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八 第二十四章
    盧為民這樣的打法正好把後頭那部分賊兵釘得死死的呆在原地,讓他們沒法前行一步。對於已經越過這條封鎖線的那些賊兵,盧為民卻是要他的孩兒兵們不必去管,放任他們繼續往陣前衝。

    這小鬼頭精怪得緊,發出四輪子窠後便下令暫停。他站在由好幾個子窠木箱壘起來的小台上,用小千里眼隨時觀察著賊兵的動靜。射程外的敵人不進,他也就不下令發炮;少量敵人一走入射程試探,他就下令打出一枚子窠進行嚇阻;進入封鎖線的敵人若是多了,盧為民才會相度著賊兵的人數下令多射出幾枚子窠。

    用盧為民後來對別人講的話說,他之所以會這樣做,一是為大哥省些銀錢,他可是聽人說過的,要賺錢養活根據地內這樣多護衛隊、水戰隊、女軍及孩兒兵不容易吶。大哥長年奔走在外,忙得連回根據地多休息些時也沒空,就是讓缺錢給害的。

    盧為民的想法是,這些省下的錢雖然不是很多,但能省一點就多省一點,至少省下的錢用到兵器作坊上去,可以製出更多的小炮、子窠。要是大哥因此高興起來,或者會答應讓小孩兒兵將來多組建幾支這樣的小炮隊,這絕對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二來麼,護衛隊的大哥哥們是一起到城外的,自己和小炮隊的人都打得興高采烈、吃得腹飽肚圓的,總不能看著大哥哥們在一旁乾瞪眼,連點湯水也沒份,就這樣餓著肚子空腹回城去吧。那……自己這些小不點兒。還不被護衛隊的哥哥們給埋怨死了?以後若是還有什麼能為大哥出力的事要做時。護衛隊地人就不會為自己這些「小鬼頭」說話了,那還會有誰能帶小孩兒兵出來為大哥辦事啊!要知道,護衛隊才是正規軍,他們才是大哥地真正武力呢。

    再說了。若是沒有大哥哥們用鋼弩為自己的部下和小炮隊的人掩護,萬一真有些不知死活的賊兵衝到陣內,總會有些麻煩,肯定要耽誤小炮地發射不是?

    衝過小炮攔截射擊。進入死角內的七八百賊兵,一看這種會炸開的物事來來回回都在身後爆開,自以為躲過了一劫,不由得精神大振,怪聲嚎叫飛步急衝。以賊兵們的想法,只須將這個不到千人地小陣破了,那種會爆炸傷人的物事便會消失,後面被攔住的同夥就可一擁而上。將這干官兵殺散。

    只是,賊兵們沒想到收買人命的物事前頭還有。前方三十來丈外的那個怎麼看都顯得零亂散落、毫不起眼的小小戰陣,正如同一隻餓極了的怪獸流著貪饞的涎水,眼巴巴地等著這些美味的點心自動送到嘴邊來呢。

    護衛隊哨長今天可是眼饞心急得很吶,在城上與小炮隊地人一起觀戰時,他還沒覺得有什麼不妥。此刻到了城外,自己這一百多號人卻是連小孩兒兵也比不上,像是廢物般只能在一邊站著。看小炮隊和孩兒兵的人板著臉對著敵人狂轟猛炸。

    這位哨長心裡很明白,別看小炮隊和孩兒兵都是一臉嚴肅,僅從他們眼裡透出的狂熱目光中,就能知道他們心裡保不定樂翻了天呢。再看看自己這一百二十多號人,眼裡射出既羨慕又嫉妒的神色,他的這份難受勁啊,不是沒經歷過的人能體會得到的。

    「唉!沒辦法啊,誰叫咱手裡地鋼弩只有三十來丈的射程,沒小炮般打得遠呢,誰叫咱護衛隊的運氣不如小炮隊的人呢。現在只有求老天爺保佑,降些運氣到護衛隊中來,讓自己這一哨人也過過殺敵的癮了。」哨長自怨自艾地深深歎著氣。

    「哈,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當哨長看到敵人受到小炮轟擊後不久,就從側翼衝出一股賊兵往這裡來之時,喜色頓時上臉了。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期望,當眾合什默默地求告:「老天爺,你就好人做到底吧,別讓孩兒兵的小炮把賊兵嚇走,多少留下幾個讓我們護衛隊的人開開葷吶。」

