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成片,由盾牌組成的活動牆中伸出無數長槍,這一堵排成弧形、有近二里的長牆除了不時一閃而沒的人頭外,看不到人身。這就是李邦永在大帥面前誇口說能抗禦、包圍的弧圈陣,也是李邦永看過了數十部兵書後,費了一年零三個多月時間訓練出來的精兵。
這樣的陣式確實是很壯觀,能否在戰場上得心應手的使用,李邦永自己也不是那麼有把握。不過對方只有二百多騎,六七百步兵,相信弧圈陣再沒用,就是一擁而上的擠過去,也能把這不到一千人馬給擠死的。
李虎逃過河後,收集起被衝散的官兵,也還有六百多人,他們距離賊兵方陣最近,只能向林強雲這裡退。
此時,整個城西戰場對雙方來說都顯得很微妙。大局上,參戰的雙方軍隊基本保持不相上下。局部的力量對比,雙方也是各有強弱。這就在看兩方主帥對戰場的把握,軍隊調動和投入戰場力量的控制了。
林強雲、陳君華他們所在位於靠近揚州大城外的西南角,背後三里是城牆,有趙葵親率的騎兵和賊騎互衝廝殺;南面兩里是基本埋廢了的運河舊道,無路可通;北方近四里則是中閭門出城最早開戰的官軍和賊兵糾結在一起廝殺的戰場。
北方更近一些,也就是那個戰團西南方向,還有兩支各三千餘人的官軍部隊,正由城上的趙范指揮,尋找機會對賊兵進行必要的打擊。如果趕過來和林強雲他們地騎兵匯合,結陣後可以將這三萬賊兵生力軍拖住。只須城內再派一軍從側面進攻。或是到遠處地鐵甲軍從側背發動攻擊。這三萬賊兵不難擊潰。若是調度得好,投入的兵力夠多的話,甚至消滅他們大部也極有可能辦得到。
大城上指揮的趙范看清城下地形勢後,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立即傳令打出旗號,將正趕到接近林強雲、陳君華他們不遠,欲去支援的兩隊官兵共六七千人調回城下,參加殲滅已經開始潰敗的賊兵。
另外好幾隊靠南這一面與賊兵戰鬥地官兵。在看到城頭的旗號後,逐漸脫開鬥場,邊戰邊退地往北走,不用多久就可遠離土城出來大隊賊兵的包圍圈。
似乎是有默契,官兵罷手往北快速飛退,賊兵便轉向南趕,雙方各奔南北背道離去,互不相擾。
只有林強雲、陳君華和親衛還處於賊兵的這個大包圍圈正中。若是不能及時脫身的話,這二百多騎不消多久就會和李虎的六七百人一起。落入賊兵的口袋中插翅難飛了。
「強雲弟、陳元帥,你們回頭看看,那些官兵到底是怎麼回事。」李青雲首先看到戰場上的這種變化,出聲向林強雲、陳君華高叫。
林強雲和陳君華兩人同時發現危險迫近,也看清趕到近在百丈,即將與賊兵弧端方陣交鋒地兩隊官兵,突然捨掉敵人轉向朝東方快步離去。另一方面,不少脫離戰團的零散賊兵,會合聚集到一起,成隊奔跑著向自己地側後迂迴,原本與賊兵戰鬥的官兵則罷戰迅速北行。
「難道其他地方發生了什麼大變故不成?」林強雲和陳君華兩人一時都有點疑惑,各在心頭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陳君華剛才沒率隊衝上去,是想讓親衛們發揮火銃遠射的威力。這些沒經過多少戰鬥的親衛,陳君華知道他們絕對不能勝任一對二的馬上格鬥。現在是一比一,那就沒什麼顧慮了,即使親衛衝上去只用手銃對敵,再加上他們可以防身的腰刀,相信能夠輕易取勝。
