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八 第二十六章
    正月十八近牛時分回到揚州城裡,想起昨天差點被趙氏兄弟告死在城外,林強雲就滿肚子氣沒處發洩,再不想去見趙范那可惡的嘴臉,自行到廢瓦內的歇息處生悶氣。

    他不去找人,人家卻顛顛的來找他。

    吃過午飯,正想上床歇個午睡的林強雲,被一聲「報告」叫得在睡房門邊停下腳步,回頭問道:「什麼事?」

    「淮東制置使趙范、制置司參議全子才來訪。」

    親衛的聲音入耳,林強雲不由「咦」了一聲,暗道:「婊子養的,昨天使出那樣的詭計害我,還敢來這裡現世?!」

    林強雲本想說不見,但馬上又改了念頭:「唔,不對,既然趙范能厚著臉皮來了,肯定是有什麼大事,眼下李蜂頭未除,賊兵圍城之局未解的大敵當前不宜反臉,還是見見他們,看看這傢伙有什麼說法。」

    向廳門口的親衛叫了聲說:「有請。」

    在「有請趙制使、全參議兩位大人。」的叫聲中,林強雲迎進趙范和全子才,讓兩人坐下。

    聽到趙范將昨天戰場上的所有責任,都推到那倒霉的郭仲身上,林強雲不禁心裡有氣。當他提出要親自審問此人,又被告知郭仲已經畏罪自縊後,更是把事情揣摩出五六分。臉上絲毫不動聲色,露出一副並不怎麼介意的樣子,淡淡地說:「郭通判既是畏罪自殺死了,這件事暫且先掛著,平息了李蜂頭這逆賊之後再來追查此事不遲。趙大人。下官看事情並沒大人說的這麼簡單。遲早有一天會查出內情的,若是有一天真相大白之時,始作蛹者地罪魁禍首……哼,將有……啊。不說這些了。兩位大人今天來,不知有何指教,請直說好了。」

    趙范對全子才使了個眼色,全子才向林強雲拱手道:「林大人。十數日來與圍城地賊兵大戰,我們有敗也有勝。所敗之處,不外賊兵人多勢大,我軍兵少而寡不敵眾。勝,則是由於林大人的護法軍,使出附了道法於其上的遠擊兵器,予敵以大量殺傷。為此,制使大人想與林大人情商。欲勾抽貴部護法軍所用遠擊兵器,助大軍應敵。以破賊兵圍城之困。」

    「好啊,敢情這趙范、趙葵兄弟是看上了我的火藥兵器。」林強雲一聽全子才地話就知道他們打的什麼主意,暗道:「勾抽?想得美!用上,勾抽,二字就要我白送。哼,你二趙兄弟是什麼東西,謀害林某人不成又來打兵器的主意。看我先將你們身上的油水狠狠地刮出些來,用於寬解昨天受到的驚嚇。」

    林強雲呵呵一聲長笑,聳肩攤開雙手:「兩位大人。李蜂頭已於昨日在新塘伏誅,揚州之圍不日將解,哪還用得上護法軍的遠擊兵器……」

    「什麼?李蜂頭死了?!」趙范、全子才猛一下站起,一臉不信的同聲發問。

    「林某人說的話還會有假麼。」林強雲一副憤然之態,大聲道:「制使大人不信,可派人去新塘查找驗看,便可知此話的真假。不是下官誇口,受道法仙術禁錮了的人物,憑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難逃仙家除妖滅魔法寶之威,何況區區一個謀逆為賊地凡人李蜂頭!?」

    趙范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問道:「林大人為何不將其屍骸運回城內請賞?」

    林強雲故作驚奇地問道:「耶!趙大人不會把昨天出戰前,當著全軍將士之面發佈的飭令給忘了吧,下官倒還是記得趙大人所說,令諸陣上,眾獲頭目無得爭以為獻,若有爭搶者,嚴懲不貸,地嚴令吶,如何敢明知故犯啊。」

