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才似是有慘呼聲,不像是東西兩院少爺們催迫追債被打的叫喚。好像外面有敵人入侵,大人且躺下不要亂動,可能能有點不太妙。」站地矮桌前的一名壯實中年漢頭也不回地沉聲解釋,語氣顯得十分凝重。
護院武師們都明白,大廳裡發出這麼大的響動,外頭還是無聲無息,巡查的有丁如果不是被人全數制服,是不可能會沒一個人到大廳查問的。
從裡面可以看到外頭的頭線漸漸暗了,只在片必間就僅剩下廳裡還是燈火通明,往外看是一片漆黑,原來還能見到幢幢人影的廳外,現時再沒法看清人物。很明顯,入侵者都很老到,是慣於穿門入戶行劫的強盜,方會將廳外廊上掛著的籠逐上熄滅。
壯實大漢心裡一陣陣發冷,大宅的主院有上百名家丁,分成四撥巡邏,每次巡邏的人都有十人之數。另外還有三十多武師、過去的江湖強盜和浪人,他們雖說武功不是很高,但也身手相當不錯。能把這麼多人無聲無息地解決掉,武功不夠高,人手不夠多是根本沒這種可能的。他只希望來的只是綠林英雄,千萬別碰到武藝高強的江洋大盜組合才好。
「出去兩個人,看看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中年壯實漢子可能是護院的首領,立即發出命令。
「丟棄兵器可以免死,否則殺無赦。」應聲而動的兩個人還沒走到廳門,廳外就有人接住壯漢的命令高聲吼叫。
「這裡是朝庭命官袁大人的府邸,可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的人都可以進來討野火的。識相地快退出去,袁大人或可不追官你們私闖官宅之罪。」壯漢好言對外面的人說明利害,還想探問入侵者的來歷:「你們是哪一路的地英雄。若有急需之處,小弟做主可以給付各位五千貫行路的使費……」
「三頭領,廳內的那廝說可以給我們五千貫使費呢……嘿嘿。把我們看得太小了罷,五千貫就想打發我們?」還是那個聲音在大聲嘲笑:「快將兵器丟了,可以放你們這些為主家賣命的人一條生路,如若不然,將成我們的刀下之鬼。」
「還好,總算運氣不錯,只要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就能保住性命。」壯實大漢心下寬了很多。江洋大盜們不會為官位和蠅頭小利所動,等閒數千貫以至上萬貫銀錢根本不當一回事。每每作案時為免日後麻煩,一般都會不留活口,讓官府的緝捕使臣們想破案也得不到絲毫線索。心中暗道:「既然是稱『頭領』,那麼外面入侵地人不是各路外來到臨安發財的江湖龍蛇。就是專一在通都大埠市井拉幫結伙謀財害命的閒漢,最多也就是綠林好漢們在山寨混不下去了,才會甘冒丟失性命之險到此有死無生之地來做沒本錢的生意。這般能夠高來高去的人數量決不會多,沒什麼好怕的。他們之所以能進入大廳外,想來不過是使出了什麼下三濫地手段。把巡丁護院給弄翻了,方可以如此輕易的到此。」
「既是這等人來到我家大宅,他們不外乎是為了求財,那就好辦了。」袁勁綱聽到護院首領將他的分析告訴自己,膽怯之心頓時大減,他還真的很需要具有這種手段的人材來為己所用,心中想將這些亡命之徒招攪到自己門下壯大實力。便鑽出桌底大咧咧地走到廳中向外面高叫道:「各位英雄好漢,要銀錢養家活口麼。這事好商量,本官另還有一樣既有錢入袋,又可有名位地好事,不知好漢們可有興共謀富貴?」