日前地情況是,他和林強雲所率的騎隊靠外側,距城牆有四五里遠,一旦被對方的數萬步兵包圍住,那就將是他們這兩百多騎全軍覆滅的後果。
陳君華叫道:「強雲,面對眼前這樣的危機,你打算怎麼辦,把你的想法和叔說說,我們一起商量一下,看看是否能行。如果能行得通,我們就按你的設想去做」
取出望遠鏡仔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形勢,林強雲嘴裡像生嚼苦瓜般不堪忍受:「君華叔,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們想要撤出賊兵的包圍,只有向後往城下走。不過,在此之前,依小侄看只有先擊潰這些礙手礙腳的殘餘騎兵,才能向城下撤退。還有,我們如果要立即脫出包圍圈,那就勢必沒法保住這批被打散的官兵。我想,只有斷然捨掉這一部分官兵,才能及時脫出險境回到城下。至於離城牆不遠的那些敵人騎兵,一則有官兵在和他們糾纏,二則我們可以用這一哨鐵甲軍開路,一衝而過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再者說,我的這一哨親衛用長銃遠擊,用輔以手統近打,雖然會折損一些親衛,但將大部分人帶出包圍圈應該是可以的。」
聽完林強雲對戰場情況的分析後,陳君華贊同地點頭,順勢把指揮權交到林強雲手上,一點也不擔心地笑笑說:「戰場上總是會有死傷的,六七百官兵的損失也算不了什麼,只要能保住我們的大部分有生力量就還有勝出的可能。好,事不宜遲,你就發令吧。」
「親衛聽令,全體往前衝,長銃發射後換用手統,我們將這些礙手礙腳的敵騎消滅掉,再朝城下突圍,絕不能讓賊兵的步軍纏上困住。」林強雲下達命令後神情呆了一下,並沒有立即策馬隨親衛們一起前衝,而是稍為落後了兩個馬身。
這時候,他對不遠處向自己這裡狂奔來的那六七百官軍步兵生出了些許不忍,並且在這電光石火間突然生出了一種極為古怪的想法,隱隱覺得那些捨去敵人不戰而退的官兵,他們的舉動有些不對頭,心裡有種被趙范趙葵兄弟耍弄了地感覺。暗中大叫不妙地同時。再想到自己下城率軍出戰前趙范臉上詭異的笑容。看自己時眼裡射出陰狠的目光,不由得有點恍然:「豈有此理,敢情趙范、趙葵這兩個傢伙是想在戰場上借刀殺人吶。在我陷入險境時,他突然將可以配合作戰的官兵抽調一空。留下我這些沒有步兵掩護地兩百多騎兵,好歹毒的心腸吶。哼,你們倒是想得美,要想我林某人死在這裡。只怕沒那麼容易。等著吧,以後會有你們的好看。」
林強雲往長銃內裝入兩顆霰彈,三不管對近至二十丈外不知所措的賊兵扣下板機,打倒兩騎後把雙管獵槍斜背到身上,準備和親衛們一起先消滅殘敵再說。
突然,林強雲身體猛地朝後一仰,差點被剛起步地馬給甩下地來。
「兄弟,坐穩了。」後倒的身體被一隻手扶住。李青雲輕細的聲音讓林強雲感到一陣溫暖。側頭對落後一個馬頭的李青雲一笑:「多謝大哥!」
抓住韁繩後,林強雲在顛簸的馬背上拔出手銃。戒備著伏低身體朝前衝去。
