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七 第五章(上)
    說話間,藍君河取出那「金不換」向劉昌宇問道:請教劉大官人,你可識得此等物事,休息可能購得?

    劉昌宇接過一看,便笑道:「我道是何物事,卻原來是山漆。有,有有,在下數年前曾去瀘州,見不少蠻夷土人將了此物來賣,以換取他們所需的鹽鐵等。聽人說,此物就名為三漆,蓋因其能合金瘡,如漆之粘物也。或因其葉左三右四,有人稱其為三七。又因其合用之人以能救命而貴之,故又有人呼之曰『金不換』。」

    童長銘笑道:「這裡就有三個名字,再加我們局主叫它『田七』就有了四個名稱了,卻是有趣得緊吶。」

    藍君河沉吟道:「如此說來,要大量採買此物,是要去瀘州方可了,不知另外還有其他地方可買到這種物事麼?」

    劉昌宇有心相邦,以報雙木鏢局今天出手相救之德,便自告奮勇地說:「幾位官人不不必煩惱,我劉姓在成都、夔州兩路是個大族,各地的親人丁口多得緊,若是能多在舍下等些時日,由在下叫族人去為你們打探清楚,並囑其代購,定然不教眾位失望。」藍君清記起林強雲曾說過泉州造船需要大量桐油、老漆,不由脫口相詢:「劉大官人既是做般販桐油,不知貴地可有大漆麼?」

    「呵呵,老弟倒是問對了人,大漆有,在下有一好友,就是在利州專做大漆買賣的大家。」劉昌宇既高舉又有點意外,失笑道:「不知官人可是也想購些大漆,這卻能為眾位幫上大忙。」

    藍群清點頭道:「不僅要數量不少的大漆。只要看過了貨樣,價錢合適,若是路途運輸沒什麼大礙。連你的桐油也是有多少要多少。」

    一說到有多少要多少,劉昌宇就有點失落,歎息道:「藍大人,早幾年遇上你們,整個證明慶府附近數個軍州這一帶的桐油在下都可做主,你們雙木商行要多少,全可以包下來。可惜呀。如今才和你們見面,卻是有心無力了。」

    童長銘問道:「這卻是為何?」

    之短短的五個字問話。讓劉昌宇講出了一段他們劉家差點有毀人亡地往事。瀘州守臣自本朝南渡前的宣和六年(24年)便由帶潼川府、夔州路兵馬都鈐轄、瀘南沿邊安撫使,改為由潼州府守臣帶潼川府諸州路兵馬鈐轄。這樣一來,本是位於兩路夾縫中的相地來說比較富裕地重慶府,便成了名為夔州路屬。實為潼川府路所管。今上登位次年,也即是寶慶元年(225年),新任潼川和府泰季槱(音:you友)不知是哪根筋不對了,沒帶足長隨便匆匆到任所視事。要知當時所有各地守臣,包括知縣、縣令等地方官。每到接獲堂除或選人的告身後,上任之前必定要先打聽清楚任所的具體情況,並要在京師(行在臨安)募請一批長隨一同到任所當官赴任。

    這長隨也並不是你可以隨心所欲找著誰就用誰的,必須是要尋到會說所去地方的話,熟悉上任所在地的風俗民情,又精於吏員操辦各事章程的老手才行。否則,你到一處地方上任了,與當地人說話相互聽不懂。那就沒戲唱了。就是新官自己會說、能聽當地話而沒老手相幫也不成,若是沒這些長隨作為當官地親信,你就沒法監視當地吏役,可能到最後不要說沒賺頭了,弄不好恐怕連付出的本錢也收不回來。更不用說可以做出什麼政績,通過吏部地磨勘陞官。

    就在那兩年間,地方吏役們沒了上官的監督、管頭,正好借此機會瘋狂向坐賈行商大肆搜刮,不但過稅地稅由二分、三分增加到五分、八分,還不由分說地清查過往五年內的商稅,要各商販按新稅額補足交齊。許多人家一夜間由大富變小戶、小富成窮家,更有小本經營的由破家以償商稅。幸好知府大人到任半年後發現不對,立時派人回行在以重金募請了一批長隨。直到又過了一年,那些應招地長隨到達潼川,一番清查整頓後重懲了兩個為頭的吏員,並公告不再追索這兩年來的欠稅,又將各項商稅改順了原樣,使得家破人亡的慘劇少發生了許多。

    重慶劉家也因此一場變故下來,原本做大生意的商號,成了如今只能每做一回生意,就臨時向數十位本家兄弟湊些本錢,勉強將生意繼續做下來。

    這兩年地時間裡,不但各行商坐賈被攪擾得大部分倒店破家,就是原本依附於各商家為生的城廂戶、鄉村戶、山民以及靠商販為生的牙儈人等,說不定潼川、夔州兩路的細民百姓會有相當數量的人凍餓而死。弄不好大有可能還會似十餘年前的張福、莫簡般起來造反,以求死裡逃生呢。

    藍君清沉吟道:「如此說來,劉老闆你也是想將生意再做大,只不過現時沒了本錢,沒法再做而已罷。若是由我們雙木商行出本錢,開一家專做柚油、大漆及其他各色東西南北雜貨的商號,並誠心請劉兄入股合夥。不知劉兄意下如何?」