「本官?好大的口氣啊!你是什麼人,敢口出狂言。」外面的人嘲弄地發問。
「口氣大不大沒甚關礙,本官仍史相公門下首席謀臣袁,位居宣義郎。若諸位能投到本官門下為武師,除年俸可度支三百貫外,另有其他賞賜。」袁勁綱認為入侵者只是些蠅蠅苟苟的小人,對小人自然是要誘之以利。
「哈哈……」廳外發出狂笑的是遊戲江湖慣於打諢的廖鈞,聽了袁勁綱的話後還是用嘲弄的語聲叫道:「我地兒郎們自由自在散漫慣了的,要的是大秤分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遨遊於青山綠水間。他們——也包括本頭領在內——可不想在芝麻綠豆大的從八號小官仔下面混口食,受人勾管約束,沒的銀錢不多,還須得強忍狗官們的窩囊氣。廳內的人聽著,將那什麼宣義郎乘乘地送出來,帶我等一眾好漢去把他所有的金銀財寶起出,我等要財不要命,可以放你們各自逃生。」
袁勁綱怒道:「豈有此理,山野小賊,稍時申供院的捕快一到,有你們好受的。」
此時同樣戴了頭罩的丁家良匆匆來到廖鈞身邊,小聲道:「廖兄,東院的家丁護院被我們趕到房內關好,西院也已經開始動手了,你這裡須得快些將人弄到手,免生意外。」
廖鈞點頭應了聲:「知道了,再有一兩刻就能做完。丁兄還是請先帶人去看看北面的退路,老道們若是已經將場清開,也請他們派人守住,這裡可能會有不少物事需要搬運。」
廖鈞、廖勍兄弟倆和同來的二十餘高手領頭,帶著武誠所屬的二百餘人,其中有六十位使用鋼弩的好手。只在幾息時間內就放倒了三隊巡邏的袁府家丁,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將其他上百個還在屋內呼吆喝六擲色子博戲的家丁、護院全堵住,根本沒費什麼事就將一百餘人縛牢堵上了嘴。雖然其間有幾個人進行過抵抗,但他們沒來得及傳聲示警就被博殺在當場,讓潛入突襲的人很容易就控制住主院大局,到達大廳之外。
這次的行動到目前為止,完全是按丁家良、武誠他們的計劃,並為了滿足林強雲不欲多殺人,也不想鬧出太大動靜的思路所設計。事先令潛藏在袁府內的細作在飯食飲水中下了些少軟骨藥物,一旦遇有相抗地高手便能很輕易地放倒。但因為袁府裡袁勁綱本人專用的另一個廚房戒備森嚴,細作不能接近投藥。故而大廳裡的這些人才沒受影響。
廖鈞悄悄向左右地人小聲吩咐了幾句,讓人們互相向其他人傳言,準備一舉消滅廳裡的護院,再從容護拿袁勁綱。
沒見廳外有何動靜,袁勁綱一時間大感得意,敢情賊人們被自己的話嚇住了,正商量他們的去路罷。心中馬上升起萬丈豪情。向左右看了看,認準一把最小最輕的短刀,從那護院的手中取過,學著別人所說決戰沙場大將軍的樣子,揮動著那把短刀當先大步向廳門走去,一百向廳內地三十多位高手護院喝道:「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各位師傅,平日裡好吃好喝又有銀錢供俸著你們,現在就是你們回報本官,可以建功立業的時刻,殺出去,格殺一人賞鈔百貫……不,二百貫,擒下一個活口賞鈔八百,殺!」