    眼看著賊兵越來越近,沒打過仗的哨長不敢分心,反覆回想了教頭、官長們教授的,使用弓弩的幾種戰法,覺得對來搶陣的賊兵還是採用分組射擊的方式消滅他們最好。當下大喝:」護衛隊鋼弩準備,裝三支無羽箭,以小隊為單位分成四組,聽我的命令順序射擊。

    順序射擊,就是照平日訓練的方式,按每個個各自的排序來發射,各小隊長們自是指揮自己的三十名隊員,以官兵刀牌手單間隔為準排出橫隊,依次組成四列陣式。

    「很好,再放你們走近些,可以受得住我們連續不斷的箭矢攻擊,也在挨箭時死得快點,我們能多殺掉幾個,不至於一下子就逃散開去使局面難於控制。」哨長心裡暗自計算賊兵衝來的距離,一直待到賊兵衝至六七丈的時候,方叫出弩兵們期待已久的命令聲:「一小隊射擊……」

    鞏菁在為這些護法軍的年輕戰士著急啊,他這樣久經戰陣的老將只須一眼,就能從他們緊張的神情動作中看出,這些護法軍的年輕士卒,包括他們的官長在內全都是新手。眼看著賊兵已經衝近至十丈以內,能清晰地看到對方兇惡的嘴臉,賊兵們喊叫時露出的黃板牙,讓鞏菁幾乎能嗅到他們噴出的臭哄哄口氣,甚至幻想中的口水也濺到了臉上。令得鞏菁極不舒服地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發現並沒有什麼人的口水飛來,這才壓制住欲嘔的感覺鬆了口氣。

    既便如此,此時鞏菁還是覺得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護法軍的手弩最多只能射至十丈以內,不能再遠了。否則,護法軍不可能把賊兵放到這麼近還不射箭殺敵,一旦讓賊兵衝過來近了身,他們不是在自尋死路麼。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錯了。而且還錯得厲害。

    開始時。他對護法軍弩兵的排布也是很不理解,直到哨長接連發出了射擊的命令,看清三十餘弩兵在射出他們地箭矢後,立即閃到扶著盾牌地左鋒營戰士身後。並快速地退到最後面,踩住腳鐙拉開弩弦,從容往弩臂槽中裝入箭矢,方明白此中的奧妙。

    從他們雙手用力上拔、挺身用腰勁助勢張弦的動作上看。鞏菁認為這些手弩不應該只有數丈的射程。

    隨著哨長不緊不慢「二隊射!三隊射!四隊射!」喝令聲三字一頓,三字一頓地叫出,護法軍弩兵忙而有序,快而不亂的扣懸刀擊發,閃身避讓、退回、踩鐙拉弦、裝上光桿箭後又進至盾牌間隙中瞄準待命發射。

    這一連串動作令得鞏菁和左鋒營的將士們看花了眼,也讓他們見識到小手弩竟然是可以用這樣的方法,使得射出一次要停上十多息時間地手弩,造成了可以連續射擊的殺敵效果。更讓他們見識到的是。這種表面上看起來只能射至十丈以內,用輕薄弓板製成的手弩。它的射程竟然能達到三十多丈,真是不可思議。

    三百多賊兵在一輪四波箭雨的攢射中倒下,剩下的數百人個個臉色蒼白地止住腳步不知所措。進,前面有無數的箭矢等著他們去送死,不能進。退,那種爆炸傷人地物事比箭矢更使人感到害怕,同樣是死。他們都不想被炸得四分五裂、肢體不全,還不如被箭矢射斃落個能讓人認出面目的全屍……不,也算不得什麼全屍,起碼身上地血會流光,只算得上是半屍……那總好過被分肢解體、面目全非的死掉吧。

    死剩的賊兵最近在十五六丈,最遠的也不過二十四五丈,哨長在他們停步不再往前衝時,就發出停止射擊的命令。等了一會讓賊兵們稍許回過些神後,哨長不失時機地走出至盾牌前,大叫:「丟棄兵器,投降不殺!」

