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七 第二十五章(上)
    年已六十多歲的童家最老的長輩看來身體相當不錯,聲音還洪亮得很,見了林強雲夾著個「芋子餃」一直沒入口,還以為他吃不習慣這種食物,便用筷子指著才端上的一大碗熱湯相勸:「你是本地人,想必也清楚,這種老鴨姆是越老越好的,它不但具有清熱解毒、袪痰開竅的功效,還能寧心安神,食了對你這樣的修道之人大有作用啊。」

    「連城白鴨」,林強雲當然比這位童老人更清楚它的藥理功效,還清楚這曾經是進貢給皇帝的貢品呢,只是不知道是那個朝代的皇帝會吃上這種白鴨罷了。聽得童老人勸食,連忙道了聲謝,說:「多謝老伯,小侄並非不喜食『桃子』,而是想起年少時,我媽為了做一次小侄最愛的『桃子』,往往要花上大半天的時間……唉,如今她老人家不在了,我……我……只是睹物思人……」

    林強雲低下頭說話間,似是不克自恃。

    陳君華、飛鶴子、翁縣丞、萬縣尉,及童家和共桌相陪的眾人,在林強雲低頭的一瞬間,都清楚地看到他眼裡淚光閃閃。

    這邊的上桌有事,大廳內十多桌的人們也都感到情況有異,不約而同地停箸向主席這一桌看過來。山都更早一步發現恩人的情形不對,從廳角專為他設的一張小方桌前跳起,跑到林強雲身邊,十分依戀地倚靠到他身上。整個大廳中一靜,一時間場面顯得有些尷尬。

    陳君華明白林強雲心裡的苦處,心想:「唉,真是難為他一個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了,我得須得為他鼓鼓勁才好,別讓他因親情而消沉下去。」當下離座走到林強雲背後。雙手重重按在他的肩上,小聲喝道:「強雲,振作起來。現在不是傷感的時候,還有許多大事需要你去完成。別忘了有念宗哥和君華叔我們這些長輩在你身邊,還有數不清的人靠你帶著才有一條活路……」

    廳門邊一桌地沈南松也發現這裡好像有什麼事發生,走近來時聽到陳君華的後半截話,也跳過來嚷道:「大哥,是南松做得不對麼,你儘管打罵就是。我們小孩兒兵一定會做到讓大哥滿意的。」

    林強雲被陳君華地喝聲震得猛省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向眾人笑了笑。一下把已經快涼了的「桃子」送入嘴裡,吃下肚後叫道:「好,叔說的話好,這『桃子』也做得好。話聽得入耳。『桃子』也好吃得很。我已經好幾年沒吃過家鄉的『桃子』了,今天在童老伯這裡就吃個夠。」

    席間,林強雲問童老人:「童老伯,我們蓮城還有別家養有五年以上的白鴨姆嗎,我想去臨安時帶幾隻去給朋友嘗嘗,也讓他們知道蓮城的特產除了蕃薯干以外,還有一樣叫『連城白鴨』的更好物事是極品貢物。」

    童老人聽了林強雲地話,不由一怔,半晌後方吞吞吐吐地連答帶問道:「養白鴨姆的人家倒是不少,但能養上數年時間還沒殺來吃掉地人麼,唔,這倒還真是不多見,也沒聽說過別的有什麼人家裡有。也是不巧得很。我家這十二隻白鴨也今天全數上了桌,其他都是當年的新鴨,再沒這麼多年載的了。不過,既是林賢佳想要,老朽會叫家裡人去各家走走,若有地話定會出高些的價錢為賢侄買到。賢侄剛才所說的什麼蕃薯干,這是……」

    童老人一問,林強雲才想起這時候可能還沒蕃薯傳到中國來,也被問得一愣,尷尬地打斷老人的話說:「哎喲,倒是小侄失言了,這蕃薯是海外一樣可以用它的籐就可以種出似土瓜般地物事,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到海外去時總要尋到此物帶回我大宋來試種,不想卻在此時脫口而出,實是對不起得很啊。」

    接下來的晚宴,總算沒再發生什麼事故,大家都盡歡而回。

    第二天的天氣雖然冷,但還是和昨天一樣的陽光明媚、林強雲和飛鶴子、陳君華等人約了羅運天他們幾個相好的朋友,另加其他五姓的十來個年輕人,一起說說笑笑的出東門。他們今天要去的地方,就是林強雲向別人誇讚了不知多少遍地「冠豸山」(豸,用於這裡的讀音為:寨zhai,而不是讀成:志zhi)。

    冠豸山,位於蓮城縣城東5里,是個在連城盆地東部丘陵外的一座山,它「平地拔起,不連崗以自高,不托勢而自遠,外直中虛,方圓四十里。」「其山峻石奇,遠望如欲放的蓮花,又名蓮花山。因其峰似巨冠,故名冠豸。」