能被袁勁綱請到廳內來飲酒一起作樂的護院,都是身手出眾的人,幾乎都在江湖上混過一段時日,有些還精於各種作奸犯科的鬼門道。他們基本上也認同護院都頭所說,入侵者絕不是江洋大盜的組合,充其量不過是些少在自己地地盤上沒法混,或是被官兵征剿失了巢穴,而又膽大包天的綠林好漢,於走投無路下誤入臨安來發財尋口食罷了。這些成了精的傢伙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頭,能不用拚命就有銀錢可拿總比自告奮勇地去與人博殺好得多。這時聽得主家肯出高額賞金,連護院首領也大為心動,不約而同地俱都發聲喊,閃過袁勁綱身側向廳門外衝去。
「愚不可及的傢伙,真以為我們是山野小賊麼?沒三分本事,怎地敢到臨安這個大都城來獻世,用卻趾頭想得到地事竟然會想不通。唉,自作孽,不可活!」武誠屬下的一個部將輕聲自語後,提高聲音下令:「按親衛隊所教的陣法,每什依次發射一輪,屠光他們。」
每次三十支無羽箭,數量是不多,每波也相隔二三息時間才會再射入一次。但六撥利矢如飛蝗般接連不斷地往廳內攢射,差不多每個護院的身上都中了一兩支,當先衝出的人身上還有插著五六支箭,連聲也沒吭便無聲無息地竣倒斷氣。
從外面的暗處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燈火通明的大廳裡倒下的近三十個身穿武士服的護院武師。七八個一時沒死地人,在艱難地挪動身體向兩邊爬,意圖離開當門的位置遠一些,希望到達稍微安全的地方後馬上處理傷處,試試能否保住性命。
大廳中只有反應稍慢,起步落後了一點的五個人還能站立,其中有一個就是剛才揮刀喝叫有如將軍般的袁勁綱。
五個人都中了一支箭,其他四個人只在手臂或是腿部受傷。而袁勁綱的運氣就差遠了,中的一支無羽箭卻是射在左胸,只見他大張著口,是把短刀落在腳邊,雙手抬起尺許欲去拔箭,卻又很快垂下,而且不知是什麼原因,那支箭的鋒鏃入體也不深,僅一寸多不到兩寸,恰恰正好把血槽留了近半寸在其體外,這就令得四條血槽把他體內的血有如唧簡般向外猛抽。袁勁綱抬了兩次手後終於不住,像個破了孔的皮人般往地上慢慢坐下,嘴唇顫動不知說些什麼。
廖勍輕喝一聲:「衝進廳去,除那袁勁綱外全都殺了滅口,不得留下後患。」
廖鈞躍起身的同時、在乃弟後面補了一句:「各位記得把全部箭矢都收回,不可將任何一點線索遺留在現場。」
廖鈞迅快地拔出那支無羽箭,撕開胸下一截已經被血染成楮色的藍深衣,倒出瓷瓶裡的金創藥按住傷口好一會,直到沒血溢出後才為他包紮。「救我……」正準備用布幔包起袁勁綱,看到這位狗頭軍師嘴唇一直在動,將耳朵伏到其嘴邊,好不容易才聽到他顫抖的聲音:「本官……臥房內有密室……裡面的財寶都可以給你們……」
「不用你說都會救你的,我們還有話要問呢。忍著點,這就帶你去找人治傷。」廖鈞招手叫來廖勍。告訴他去搜尋袁勁綱所說臥房內的密室,小聲吩咐道:「別的也還罷了,勍弟定要仔細看清是否有書信之類地物事,或可對林老弟追兇有所幫助。」
幢幢人影遊走晃動中,兩個有人入侵遭動掠的院子,大部分金銀財寶被洗劫,所有的兵器、箭矢、鋼針撿拾乾淨,連同屍體上地針、箭傷口都被人細心地用刀劍破壞。四五百個作案的罩頭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搬抬著數十個大包裹,迅速越牆離開,向東面的國子監、太學那一帶逸走,不多時就消失在各處的小巷裡。