    深吸了一口氣,林強雲大發感慨,話語中頗有點指桑罵槐的意思:「再說,當官太累人了,僅就這麼一個通議大夫,提舉龍虎山、閣皂山、茅山三山符菉,兼御前諸宮觀教門事、兼准東招捕副使的小小六品官,就忙得連歇口氣的時間也沒有。想想看,時不時的要進宮收取邪氣煉化,時不時又要到處走設壇祈安,還得行法與賊兵對面拼博打仗。更可氣的是,會招致某些無恥小人嫉妒,一不小心就使出好些陰謀詭計施以暗算。就拿昨天來說吧,我不是差點連命也送掉,若非下官還有些許小小的自保本事,現時只怕屍骨早寒了。老實說,我林某人不想要做什麼節度使地大官,那誅殺掉李蜂頭錢二十萬、絹二萬匹的賞賜,就替朝庭省下來,作為這次剿滅賊兵的軍費也好。」

    湊近趙范、全子才身邊,林強雲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小聲說:「實不相瞞,護法軍所用的遠擊兵器,下官是不會給你們大軍用的。一是須耗時作法將道術附於兵器上方能好使;二則未學過道法之人不可隨便沾染,一不小心便會傷著自己,死幾個人倒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卻會對主帥的身體、前程大有干礙。所以說,趙大人麾下的軍兵還是不用此等物事為好。」

    趙范和全子才一聽,無不心中大罵林強雲這廝可惡,竟然講出這麼一通鬼話來糊弄人。可他們也沒法出言反駁,俱都存有一點疑惑,怕林強雲所說萬一真有那麼一分半點的實話,說不定確實會於身體、前程大有干礙也難講得很吶。

    看到趙范和全子才兩人露出失望的神色,林強雲暗自好笑,話風一轉:「不過麼……」

    趙范急問:「不過什麼?」

    「下官於這揚州城解圍之後便要回臨安面聖覆命,如果趙大人能答應幾個小條件的話,屬下的道門護法水軍,倒是可以留下一部,為剿滅賊兵盡些綿力的。」林強雲漫不經心地緩緩說道:「相信護法軍的戰力,兩位大人這些時日以來也是看得一清二楚,若大人們無意的話。那下官將他們帶回臨安就是……」

    林強雲將尾音故意拖得長長地。只等趙范上鉤,才好來個獅子開大口,狠狠地敲上一筆大大的竹槓。

    全子才見趙范還在沉吟不語,知道這時應該是由自己這個不能做主的人出面。先把條件問清楚後,上官方可做出決定。連忙出聲問道:「請林大人把條件講出來,讓我們仔細商量後再予以答覆,如何?」

    聽林強雲把幾項事情說明了。全子才道:「為通州的兩百廂軍解籍千容萬易,這也是為朝庭做地一件大好事,稍時下官就可到制司衙門辦妥文書扎子送交林大人手上。可二十五艘戰船一千餘水軍,卻要度支三百萬貫錢、十萬匹絹,這……這就有點那個了。」

    林強雲泰然自若地笑了笑,從容道:「沒要緊,沒要緊,下官也知道使費太多了些。趙大人確是很為難,我把護法軍都帶回去好了。省卻制帥為銀錢一事而尷尬。」

    在趙范用全子才走到廳門邊時,林強雲似是不以意的歎了一聲,自語道:「唉,只三百萬貫錢、十萬匹絹也出不起,看來揚州恐怕沒幾天就會被賊兵給攻破了。可憐那一萬多襄兵和一萬淮西兵,方進入淮東地界就大敗虧輸,死得七七八八的軍隊想要再來援救。怕是要等揚州城破後來替這裡的百姓收屍了。好在我沒答應莊仲武老將軍地要求帶他到揚州城來,派人將他送回杜杲大人的濠州去,不然的話,逃過了賊兵毒手後還是免不了一死啊。」