趙葵這時也看到這裡的情況,再往城頭看了一會上面搖動的旗號,不由皺起眉頭:「大哥這是怎麼搞的,要借刀殺人也不必做得這麼明顯吧,這次林強雲如果死不了,仇恨將會結得更深,連一點轉圈地餘地也不會有了。那還談何從此人手裡弄到火藥兵器。」
想是這樣想,事已至此,趙葵卻也不能不配合其兄的佈置,形勢容不得他於有絲毫地猶豫。若是再不離開這裡的話,自己和這數百精騎也將和林強雲他們一樣,一起被當成包上了皮的饅頭肉餡般,讓人給生生地吃掉了。一旦落入賊兵的手中,他們才不會管你是不是冤家對頭,照樣一籠全收大快朵頤的。
在與敵騎衝殺了一個回合後,趙葵帶著餘下的四百多騎軍不再停步,直接就朝中閭門的戰團馳去。他希望剩下地上千賊騎沒了對手後,轉去堵截回城的道路,在林強雲已經起火的柴堆中再加上一把鹽,令已經燃得很旺的火頭中多爆出幾聲響,炸掉炭殼後燒得更旺些,以消除自己兄弟的後患。
蔣永發果然如趙葵所料,衝殺過後勒馬回頭一看,與自己戰了好幾個回合的官兵騎軍已經去遠了,而前面不遠還有兩百多白衣及黑甲的官兵在追殺本軍騎兵。
「跟我來,堵死前面的官軍騎兵,我們好早日攻下揚州,進城去美美的享樂一番。」蔣永發高舉手中的大刀高聲為賊兵們鼓勁,帶頭往黑甲軍和林強雲處衝去。
陳君華原來還有在消滅近在身前的敵騎後,帶林強雲和親衛從側面脫出包圍圈,然後再到賊兵方陣側背外圍進行遊擊的打算。只是因為趙葵的數百騎軍無故撤走,那一千餘敵騎從側後趕過來而無法實現了。反而因為消滅這百餘騎賊兵所耽擱的兩刻時間,使這裡稍加耽擱多一些時間就會變成了一個必死之局。此刻他也明瞭二趙兄弟的意圖,恨得牙癢癢的,暗中盤算著怎樣解開這個死局。
與林強雲相距三十來丈遠的一哨鐵甲軍,在損傷了二十多人後,已經將兩百多賊騎斬殺淨盡。在斬殺敵騎之餘,也有人發現了這裡所發生的變故,立即就將情況向哨長報告了。
鐵甲軍哨長環顧了左右一眼,當機立斷下令,向堵在回城路上的上千敵騎發起衝鋒,以圖殺開一條血路讓林強雲和陳君華他們能朝城下退。
不過,要以不足百騎去擊潰千許速度比他們快的輕騎兵,根本就不可能辦到,鐵甲軍反而被蔣永發給耍了一道。明面上,蔣永發率他的輕騎迎著越跑越快的鐵甲軍對沖,眼見即將到達伸手可及處,再有幾個馬身就能對上接觸了。蔣永發一聲忽哨發出,早有準備的賊兵輕騎猛然轉了個彎,避開鐵甲軍的鋒芒,與對方擦肩而過。在悴不及防的鐵甲軍沒反應過來時,只是挨得較近的兵器響了數十聲,地上丟下了三十多具屍體後,賊兵的輕騎就分為兩股避過了鐵甲軍的攻擊。
讓過了鐵甲軍騎隊,一左一右兩股賊騎各自繞了個大圈,又回過頭來往城牆邊迂迴。成心是要以這一千騎把這個方向的通路控制住。讓步兵方陣組成的包圍圈把一百多宋軍騎兵、數百步兵,甚至連鐵甲軍也一起給吃掉。
鐵甲軍被賊騎避開後,哨長立即勒停戰馬,他決心不再去管繞了個大圈再次迂迴地賊兵輕騎。返回快要形成地包圍圈內保護林強雲,高喝下令:「勇士們,回頭到局主的身邊去,現在是我們為天下百姓捨生取義的時候了。一定要拚死保護局主突出,安全回到城內。」