這裡又恢復了往日主人沒有招朋引類時的平靜。就似是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故一般。
五六刻時辰後,守住錢塘門內以北那一片地方的禹院長,接過一個來傳信的捕快遞來地小袋,打開看了幾眼,笑逐顏開地向圍過來的幾個人用力點頭,並曖昧地使了個眼色。幾個人一臉喜色,裝腔作勢地呼喝了一陣,將已經進入夢鄉地附近居民吵醒後,帶齊了人手向袁府趕去。
經過一個余時辰的忙亂,在天色大亮時不僅將正院、西院的所有剩餘錢財搜尋一空,連看來有點礙眼、懷疑不屬不宅的兵刃、箭矢之類也不動聲色地收集起來,叫人悄悄送到丁院長交代地所在去,以此來證明自己是實實在在的拿錢辦事。
十多個禹院長的親信,在大隊進入袁府之時,背了兩三個長長的大囊袋,互相掩護著往各處丟下一些殘刀斷劍和飛刀、小鏢之類的暗器。禹院長到各發生事故地地方查看了一遍,直到他認為再無什麼漏洞了。這才派人急足向該管的上官——右都轄使臣報告。
「入侵者的手段高明極了,從表面看,基本上沒什麼打鬥的痕跡。」禹院長此時不禁暗暗心驚,他曾經在這個左右時辰內好幾次跑到袁府圍牆外探看過,沒發現有半點異常情況。但現在看到主廳內的一大片血跡,就可以想見肯定有不下於十個人死傷。而且在一間華麗臥房中的密室也被打開,內裡的架子、箱籠是空的。禹院長忖道:「除了自己和丁院長這兩個知情人外,恐怕任是再精明地官員役吏也會束手無策,必然認為這是為財而生發出來的大案……」
九月二十四日大清早,還在睡夢中的右都轄使臣鄭琰被外面高叫的聲吵醒,還沒等他發出罵聲,那一句「袁勁綱府裡出大案子了。」的話將其正要出口的吼叫硬生生的壓回肚裡,慌急地穿起公服就往外走。
在鄭琰被叫起來的同一時間裡,朝請大夫、尚書左司郎中、除太府少卿兼知臨安府趙立夫,還有錢塘知縣事王成桷,都被人以發生大案的緊急公事從被窩里拉了起來,各帶了所屬的捕頭捕快趕往袁府。
到了卯時,連沒他什麼事的提點兩浙東路刑獄公事汪統,也因史相公的派人來討問消息,而不得不帶著幾名公事幹辦官來到袁府查問。
四十多近五十個護院武師、家丁失蹤,袁家所有值錢的金銀財寶也憑空消失得一乾二淨。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是那些護院和家丁見財起意,或是監守自盜,或是與外賊色結所為的了。幾位緊急到來查辦此案的官員,在一起聽了禹院長報告的情況後,俱都相信自己的判斷無誤。也相信早就得到有人欲在左三廂作案的風聲,帶人到這一帶,也是第一位趕到袁府的禹院長他們的話。由臨安知府趙立夫出面,出具公事提請皇城司,要求在各門加緊盤查逃賊。並先行控制出城的各個水門,把能將大批人、大宗物品運出城去的水路阻住。
也是這一天,天色剛到卯時正,三艘滿載瓷器的三千斛近海貨船的船主陳昌言,在上船查驗的五個欄頭手裡各塞了一小包物事,按規矩交納了所應繳的稅錢後,帶著他的船從保安水門從容出城到運河。於陳東主的三艘船出了水門不過半刻時辰,可能行出還不到半里遠水程罷,殿前司都指揮使馮(木時)派來的京畿禁軍到達,立即就封市展開查察。岸上、水面都一體搜查,說是奉命捉拿昨夜於行在做下驚天大案地江洋大盜。同時,皇城司封城及嚴查袁勁綱府內逃賊的命令。也送達守門都頭的手中,剛打開不到半個時辰地保安水門,也在一片喝令聲和吱吱咕咕的絞盤聲中緩緩關閉,讓還沒來得及出城的三十多艘客貨船的船主們大歎晦氣。