    趙范聽在耳裡驚在心中,他知道這個已經五十多近六十歲,名叫莊仲武的人是淮西安豐軍振力、振勇軍的統制。他所以會知道這位老將的姓名,還是進入揚州之前,在沿江制置大使衙門中,與趙善湘一起制訂作戰計劃時,從趙善湘嘴裡聽來的。一般朝庭官員對邊鎮大軍將領是沒可能知道的,如今林強雲講出莊仲武地姓名,趙范心裡對淮西兵敗走的事已經是信了五六分,但他卻不敢聲張,只能苦在心中。

    此行地目的沒達成,兩人只得怏怏告辭回去。

    正月十九日上午已時,有賊軍中一個叫周海的全椒人,帶了部下四百多賊兵到夾城東門外請降。趙范趙葵兄弟從其人口中,得知李蜂頭失蹤了。說是從前天出戰,中午以後沒看到大帥的身影,昨天一天至今沒回到平山堂及任何一個兵營,可能,已經……被殺,賊兵各部軍隊將領正商議退兵北返。

    趙葵並從周海嘴裡問出,今天上午在眾人商量的時候,國安用一直歎氣流淚而致出聲哭泣。賊眾開始時還有人提議公推一人為首,以維持數十萬賊兵有個統一的指揮,繼續攻打揚州,然後南下直取蘇杭,但所有的賊將卻是因為誰也不服誰,沒能推舉首領地目的。後來,賊將們商定,準備回去楚州共同擁立姑姑揚妙真為主。

    雖然有林強雲先說李蜂頭已經伏誅在先,今天又有周海關於李蜂頭兩天未回的失蹤報告於後,趙范還是不敢確信,這個橫行淮東十多年的悍賊就會被林強雲以道術、法寶給輕輕鬆鬆給滅掉。他連夜寫出了向朝庭報捷的表章,但仔細想了以後又不敢貿然發出,放在自己的公案上不動,欲待見到李蜂頭的屍骸後再做主意。

    正月二十日大早,一夜沒睡好的趙范和一眾將軍到大城南牆上巡視,他們數十人快走到東南角時,恰逢國安用率五六百騎軍準備去灣頭由城下經過,趙范立即下令城頭上的十幾個弩台的床弩發箭射擊。

    城外一大片開闊地毫無遮掩,國安用被殺斃三十多名賊兵,不得己急衝過橋趨近城下床弩的射擊死角內。為了避免城內派軍出來追殺,國安用向城上大叫:「趙氏兄弟聽好了,你們城裡內缺糧草,外無救兵,還是早早開城投降吧,省得到城破時玉石俱焚,落個死無全屍。」

    趙范唯恐亂了軍心,在城上回應怒罵:「無知匪盜,沿江制置大使衙門已經調集各路兵馬十萬,不日將到揚州,你們還是早早歸降朝庭,可免身首異處。」

    國安用說出的話真真假假,向城上高叫道:「趙老兒,休得大言欺人。你們從真州來的襄陽兵已經敗走。統制張達、監軍張大連被殺,由諜州過來地淮西軍也在胥浦河上游全軍盡沒,你們城內地人可是知道?這樣一個小小的揚州城,所有兵將加起來也不過五六萬人。如何能抵得住我們六七十萬大軍的圍攻,為城中百姓、官兵數十萬生靈的性命著想,你還是開城投降吧,不但自己能再享榮華富貴。更保住數十萬人不死於戰禍,何樂而不為呢。」

    城頭地宋軍官兵哄然大亂,不由得議論紛紛:外援已絕,以數萬對抗數十萬人哪裡還有活命的道理,有人說要開城出去與賊兵們拚個死活,也有人說不如在還有力氣時棄城逃命,更有人默不做聲的暗中打算……

    只幾句話就引起軍心大亂,那還了得。

    國安用的話印證了林強雲昨天無意間透露地消息。趙范叫苦不迭間一時也沒了主意。

    這時,他眼看連身邊的將軍也有人交頭接耳了。趙范再顧不得讓林強雲得去首功,高叫大喝道:「好賊子,休得猖狂!可知你們的賊首李全李蜂頭,在前日的大戰中已被我招捕副使林大人使出道術,祭仙家法寶給誅滅了,你們為何還不投降?」