    護衛隊戰士齊聲高喊:」棄械投降不殺!棄械投降不殺!棄械投降不殺!」

    面面相覷的賊兵許久沒有動靜,只是站在原地發呆。又過了許久,「嗆啷」一聲響,終於有一個賊兵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五指一鬆,把他手上的刀掉落於地上。

    這一聲並不大地響動,讓所有的賊兵都身體一震。

    「嗆啷啷」的兵器落地聲剎時間便響成了一片,久久方才止歇。

    「高舉雙手,一個一個地順序走過來。否則,箭矢無情!」哨長厲喝後,閃身退入陣裡走到鞏菁身前躬身行了個禮:「鞏老將軍,護法軍人手不夠,這些賊兵俘虜就交給您老了,算是小子們送給貴部的一份薄禮,聊表護法軍的些少謝意吧。」

    「多謝,多謝!呵呵!如此,老夫生受了。」這時候,鞏菁帶到城外的七百多左鋒營將士,剛好派上了押送俘虜回城的用場。笑得合不攏嘴的鞏菁,那份高興神情溢於言表,他很感激護法軍的這些年輕戰士這麼會做人,平白送了個不大不小的功勞給他。他心裡明白,自己年紀大了,再有四年就到六十歲,將會依制退出大軍回家。此時還能在即將拿不動刀槍回家之前,有這一點功勞算是相當不錯的了。能得到什麼封賞且先不說,光是這數百俘虜交上去,按人頭就能領到不少賞錢。除了分給部下一部分外,餘下的足夠讓自己一家大小安安穩穩的過上三四年的舒心日子嘍。

    東面,堵住退路的賊兵被小炮打殘,眼見得再構不成包圍的威脅,讓林強雲和陳君華大大的安心。

    北面,武誠的兩哨鐵甲軍像是長有利齒的兇猛游魚,在李邦永的弧形陣外一衝即走地撕咬。每次一進一退過後,留下一地數量不等的屍體,扯開一個又一個的豁口。

    這還不算,弧形陣被鐵甲軍連破三個方陣後,八哨護衛隊和讓出戰馬的一百多鐵甲軍,也在得到武不慚的通知後趕到。武誠令武不慚去通知他們的時候,並不知道這次來揚州的只有一哨小炮隊和沈南松的孩兒兵帶了小炮,但沒有小炮的護衛隊還是在程逢和李叔臨的率領下,與脫去了鐵甲的武功好手們一起急趕到此。他們這一千左右護衛隊和此刻與小炮隊一起向賊兵發起攻擊地一哨弩兵,基本上是林強雲帶到揚州來地全部兵力。

    程逢、李叔臨兩人各率一個由五百多人組成的小方陣。分兩路向已經亂成一團的賊兵齊頭並進。

    程逢這個方陣。從到達賊兵的弧形陣外地四十丈開始,每前行三數丈,第一列的百多人就會」辟里啪啦」的射出一排火銃,然後側移一步閃開。讓後面的人通過。如此週而復始,生生不息,像是一個扭動著地方塊般以其奇特的方式前進。兩排火銃射出的子彈,將二三十張盾牌擊穿。放倒十多個賊,使賊兵的方陣出現好幾個缺口。接下來的兩排子彈,把戰果進一步擴大。

    組成方陣的賊兵大駭:見鬼了,只能看到傷亡的同夥身上流出的鮮血,沒人知道這些死傷地人是被怎麼樣的物事打中,人都沒挨近就死了一地,這仗還怎麼打?心膽俱裂地賊兵第一個反應就是跑,能跑多快跑多快。能逃多遠逃多遠。還沒等另一個方陣開打,程逢就先把一個賊兵方陣擊潰。

    李叔臨率領的方陣開始時顯得無聲無息。沒有似另一個方陣般,發出「辟里啪啦」的嚇人聲音。他們進行攻擊的距離也近了很多,在距賊兵弧形陣十七八丈左右才開始攻擊。但他們射出收買人命的雷火箭卻是比火銃兵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威力,只是一百多支大頭箭射過去,就把轉過方向來阻攔他們的一個賊兵方陣給毀掉了。