這位哨長很清楚,自己這些人回去等於和送死差不多,但他沒有選擇的餘地。局主和他地親衛一無盔甲護身,二沒有適合肉博衝殺的兵器,一旦與敵人接戰,肯定不了多久。若是加上自己這近百騎鐵甲軍保護,至少可以多維持一段時間待援。生還的希望會大一些。假如應用得好的話,還能找到周圍敵人地薄弱環節。以這九十多騎鐵甲軍為鋒銳破開這個必殺的死局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看到九十多騎鐵甲軍又衝了回來,陳君華輕輕地歎了口氣,心裡也覺得稍有點安慰:「多這百十位身具武功的高手也不錯,起碼能在緊急時用他們打頭陣,或許能把通往城下的路衝開一道缺口也說不定。」
「快,我們離開這裡,往出土城的賊兵外圍繞著走。用火銃對他們遠擊,千萬別靠得太近。」林強雲知道鐵甲軍人數雖少,可他相信這些義薄雲天的好漢們一定會保證東面的安全,看也不看從裡外趕來圍堵後路地賊騎,向親衛大聲吩咐。
「強雲,來不及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等他們的包圍圈全部完成以後再衝陣罷。」陳君華苦笑道:「鐵甲軍地馬匹需要體力,休息一下不妨事的。稍遲些我們以鐵甲軍為前鋒、朝城下衝突而出。務使我們的衝鋒一次成功,否則,要是連局主、元帥都讓賊兵給一鍋端了,那才是個天大的笑話呢。」
林強雲想想也是,不但有武功,而且戰鬥經驗豐富的黑甲騎兵不用擔心,只要不被步軍方陣包圍並糾纏上,僅是用他們來衝陣突圍,根本就無所畏懼,只有他們去斬殺別人的份。何況,這時自己必須盡快脫離險境,不必去顧及親衛和鐵甲軍的傷亡會有多少了。鐵甲軍地人馬和護甲一起有千把斤的重量,比輕騎重了三四百斤,要衝起速度自然是慢了很多,馬匹沒有得到休息的話會不住。另外林強雲也想到,稍後衝陣突圍時,要讓鐵甲軍把親衛的輕騎護在內裡,讓親衛在他們的掩護下以火銃多射殺些敵人,才是最好的作戰方法,方能有望少損失些人馬,多點生還者。
既然有此想法,林強雲高聲下令:「全體親衛、鐵甲軍都下馬,帶甲的人休息,親衛則準備好火銃,一旦敵人進入射程內,就朝陣前暴露的人射擊。」
一哨親衛都是使用火銃,對付這樣有盾牌護身,緩慢而且穩步逼近的戰陣,除了等死外別無他法。沒有雷火箭和小炮的親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敵人慢慢壓過來,一點辦法也沒有。
就是陳君華這位久經沙場的猛將,也將只能望陣興歎,束手無策。陳君華認為,這種情況下要保護林強雲衝殺出去十分困難。就是有李青雲等十多個高手再加上顧大郎也沒用,誰都沒法做出保證,能夠護著林強雲平安無恙的回到城內。不到萬不得己的情況下,陳君華可是不敢冒這個險的。
因為距城牆里餘處,敵騎身後的賊兵步軍越聚越多,又組成了一道弧形的人牆,包圍圈基本形成。
好在一哨鐵甲軍還有九十多騎,要衝開一條血路相信不會太難。
這時,六百多官兵來到,李虎喘吁吁地跑到陳君華、林強雲身前,行了個禮大聲道:「林大人,陳元帥,揚州捷勇軍統制李虎前來聽令。」
陳君華:」李統制,現時的情況你也清楚,其他的本帥也不多說了,請貴部先結成方陣自保,稍後隨我們一起向城下突圍。」
李虎也知道他們這六七百兵卒只有按陳君華的命令做,才會有逃生的希望,應了一聲遵命後,便自去整頓軍兵。
遠在兩里外對戰團反覆衝進殺出了好幾趟的武誠。此時在第四次殺出陣外後。也看到林強雲這裡地險情。