    強勁的北風,把趙范的話向遠處吹去。這句不大的聲音有如驚雷,震得城上城下的人再不出聲,只是呆呆地看著趙范發愣。

    過了好久,都統制趙勝才走到趙范身邊,結結巴巴地問道:「制……制使大人,剛……剛才你所說……說,李蜂頭已經死於招捕副使林大人的道術法寶下地事,是……是真……真的嗎?」

    「不錯,這是昨天林大人親口所言,只須派人到西城外的新塘泥溥邊一查,便知事情的真假。」趙范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趙勝把這個消息運起全身的力氣高叫了一遍,城上聽到話聲的大宋官兵暴出一陣陣歡呼:「我們勝利了!」

    「賊首李蜂頭死了!」

    「揚州城保住了,大家地命保住了!」

    「李蜂頭被招捕副使林大人的道術法寶誅滅了!」

    國安用無話可說,趁城上的歡呼聲起,人們都忙著高興之時,調轉馬頭向過河的橋急趕,他要盡快脫離險境往回走。

    城上隨趙范一起巡城的諸將得知李蜂頭已死的實信,無不精神大振,一見國安用不發一言的匆匆逃離城下,越發證實了這個消息不假,紛紛請命率軍出城追殺。

    趙范也想出城追殺,但卻因沒見到李蜂頭的屍身,實是不敢造次發兵。自十七日那天的一場大戰後,他就很清楚地看出李蜂頭的賊兵沒那麼好對付。僅憑城內的這些官兵,絕非多了數倍的賊兵對手,既便以一對一的拚殺,兵與賊之間最多也只是鬥個平手之局。

    趙范害怕,近兩個月的時間下來,經驗告訴他,沒有林強雲的護法軍參戰,出城去是有敗無勝的結果。

    一面嚴令不可輕易出城,壓制住眾將求戰的情緒,一面急急下城向林強雲駐紮的廢瓦急趕。趙范再顧不得現時制司總所是否能有三百萬貫錢和十萬匹絹了,他知道若不趁著此刻軍心大振之時,出兵一舉擊潰賊眾,他就將後悔莫及。這時,趙范心裡所想的,就是能以什麼辦法先把林飛川說服,讓護法軍不但水軍,連他們的步、騎軍也一起出動,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大勝。

    趙葵今天起來後聽說兄長趙范到大城巡視,便也帶了親兵往大城趕來,他想問問趙范,昨天去找林飛川的情況結果怎樣。

    走到南閶門的城樓上,看到城外東南角運河這邊有數百賊騎,心喜之下也沒多想,馬上點齊附近的一千襄軍,下令開城出戰,意圖將這幾百賊騎消滅掉。

    趙葵的運氣實在是不好,他原準備到了選定的地點後再列陣對付賊軍騎兵的,沒想到所率的一千襄軍方出城往東走了不足一里,國安用的五六百騎軍已經起步朝這座橋衝來了。

    「衝進官兵隊伍中,避免城上的弓箭集中對我們攻擊。」國安用揮舞大刀狂吼,當先朝襄軍隊中猛撞。

    行軍的隊伍想要在短時間內立即改成抗拒騎兵的陣式,沒經過長時間嚴格地訓練絕無可能辦到。再加上國安用也是一員武藝高強地勇將。在此生死頭頭自是拼出全力以求生。一千襄軍被國安用的騎兵一衝而入,只片刻間就突出陣去,越過橋遠遠走了。

    趙葵僅與國安用照了一面,那橫斬過來的一刀差點將他劈落馬下。若非幾名親兵拚死相護。趙葵幾乎就要被隨後衝過的賊兵斬殺當場。

    只是被人一衝,自以為勇悍地襄軍就被殺兩百五十多人,傷的也達三百餘。而賊兵只有不到七十具人馬的屍體留在地上。

    大受打擊的趙葵,心裡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坐在馬背上發了好一會呆,才歎息了一下,發出沙啞地聲音道:「收兵回城。」