「好險啊,好險!只差一步,我們雙木商行這塊招牌就將在臨安消失,可能連商行所屬的所有人都將身繫牢籠吶。」京畿禁軍橫衝直撞。叱罵捆打細民,將這一帶鬧得雞飛狗跳亂成一團的場面。讓還在保安水門,帶了一小隊人為三艘船送行,然後留下觀察動靜的台治渠嚇出一身大汗。好在林強雲早有吩咐,讓那一小隊護衛隊也跟隨船隻一起出錢江。到澉浦鎮去待命,若是還與自己一起留在此地,那可就糟糕之極了。
在驚嚇地心情慢慢平復之餘,公治渠湧起十分奇怪的感覺,心裡隱隱有一種這個年輕人行事有鬼神莫測之機。是任何人都沒法與其相抗、做任何事都沒有逃過其法眼地想法。暗道:「老天,這位林公子難道真的如別人所說般,已經修煉到『六識皆通』之境了麼?否則,他如何會想到要那三十三人的護衛隊隨船出城,得以免去這次破敗機密的危險?」
紹定三年「九月辛丑,祀明堂,大赦。丙午,美人謝氏進封貴妃。冬十月己已。熒惑、填星合於室。」(《宋史本紀第四十一》)
林強雲大汗淋淳地衝進大廳,信手接過一個用布巾裹身蕃人女孩遞來地大布帕,對她點頭道了聲「有勞」,擦去滿頭汗水,向同樣是一身汗的山都問:「喂,你這傢伙才成親不過五天就離開新娘子,那蔡錦兒不會對你張牙舞爪的又打又罵麼,怎麼肯放你跟回這裡來了?」
山都一把搶過布帕,就要往頭臉上擦,卻被四海奪回遞到林強雲手中,罵道:「死山猴子噯,公子已經說過好多遍了,擦汗的東西是不可以共用的,那可是會長出汗斑斑,讓人身上發癢呢。喏,那裡還有布帕,自己去拿罷。」
山都取過掛在大架子上地布帕,一邊擦汗一邊說:「沒辦法啊,誰叫我像你們漢人一樣懂得孝順呢。現在我有了女人,一定要回去和我已經上了天的父母族人說一聲,只要我的女人生了孩子,我們山都一族就又可以慢慢地興旺起來,而且會有越來越多的人丁。」
山都挺起胸膛,驕傲地向廳內的三個人大聲回答林強雲的問題,也是向世人宣告:「我們族裡的規矩,沒生孩子的女人是屬男人的,她地男人要怎麼做就可以怎麼做,只有生了孩子以後,這個女人才可以和男人一樣受到大家平等對待。」
說到這裡,山都神情又蔫了下來,歎了口氣說:「如果生了兩個以上的孩子,這個女人就比男人神氣得多了,大家打措得到的東西也要多給她吃,她想和本族的什麼人好就可以和什麼人好,她可以對原來的男人又打又罵。唉,生孩子最多的女人還會是我們的族長吶……」
四海奇道:「哦,可是,蔡錦兒還沒生孩子啊,怎麼你娶她以前也被她欺負?」
「那可不同……恩人不是要我不可以用強去搶的嗎,我就只好去騙她、求她了,所以才忍受她的打罵。」山都這一瞬間立即又變得神氣萬分,把布帕一丟雙手叉腰仰起頭對四海道:「嘿嘿,只要她被我騎過,成了我的女人以後,要怎麼做還不是由著我的性子來麼。哼,成親那天晚上她還想動手抓我的臉,卻被我狠狠地打了一頓,然後就服服帖帖的了。」
四海很好奇的湊近山都小聲向他問:「好山都,跟我說說看,成親那天夜裡你的蔡錦兒和你那個什麼事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她有沒有大喊大叫的說『我要死了』、『受不了啦』之類的話,你有沒有像別人說的那樣,一下子就完了事,被她氣極敗壞的直罵『真沒用』啊?