    昨天夜宴中林強雲才聽老者們說起過,「冠豸山」的開發,最早始於二百多年前,是在本朝南渡前的哲宗元佑年間,哲宗,是大宋那兩個被金人擄到北方「五國城」,關於地窖裡「坐井觀天」皇帝徽宗、欽宗的哥哥、伯父。據說剛登上皇帝位的哲宗那時才十歲,由高太后垂簾聽政,重用反對王安石變法的守舊派,打擊變法一黨。在哲宗親政後卻又將朝政整個的顛倒了過來,重新重用變法派,打擊守舊派。就在這樣反覆的鬥爭中,大宋王朝就逐漸走向衰落,以至由太祖皇帝黃袍加身建起了一百六十七年的北宋皇朝,被金人用鐵蹄踩踏而結束。

    作者註:二十、二十一世紀的冠豸山,「山中風景秀麗,獨樹一幟。蒼玉峽逶迤而入,一石若懸,流泉從石間穿過,聲出峽谷中,潺潺不斷,逾半山處,巨石之上立一鬆風亭,遊人在此傾聽濤聲,欣賞紅杜鵑,分外悅目賞心。半雲亭築在山間突出部,仰崖上古樹,鬱鬱蒼蒼、如在半天。至滴珠巖,高壁峭立,獨留一面。明代名儒黃公甫題刻『冠旨』兩字,字徑數尺,蒼勁雄健。旁有乾隆翰林朱陽鑄刻的『上游第一觀」五字。

    過滴珠巖為芳蘭谷。谷中蘭花香馨遠襲。南面是石園,為清朝林亦章讀書處,巖洞深邃,可容數十人,巖頂石花叢植,雨天水從五老峰崢淙瀉落,又名『天上來』。過修竹徑。越桃源澗,吞紅咽綠。上十餘折,即為金字泉。金字泉邊有一水塘,名『清如許』,一線天倒映其中。成天地兩線,更添情趣。上有項南同志題寫的『萬峰朝斗』四個大字。過了一線天,便是『白雲深處』,旁有仙人所鑿的玉女池,平日仙水盈池。在白雲深處登五老峰。眺望城區,村舍錯落,田疇如畫,樓宇林立,九曲文川,繚繞如練;後眺倚勢,層巒疊嶂,芴峰屏列。萬石紛披。靈芝峰下為靈芝庵,折北行至小半山,相傳唐歐陽仙曾在此煉丹。『照天燭』從旁壑中拔地而起,絕無依傍,如紅燭高照,傲然燃空。照天燭旁邊為蓮花淚、五姐妹石。蓮花洞內有石椅石桌,在此小憩,山崗飄逸,涼意襲人,前觀五姐妹石,身姿娉婷,神態各異,令人遐思。壽星巒上,石欄曲折,長壽亭傲然立于飛雲樹影之中。旁有我國著名書法家羅丹篆寫的『人長壽』三字。」

    元朝至正年間,縣尹馬周鄉闢為名勝;到了明代,壘城開池,塹關牆,鑿石磴,建書院,成為「上游第一觀」。

    冠豸山東南有石門湖——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建成的石門巖水庫,潭深壑淺,湖清山秀,酷似一塊翡翠鑲嵌在冠豸山地奇峰險壑之中。人們在石門湖築亭建閣,植以松竹,成為吟詩鬥酒之地。登艇遊覽,山環水繞,沿途可欣賞「渴馬飲泉」、「大象戲水」、「猴猻撞鐘」、「三姐妹石」、「瘋僧戴帽」等勝景。此地為福建省「十佳」風景區之一,亦是省級風景名勝區。994年被國務院批准為國家重點風景名勝區。

    冠豸山歷代留下許多摩崖石刻和樓台亭閣及書院等人文景觀。今尚存半雲亭、松風亭、東山書院、修竹書院、靈芝庵等以及摩崖石刻40餘處。最為珍貴的有林則徐登臨冠豸山,存於東山草堂的手書地橫匾「江左風流」,清乾隆名士《四庫全書》總纂紀曉嵐,在任福建提督學院時題寫的「追步東山」的墨寶。

    這是當代的冠豸山景致,喜好旅遊的書友們有暇不妨到閩西的連城縣一遊,那裡的絕美山水風貌及人文景觀,保證不會讓大家失望。

    出城堡東門走了三刻,就到了冠豸山腳下,這一段雖然比林強雲意想中難走得多,但在平地上大家都還能對付。接下地來上山,就不是那麼好走了,撥草尋跡走過了兩三里,還只上到半山腰,卻花去了人們近一個時辰的時間,若非有山都前行引導,怕是還需要在山腳邊亂找路途呢。