    趙葵垂頭喪氣地帶敗兵進城回營的同時,趙范也趕到了廢瓦林強雲的住處。

    「林大人、陳元帥,本官已經想好了,情願接受全部條件。」趙范面無表情的對林強雲、陳君華說,眼睛還看看另一邊坐著的武誠:「只是,本官另有一項不情之請。還請林大人俯允。」

    趙范沒來時,林強雲剛剛還和陳君華、武誠說起。自前天趙范、全子才來了之後,就沒一點回音,怕是沒法刮取趙氏兄弟的油水了。想不到趙范今天自己一個人親自來回復,而且毫不講價地一口答應了自己所提的條件。

    「唔,有問題,肯定這兩天出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故。」林強雲暗忖道:「他將頭伸到我地砧板上,那就不用對他客氣。只管狠狠的割上幾刀好了,沒法斷他地頭,從這兩個傢伙多取幾塊反肉、多抽幾碗血來滋補一下也是好的。」

    做出一副與人無害的笑臉,林強雲很仗義地拍拍胸膛說:「趙大人儘管說,只要林某人能辦得到的,一定為趙大人辦好。」

    趙范見林強雲聽到自己肯依條件出錢,就表現出這樣的一副嘴臉,心裡暗恨:「該死的,天下商賈全是一路貨,都是為錢不惜使用一切手段的奸詐小人。」但他表面上還是以極為誠懇地態度,提出了要全部護法軍助戰的要求。

    「這可不行。」陳君華一聽說全部護法軍助戰,馬上就沉下臉一口拒絕:「林大人經過這些天連續作法祈安、又參加了一次大戰,耗盡法力才誅除了李蜂頭這個賊酋,要他再去參戰無異於讓他送死。」

    武誠也插口說:「趙大人,護法步軍的情況末將不清楚,但末將所屬的五百多護法鐵甲軍,在這一段時間的戰鬥中已經折損了近百騎,實是再不能有損失了。你不知道,每騎鐵甲軍連人帶馬一身的裝備可是要花去四千多貫。而這次大內及娘娘度支給林大人的銀錢總共才五十萬壞錢,折算成楮幣也只有三百萬貫上下,已經虧得太慘,連天師道多年的積蓄也用得所剩無幾了。」

    「折損了一百來騎鐵甲軍,我的媽呀,那都是有武功的高手吶,這可怎麼得了!」林強雲臉色剎時發白。

    這麼冷的天時,趙范腦門上出現了點點汗珠,他沒想到護法鐵甲軍用是好用得很,但花去的銀錢也是不得了地多。對此沒一點準備的趙范心裡真是沒有一點底。他這位准東一路的主官,到任上後什麼都沒做,唯一做的就是先對李蜂頭開戰,制司總所有多少銀錢還確實是不清楚。當下對林強雲幾個人說了聲:「幾位稍候片刻,本官馬上就回來。」便又匆匆往邗城趕。

    林強雲在一名親衛走到廳門,對他們說出「趙范已經走了」後,立即向武誠問道:「武將軍我們真的折損了百餘鐵甲軍麼恤,陳君華和武誠兩人此劑再忍不住了,同時放聲大笑。

    武誠邊喘邊笑道:「局……主萬安……安,這是騙趙范的,這些天陣亡者不過區區十六人而已。屬下帶到此地的鐵甲軍共為四百四十二人,現還有四百二十六,除二十六人受傷外,能戰的正好四百騎,已經重新分為四哨。」

    有武誠的這番解釋,林強雲這才有覺心安,想想他說的每騎鐵甲軍要用四千貫來裝備,不由得也大聲笑了出來。

    陳君華叫道:「哎喲喂,好你個武誠武將軍。哈哈……想不到名滿河北兩路的『威州快刀』。『河北四君子』也學會了騙人吶!什麼連人帶馬要花四……四千貫,這……哈……這樣的鬼話也……也……虧你說得出口……」