「去!」山都一把推開四海,不屑地皺了皺小鼻子,眼裡射出一股癡迷的神色。得意地說:「錦兒才不會那麼樣地叫呢,只是騎上去的時候她『嘖嘖嘖』地咬牙一直用力推我,連眼淚也流了好多出來,到了後來,就改成『噯噯』的小聲叫,又在我背上拚命地用力抓撓,最後還在我地肩頭上咬了一口,好久都不肯放開來……」
「哎呀,她敢咬你?」四海一臉不信的樣子,大驚小怪地叫起來:「不是說被你打了一頓後就服服帖帖了的麼。怎麼樣,咬得痛不痛啊?」
山都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小聲說:「她也不是成心咬人的,只是那時候太快樂了……也沒覺得有多痛,只是氣她咬人不過,而更用力去挺她……」
聽他們說得不像話,喝聲「住口。」把兩個人嚇了一跳,愕然看過來,林強雲在山都頭上敲了一下,罵道:「你這小子,怎麼把自己和老婆親熱的事也說了出來,你就不怕別人笑話嗎。你不怕,那錦兒還怕別人說她呢。以後千萬不准再講這些事給人家聽了。省得讓人講七講八,說我們這些人不學無術……還有有,四海也是的,什麼不好問,問到人家夫妻間的事去了,想知道男女之間是什麼回事,以後去向姬艷請教好了……」
山都有些不服地回嘴:「要怎麼和錦兒圓房地方法就是姬艷給我講的,他還說。沒脫光她地衣服以前,要先去摸她的奶奶,要用手指輕輕搓捏兩個奶奶上的紅肉球……姬艷說,只有這樣做了,錦兒才肯讓我脫光她衣服……」
山都這些話連珠炮般地講得又急又快,林強雲又好笑又好氣地一把拉住他用手掩上嘴,這才讓山都把話停下。
「蠢貨,叫你不要說了,還再說。」林強雲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向山都威脅道:「再敢這樣到處亂講的話,看我不把那蔡錦兒給送回家去,今後讓你永遠看不到她。」
「我……啊……唔……喲!」山都嚇了一跳,永遠看不到自己的女人,這可不是玩的事。他想起除了吃飽肚子以外,只有前幾天和蔡錦兒一起時才得到地無邊快樂,若是為了將這種快樂說出來讓別人共同分享,而會從此失去快樂,那他寧願把這種快樂悶在腹中不說,也好過此後再也得不到好得多。只好連連點頭,向林強雲投以懇求的眼光,直到恩人把手移開了,方張嘴想說出保證的話。卻又突然意識到,什麼話都不能講的,慌忙之中又將掩嘴的手給咬了一下。
山都的那種尷尬、慌亂、惶急、緊張,讓林強雲和四兒連眼淚也笑出來。
「好了,今天我們要動身回汀州去會合君華叔和五哨護衛隊,看看他這四五個月在番邦外國有沒有胖起來。」林強雲拉了山都朝浴房走,嘴裡叫道:「四海,別再笑了,快點洗完了浴,我們吃過飯就動身出發。」
自己有大船,三百多人和兩百餘匹戰馬、運載貨物的騾馬只用一個多時辰就過了晉江。過江後的路都是有橋地大官道,好走得很,一行人馬直赴漳州。
自去年林笆回行在去任他的京官走了後,新任知漳州的直寶章閣魏大有就開始將原泥壞改築為石城牆,現時已經完成了近三分之一。這裡的氣氛比泉州要緊張些,不過人們的還是顯得平靜,市面上也看不到有多少逃難的人群。