大驚失色地武誠迅速取出千里眼,站在馬背上環顧周圍,片刻後大叫道:「不撕,你立即趕往北面的舊河道方向。通知從陸路返城的護衛隊,告訴他們說局主、陳元帥遇險,要他們帶足小炮、雷火箭迅速趕過來救援。快點,遲則不及。」
武誠率兩哨鐵甲軍正要趕去林強雲處救應。當頭一隊七八百人的襄兵由一位將軍領著攔住去路。那將軍喝道:「趙帥有令,凡有臨陣脫逃者殺無赦。你們想走麼,沒那麼容易,乖乖回過頭去參戰。否則,別怪本將軍無情。」
十多丈地距離,就算鐵甲軍連戰馬都披上了重甲,在沒有衝起速度時上前與三四倍於己的步兵纏戰,無異是去送死。武誠調轉馬頭揚刀大吼:「隨我來。繼續衝殺。」
這幾百位志同道合,數年來與武誠一起轉戰中原的好漢們沒一個出聲。狠狠地朝攔住去路的襄軍盯了一眼,依令轉過馬頭隨在武誠身後,策馬向剛才殺出地戰團衝去。
讓堵路的襄軍沒想到的是,二百多騎黑甲軍並沒如他們所願直衝進戰團,而是轉了個斜彎擦邊繞過,兩百多人馬劃出一個大大的圓弧,遠出四五十丈外往南飛馳去了。遠處另有數百欲攔阻的官兵被武誠他們一衝而過。五十餘官兵被衝倒踩斃,他們連對黑甲軍的行動稍為遲滯一下也辦不到。
中閭門城樓趙范的令台南側百多丈外,一哨小炮隊、一哨護衛隊和一小隊小孩兒兵炮隊帶著他們的武器佔了一段城牆觀戰,這時他們地哨長、孩兒兵小隊長也從各自的千里眼中看到,林強雲他們似乎正處於危險地境地中。
「天啊,大哥、元帥和沈都統領被賊兵包圍了,我們快去救援吧。」孩兒兵小隊長急得叫出的聲音微微顫抖。
小炮哨長看到護衛隊哨長對自己點頭允喏,立即沉聲道:「小兄弟,別慌,我們這就出城去救援。只是,為了安全起見,你們孩兒兵卻須留在城內。否則,你們萬一出了什麼事有損傷,局主責怪下來我可吃罪不起。」
小隊長可不依,說出似是而非的話讓哨長無言反駁:「那可不行,我們小孩兒兵的沈統領也在城外,你不讓去的話,我們就自己行動,決不連累到護衛隊就是。再說了,論職份,我好歹也是孩兒兵的部將。陳帥講武時曾說過,為將之道,在於相度戰場當時的天時、地勢、作戰雙方人員數量地對比,以及諸般士氣、兵器、裝備,方能對敵人的行動做出適度因應對策,量力取捨……」
哨長不是將軍,沒有到講武堂去學習兵法的資格,這些話還是第一次聽到過,如何能與小隊長理論。只得大叫道:「小炮隊的人聽令,各小炮攜三箱子窠,孩兒兵自行量力能帶多少帶多少,全體集合,跑步到南側門出城,接回局主及元帥。」
護衛隊的哨長也發出隨行掩護的命令,並讓他們也幫著小炮隊的人盡可能多帶子窠出城,防止還沒把局主接應回到城裡就發生短缺彈藥的事故。
大城南三橋的這一段城牆,包括南側門在內,還是由五十六歲的淮東老將鞏菁負責防守,他是揚州本地人,屬下的揚州捷勇軍也並非二趙兄弟的直系,趙范沒敢把暗算護法軍的計劃告訴他。在城上看到了林強雲等護法騎軍的險境。鞏菁心甲暗暗著急,但沒得到命令卻叉不敢擅自帶兵出戰。
這時得報說有兩百多護法軍要出城救應,鞏菁慌忙跑到城門前,看清這二百多護法軍中有數十個才十幾歲的孩子,不由向領軍的哨長勸道:「小哥,你們去救援老夫沒話可說,但這些娃娃才這麼小,出得城去非僅沒法與賊兵相博,反而……」