    「我說陳元帥,這可不是亂講。」武誠收住笑聲,一本正經地板著臉。眼睛裡地笑意卻是怎麼也瞞不了別人,放大聲音與陳君華辯駁道:「前些天我將了鋼甲去揚州軍器監地鐵匠坊問過了,要他們打製出這一身甲冑,四千貫還做不出吶。當然嘍。按我們根據地用那種什麼夾……夾什麼錘來一下就衝出一塊的算,只須四百餘貫就能做好。可……我們總得入鄉隨俗不是,那就只能按揚州這裡的所費來計算了呀。再說了,局主是個商賈麼,我們這些做下屬的,自然也就要為局主著想,多賺些少銀錢養家活口怎麼也比受窮好吧。」

    不多時,趙范又急匆匆地趕回廢瓦內。與他一起來地還有全子才這位軍器監簿。

    一開始聽到武誠所說鐵甲騎兵一身裝備需四千貫銀錢,趙范是怎麼也不肯相信的。他認為肯定是林強雲他們幾個商量好了,用這種誇大了的言詞來向自己多要使費。沒想到對全子才把情況一說,他卻是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制使大人,四千貫他們還是講得少了。前些天下官也去向鐵作坊內地高手匠師探問過,據那些匠師所言,似護法軍那樣的鐵甲,沒有高手匠師。就是六七千貫也沒法打製出來。四千貫錢的工料,整個揚州三百多鐵匠中,也只有四五個人才有打製出如此盔甲的能為,能否做得到和護法軍所用般的堅牢,他們說實在是不敢保證。」

    趙范至此時,方才感到這位林飛川雖然是個商賈,其實並不是像別的商賈般見錢眼開,還算是個有些良心有的。問清楚制師總所裡,連同林飛川這次送來犒軍的壞錢,共有近八百萬貫存著,心下稍安,便拉著全子才一起到廢瓦和林強雲商談。

    趙范此時還沒想到,這八百萬貫錢其實並不經用,只要仗一打完,他們所欠下裕福商行和林強雲地糧草款項,就已經達到一千多萬貫,到了那時真是夠他們這夥人頭痛的。

    好在林強雲也不為己甚,在趙范提出總共向他們度支六百萬貫銀錢時就鬆了口,答應護衛隊步兵、騎軍可以和戰船一起留下,再配合官兵進行七天地剿賊行動,於正月二十八回到揚州,然後啟程返回臨安向聖上覆命。

    趙范怕林強雲反悔,當即派人將婚錢絹帛送到廢瓦給護衛隊點收完畢後,馬上請林強雲、陳君華一起到制使衙門去,共同擬定作戰計劃。

    當天酉時,趙范一切佈置停當,林強雲留下一哨人守護廢瓦,與陳君華、武誠分別帶著所有護衛隊、鐵甲軍、水戰隊到達南城、東城內的指定位置。

    趙范根據陳君華提出的建議,計劃夜裡先分兵多路出擊,以護法騎兵和步兵為突擊力量,用護法軍的遠擊兵器先將各個圍城的堡寨攻開口,然後再由官兵進內衝殺。護法水軍則於運河上巡遊,對在火力範圍內的賊兵實行遠程打擊,掩護官兵戰鬥。

    酉時末,初更的鼓地尚未敲響,南水門的巨木柵,在一片「吱吱呀呀」的轆轤絞索聲中緩緩升起,然後二十多船平底防沙戰船慢慢地駛出。

    戌時初,城內二更鼓點方起傳出城外,船隊已經摸黑往東行至大城東南角,領先前行的戰船舷邊火光一閃,左側的三架子母炮同時響起炮聲。緊接著,揚州大城外的東、南諸門火光燭天、喊聲大起,護衛隊、鐵甲軍、大隊官兵一起出動了。

    子母炮和大雷神的威力,武誠和他帶來的人都在殲滅李蜂頭水軍時看到過了,對它們的殺傷力沒話說,放心得很。但對於林強雲這次專門帶出來,另成建制的一哨人,他們卻是帶著懷疑的態度。看到這一哨護衛隊使用的是只有一尺多兩尺長,連撐腳鐵枝在內重僅二十多斤,名為小炮的鐵管時,武誠實在是看不上眼。這是什麼啊,一個子炮也比它更粗更大,還重了幾斤,與子母炮相比。這物事根本就是纖細得可憐生生的小不點麼。真能像子母炮一樣把賊兵的堡砦轟開?

