃彈』一詞,用於講裝在火銃內之子窠。若是說子窠。好像不怎麼妥當,實在是其物太小了些。只像是個彈丸口若不說子窠,也不知如何去講此物,故而也就引用了子聽兄的話,稱其為『銃彈』了。」
林強雲笑道:「趙大人,那不叫銃彈,不過杜杲大人也沒錯得太多,總算是說對了一半。裝於火銃內的物事,我們叫它為『子彈』。」
「呵呵,『子彈』!」趙善湘興致極高,笑道:「這倒是名符其實吶,小如彈丸般的子窠,兩種名稱各取一字用上,那不正是『子彈』二字麼,這名稱起得好,起得妙啊。」
林強云:「趙大人,一支火銃一千貫,子彈包括火藥在內,每個工本費需銀錢三貫上下,總算起來一百萬貫也能購得七百支火銃……」
「那好,愚叔過些時就將銀錢送至臨安賢侄處,向賢侄定做七百支火銃如何。」趙善湘想來是鐵下心要組建一支火銃軍了,一聽到能有這麼多地火銃可做,立時就急不可耐的要與林強雲說定這件事。
林強雲搖手止住趙善的話,緩緩說道:「我的趙大人吶,你道這火銃是那麼容易製出來的麼,實話告訴你罷,盡我雙木鐵匠作坊的全部人手日夜開工,一個月也僅能製出四五十支火銃,你要七百支的話,起碼也得等上一年半的時間。」
「啊!」趙善湘喪氣地癱了下去,歎息道:「若是須用這麼久的時間,怕是等不及了呀,眼看著金亡在即,可惜我們大宋不能趁此時機收復失地,真是讓人擾腕吶。」
林強雲探問究竟之後,趙善湘說出地實際情況,讓他和陳君華二人大感迷惑。
大宋與蒙古發生官方的接觸,始於寧宗嘉定十一年(28年),亦即金宣宗為了得到宋朝歲幣而發動戰爭的次年。那年,成吉思可汗派了木華黎的叔父者卜客來臨安,然後宋則派了芶夢玉去和林報聘。芶夢玉、到和林時,鐵木真已經出發西征,報聘使也就向西走,在嘉定十四年才見到鐵木真於尋思干(撒馬兒干)。
去年初,窩闊台派了一個叫李昌國的為使臣,欲到臨安再提聯合滅金之舉,到寶應就被當時的淮東制置使翟朝宗派人擋了回去。八月,此人再來,找到了李蜂頭,由李全派人護送,又被與李蜂頭有仇,還沒免職罷官的翟朝宗攔住,李昌國沒去成臨安便回去了。而李蜂頭也借李昌國地名義,找了個人扮成蒙人裝束,對外說是蒙古派來的宣差。李昌國回去後,將李蜂頭準備叛宋南下攻掠的情況報上,蒙古人果然派了個姓宋的宣差來淮東。這是題外的話,這裡順便一提。
這事引起了史嵩之、趙善湘等人的注意,他們對此做過深入的研究,認為:既然朝庭已經在嘉定十一年就已經響應了蒙古聯合攻金的建議,當時只是因為考慮到唇亡齒寒的道理,還有國庫實在是空虛得很而遲遲沒有什麼動作。現今形勢已經大變,按所得到的消息來看,更有人從恆山公武仙處得知的情報,金國有向西南圖謀蜀地以為退路的計劃。面對蒙古的攻勢一敗再敗,成了只據地一隅的小朝庭,金國必亡於蒙古無疑。再結合金宋兩國為世仇。上自朝堂。下至民間自靖康之變以來民族情緒,與其拒絕聯合攻金而開罪蒙古人,使大宋提早進入與蒙古交戰的狀態,不如聯蒙滅金來得好。這樣做。既可緩和與蒙古地緊張關係,又滿足了國內仇金地民族情緒發洩,可以緩解大宋境內官民間的緊張關係,還可以藉機多發行些楮幣。用以解決朝庭國庫不足的困境。
趙善湘進一步對林強雲、陳君華分析說:此時講到的聯蒙滅金之舉,與南渡前聯金滅遼地海上之盟相比,確是有點相似之處。但是,朝庭南渡前的海上之盟,完全是當時大宋朝庭出於對三國關係和實力的估計錯誤,做出了盲目輕率的決策。而此時之所以要選擇聯蒙滅金地政策,雖明知唇亡齒寒的道理,則實在是出於被迫和無奈之舉。也是出於兩害相較取其輕的決策吶。
林強雲一時也沒想明白這其中的關竅,無話可說。陳君華則對此國與國間縱錯複雜的關係不甚了了。也是說不出什麼話來。兩人面面相窺,一時間也不知如何與趙善湘說才好。
良久之後,林強雲果斷地做出了決定,用力一拍几案大聲說:「趙大人,且不必憂心,雖然火銃不能快速製成交貨給你,但小子卻還有一些物事一一比如『雷火箭』、『轟天雷』這兩樣。可令得我朝庭大軍在戰場上有取勝之機。別的我也不多說了,請趙大人再找時間與史嵩之、孟珙兩位聯繫,他們的軍中有小子送去的火藥兵器,一問就知其威力如何。若是大人覺得還能用得上地話,不如將你的銀錢用於購取那些兵器,或者還更快更好。話說至此,我們告辭了。」