「將軍爺爺,我大哥被賊兵包圍,再不讓我們出城就來不及了。」孩兒兵小隊長含淚仰頭看向這位高大老人,拉動鞏菁的下擺,使他的護身甲片一陣叮噹亂響。
兩位哨長心下對鞏菁的話深表贊同,但他們朝朝長看去的眼裡顯示著地卻是無奈,低頭對小隊長苦笑:」聽到了吧。不是我們不帶你們小孩兒兵出去。這可是鞏老將軍地軍令。他在軍中的職份可是比你高,我這小哨長可不敢違令不遵吶。」
說畢,轉身走了。
鞏菁向門洞內的門丁揮了下手,示意他們打開城門。讓護法軍的人出城救應。
低頭看著這孩子幾乎哭出來可憐兮兮地樣子,就像繞膝的孫兒在向自己撒嬌,鞏菁慈愛的抱起小隊長,在他紅嘟嘟的臉上親了一下。對他說:「好孩子,將軍爺爺開城讓他們出去就是,可你們還太小了,實是不宜去城外與賊兵拚命,留在將軍爺爺身邊看這些大哥殺賊好不好?」
小隊長在鞏菁臉頰上回親了一下,高興地指著地上套布袋地小炮說:「多謝將軍爺爺,您就鬆口讓我們一起去吧,我們身上穿有護甲。又有大哥做的殺敵兵……哦……法器,遠遠的就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不會傻得衝上去和賊兵拚命的。求求你了將軍爺爺!」
其他孩兒兵一窩蜂擁到鞏菁身邊,拉手抱腿做出聲哀求:「將軍爺爺,求求你了,我們很遠就能發出傷人的子窠,賊兵一來我們就跑,不會有事的。」
小隊長一臉堅決的說:「將軍爺爺若是不答應的話,我們就從城頭用繩索攀下去。一定要為我們大哥盡一份心力。」
鞏菁遲疑了許久,一咬牙,回頭大喝:「傳令,左鋒營全軍集合,隨本將軍出城為孩子們押陣。」
「孩子們,出城去可以,但須得依我一個條件,那就是不得離開我們超過十丈,你們說,這樣可好?」鞏菁在傳令兵走後,對小隊長短身側地孩子提出要求。
小隊長掙下地,向鞏菁行了個規規矩矩的按胸禮:「多謝將軍爺爺成全,我們一定按您老說地做。」
小隊長轉身對部下用稚嫩的嗓音叫道:「整隊集合。」
孩兒兵們排成三列整齊的橫隊,小隊長叫出一連串的「立正,向右看齊,稍息。」雙腳步「啪」地一併,轉身、雙手握拳提到腰部跑到鞏菁面前,一本正經地報告:「小孩兒兵部將盧為民,向將軍爺爺報告,小炮第一小隊整隊集合完畢,已經做好出城參戰的準備。請指示!」
盧為民這一連串新奇的口令、報告聲,和孩子們迅速整齊、乾淨利落的動作,讓鞏菁和正匆匆跑來集合地捷勇軍的戰士們看得張大了嘴,一時間沒法說出一個字。
城外傳來了幾聲爆炸,讓小隊長急得跳腳,向鞏菁叫道:「哎喲,城外已經開打,來不及等了。訓練條令上說的,官長聽完請示報告後沒發令,那就是默許,可以按已經下達的命令執行。我們可是遵令行事的啊,以後將軍爺爺可要跟我們大哥分說明白吶。」
「武器、彈藥上肩……向右轉,目標一一城外小炮陣地,跑步走。」
掛在腰間似匕首般長短的小單刀,玩具般長寬都只有一尺、已經上好了弦的小手弩,前胸後背都鑲著護心鏡、稍大卻還算合體的皮製護身甲、小頭盔,整齊如一的行動,所有這些都讓人羨慕得緊吶。
如果他們單獨一隊沒大人在一旁相對照,沒人注意看他們臉的話,剛剛跑步出城的這三十個年僅十二三歲的孩子,在鞏菁和受命來到城門集合的捷勇軍他們眼裡,活脫脫就是一隊訓練有素、久經戰陣的強悍精兵。