    「天啊……這是前些天在運河邊殺了三四萬人地……」有人驚叫出聲,有人開始逃命,弧形陣在不到一刻的時間內。如同沙壘見水般崩潰。

    這種神仙都奈何不了,連大帥也遠見遠走的爆炸物,自己這些小兵小卒上去還不是被人揀豆般給收拾了,還有人敢留下來被分屍才怪。

    逃命的賊兵再沒保持有條不紊,近三萬人你推我擠地要從一道寬僅丈許的木橋上通過,其境況可想而知,落入水中淹斃的就不下五六百人之多。

    受到三四個方向打擊的賊兵潰敗,即將生成的必死危局頓解,已經有了安全保障的林強雲覺得身心都很疲憊,極想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但他看到與山都合乘一騎的沈南松,正一臉地焦急地舉著千里眼四下搜索,嘴巴一張一合的不知說些什麼的時候,立時想起剛才看到有一隊騎兵向西逸去情況。

    林強雲朝四週一掃,對盤國柱吩咐:「你去告訴我君華叔和武將軍,請他們先回去休息,就說我與親衛要過那座橋去看看情況。一個時辰前小侄看到有個極像李蜂頭的人,率了一隊人馬從那裡走的,追上去也許能找到那廝。」

    話說完,看著盤國柱縱馬走了,林強雲向李青雲、沈南松招呼了一聲,也不等陳君華回應,便策馬起步。

    遠處趕過來的陳君華急叫:「強雲,等一等……」

    陳君華身後的武誠見到林強雲已去了十多丈,回頭大吼:「鐵甲軍聽令,全體跟我來……」

    林強雲和親衛們剛過橋不遠,迎頭十餘騎急馳而至,最前面的一人大叫:「是局主麼,硬探小隊長紀積厚有李蜂頭的消息報告……」

    勒停戰馬,向紀積厚問清李蜂頭的去向,並知道這一路北去直到龜山鎮,都沒有大股賊兵,林強雲大喜過望。他明白,只要不出意外能追得上,李蜂頭這次是死定了。

    對趕上來的陳君華、武誠說明情況,三人一起商量了幾句後。陳君華匆匆回身向同來的傳令兵發出一連串命令,然後當先拍馬前行,與林強雲一起由紀積厚領路朝大儀鎮方向走。

    他們到了紀積厚伏擊李蜂頭的地點,還等在此地的李昕迎上來接住。

    看到武誠所率緊隨而至的鐵甲軍,李昕幾乎把眼珠都瞪得要掉出眶外。

    他看過金國的重甲步軍和重甲騎軍,但那些的所謂重甲,也只是如同孟珙用來給林強雲他們試銃時的重甲般,在兩重皮甲的重要部位內層裡綴上些銅或鐵製成的薄片,重量約在三十斤左右,最重也沒超過四十斤的。

    李昕也看到過趙宋朝大軍的步人甲,那是由一千多近二千片小甲葉所綴成。重約六十斤上下地真正重甲。據聞。若是有需要地話,可以再添加甲片,整副甲的重量可達百斤上下。

    但是,以李昕老於戰陣的目光看來。無論是金國的盔甲,還是趙宋大軍地步人甲也好,與今天所見的這支鐵甲騎軍人、馬所披掛的甲冑都有些差別。別的不說,光是從外表上看。這支騎軍地裝甲外形上,就讓人覺得有種無論用什麼兵器都將其穿透擊毀的感覺。它的胸背、肩膊、大小腿部,都是由整塊鐵料鍛成合體的大甲片,人體活動的轉折處用小甲片綴合相連,給人一種有如大山般沉穩凝重,堅不可摧之勢。

    騎軍的馬身上,有皮、鐵結合的甲衣。只不過相對騎士來說,稍顯差了些而已。

    「本王若是能組建似這樣的一支一萬人騎軍。何愁蒙古韃子地輕騎,哪還用得著擔心不能復我大夏國統!」李昕一想到僅是這樣一人一馬所需的銀錢。或者就買得到數十以至上百件兵器,不禁搖頭長長地吐出一大口氣。

    聽說這些人是被蒙古人滅國地西夏後人,有重要的消息奉告,並想和自己的商行做些兵器的買賣,林強雲只好先稍停一下,讓一部分親衛繼續向前追。並交代只要確定李蜂頭的去向,緊盯著別要丟失就行。不可妄自出手驚動賊人。