    護衛隊、鐵甲騎兵和小炮隊各自一分為二,臨時混編在一起。每隊由五哨護衛隊、兩哨鐵甲軍以及兩小隊小炮兵組成,由陳君華和武誠各領一軍到南閶門、東城門。

    今天,鐵甲軍地戰士們總算見識到小炮地力量了。武誠帶隊在官兵的後面出了東門後。等到浮橋搭好,當先領軍過橋,迫進至賊兵堡砦前三上丈,就被小炮哨長叫住:「武將軍。請在此稍停,讓我們為大軍打開一各通路再殺進賊砦去不遲。」

    賊兵土城甕門上的燈火,正好給小炮指示了目標,武誠稍為注意了一下,就發現小炮的發射與子母炮、大雷神完全不一樣。心裡暗暗稱奇:「阿也,他們為何不像子母炮及大雷神般,把子窠裝入炮管內去發射,反倒分出一人手握子窠放於鐵管口上呢。不怕炸著自己麼……」

    心念未完,聽得哨長喝了聲「點火射擊。」武誠就見蹲在側面地炮手用粗短的棒香引燃了子窠的火線。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種小炮的子窠須得點火後才塞入炮管,倒是方便了許多,只不知……」

    輕微地「通通」聲和隨後遠處發出的猛烈爆炸聲打斷武誠的思緒,抬頭遠望三十多丈外賊兵土城甕門,那裡升騰起來的火光,映照出這二十枚子窠的效果並不雙子母炮的子窠差多少。

    「前進五丈架好小炮,各組再發一枚子窠。」在賊營內嘈雜的叫聲響起的同時。哨長地發令聲也把小炮陣地往前推了數丈。

    第二輪子窠將湧上土城上的賊兵打得一片混亂,人影內跌外摔不計其數,踴跳逃命地有如無頭蒼蠅四下狂奔亂撞,片刻後就再沒人敢暴露在進攻隊伍的視線內。

    每發出一輪子窠,小炮陣地便在鐵甲軍和護衛隊的拱衛下往前移動數丈,只用了四輪射擊,小炮陣地已經進到距甕門十多丈處。

    「按訓練時抵近射擊的要領,接長引線到兩寸的長度,子窠點火裝入後,炮管放平至二分水。」

    哨長這一次發出的命令讓武誠又覺得奇怪,但又不好在此時去打攪發問,只能不眨眼的盯住炮手們地操作,將這個不解的問題悶在心裡。

    看到炮手們調整兩根支腳鐵棍,幾乎將小炮放平於地上,再由持棒香的人一手扶著豎起炮管,另一人依舊雙手持著子窠放於炮管口上,點火後兩人同時將炮管放下後,武誠才似是有點明白哨長所發命令的意思:「敢情這麼近發射時炮管太平了,子窠不易滑到底部,須得以此種方法方能將子窠順利的發射出去打中極近的目標啊。」