林強雲沒見過這位去年新任的州官,兩人更談不上有什麼交情和瓜葛,所以魏大有接到寫著「奉直大夫、提舉景福官公事,泉漳汀三州鄉役弓手總都頭」的拜帖後,頓覺頭昏腦脹的不知所措,一時間他是大感為難。論起官位品秩來,直寶章閣是從七品,比林強雲正六品的奉直大夫差了三階,按理說魏大有應該先得禮並讓林強雲上坐。可是,後面所註明的「朱漳汀三州鄉役弓手總都頭」卻又屬自己治下該管的役丁,且不論這些役丁是征役還是募役,總歸還是自己該管的部下。
「怎麼辦才好,傳聞此人乃天師道前輩上仙的入室弟子,已經修成了道家的無上秘法,不但神通廣大能除魔降妖,還是史相公的異姓侄兒。深得史丞相和當今今後的喜愛。對他應該用何等禮節方才合適呢?」魏大有想不出什麼辦法,只好向長隨潘珂問計。
潘珂是個年近六十而且久混官場地人精,沉吟了一會後試探著提議道:「在下聽人說起過。這位林飛川是個年僅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不如這樣,東翁不用管什麼官品、上下尊卑,就以平輩與其論交好了。一來給了東翁恩相史相公的面子,二則於公事上也能說得過去……」
魏大有拍掌道:「好,相公是本官地恩師,林飛川是恩師的侄兒。就以平輩論交,省卻了許多麻煩。」
林強雲不但人來到漳州請見。而且所帶的小禮物——一萬貫楮幣——也讓魏大有笑得合不擾嘴。對於林強雲隨後提出來,要將汀州家鄉的難民移徒到兩浙路去的要求滿口答應,毫不猶豫就開出了途徑漳州時免於搜檢的通關文書扎子。並在林強雲答應將所用的鋼弩、箭矢、刀槍等兵器全部留給漳州地廂軍接手後,讓他將原來的三哨護衛隊員帶走。全部換成本地地役丁。
林強雲揣漳泉兩州移徒通關的文書,與喜滋滋的魏大有告辭,帶著近七百人出北門走上回鄉之路。
想起前天去看望正忙著準備交按公事的翁甫時,若非這位即將離任泉州知事地一番話,林強雲當真沒想到要把自己的護衛隊從這泉州、漳州、汀州幾個地方擺脫出來。
翁甫在收好林強雲奉上的兩萬貫錢鈔並一具萬花筒後,輕聲對他說道:「林賢侄,老夫因是建寧府建安縣人,在史相公眼裡也屬閩人一黨,故而這次被罷免奉詔返鄉宮觀居住,恐怕再無出仕之日的了。雖然緊侄現下的官品比老夫高,也在朝庭有些得意,但畢竟年紀還輕了些,或者有些事沒想得透徹。老夫在此即將離任他去之際。有一言請賢侄仔細斟酌。」
「翁大人請講,小子洗耳恭聽教誨。」林強雲也深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地道理,自是恭恭敬敬地起身施禮求教。
翁甫的話倒是不多,只把林強雲現在所處地位及擁有商行、鏢局武力的利弊說了一遍,讓他盡快將鏢局與幾個州的鄉役弓手分離開來,以免引導起官府注意,避開將來會給他帶來不可知的災禍。並且趁著自己手中還掌握著泉州這一府之權時,馬上和幾位參軍一起將林強雲所說的人從募役名冊中刪掉。就是因為如此,林強雲才會花費一筆銀錢,和魏大有做了這次交易。
林強雲是三天前——也就是十月初八——回到泉州的,如果不是在松門寨的港口避了兩天地風浪,初六就可以回到此地。
今年的天氣也怪,到了入冬的十月還會有颱風,讓林強雲和隨從的親衛及一哨護衛隊員們十分鬱悶。幸虧這次的颱風不大,僅兩天時間就又能啟航上路了。即使只是兩天,也耽擱了與陳君華在泉州相見的時機。
陳君華雖說是授了修武郎,除登、菜、海寧三州兵馬都鈐轄,又是赴安南國的宣慰使,因為手裡有五哨護衛隊回汀州,守住由汀入贛的門戶。以免讓晏夢彪的盜賊從汀州逃脫,也是防止贛地的陳三槍、張魔王又一次入閩接應、配合閩地的鹽梟農民軍。