    「各位,我們都是初識尊面,那些什麼久仰、如雷貫耳之類的客套話就不必多講了。請長話短說,先談談你們的要求,再說有什麼消息。小子還有急事待辦,不能在此耽誤得太久。」李昕幾個人在對面地草地上坐下後,林強雲也不多廢話,直接把話挑明。

    「好,林東主快人快語,果然是個做大生意的爽快人。」李昕喝了聲彩,長滿小疙瘩的黑臉上透出喜悅的紅光,使他的臉色更黑了些,捋著紅須頓了一下說:「我們需要大批夾鋼刀槍箭矢,還想向貴商行購些雷火箭、轟天雷等兵器。請問,林東主能賣給我們多少?」

    林強云:「兵器賣給你們的事,還須仔細思量後才能答覆,此事稍後一步再談,先說說有什麼重要的消息告訴我們吧。」

    李昕把眼光掃向曹軍師,向他點頭示意。曹軍師向林強雲等人拱手為禮:「林東主,陳元帥、武將軍,據我們的細作報回的消息,蒙古大汗的皇弟拖雷於紹定元年監國之初,便派其親信耶律長生組成了一個名為『察南帳』的殺手營,專門收羅各族高手,用於暗探金、宋兩國軍、民情事,並派其內裡的高手刺殺金、宋兩國關礙其滅金、攻宋的要緊人物。」

    武誠聽了曹軍師的話後,臉色一緊,向林強雲、陳君華小聲解釋道:「局主、元帥,成吉思可汗帖木真死後,他的幾個兒子中,就是這個喚做拖雷的小兒子最為凶殘,對我漢人最是仇視,聽說其無時無劑想謀奪我南朝江山。此人與其父一樣,一心要將所佔地面上的漢人全都殺光,使天下都成為他們蒙古人的大牧場。故而,凡是拖雷其人率軍所過之處,都是焚村毀寨不留房屋,能擄走時便將婦孺全部擄走,老人、成年男子及高過車輪的男童全部殺掉。若是他沒法擄走驅趕時,則全部屠光,所以處無不血流成河、雞犬不留。」

    武誠轉頭朝李昕看了一眼,向曹軍師問道:「蒙古韃子的『察南帳』對我們雙木商行有什麼算計麼,比如說……」

    曹軍師:「比如,『察南帳』的高手刺客三年來,曾數次派大批人南下大宋的棗陽軍,對孟珙行刺。他們更多的是派人進入金國境內探出金國各地的虛實,引導蒙古兵專往兵少處攻城掠地……」

    林強云:「這位先生,請撿重要的先說。」

    軍師道:「去年十月,史天澤先敗後勝拿下衛州後,從俘獲的降將口中得知,武仙用於守城兩次打敗他的『轟天雷』,是從東主的雙木商行中購得的,便將此事報與了拖雷。拖雷那廝得報後,一面向其兄大汗窩闊台討得了便宜行事的聖旨,一面向『察南帳』下了數道命令。我們所知的只有兩件事,一是『察南帳』將有大批高手到趙宋境內、山東東路劫擄雙木作坊內的高手匠師;二是將會有人對東主本人及東主地家眷、親人下手。至於蒙古韃子地,察南帳,要如何做,我們也是不得而知。」

    陳君華沉吟了一會。說道:「這消息不算什麼重要。早前蒙古韃子的四路工匠總管,那個叫侯瀚的傢伙早就已經派人向我們動手了,我們也有專人對付韃子的細作。只是不知道連韃子地皇弟拖雷也捲入其中,也不清楚他們還有個『察南帳』罷了。然則。你們對此有何打算?」

    李昕一聽陳君華的話,再看到對方的三個人,特別是年僅二十多歲的林強雲,都與兩個年長地人一樣。臉上的表情止水無波的不動聲色,心裡突地跳了一下,暗道:「阿也,難道他們真的早已經有應對之法了?這可是大大的不妙啊,林東主時才說,賣兵器的事要仔細思量後才能答覆,不會沒得到消息便使兵器的事泡湯了吧。」

    那曹軍師這時的想法大約也和李昕一樣,心計卻是快了些。滯了下立時便說道:「三位,不若我們派出人手幫你們對付蒙古人地『察南帳』。以換得向貴商行購買兵器之便利,這樣如何?」