    只有十多丈的距離,二十枚子窠基本上全打在甕門的門柵上,爆炸過後除了門洞裡起火燃燒的幾根木頭外,翁門已經變成了通途。

    「護衛隊保護小炮,鐵甲軍隨我衝!」武誠一聲令下,縱馬直入賊兵營砦。

    趙葵所帶的官兵緊隨鐵甲軍身後衝入,喊殺聲沖天而起。

    城內四更的鼓聲傳出時,賊兵開始潰敗。

    二十一日黎明,趙葵跟在武誠的鐵甲軍後面追擊賊兵至灣頭鎮,趁亂急攻。

    林強雲所率的戰船也於此時到達,兩通炮擊轟塌了靠河一面的十餘丈堡牆,賊兵大駭下亡命逃出,讓趙葵的官兵用了不到兩劑時辰便進入鎮內。

    這一天,俘虜、斬殺賊兵無算,奪得糧畜漫山遍野。

    城西的田四、鄭衍德得到大敗的消息,率了賊眾就逃,官兵追至大儀鎮,取得牛羊糧草後便收兵回城。

    留在後面保護的護衛隊和小炮隊的人這下可是發大財了,將牛羊牲畜用繩索拉出圈子欄好,邊上堆著收集來的盔甲兵器,草草插上一支護法軍的小旗,留下兩名小炮隊員守著,就再去另一處搜刮。一天下來得到的戰利品可以裝滿十多船。

    下午,趙葵派親信到新塘查找,得到的骸骨中有一隻左掌缺了尾指,證實了李蜂頭確是被林強雲的道術法寶所殺。但趙范、趙葵兄弟怕林強雲得去最大的功勞,吩咐親信不可聲張,只在向趙善湘送去的報捷文書中提到李蜂頭死於亂兵。

    揚州重圍得解,沿江制置大使趙善湘於二十四日得到捷報後,派人連同缺尾指的左掌一起,飛馬報上朝庭,皇帝趙晌驚喜莫名,楊太后舉手加額大慶。

    可是,朝堂上大有人對二趙得此大功因嫉生事,具書上言道:僅憑一隻缺了尾指的左掌,就說此人已死,實是有貪功冒賞之嫌,可能李蜂頭已經逃掉未死也說不定。

    在趙善湘露布報到朝庭前一個時辰,林強雲呈送的信件也由專人送到了史彌遠的手中。信中將李蜂頭已經在新塘死於道術法寶下的事情說明,並把自己與二趙間的矛盾前因後果也詳細講明。

    得到實信的史彌遠馬上就制止朝官們隨表上賀的舉動,對外的說法是:李全小寇剿平,並非什麼大不了的功勞,不必如此大張旗鼓的慶賀。

    有當權丞相出面,誰還會那麼不知趣來做出頭鳥得罪人,自是沒人再提此事。

    二十二日,休息了一天的林強雲率船隊沿古鹽河直放泰州,幾通子母炮嚇走賊兵後,將海陵城拱手讓給隨後趕到的官兵。他自己則帶領船隊再往如皋而去,炮都沒發射出子窠,便輕取縣城,二十四日巳時到達通州城西門外。在將脫軍籍的文書扎子交給方凝,交代他一應需要注意的事項,說明過幾天就可以到江邊接他們的人上船。

    林強雲回到揚州城是在正月二十八日未時,再經一番整頓收拾,所有牛羊、糧食、鐵器剛好裝滿二十八艘船。看看天色已晚,想要按計劃回臨安是不可能的了,陳君華只好下令再住一天,準備次日啟程。

    二十九日已時,林強雲裝滿了戰利品的船隊駛出南水門,五條代步小划艇組成的小船隊插著半大的宋字白雲旗飛快地到達,小船上有人高叫:「請立即稟報局主,有沿江制置大使趙善湘趙大人前來犒軍,趙大人請局主留在揚州城內稍候,他有要事與局主相商。」

    聽說來的沿江制置大使又是姓趙,林強雲皺起眉頭不悅的對陳君華說:「又來了一個姓趙的傢伙,不知道會不會和趙范兄弟是一路貨色,不管他,我們走……」

    話沒說完,從南閶門內衝出一騎,船上的人看到是林強雲的親衛,馬上傳話過來說有親衛到達。

    「親衛?強雲,怕是追殺李蜂頭的人有急事報告,還是稍等一會吧。」陳君華止住林強雲,下令將座船撐到岸邊。

    「局主,盤哨長要屬下回來報告,有五百多從揚州潰散的賊兵與李蜂頭會合,被我們堵在橫山的一個山頭上,一時間沒法攻下。」那名親衛上船後立即報告:「盤哨長要局主調幾架子母炮去方能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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