    正為本錢發愁的劉昌宇沒敢立即回答,想了好一會後方出聲問道:「請恕在下囉嗦,借問一句,貴商行可拿出多少本錢,我要是入股合夥,又需要多少銀錢才行,若是萬一虧本了如何分攤,賺到地利錢怎樣分派?這些事沒說清楚,在下實是不敢貿然答應。」

    藍君清將雙木商行與人合夥的各項規矩細細向劉昌宇講解了一遍,並正容說道:「劉老闆但請放心,除以上我所講過的各項外,只要有這樣的本事,你也可以主掌這家商行獨自打理,賺到的利錢按入股的多少分成。」

    劉昌宇心中還是疑惑不已。他自是知道,劉時是有很多官宦或是沒那能耐自己做買賣賺錢地大戶,將出本錢請人代為經營各色生意。但其所托之人若非至親好友。就是相交長久十分信得過,或是極為可靠的家臣、屬下等。不由暗自思量道:「反正自己也沒什麼本錢,若是能由我來打理這合股的生意,至不濟也能保住自家大部分地本錢。如此好事,怎能白白地放過!」當下立時便下了決心,抬頭斷然說道:「好,這合股生意我做了。請官人說說。貴東主可將出多少銀錢來做合股生意?」

    「現時說能出多少本錢為時尚早,須得到貴地察看過後。方可做最後的決定。」藍君清沒說出自己的打算,但也不想讓劉昌宇失望,給了他一個最低的底線:「不過,我可以告訴劉兄的是。最少也會一次支出十萬貫錢鈔為本金。」

    「最少十萬貫。」劉昌宇暗中盤算了一下,僅就專做桐油買來說根本就用不了這麼多,以現錢按目前的市價收購,這十萬貫錢鈔就能買到十多萬斤桐油。即使現加上做大漆的生意,這十萬貫也差可度支了。當下心中大喜之餘。又有點擔心地問道:「在下地本錢只有六七千貫,不知可否……」

    藍君清:「劉兄不必煩惱,到以後我們再細細商量如何入股不遲。」

    他們到星子縣住了一夜,次日一同到湖口縣換了適合大江上行的船,一路沿江而上直赴重慶府。有事則長,無事便短,一路行船除了煩悶也沒什麼難過地。倒是藍家兄弟和護衛隊員們看著大江上拉縴的民夫們,每日躬腰曲背的將各色船隻拉著逆水而上。說不盡的艱辛困苦勞累,只為了他們一家老小一日兩餐能得溫飽,俱都感歎不已。

    有劉昌宇這位識途老馬,此行主要目地有了著落,大江這上行的一段地區,幾百年沒有發生過戰爭動亂,承平日久的生活讓人們稍顯富足。一個月後,一行人終於在十二月四日午時前後到達重慶府治巴縣。

    劉昌宇把藍氏兄弟和護衛隊都邀到自己家住下,並按路上商量好的,向藍君清支領了五十兩黃金、一千兩銀子、一百緡鐵錢,派自己的堂弟帶了三十多人運往瀘州、長寧軍、敘州,廣請各州縣親朋及相好地商家幫忙,立即向南方各部族的土人傳話,大量收購金不換干品。

    當天下午,藍君清顧不上休息,與劉昌宇到巴縣城內各處走訪了一遍,大體瞭解此地的情況。藍君河則和童長銘另成一路,以前來探問購貨為由,向各商家及細民們問清了劉昌宇的為人後,馬上興沖沖地找到藍君清,向他說明劉昌宇可以信得過。藍家兄弟和童長銘等人既有劉家的人為自己去採買「金不換」,也清楚這種臨時起意大批購買的山草藥,雖然價錢很低,因是需要知會了各族山民後才去挖掘,一時半會是買不到許多的。故而也就在等貨的期間,趁勢趕時與劉昌宇商定了合股,在本地開設一家名為「夔福記」地商行,並由劉昌宇總其責。

    藍君清屯了一下清理思路,總結說:「總之,此次蜀中的近一年時間裡,後半年的時間大都是在成都府過的,那裡富裕的程度極高,想來與兩浙路相比也是不遑多讓。故而我們又在附近軍州都開了『夔福記』的分號,名為雜貨店,實際卻是以蜀錦、漆器為主,也賣些我們商行運去的刀具,還有少量香鹼、雪花膏、布鞋等物事。這次運回山東來的有四千餘斤金不換,粗細麻布七萬餘匹。其他的五千斤大漆、三萬餘斤酥油、兩萬餘件漆器,蜀錦九千餘匹,除大部分送到泉州去外,小部分留給臨安冉、公治兩位先生了。」

    林強云:「你給我說說,蜀地收購的三七、桐油、大漆及絹帛、漆器的價錢是多少。」

    林強去默算了一下,他們兄弟帶出去的銀錢約合四十三萬八千餘貫紙紗。他們帶回來的貨用去共三十三萬九千貫左右,餘下的不足十萬貫銀錢開成了二十多間商舖。就以現在市場上的價錢算,帶回的貨物共值四十七萬四千餘貫,還算是不錯地了。