    曹軍師這話一出口,陳君華和武誠都不好說話,只把眼向林強雲看去。

    林強雲略一沉思,便道:「若是如此,那就沒問題了。只要你們言而有信能派高手幫我們對付韃子的『察南帳』,還有金國地刺客。林某人將全力貴部所需的兵器。而且,你們也不是白幫忙,雙木商行將看具體情況,適當把兵器的價錢放低一些。另外,話要先說在前頭,你們所需的兵器必須交付了定頭錢,在交貨時將銀錢當面兌現。若是覺得可以的話,王爺想買多少兵器都行。」

    李昕聞言大喜,他想要起兵復國,高手勇士倒是不缺,缺的就是訓練的素地戰士,和讓戰士們上陣殺敵用的厲害兵器。今天在看過了紀積厚他們的兵器威力後,更是心癢難熬。當下笑道:「既是林東主已經放出話來,本王看條件也不算苛刻,全都依了就是。不若這樣,我們的合作就從現時開始,本王帶來二百五十名高手勇士,馬上可為林東主一盡心力。」

    林強云:「好。就這樣說定了。不過,在我們的交易做成之前,必須將各種兵器的價錢、需要的數量、交貨地點、交貨時間、驗貨方法諸般事項全商量妥當。然後方能寫出雙方確認無誤的契約文書,畫押時按總價款的比例收取定頭錢。若是貴方不付定頭錢的話,之前所有的約定無效。怎麼樣?」

    「當得如此。」曹軍師道:「此地的事情辦完後,能否讓我們去林東主的山東東路,一是細細商量各項事宜,二則也請林東主將可以賣給我們的兵器都讓我們看一看。」

    林強云:「可以,就按曹軍師所說的辦。」

    李昕這時突然想起一事,對正欲起身的林強雲說:「林東主,李某另有一條與雙木商行無關的消息,但對趙宋卻是有些關礙,不知東主可想聽聞?」

    「哦,是什麼與朝庭有關的,請王爺說來聽聽。」林強雲抬起的屁股又坐回草地上,饒有興趣地向李昕探問。

    原來,去年窩闊台大舉興兵滅金,其弟拖雷擄獲了一位金國名叫齊昌的漢人太醫。這位叫齊昌的太醫於一次為拖雷腰傷時使出了針灸之術,沒用多少時間就將拖雷治好。拖雷除了賞賜給齊昌不少財物外,還答應為其從趙宋朝這裡取得一樣寶物,讓齊昌用以深研針炎。按齊昌的說法,拖雷得知趙宋朝中有一具「天聖銅人」,這「天聖銅人」乃是一件學醫一一特別是學針灸術——之人的寶貝。

    「天聖銅人?這又是什麼物事,是朝庭的東西嗎,叔可知道?」林強雲從來沒有聽過,還能被人稱為寶物的東西,自是不免好奇,忍不住向陳君華發問。

    陳君華兩手一攤,搖頭表示自己也是對這件物事一無所知。

    武誠在林強雲看向他的時候,笑道:「這事屬下倒是略有所聞,公子想知道的話,容屬下一一道來。」

    林強云:「那就請武將軍給小子講一講罷。」

    天聖銅人。是北宋仁宗天聖年間(公元023年-032年)。由時任太醫署醫官的王惟一所創製地一尊全身佈滿針炎穴位地銅質人體模型。因為銅人身上佈滿了針炎穴位,又被人稱為天聖針炎銅人。這尊銅人的身高與真人差不多,它身上的每個穴位名稱都是用「錯金法」鐫刻的。在銅人身上除了標注有幾百個穴位外,還在每個穴位地準確位置處鑽有僅僅能容下一根銀針的小孔。在銅人的胸腔和腹腔內。還懸掛、配置有五臟六腑的模型。更為絕妙地是,銅人的表面塗有一層蠟,體腔內灌注有水或水銀,當你用針刺入穴位時。就會流出水或水銀來。