    艱難地爬了半天時間,眼看已經是午後時分,還只能望著熟知地單頂、雙頂興歎。林強雲只好帶著深深的惆悵向人們說:「唉,沒想到現在的冠豸山想要上去是這麼難,我看算了,還是下山回去吧,留待日後有大把空閒時間再來這裡尋幽探秘好了。」

    人們早就對上冠豸山厭煩了,若非看在林強雲的面子上,沒人會跟到這麼高地地方。此時聽林強雲一說不再上山了,都暗暗鬆了口氣地一致贊同。

    山都一聽恩人要回去了,飛身上樹在樹杈上翻了兩個觔斗,歡呼道:「喂呀,可以回去吃大餐嘍,我先走一步。」

    沒等林強雲出聲叱罵,山都已經騰躍而起,一溜煙縱跳飛蕩朝山下跑得不見蹤影。

    下山快是比上山快了不少,卻也讓沒什麼在這樣陡峭的山壁上行走過的各家大姓子弟走得心驚膽跳。好在林強雲、陳君華和飛鶴子幾個人都是身強力壯,又有十多個親衛相幫,才在一個多時辰後走到山下的樹林中。

    還沒出林子,大家就看到山都笑嘻嘻地迎上前,大喊大叫:「你們怎麼這樣慢,快來兩個人幫忙,把獵獲的黃麂和山雞帶回去。」

    「紹定三年冬十月,進攻五賊營砦,平之。十一月,破潭飛砌賊起之地。夷其巢穴。十二月,誅汀州叛卒,諭降連城七十有二砦。汀境皆平。」(《宋史》列傳第一百七十八《陳韡傳》)

    「紹定三年十二月……乙丑,詔免明年元會禮。以鄭清之參知政事兼簽書樞密院事,喬行簡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詔:『史彌遠敷奏精敏,氣體向安,聯未欲勞以朝謁,可十日一赴都堂治事。』丁卯,冊命貴紀謝氏為皇后。己卯。慈明殿出緡錢百五十萬犒諸軍,振贍在京細民。癸未。上壽明仁福慈睿皇太后尊號冊寶。」(《宋史》本紀第四十一《理宗》)

    在這個十二月十一日,就是陳韡率軍去汀州治所長汀縣鎮壓造反地廂軍兵卒的前一天,林強雲於張承祖帶人勸降了六十三寨的頭陀兵後,讓他帶人對餘下九砦死硬到底不降的盜賊來硬地。以雷火箭和小炮發動猛烈的轟擊。因為林強雲也已經知道了,這九個山寨裡的所謂頭陀軍,只不過是早先各處流竄地強盜土匪,全都是從廣南東路或江南西路作惡太多,為避仇而躲入到汀州境內來地。沒幾個是良善之輩。

    這天一大早,林強雲辭別了來送行的家鄉父老,與羅運天和六姓中其他七個同齡的年輕人,帶人馬出發往泉州。他所以會在蓮城這裡住了這麼多天,主要是擔心招降來的這些頭陀軍的人不肯安份。另外,要安排好經過勸說動員,願意拋棄很少的一點家什到山東去地人們,讓拖家帶口的和單身漢們混編成隊。讓他們結隊都行,以免路上有所折損,直到昨天,所有四千多青壯和他們地家小,共一萬餘大小男女都安排出發了,林強雲才放心地準備自己的行裝。

    這一回,巫光和四娘帶去兩哨押運糧食的人已經擴展到兩軍還不止,足足有兩千五百多人。這些新丁們,都是巫光在從泉州運糧到汀州境內的途中,往返多次地路上所收容的各地逃丁逸卒。所收的大多是各地的畬族和一些飽受本地官府欺壓的越族人,到巫光地隊伍裡,不但能吃飽肚子,並受到漢人老兵和官長們前所未有的平等相待,心存感激之餘,全都跑回去招來自己的族人和朋友投入護衛隊。

    昨天下午,接到最後一批兩千石稻穀和一千二百支雷火箭,送走了最後一批七百多人去山東的人們,巫光總算有點清閒下來了。年近四十的四娘來到站在三岔路口的巫光身邊,喃喃地小聲說:「有林公子出手幫著官兵,頭陀哥這回只怕是在劫難逃,敗亡之日將會不遠了。」

    「四娘,頭陀叔也太固執,局主去年專門回來,就是為了勸他到山東去,免得一眾兄弟們被官府剿得死傷殆盡……」巫光想起不少兒時的夥伴,此刻跟隨晏夢彪四處轉戰,料來也絕沒有什麼出頭之日,遠望北面的家鄉方位忿忿地回應。