橫山距大儀鎮和天長縣都是三十里路,算起來遠是這麼遠,但路卻是沒有什麼路。對這一帶並不熟悉地李蜂頭自覺倒霉透了,他今天出大儀鎮還沒走上十里路,就被不知哪裡來伏路的人給傷著了左腿。
「這是林飛川的人。」李蜂頭肯定地對將自己扶起的親兵說,吩咐他們:「不能再從路上走了,把能招呼到的人全都叫來,由路左繞過這一段,然後再尋路去龜山鎮。」
這一帶丘陵地的山勢有平有陡,馬匹行走十分不便,而且受了傷的腿腳也沒法在馬背上坐得很穩,所以行走地速度慢得出奇。兩個時辰下來,東繞西轉的看似走了十餘里路,實際卻是只不過走出四五里左右。令李蜂頭著急的是,進入山區不久後,發現後面裡多不到兩里地,隱約有人在跟蹤,人數多少看不清楚。據眼睛較利的親兵說,能見到的人約有四至五個,後面沒再見到有人追來。
天將黑時,李蜂頭一行五十餘人尋了個避風的山窩,空著肚子露宿,後面跟的人也沒來打攪,總算安生地過了一夜。
天方濛濛亮,被腿傷痛醒的李蜂頭,晃動了一下昏沉的腦袋,依稀中似乎聽到有人發出短促的「吭」聲,他立即機警地大叫:「有刺客……」
叫聲出了口後才發現自己躺在地上,明白這是在逃難,轉口狂叫:「大家快起來,我們被追上了。」
幾個親兵將他扶上馬背,不辯方向往發聲相反方向的山上林木中就跑,山窩中太開闊了,容易受襲擊,還是到樹林中比較安全。不管枝葉會掃到馬頭打中馬眼,逃命要緊的賊兵們一味打馬狂奔,不知不覺地跑出很遠,再走數十步就可出到林外。自以為安全了的賊兵們,停下後方發現他們昏頭昏腦的跑錯了,竟然回頭朝南奔出這麼遠。點了點隨著一起逃的人數,總共缺了四個,不知是逃散了呢還是被殺。
陰暗的樹林中潮氣極重,視線不能及遠,目力所及不過十來丈。昨天將近一天沒有食物,現時又沒頭蒼蠅般的逃了一陣,腹內的飢火燒心,聚在一起又驚又餓的四十多個人全都無精打采。一個親兵抬頭向左右環顧了一陣,突然指著朝南的樹隙大叫:「大帥,那裡有煙升空,恐怕有人家……呃……」
這個親兵說到一半的話突然停住,一手掩在喉頭,雙眼驚恐地直瞪著左側一株大樹,喉嚨裡呼嚕嚕的發出模糊不清的嗚咽,隨即便一頭栽下馬倒撞落地。
大樹上「喂呀」一聲輕嘯,「沙啦啦」一陣枝葉聲響起,一道影子從天而降,於人馬叢中一閃而過,這個影子快得連是什麼物事都沒讓人看清,枝葉搖搖中便消失於右側。
兩個人同時發出「呼嚕嚕」的聲音,身體左右擺動了幾下,一聲不響地又栽下地。
一人跳下馬走近倒地的兩個人身邊,用腳步撥動了一下他們的身體,蹲下抱起一人大聲叫道:「你們怎麼了,中了邪麼?哎呀,他……他們喉嚨被割斷……完……完了……」
「天吶……快跑,是林飛川差使鬼物追上來了……我不想死在這裡,我要回家……」這個親兵丟下抱起的同伴,哭叫著昏頭昏腦地撒腿向林外沖。
「該死的,竟敢攪亂軍心……走,我們去有煙升起的地方,先弄些食物將肚子填飽了再說。」李蜂頭「鏘」一下抽出腰刀,一揮之下把那親兵的頭斬飛,大聲喝令的同時帶馬往林外走。他內心實是害怕那個不知什麼物事的影子,如此來無蹤去無影的東西,不是人力所能與其相抗拒的。弄不好那什麼鬼物找到自己頭上時,就是武功再好也沒有用,照樣會把自己的一條老命丟在這個樹林中。
他知道再這樣走下去的話,這些精選出來的親信別說全部逃出山地無望,恐怕有一半人會被當成裹腹的糧食送進肚裡去。現時後面有追兵緊跟著,自己又受了傷,必須將這數十人先穩住再說,多一個人就能多一分活著回去的希望,絕不可無故減少了。
心驚膽戰的走出樹林,沒再發生什麼意外。他們只顧後面,沒人注意到前方十多丈低矮的枯草從中,憑空多出了一塊徑尺的鐵灰色石頭,有個親兵策馬走過時,轉頭朝後看的同時,信手往那塊石頭上抽了一鞭,他和走在一起的賊兵們也沒注意到,那一鞭抽下去發出「噗」的聲音有什麼不對,也不曾看到被抽的石頭竟然會抽搐了一下。
騎隊走遠,石頭動了,山都掀開身上的布帛,揉著背部小聲咒罵:「嘶,這鞭子抽在身上好痛,不知道那些馬一天到晚都被這樣抽打怎麼受得了?婊子養的,今天只殺了六個……不對,是七個人,太少了不說,還被打了一鞭,痛得我差點叫出聲來,虧本,真是虧大本了,稍時得多賺些利息回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