    針炎銅人製成後,轟動一時,被宋廷視為國寶。為了防止意外,朝廷決定讓王惟一再鑄造一尊,陳列在大相國寺的仁濟殿,供人參觀。

    針炎銅人鑄成的消息不脛而走,引起了金人的高度重視,他們千方百計地要得到它。宋廷得到密報後。加強了對針炎銅人的保護,專門派兵值守。使金人一直無法下手。

    到了北宋末年,金人再次派遣武功高手潛入東京,他們把目標鎖定在大相國寺銅人的身上。

    靖康元年(2年)正月,金帥宗望率兵攻打東京,城防吃緊。金國盜寶之人乘機將大相國寺的天聖銅人偷走。但是由於銅人又大又重,一時運不出去,只好暫時把它藏起來。他們鬼鬼祟祟地行動。引起了大相國寺監院法定的注意。法定尾隨其後,終於發現了他們地秘密。於是便和手下人一起,將這尊價值連城的國寶轉移到了一間密室內。

    當金國盜寶之人再次回到大相國寺時,卻發現銅人已經不翼而飛。他們大驚失色,只好與大相國寺的監院法定等協商,準備以重金購回。法定拒絕了金人的誘惑。

    靖康元年閏十一月,東京城破,法定等人慘遭殺害。從此以後,相國寺的這尊銅人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下落。

    康王趙構即皇帝位後,有人在湖北襄陽發現了一具天聖銅人的蹤跡。後來,這尊銅人被章叔恭所得。嘉定十二年(29年),銅人歸於襄陽知府趙方。局勢穩定以後,趙方令其子趙葵押解回臨安把它獻給了寧宗。

    靖康元年十一月二十五日,金兵佔領了東京外城,逼迫宋廷投降。次年正月,金兵又向宋廷索取文物、珍寶及各類禮、祭重器,其中就包括天聖銅人在內。

    據說,邵博地《邵氏聞見後錄》記載:「宣和殿聚殷周鼎鍾尊爵等數千百種。國破,虜盡取禁中物,其中不禁勞苦,半投之南壁池中。」這其中,極有可能就包括天聖銅人。

    武誠道:「至於現時大內是否真有『天聖銅人』,若是真有銅人的話,大內的銅人是那位王太醫所制的哪一具,只有看到大內的實物後,方能瓣別出來。而另外一具銅人到底落於何處,恐怕我們這些人誰也沒法說得清楚的。」

    林強雲道:「既是我們中國人製出來的國寶,那可萬萬容不得蒙古韃子將其奪走,須得下令我們的人將情況探聽清楚,把此等寶物留在大內才是。王爺有心了,這才是我林某人所需要的消息。多謝!」

    幾個人再說了些眼下的事情後,林強雲吩咐交代了紀積厚幾句後,與陳君華先一步率親衛出發,李昕也挑選出六十餘武功高強的好手騎馬尾隨而去,武誠則帶著鐵甲軍由原路返回揚州。

    城頭上站在牆垛邊的趙范,看著已經中計落入到陷阱裡,馬上就要沒命的林強雲像有天助般地脫出險境。另外那一千多護法軍一出現在他的眼裡,並對攔路的官兵放手攻殺,一衝而過的時候,趙范就知道今天的錯刀殺人之計是沒法成功的了。不由得深深一歎,回過頭對親兵吩咐說:「快去,通知我的人,將安排在廢瓦周圍的全部襄軍撤回他們的兵營內。讓他們千萬別把我們準備抄滅裡面人、貨的事情洩露出去。」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麼在這眼皮底下的二百多黑甲軍,還有遠在北面的一千多護法軍,會看得到數里外地情況。林強雲才剛一陷入險境時就立刻趕了去增援。從南側門出去地護法軍倒是不足為怪。他們與自己一樣,在城頭據高臨下能看清局勢,這是無話可說的。

    想想總數才一千多不足兩千的護法軍、黑甲騎兵僅用了不到兩劑時辰內,憑著他們堅固的裝甲、犀利地火藥兵器。就將一個天衣無縫的死局破掉,讓林強雲這數百人從幾萬賊兵圍得鐵桶般的包圍圈裡解救出來,趙范心裡一直在「突突」地亂跳。