    「光兒呀,你哪裡會知道頭陀哥地心裡所想。像他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畬家漢子,平日裡做主慣了的,所有人都是唯他之命是從,如何能去山東依附在一個只有二十多歲的娃兒麾下,聽別人呼來喝去的差遣?」四娘雙手按到巫光肩上,搖了一下頭臉,甩出幾滴淚珠:「四娘還在砌上時,頭陀哥的娘就讓我一定要轉告他,別要管她的生死了,自顧殺光李鐵槍派來的探子,然後帶著跟隨他的一眾畬漢弟兄打出去尋條生路……唉!頭陀哥是大孝之人,要他丟下老娘親不管,如何做得到,我相信也沒誰能說得動他呢。」

    在四娘幽幽的話聲裡,巫光聽得出她對晏頭陀懷有深深的愛意,連忙將話岔開:「四娘,局主交代的全部物資都運到朋口村,所有要走的人也走得差不多,我們也是該準備離開這片生養自己土地的時候了……」

    急驟的馬蹄聲打斷巫光的話,兩人注目河邊驛道,一彪騎士轉出彎道向他們立身處馳來。

    「巫將軍,局主有令,請將軍收拾好行裝準備返回京東東路。陳都統制說,除糧食和布帛外,所有的東西全部都要帶走,特別是鋼弩和火藥兵器,絕不能留一星半點給官兵。」帶隊的是親衛什長項慕林,跳下馬後向巫光急急傳達林強雲和陳君華的命令。

    項慕林年未央有別人在左近,放低聲音說:「局主要我問你和四娘,他準備在汀州這裡準備保留一個鏢局的分號,以便橫杭村做的藥草粉和那些草藥花裡浸出來的油有我們自己的鏢局護送。你是打算去京東呢還是留在汀州,若去京東東路的話就要在明天和局主一起動身,留在汀州也須明天動身去長汀縣做好準備。」

    巫光與四娘對看了一眼,臉上露出笑容:「林兄弟真是善解人意啊。明天他到了後再和他說我的打算吧。」

    項慕林翻身上馬,對巫光和四娘行禮告別,剛想起步時卻又俯下身神秘地小聲說:「巫將軍,四娘,依我說,你們還是去京東東路的好,聽局主說,這次他要在海上捕幾頭鯤……哦,你們還不知道吧,張統領在來這裡時,一到海面上,就看到數十頭像小山一樣大,會噴水的大魚,嚇得他們四條四、五千斛的戰船遠遠的避開三四里不敢靠近。飛鶴子老道講書上寫有,名叫鯤。可我們局主卻說,那是一種叫『鯨』的大魚,而且是吃奶的魚呢。唉,我們這些人也真是笨得緊,怎麼也想不通像座山一般大的魚也要吃奶……哎喲,不多說了,我還要先行趕去泉州,不能再多停留,走也,後會有期。」

    四娘歎道:「這位林局主也真是,好像世上的什麼事他都知道,山般大的魚他知道是吃奶長大的,這樣的魚他也能捕捉,真是想跟去看看他會用什麼方法,又怎麼捕得到啊?!」

    嘴上說的是一回事,實際想做的又是一回事,最終四娘和巫光還是做出了留在汀州的決定。

    林強雲對他們相信得很,這裡除一些布底鞋和橫坑村出產專做蚊香的藥草外,沒什麼值錢的貨物需要鏢局保護。於是匆匆交代了巫光和四娘幾句,便率大隊繼續進發,於十二月十八日回到泉州大宅。

    全部人進門到大廳坐下後,沈念康就趕來,告訴了三條令林強雲又急又憂的消息。

    兩天前,黛絲娜姐妹倆從臨安坐雙木商行的貨船回到泉州,這裡的家門也沒進,就直接從門外繞道悄悄去了回半城的家。一什護衛隊跟她們去了後也不見有人出來,連個通報消息的人沒有,不知道她們兩姐妹和十名護衛隊員現在到底怎麼了。若非今天那條送黛絲娜姐妹來的船裝好貨物要啟航,派人前來探問兩小姐還有什麼事情要辦的話,沈念康連她們姐妹到泉州的事都不知道,還被嚴嚴實實地蒙在鼓裡。

    另外,京東東路傳來急報,蒙古韃子的可汗窩闊台已經在去年,要一個契丹人叫耶律楚材負責收取「河北漢民以戶計,出賦調」。那個耶律楚材又於今年初「定諸路課稅,酒課驗實息十取一,雜稅三十取一。」在上月派了十路徵收課稅使,其中有三路與根據地有關,一路是田木西、李天翼為濟南徵收課稅使;王晉、賈從為真定徵收課稅使;張瑜、王銳為東平徵收課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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