環掃臉帶愧色的戰士們一眼,鞏菁沉思著喃喃道:「部將?嘿,小小年紀就成了部將!盧為民,這名字也起得好。啊,連這麼小的孩子都訓練成這般模樣,那……正規的護法軍就更不用說了,難道……」
鞏菁一驚之下,剎住差點就漏出口的話聲,伸手按了按胸部,朝七百多已經排列好的左營將士隊前走去。
栓查過士兵們的裝束、兵器,鞏菁喝了聲:「出城列陣守住城門,接應林大人退回城中。」
雙管獵槍比親衛的火銃射程遠,林強雲沒把握在五六十丈外能打得准目標,一般情況下他是不願這麼遠的距離開槍浪費子彈的。這時卻也管不得許多了,得到補充後有一百發子彈,再不快點用它們來消滅幾個敵人的話。只怕會在死前用不完。那就更浪費了。
賊兵十多個方陣形成的包圍圈,此刻已經縮小到不足一里直徑地半圓,林強雲無論朝哪個方向開槍都是一樣。林強雲信手朝正西打出地兩發子彈,沒打中任何一個人。
陳君華叫道:「強雲。向南北兩端最外面的兩個個方陣打,這幾個陣內的賊兵跑得快,隊形開始出現散亂之兆。既容易打中目標,擊倒一兩個就會出現一點缺口。也能多拖點時間。」
「好,就是南端最靠外的這個賊陣了。」林強雲地人在聽到陳君華的話聲後,一轉身便連續將兩個板機扣下。
「轟!轟!」半圓形包圍圈南端那個方陣中,在林強雲兩槍射出後,突然爆出了兩個煙團,人體、刀槍,還有一面旌旗散飛到空中。這兩處挨得極近的爆炸,就像林強雲雙管獵槍打出的並非子彈。而是兩發炮彈一樣,一下把賊兵地盾牆給轟出一個缺口。
這種情況不但讓聚精會神注視的陳君華、李青雲、顧大郎和親衛們嚇了一大跳。連林強雲自己也看得忘了取出彈殼換裝子彈,把獵槍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怪事,子母炮都裝回戰船上去了,我們從河裡打撈上來的也都放於船上保管……就是有子母炮在城頭上,也不可能打到五六里遠吶,怎麼會有……」
「轟轟轟」的爆炸聲又一次響起,弧形最南端的第一個方陣被炸亂破掉了。林強雲猛然回過神:「一定是我們在運河裡巡邏的戰船駛入廢河道裡來了,聽這三響爆炸聲,應該只有一艘船。」
「步軍結一字長蛇陣,騎兵全體上馬,聽我的命令,準備向南邊地廢河道方向突圍。」陳君華比林強雲更早一步意識到機會來了,不假思索的在第一時間發出命令。
統制李虎,是趙勝地部下,他雖然不是陳君華的舊部,但對這位昔年名震四路的「霸王槍」是極為佩服敬重的,正因為如此,趙范才會讓他率一部揚州軍來為林強雲他們殉葬。
李虎本來以為,今天自己和這些步軍是必死無疑的,想不到此刻又有了一線生機。恨恨地朝遠在數里外的城頭看了一眼,小聲罵了一句,按陳君華的命令列出長蛇陣,約束部下保持隊形準備跟隨在騎兵後面向南邊地廢河道跑。
騎兵們剛上馬還沒有起步,弧形陣北端的賊兵方陣又是一陣大亂,林強雲取出望遠鏡回頭一看,一彪黑甲軍突入其中,不一會便殺得那個方陣亂成一團不成陣形,北面又出現一個缺口。
同一時間,先一步從南側門出來的小炮隊,在一哨護衛隊弩兵的掩護下,進迫到包圍圈外的三十丈,並以最快的速度將小炮架設好。
賊兵趕到這裡的只有不到六千人,要在城門外設出百多丈長的弧形陣,圍堵通往城內的通路還是顯得稍少了些。故而無暇理會這兩百多連兵器也沒幾把,只有一些射程十多不足二十丈的手弩,對他們根本構不成任何威脅的宋軍了。