    藍君河取出一本賬薄,翻動著就要向大家念出來。林強雲笑著止住他說:「藍二哥,這些帳目去與我叔他們清結就好,不必在這裡說了。另外,那布鞋和刀具,也不必從外面運到蜀地去,也可以省下這麼難走的路,少花費不少銀錢。這事由我叔安排好了人後,藍大哥、藍二哥具體去辦吧。」

    昨天回到膠西。泉州和臨安都有消息傳來,已經準備好去臨安地沈念康來信說,他暫時不能成行,因為出使大越的陳君華帶了擴充到三千人的使團護衛隊一到泉州。便被知州翁甫強行留下守城。說是雖然王祖忠率三千五百淮西精兵,由漳泉間道入了閩西,但附近還是有不少零散的盜賊,並搬出知南劍州兼福建招捕使陳(韋華)編練士民丁壯的手令說事。另外,船廠已經又做好一艘二萬斛大海舶和兩艘稍小的一萬斛海舶。也募請到足夠的舟師、火長、船夫及十多個熟慣於走麻嘉(今少特阿拉伯麥加)博易地無本商人。要求林強雲立即將三艘有子母炮和大雷神的大戰艦派回泉州,一起裝載諸般貨品於入冬後為出遠洋博易地海舶護航。

    林強雲當時還有些奇怪地向沈念宗問了一句:「為何要把三艘戰艦全都派出去,不能留下一艘守衛我們的根據地嗎?」

    「六弟的信中也說起過此事,」沈念宗笑笑向他解釋說:「據那些請來慣走外洋博易的人言道,此去天方、忽裡模子(依朗阿巴斯港)等地,實有大批亦商亦盜地蕃人,見你好欺時便為盜殺人行搶,見你強大時便是與你博易的商。故而非有極為強橫的武力不能成事。六弟信中說了,我們在泉州的各色出洋貨物足有六萬餘斛,連戰艦都可裝上部分。另外,還有些小商家向我們租佔小塊地方『分佔貯貨』,便是連這三艘戰艦派過去了,也大有可能不敷應用呢。」

    「那麼,這次泉州各衙門的官員有多少出本錢入了股地,他們所佔約為幾成本錢?」這是雙木商行第一次放船出洋做生意,林強雲可不想自己的船回來後,還會遭遇到別人過去那種被抽解、和買等諸如此類的弄得賺不到錢,也不想毀掉已經答應了官吏們有錢大家賺的諾言,問清楚了才好打算。沈念宗一聽這話,臉上就有點不太高興,悻悻地說:「咳,官吏們出的錢著實不少,約占本錢總數的三成左右。強雲吶,你看是不是……」

    林強雲立即打斷沈念宗的話說:「叔不必為此事煩惱,分給他們一此利錢,總比我們既出了本錢、出了精神人力又賺不到錢好吧。依小侄看就別與他們計較了。」

    此時林強雲腦子裡急速轉動:「李蜂頭起兵反宋在即,陸軍我是沒法去奈何他的了,近二十萬步騎軍,就是排成隊不抵抗讓我們這幾千人去殺,也恐怕殺他不完。他既然大閱水軍八九天,也說明李蜂頭對水軍地倚賴性很強,對水軍所抱的希望極大。那好,我就以消滅他們的水軍為目的,讓他第一個從水戰中得勝的希望破滅再說。然後再來從容對付他的步騎軍好了。」

    「老家的事麼,既然君華叔在大越又招了兩三千人回到泉州了,那就帶上一軍護衛隊回去一趟,到時候再想辦法為家鄉的梓叔們盡些心力罷。至於這片廣大的華北平原,現在自己是有心無力,兵既少得可憐,大將又不多,還是等以後有實力時再作打算罷。」

    主意打定,林強雲伸手拍拍身邊的三菊和沈南松,讓他們放開手向書房外叫道:「來人。」候在門外的盤國柱推開門應道:「屬下在,請少主吩咐。」

    林強雲長身而起,大聲道:「傳令,要根據地地守備統制張承祖派五哨步軍、三哨子母炮隊、十架鐵甲車去加強洱水一線的防衛;再將新俘到不能編入護衛隊的賊兵們高到洱水,讓他們沿河岸修成能行走鐵甲車的臨時大道。另,調鎮守祚山橋的喬老耿所部一軍,立即趕回膠西待命,稍後與我一起南下福建路。此外,請水戰隊都統制張本忠馬上到此,有要緊事相商。」

    藍家兄弟看看沒自己什麼事,便告辭拉上沈念宗自去忙他們算賬的事。

    林強雲面對三菊,臉上有些發紅地商量道:「三菊,你能不能抽出些時間到郝統領的女軍中去,教會他們在訓練之餘做出些騎馬帶子和那個……那個,怎麼說呢,就是那個……你們女人在這裡用的東西……」

    林強雲用手在胸部比劃了一下,期期艾艾的說不出口。

    三菊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不由得紅著臉低下頭,聲音小得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得見:「大哥吩咐了,小妹自會先尋個時間到郝大嫂的女軍中去,不必多所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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