    趙范此刻心中可是大為著急,他實在是沒想到今天誅除林強雲的事情會不能成功。這個仇是結得越發地更深了。趙范現在所考慮地是,朝堂上有自己兄弟倆的恩師——參知政事鄭清之為奧援,可以在史相公、聖上面前將今天的事情說成是一場誤會,酌情緩頰。此地則在還沒當面公開反臉成仇,想必林強雲不至於在大敵當前朝自己兄弟下手。只要能找出個勉強說得過的理由,就能化解眼下的危機。眼珠一轉,趙范對身側不遠處一個嚇得蒼白的臉上直流冷汗的人看去,不由得佩服起自己的老謀深算。當即將手朝此人一指。喝了聲:「來人,將這昏官給我拿下。」

    位於趙范身側地這人。赫然是被林強雲抓到揚州來的通州通判郭仲,不知如何沒被趙范關在大牢裡,反會出現在城頭與他一起,而且連他地官服也還穿在身上。

    郭仲被送到揚州,在私下見到了趙范,許下了好些承諾後,方得以稽為好過了點。原本他以為這次的事發。將使自己仕途走到盡頭,會要在邊遠之地渡過餘生,從此再無出頭之日。沒想到今天早上突然又生出了變化,被趙制使派人從大牢裡客客氣氣地請到制置司衙門,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頓,然後又被叫到城樓。

    這下被制帥趙大人突然反臉不認人的拿下,由驚而愕,再由愕然而憤恨,在大叫冤枉的同時哭喊道:「趙大人,你不能出爾反爾的說話不算話吶,雖然……唔……呃。」

    趙范可不能讓郭伸把話全都說出來,對架住他的兩個親兵使了個眼色,喝了一聲:「住口!」

    親兵在得了趙范眼色示意後,一人用左手將郭仲地嘴捂上,另一人掄起一掌,用手刀在其後腦上猛地一砍,郭仲的頭往下一搭便不再出聲了。

    趙范匆匆走去對一名親兵耳語了幾句,揮手叫他們將郭仲架走,眼裡射出絲絲寒光,惡狠狠的吐出只有自己方能聽到的話說:「郭仲秋啊郭仲,千不該萬不該你這膽小如鼠的東西被林飛川捉到揚州,更不合撞上我趙文昌今日誅除林飛川之計不成。為了我兄弟日後的安全起見,說不得讓你郭通判來做個替死鬼了。」

    當下趙范將西城牆上的所有將軍都召到中閭門城樓,一臉沉痛的對眾將說:「各位,本官今天有件事要與大家分說清楚。稍前些時,為了讓人知曉我大宋軍兵有勝出賊兵、剿滅李蜂頭紅襖賊之力,將那欲棄城而逃的通州通判郭仲帶到城上,原想向其展示軍威,令他對所獲罪責的處罰心服口服。不料,本官一時身體不適,在到城樓內稍事歇息時,被那郭仲小人鑽了個空子,他竟藉著本官之名向城外的幾路軍兵展現退兵的旗令,至使……至使……唉,使得今日的大戰不能盡獲完勝……」

    一番聲情並茂的話說下來,那些防地離得較遠,對趙范、趙葵兄弟與林強雲之間關係不太清楚的將軍倒也心下為其歎息:「可不是麼,制司大人今天被郭仲這個小人給害了呀,運氣也實在是太差了點吶。」

    有幾位精明的將軍卻是不以為然,明眼人只要稍轉動一下腦筋,便知道這裡頭有蹊蹺,一個小小州郡的通判,也僅是從八品的文林郎,有那麼大的膽了敢借用你趙范趙文昌從三品直徽獻閣的句來下令,那是要立斬當場的臨敵奪權大罪吶。不過,心有疑惑的將軍也不敢將自己的懷疑說出口,只是在暗中對趙范這位制置使兼招捕使留上了心。打定主意此後無論如何都要對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提防一二,必須小心應付以免吃上個啞巴虧,說不定連小命也斷送在此人手底下。

    那位被趙范選中作為替死鬼的郭仲,據後來獄卒的報告說,此人在被關入大牢後,當時就因自覺惹下了滔天大禍,而在牢內畏罪自縊身亡了。其中內情究竟如何,反正也沒人說得清楚,追查此事的又是淮東提刑趙葵,最後的定論與獄卒報來的相一致。也沒什麼人提出反對的意見,這就成了鐵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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