「且慢開炮,等我們這十架小炮架好後一起開打。」盧為民稚嫩的叫聲讓哨長舉起的令旗停了一下,回過頭朝他點了點頭。
「報告,孩兒兵小炮調校準備完畢,已經瞄準目標,候令發射。」
盧為民的話聲一落,哨長舉起紅色的三角旗猛然一揮,大喝一聲:「點火開炮。」
五十架小炮的五十個子窠,幾乎同時砸到賊兵弧陣中間那段的前後左右,有七八枚準確地落到賊兵叢中。
河道邊零零星星不時響幾下的子母炮,根本不能與這裡傳出響成一片的猛烈爆炸聲相提並論。第一次射出的五十枚子窠覆蓋了十來丈的寬度,第二輪齊射,把弧形陣一下子干倒二十餘丈,三百多賊兵就此一命烏呼。
已經結成陣的五六千賊兵,只是在二三十息的片劑間,就被劈頭蓋腦砸來的爆炸物撕開一個大口,那一段組**牆的賊兵無一不被鑽入幾塊以至十幾塊「火點」,甚至還有相當多的人被炸得粉身碎骨。
這裡的賊將驚愣過後,這才發現這二百多看來毫不起眼的白袍宋軍,竟然會是他們這些人的拘魂使者、催命閻羅。在此情況下,賊將也顧不得包圍圈是否還能維持,馬上分出一部近兩千人的軍伍,向數十丈外的宋軍戰陣發動衝鋒。
鞏菁早些時也聽到過別人傳說,招捕副使林大人乃天師道的「上人」,會設一種能殺敵的法陣。據親眼看到過法陣威力的人說,護法軍的人只須在陣內架起一些小圓樁,就能把賊打得粉身碎骨。此刻,倒是讓他這位年老的統制官真的看到法陣的厲害了,真是長見識吶。
現時一見賊兵有兩千餘人向護法軍陣地衝來,鞏菁心恐法陣被賊兵衝破,欲要立即將他的人帶到法陣之前,再於守在外圍的護法軍前面結成一個數層的防禦戰陣。
「鞏老將軍,恕小人斗膽,向貴部借用五十名刀牌手,讓他們在陣前成一排列開。貴部的其他將爺則請在我們的身後列陣,作為萬一的準備,以免被我們的手弩誤傷。待我們沒法將打退時,再請老將軍來相助如何。」護衛隊哨長的神態極為恭敬,話也講得很客氣,讓鞏菁無話可說。依哨長的請求,將五十名盾牌兵按其要求,間隔開排出,其他的左鋒營將士則佈置在護衛隊後面列出防守的陣式。
鞏菁看了護法軍取出的手弩後,心裡大是疑惑:「這麼小的手弩,上面裝的弓板僅一分多厚,如此輕薄的弓板能將一支箭射出多遠啊?其射程怕是只有四五丈罷,往好處想的話,最多也不會超過十丈。這些年輕人也太過於托大了,好在還有我的七百左鋒營將士為其後盾,也不怕會出什麼意外。」
「孩兒兵炮隊負責攻擊來搶陣的賊兵,本哨的小炮繼續朝敵人包圍圈射擊。」小炮哨長與護衛隊哨長商量了一下後,向盧為民悄悄說了幾句話,然後就果斷地發出命令。在小炮哨長的指揮下,小炮不不間斷的射,把賊兵弧形陣轟得一塌糊塗。
衝來搶陣的賊兵也沒什麼好果子吃,孩兒兵的十架小炮,在他們才起步跑出不遠,就迎頭送了一頓黑饅頭,把來衝陣的賊兵切成兩段。
三四十人的傷亡,賊將沒放在心上,繼續大吼大叫地催逼部下上前衝,但他們沒跑出幾步,第二次禮物又到,兩次二十枚子窠把一百多賊兵引導去奈何橋直赴森羅殿。然後,每過四五息的時間就有一批十個爆炸物拋過去,而且基本上都是落到同一條數丈寬的地段上,形成了一道死亡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