這次陳君華到安南,可說得上是大豐收吶。那天林強雲一到泉州,沈念康就急著告訴他,光是這次運回來的銅錢就有將近十萬緡,其他的金子十餘萬兩,銀一百二十七萬兩,還有外蕃的珍寶、香藥、礬、硫磺等也大約可值近百萬貫。
而最讓林強雲莫名其妙的是,沈念康說陳君華甚至還帶回了一千多名崑崙奴,和一千多安南國婢女。
當時林強雲就問沈念康:「崑崙奴,這是什麼東西,是人嗎?哦,我記起來了,崑崙奴是人,書上有講過的,好像是唐朝就有一個叫崑崙奴的人,能飛椽走壁,背著兩個人跑來跑去數十里路也沒一點事。」
沈念康笑道:「喝,你沒聽講古的人在勾欄講『說唐』麼,他們就有講到唐代最令高官顯貴所喜的是『崑崙奴、新羅婢』了。崑崙奴當然是人,有沒有那樣飛椽走壁的我可不知道。不過看她們的樣子也不像是有武功的樣子,反倒更像只會繡花、家務,做婢僕的人。而且,崑崙奴還是你先前講過的烏人吶。不過,這次歸永帶回來的崑崙奴沒你說的那麼烏,就像是常年膠光了衣衫天天曬日頭的人般,比我們更黑了些罷。強雲,六叔告訴你啊,你過去講的那種全身黑得出油的烏人,我們也在泉州這裡看到過了。呵,那種烏人啊,確是烏得出奇,也醜得出奇,真的除了嘴裡的牙齒是白的外,沒一處不烏的,而且頭髮也一圈圈的捲成數百個圈子,真是難看得緊呢。哎喲,我倒是忘了我們出去臨安和山東,那幾個烏人你們都沒有看到過。可惜,可惜,可惜得緊啊。」
「嘿,『新羅婢』麼,我們山東也有不少,以後可以帶叔媽去看看。現在快帶我去看看那些崑崙奴,如果能將他們補充到我們的護衛隊裡,說不定經過訓練後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林強雲顧不上八九天來坐船的勞苦,心急的站起身拉著沈念康就要往外走。
沈念康叫道:「你若是要將她們弄到護衛隊去,哪是萬萬不成的,這一千多民崑崙奴一旦到了護衛隊裡,非亂成一團不可。」
「耶!這卻是為何,難道說君華叔帶回來的崑崙奴都沒手沒腳的麼?」林強雲一臉不信的看著沈念康,警告道:「我可是看過書了的,崑崙奴的武功可是厲害的緊的喲,六叔如何敢說崑崙奴到護衛隊去會亂成一團。」
沈念康將林強雲的手掙開,苦笑著叨叨:「唉,六叔知道,六叔知道啦。那個講古裡說的崑崙奴我也聽人講過的,不就是會飛椽走壁的背著崔生和紅綃的人麼。強雲呀,六叔告訴你,君華這次帶回來的崑崙奴倒是有手有腳,但卻只有四五十個是男人,其他的一千多全都是女的,她們非但不會絲毫武功,而且連我們的話也聽不懂,如何叫她們到護衛隊去當兵。就是一定要她們都去當兵,她們說的話除一起來的兩三個舌人會講我們漢話作為通事外,也沒其他人聽得懂呀。」
「唉,原來是一批女奴。咳,六叔你早乾脆告訴我說是些女奴不就結了,還說什麼崑崙奴……」林強雲先還有些洩氣,回頭一想又有點高興起來:「呵呵,多兩三百女人也不錯,我們山東根據地就是缺人,特別缺少的正是女人,這下好了,君華叔弄來這二千多女人也能暫解一時的燃眉之急。六叔,除了所說的這些外,君華叔還帶回了些什麼物事啊?」
「其他的麼,也沒什麼了,就是運回五萬多石稻穀和三十五頭水牛,這些都已經安頓好了,強雲不用操心。」沈念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